千曾浪 上——汤姆叔叔

“唯穆，太好了，见到你们真好，快来呀！”她在草滩上一边拍手一边大声说。

我骑上展风骏飞到那间小屋前。我首先向福仙老人鞠躬行礼。福仙老人看起来特别慈祥，她对我们说：“你就是唯穆吧，小雪经常提起你。”

我看了看雪，她的眼中翻涌着泪水，她对我说：“我以为我再见不到你了。”

“真傻，怎们会呢？”

然后她进了小木屋。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她对我说：“哥哥在临行前把这个送给了我，他让我在见到你之后打开。她打开了那个木匣，里面蹦出了一个长满银色羽毛的小雁鳞兽，它跳到地面之后柔声叫着。我看到它的周围散发着隐隐光芒，我知道那是弦傲将自己的灵气凝结在它身体里的结果。弦傲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已经考虑到了雪的感受，为了在死后能照顾雪，能保护雪，所以他将自己大部分的灵力凝结成这个小雁鳞兽，让它在自己不在的日子里陪伴雪，让她能感受到哥哥。”

雪蹲了下来，双手摊开在小雁鳞兽面前，小雁鳞兽本能的跳到她手里，雪笑得很甜，她轻声说：“哥哥怎么知道我喜欢雁鳞兽？他怎么每次都能猜出我的想法？能做他的妹妹我真的好幸福。”

他说完抱起小雁鳞兽站起来，她问我：“我哥哥去那里了？你知道吗？”

我没有对她说实话，因为弦傲在信里面交待过。于是我对雪说：“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为了去办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真的吗？那肯定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了。怪不得他临走之前送了我许多东西，还让我听福仙婆婆的话。她说完将脸贴在小雁鳞兽长满银色羽毛的额头上。”

福仙老人说：“天底下再没有比弦傲更适合当雪哥哥的男孩了。”

“福仙婆婆，我们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办，我能带雪一起走吗？以后我会像弦傲一样好好的照顾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去吧，这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请问。”

“你是不是曾经那个住在海边的水晶楼阁里的小孩？多年前或者是小时候。”

“水晶阁楼？是，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那里？你去过瞭澜海域的夕瓣海湾吗？”

福仙老人微微点头，脸上的神情神秘而迷惘，只是她没有说话。

“福仙婆婆，到底怎么了？”

“你们走吧，我不会说的，听了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只是唯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请你务必要记住，等雪将来的命运受到最不可思议的变换之后请你务必要带她来我这里。”然后她看着雪，她对雪说：“雪，咱们就此分别吧。婆婆会永远为你们祈祷的。”

“雪的命运受到最不可思议的变化之后？雪？我好像还没有明白您的意思，婆婆。”

“等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你们都会明白的。”

“福仙婆婆我舍不得你。”雪说完将头慢慢的靠在福仙老人的肩上。福仙老人对雪说：“孩子，别难过。以后唯穆欺负你了你就来婆婆这里，婆婆的湖心舍永远欢迎你。”

福仙老人说完转过身缓缓地走进了木屋。雪带着小雁鳞兽和我上了展风骏，准备返回圣殿。

在到达圣殿上空时，雪对我说：“咱们先去海边好吗？我想再次感受小时候咱们在海边的日子。”

“好的，雪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展风骏落在海边的沙滩上。我们坐在海边，看着眼前漫无边际的深蓝色海面。雪说：“大海是有感情的。她高兴时会平静得像晴空，发怒时会荡涤起万丈巨浪。”

“那你喜欢大海的哪点？”

“我喜欢她的深沉，喜欢她的放浪不羁。她就像慈母般孕育着无数生命，给他们创造了生存的一切条件。你喜欢大海吗？”

“我不喜欢。”

“那你小时候不也经常来这里吗？”

“我心情不好时就会去海边，因为大海总能让我忘却苦恼。那时候你经常帮我满城奔波求各个教堂的教师收留我。我感动得都哭出来了，只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为什么？”

“我不怕你笑话，当时我就很喜欢你。每次和你谈话时我都会感觉你特别善良，所以我愿意帮助你。可是后来因为家里所有人被电极，所以我和哥哥不得不流浪在外。”

“怎么会这样？衡允国王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就因为你的父亲打了一次败仗吗？天底下哪有没打过败仗的将军呢？他竟然要电极你们的全家，就连你和你哥哥那么小的孩子也不肯放过，你不觉得衡允这么做太过分了吗？”

“是过分，我哥哥当时恨不得去圣殿杀了他，可是我们的力量太单薄了，毕竟他是国王，我们凭借什么来跟他斗呢？”

“我以前也听过这件事情，很多人都说西仪将军一家人不该被处以电极，真是想不透衡允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个男孩一直跟在你后面，他呢？”

“你还记得小时候你问过我的那个问题吗？当时你问我我身后的那个男孩是谁，我回答你说他是个无赖，其实……”

雪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她说：“其实他就是我的哥哥。这些都要怪我年少时的无知。我的哥哥弦傲从小就是个孤僻阴冷的男孩。他经常就是默默无语，任谁都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我只记得每次我闯祸了，哥哥都在父亲面前帮我求父亲不要罚我，处处为我着想，不让我受半点伤害。可当时的我却怎么都看不起他，我总觉得他不配做我的哥哥。有一次我在父亲面前竟然指着哥哥的鼻子对他说他不配做我的哥哥！然后父亲狠狠的打了我一个耳光。被父亲打了之后，我哭着来到了海边，虽然身后传来了哥哥绝望沙哑的呼喊声，可是我依然头也没回的走了。自那以后我和哥哥之间的距离变得更加遥远，他对我的一切帮助和关心我完全不理会，可是他依然从未间断的帮助我，关心我。我每次去海边看海时虽然有两名父亲的护卫陪伴我，可是哥哥还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去，每次都跟在后面守护着我，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对他心存感激。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为什么这么恨他，这么看不起他。我几乎就没跟他说什么话。

后来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那一天。绵叔叔是我父亲的至交，他经常来我家玩。可是那天晚上他匆忙的来到我家，他让我母亲赶紧找来了还在熟睡中的我和哥哥，然后他对母亲对哥哥说：‘快，弦傲，快带妹妹走。马上就会有士兵来我们家抓人，你们的父亲因为打了败仗被国王宣判全家电极，你们快走！’

我对母亲说我不要跟他走，我要跟母亲在一起。可是母亲执意让我跟哥哥走，因为她说我和哥哥是全家唯一的希望，大家都渴望我和哥哥继续活下去。就在那时我只觉得身后被人重重的敲了一下，随后我就失去了知觉。当我醒来时，我听到了潮声，我发现自己睡在细软的沙滩上，那种感觉很亲切。因为我曾经有个梦想，我想一辈子就这样安静地睡在这细软的沙滩上，永远不起来。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了坐离我不远处的沙滩上的哥哥，他的表情忧郁的凝望着眼前的大海，我看到了他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进地下的沙里。他哭得很伤心，还在不停的抽咽。我知道昨天晚上我的家庭已经被无知甚至变态的国王埋葬了。我知道哥哥现在心里的痛苦，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男孩在我面前这么认真地抽泣，而且他就是我的哥哥，我的亲哥哥。我发现男孩的哭泣比女孩的哭泣更为震撼，那种强忍着哭声的抽泣。我忽然觉得自己以前是多么任性，多么的不可理喻。我真的无言以对我面前的亲哥哥，我只是忍不住地叫了声哥。

这是我第一次当他面叫他哥哥，我不知道为什么他默默关心了我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叫过他而为什么刚才自己竟然突然叫了出来，而且这次我竟然哭了。

他回过头擦干自己眼里的泪水，对我说：‘你醒了。’

我对他说：‘哥，我对不起你。’

他对我说，‘父母都被电极了，包括昨晚给我们送信的绵叔叔。家里的仆人都走了，我们的家也被火烧了。’

哥说话的语气特别绝望，我对他说：‘哥，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这已经是事实了，是我们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哥，不管怎么样，还有我这个妹妹，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可是我都会改的。’

然后哥哥没再说什么，我和他就这样坐在海边凝望着眼前的怒海噬浪的大海。”

我问雪，“当时官兵一直在追杀你和你哥哥对吗？”

“对，也正是这样才让我渐渐的感到了哥哥的温暖。哥哥每次都把好吃的留给我。其实哥哥比我更苦。他不仅要照顾我还要保护我，因为我们正被官兵通缉。那次在天云山脚下我看到你和陵鄄来时带了一大队官兵，哥哥以为是你们带来了那队官兵，哥哥当时很绝望，无心恋战。所以才会败给那一小队官兵。其实哥哥和官兵厮杀的场面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了，他每次都是一边保护我一边和官兵打斗，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哥哥后来对我说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好朋友陵鄄会出卖他。其实我后来知道那队官兵不可能是你们带来的。因为我知道你们不会。在我们将要被电极的那一刻，我忘记了害怕。哥哥垂着头头发无力的垂散着，看到哥哥身上那一道道浸满鲜血的伤痕我的心痛得要死，我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他却总是低声对我说着：‘雪，别害怕，没事。’我听得出他的每一句话都是撑着说出来的。”

我不知道以后雪知道了她哥哥弦傲已经死了会怎么样。我该怎么向她说呢？还是以后有机会再向她说清楚吧。这时我听到了小雁鳞兽柔声得叫着。我对雪说：“雪，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别让它们成为你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霭，好吗？”

雪点点头，她对我说：“你变了好多，小时候你不是这个样子的。记得小时候你是个只懂得忧伤的孩子。我会努力改变自己的。”

这时候我听到展风骏尖锐刺耳的嘶鸣。当我们回头看时，一道银色光芒坠落在展风骏身旁的沙滩上，随后化出了一个女孩，她倒在沙滩上，好像是受了重伤。展风骏在一旁惊魂未定的鸣叫着。我和雪走过去，我看了看那个女孩，她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她眼神黯淡，嘴里不断的说着一些话，虽然声音低微，可是我还是听到了她话里其中的两个字：“储捷。”

我抱起她上了展风骏，等雪也坐上来之后，我们快速飞向圣殿。

到了圣殿之后，我听到展风骏急促的喘息声。的确，它在海边受到惊吓，然后又背着三个人费了这么远的路程，真的忽略了这点。

我对雪说：“雪我们得赶紧把她送到御医那里。”

这时阿童和小莜带着一位御医急促的向我们赶来。我正在纳闷，阿童怎么知道我们带来了伤员？可是阿童对我们说：“陵鄄突然严重昏迷，到目前我们依然没有查出原因。我正带着御医去给他诊断。“

“怎么会这样？这个女孩是我们在路上发现的，她可能知道储捷的消息，也请御医给她诊断吧。”

我将那个女孩带到陵鄄的房间，御医先给陵鄄看了一下，御医看完后说：“陵鄄的身体状况很好，一点病状也没有，我实在查不出他的病因。”

阿童问御医：“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这很难说：“也许很快就能醒过来，也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御医说完开始给那个女孩诊断。

我走到陵鄄床前，看到陵鄄安静的躺在床上，那么从容。我轻轻的抚摸着他的额头，想起了他平时那夕阳般美丽的笑容。心里忽然涌上了一阵心酸。我才走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就发生了这件事情？

雪握紧我的手，对我说：“福仙婆婆曾经告诉过我，不要把事情看得太悲观，因为任何事情都有一线生机等着理智的人去思索。”

后来御医对我们说：“这位女孩受了严重的内伤，她的伤很特别，不是遭利器所击，也非误食毒物。我猜想她可能是误闯了被咒语禁锢的区域。而施咒者必定是个旷世高人。因为这位女孩功力高深才没有致死，要是换成是常人共怕会当场毙命。”

“她会好起来吗？”我问御医。

“每天都服用我开的药，相信很快就会醒的。”御医说。

就这样我们几人在房间里一直守着他们。我对雪说：“雪，对不起。我们有许多事情要办，可能以后会没有时间陪你去玩，陪你去看海。跟在我后面你会觉得累吗？”

雪的眼神很明亮。有人说从人的眼睛里可以看到这个人的心灵。一点没错，我看到了雪那纯真无邪的善良，她对我说：“没关系的，雪永远支持你。”

一直到半夜我们才看到陵鄄醒来，他坐在床上，问我们：“你们怎么会都在这里啊？唯穆你和雪回来啦？”

我走过去让他躺下，我问他怎么么会晕倒。他先问我：“展风骏有没有受伤？我想我的昏迷和展风骏有关，你出发前我赋予了展风骏大量的体力，也就是说我和展风骏的生命暂时做到了完全融合，所以它受伤我就会跟着受伤。”

“原来是这样，展风骏在海边时的确受到了惊吓。”

陵鄄问我：“这位女孩是谁？怎么会睡在那里啊？”

“她是我们在路上遇到的一位女孩，当时她受了伤，嘴里迷迷糊糊的说着关于储捷的事情。我猜想她一定知道储捷的消息。”

一天，两天，三天……时间就这样流水般残酷的流过去了。可是我们依然没有等到那个女孩醒来，御医让我们不用心急。在第四天的午日，那个女孩终于醒了过来，可是她是那么虚弱，她告诉我们她叫秋海神话，她是为了救被困于魔阵里的师父才会受伤的。当我们问她她师父是谁时，她的回答让我们意外，她的师父竟然就是当日在登云台救我们的风石林泉。她对我们说：“四位师父那天突然被远昂幻化成四条银色巨龙，被困于远昂的魔阵内，都怪我没听到储捷的话，储捷让我不要轻举妄动，那个魔阵不是一般的魔阵，在不了解其特征的情况下绝对不能妄自接近，否则非但救不了师父还会让自己受伤甚至死亡。”

我问他：“你说的储捷是一个瘦瘦的男孩吗？”

她说是的，并问我们谁是唯穆。我说我就是。她对我说：“储捷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见到你真好。”

我问她和储捷是怎么样认识的。她说：“那天我和师父在巡游受难地区时，意外地在海边发现他的，当时他正和很多蓝发士兵打成一片。我下去救了他。他当时已经受了重伤，我虽然救了他，可是不忍心就这样将他丢在那里，于是我跟师父说我要将他送回去，让师父们先回去。我问他家在哪里？他对我说：‘我想见叔叔。我不能死在这里，不能自私的死在这里。我的命是师父救来的，即便是死我也要死在叔叔身边。你能送我到叔叔那里吗？’

我顿时被他的善良打动。我扶着他一直把他送到了他说的那个地方，那是一个荒凉的森林。他在远处就让我停在那里，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他的叔叔脾气不好，不许他带外人来这里，为了不让我受伤害，所以他只有让我先留在这里。他说完就挪着受伤的身体去了远处的那间黑色木屋那里。可是我还是跟了过去，我见他跪在木屋门口，轻声说：‘叔叔，我回来了。’黑色木屋里传出男人笑声，那个声音对储储捷说：‘你还知道回来。储捷，以前你早出晚归，而如今你却一连几日都不回来。为什么我觉得你最近对我似乎有了叛逆心理，你到底瞒着叔叔在外面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