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跟你说会很难吃的啊!」再看看他,脸都红了。
「不,并不难吃的。」
「你不用顾忌我了。」
「为什么我非得要顾忌你呢。。。。。。是真的味道不错。你是怎么做的?」
「咦?」
秋迷惑地凝视着自己做出来的饭团。
「还有怎么做。。。。。。就、就是平常地做啊。握成团,包上海苔。」
对哦,健辅忽然明白了过来。
「是桌子上放着的海苔吗?」
「是啊,用了。」
「就是它。那是韩国的海苔。是上次去首尔旅行的人送给我的土产。」
「韩国的。。。。。。?」
「对。那边的海苔盐味很浓,而且放了芝麻油,有一股香气。来,你吃吃看。」
健辅把饭团递过去。虽然是秋自己做的,他还是一副疑心重重的样子咬了一口。咀嚼了几口之后,他嘟囔了起来:
「不难吃啊。」
「是吧?挺好吃的呢。比起普通的饭团来,我好像更喜欢这个。」
难得夸他几句,可是秋却看也不看健辅,只是默默地吃着饭团。就连浮漂动了,健辅告诉他,他也只是说着:「快点吃
。」继续咬饭团而已。不过健辅发现他连耳朵都红了。健辅还没坏心眼到会把这个告诉他的地步,于是也默默地把饭团
吃完了。
不坏啊。像这样的假日真的是不坏呢。
和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在钓场钓鱼--还吃着飘荡着芝麻油香气的饭团。
结果两个人离开钓场的时候,都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了。
鱼他们没有带回去,而是根据重量交换了点券,只要积累点数,就可以换到打折券。秋把得到的打折券珍而重之地叠好
放进了钱包里。健辅觉得这是「以后还想再来」的表示,觉得有一点高兴。。。。。。或者应该说,可不是只「有一点
」而已。
「接下来?」
在十字路口等信号灯的时候,健辅看了看身边的秋。
「我有点想喝啤酒呢。」
「。。。。。。今天挺热的。」
这是句微妙的回答。健辅本来的意思是:「要不要就这样去喝几杯?」也不知道他听懂没有。
啤酒其实在家也能喝。而且就算这关系是暂时的,好歹也算兄弟,回家一起喝啤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对,这么说起
来秋不是基本不能喝酒的吗。而且今天是休息日,宣子肯定也准备好晚饭了。
但是健辅就是不想回去。他不想四个人一起喝酒,而是想和秋两个人对饮。
想要。。。。。。再两个人多相处一会儿。
会这么想是不是很奇怪啊?
「这一带我们也不熟吧?」
看着健辅忽然沉默下去,秋似乎有点焦躁,用不悦的口气说道。健辅在心里试着翻译了一下。既然不知道这一带的酒店
在哪里,那你带我去个合适的地方好了--可以这样理解他的用意吗?
管他理解得对不对,健辅就是认定了这条路。本来应该过街的,他却背转了身。
「那一带似乎比较热闹啊。」
健辅指着能看见居酒屋招牌的方向说着。秋也点点头,跟着他走了起来。
两个人并肩走在夕照之中。
他们之间没有对话。因为健辅想不到该说什么话才好。刚才明明还能平常地说话的,可是他却忽然找不到话题了。这就
好像第一次约会似的。
「你累不累?」
无奈之下,健辅只好这样问道。
「一天都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浮漂而已,怎么可能累呢。」
「你不是钓到了七条吗?」
「是八条。。。。。。要算上小龙虾。」
健辅以为他在开玩笑,正想要笑却被他瞪了一眼。看来他是真心要把小龙虾也计算在内了。还真是贪心啊。
「你找到住处了吗?」
「两三处吧。不过。。。。。。」
「不过?」
「离车站太远了。可是离车站近租金又太贵。」
「这不是当然的吗?」
「东京的房租也贵得太过头了吧。」
道路的对面有一家看起来很舒服的居酒屋。健辅问秋那里怎么样,他回答没问题啊。
等着红绿灯变绿的时候,健辅说:
「住下来不就好了吗。」
这是他一直想说出口--可是之前怎么也掌握不到时机的一句话。
「一直住在家里就好。」
秋抬起头来望着健辅。
那是好像被陌生人突然搭话的小孩子一样的眼神。
「住在那个家里就好。房间有富余,离公司又近,还有宣子阿姨在。。。。。。你也担心她的心脏吧?」
「那个--心脏的问题不用担心的。你的爸爸不是也想了很多办法吗。你放心吧。」
「嗯。我老爸可是个好人呢。」
健辅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秋破颜笑了起来。啊,原本他也会这样笑啊?健辅想要看的,就是这样的笑容呢。
「而且只要住在家里,也就可以把房租省下来了吧?」
「也是。」
「还有你最喜欢的沙发和抱枕哟!」
「。。。。。。。。。。。。」
信号变绿了。这里靠近车站,有不少行人。健辅两边的人都开始走了起来。可是两个人却不动地方。不过行色匆忙的人
们并没有在意到他们。
「留下来吧,留在家里。」
「。。。。。。可是。」
「难道你还是住不惯吗?」
没有。。。。。。他用小小的声音回答道。
「可是你。。。。。。不是不喜欢吗?」
「什么?」
「因为我母亲和你父亲结婚了,所以你是没办法才让我住那里。。。。。。可是我毕竟是外人吧。而且在公司里又是你
的直属上司。」
「那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会觉得我碍事的。。。。。。」
「没有,一点都没有。」
健辅很认真地答道。
「管你是我上司还是总理大臣,出了公司就根本扯不上关系了。只要在家里,你就是我超级邋遢的同年弟弟。」
「不、不正因为我邋遢所以才希望我走的吗。」
「你根本就没有一个人住的经验对不对?你根本就不会扫除洗衣做饭吧?你呀,不弄出点什么事来就算好的了。要是我
是管理员,才不会把公寓租给你呢。」
「只要我去做就能做得到。我只不过直到今天都没得到过机会而已。」
「这可就难说了。」
健辅坏笑着说道,秋的拳头轻轻地打在他的胸口上。
得到了这有点粗暴的交流,健辅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喂喂喂我这是怎么了,这不是两个男人或者兄弟之间经常有的
事情吗--为了不让秋发现自己的动摇,健辅说了声「走吧」,就走了出去。正好赶上信号灯第二次变绿的时候。
「啊。」
刚刚走出一步,秋就按住了外衣的口袋。似乎是手机震动了起来的样子。
「喂喂。。。。。。是。--是,我在外面。。。。。。不。。。。。。咦?现在。。。。。。?」
秋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瞥了健辅一眼,然后背转过身去。
「。。。。。。可是今天是星期日啊?」
秋的声音带着困惑的音色。
健辅预想到了给他打电话的人是谁,马上又进行了否定,但是却无法完全否定掉。他所想到的那张脸孔浮现在脑海里,
不管他怎么试图去擦,就是擦拭不掉。
通话结束之后,秋合上了手机。
「我要去工作了。」
「可是今天是星期日啊?」
这一次换健辅说出了和刚才秋一样的台词。
「做管理的总会碰到很多突发事件。」
「谁找你?」
「。。。。。。人事那边的部长代理。」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才这样回答,是判断隐瞒反而不自然吧。困扰与迷惑从秋的脸上消失了,他的脸孔迅速恢复到了无表
情状态。那是他在公司里的样子。
「为什么马进部长代理要叫你出去?」
「人事方面的问题吧。因为我有保密的义务,所以不能说。」
「哦?你要把咱们科的谁开除吗?」
「--我才不会那么做。」
健辅想和他开个玩笑,他却用恐怖的表情顶回了这句话。
「可是只要把没干劲的家伙炒掉,你不也能更轻松点吗。」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没有一点用干劲的话。。。。。。可是大家都很努力。虽然在我这样的上司手底下工作有很多的不
满,但是他们都在努力工作。」
健辅一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秋。。。。。。他是在好好地看着的。他在好好地看着那些虽然口中发着牢骚,却拼命地
想要增加业绩的部下们。而且他理解他们。
「你。。。。。。你该把这句话对大家说出来啊。这样大家才不会误会你。」
「做上司的人被讨厌不也正好吗?反正我直到现在都一直被人讨厌,到哪里去都是一样,而且SS科比起其他地方已经好
很多了。」
秋把一度转开的视线又转回了健辅身上。
「因为。。。。。。有你做缓冲材料嘛。」
「真过分啊,你把我当靠垫吗?」
「我这是在夸你。要是没有你在,科里的人会更不满,说不定就会影响到业务了。我可不想看到事情变成那样。那是本
末倒置。」
健辅从来没想到过,秋居然会当面夸奖自己。大吃一惊的健辅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正在他迷惑着的时候,秋看了一眼手
表,小声说了句:「我必须得走了。」
--不要。你不要走。
这句话已经冲上了咽喉,健辅还是把它吞了回去。
你真的有必要去吗?你和马进,到底又是什么关系呢?
如果真的追问了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呢?就算是出轨还是什么,如果那都是秋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的,健辅就根本没有
拉住他的权利,说了也是没用的。
「我想我会晚点回来。」
可是尽管明知道没有用,却还是要说出来。
「说不定--我早上才会回来。部长代理一说起话来就很长,要是喝起酒来就根本拦不住他了。」
如果真的对他说不要去的话,他会说「我凭什么要听你指挥」的吧?会说「这跟你没有关系」的吧?要阻止这个顽固的
家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要是他问起「你为什么不让我走?」来怎么办?自己要怎么回答他?
「再见。」
秋背转身体,走了出去。
这样好吗?
让他走了真的好吗?
这种焦躁感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胸口的深处在发出咯吱吱的绞扭的声音?
「秋。」
走了几步的秋回过头来。健辅仍然没有说出「不要走」这样的话来。他明明并没有叫住秋,但秋却默默地站在了那里。
然后,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不是嘴角表现出的笑容,而是用眼睛表示出的微笑。
「钓鱼真的很有意思啊。」
他只说了这句话,再次背转了身体,溶进了人流之中。
这个时候,健辅并没有想到。
到了下个周末,秋就不在这里了--那是当时的健辅根本无法想象的。
(5)
「。。。。。。阿秋他不知好不好呢。」
宣子停下正在洗碗的手,小声地说道。旁边擦着汤碗的健辅短短地回了句:「我想他应该没问题的吧。」
「那孩子从来没做过家事啊。」
「是啊。」
「他连个纽扣都不会缝。」
「不说缝扣子,首先他连针线都没有吧?」
「就是哩,他根本就没有的说。。。。。。」
呼,宣子很寂寞地叹了口气。
现在是星期五下午九点。
从客厅传来父亲正在看的新闻节目的声音。一派平隐的餐后风景。父亲在,宣子阿姨在,健辅也在--可是秋却不在这里
。
他最喜欢的那个沙发上,只有一个柔软的抱枕孤零零地躺在上面。
「。。。。。。真是的,他连住址都不告诉我哩。」
问了他多少次,他就是不说,宣子自言自语道。上个星期六,在愕然的家人面前,秋搬出了家门。他的东西还有很多就
放在搬来的纸箱子里,还没有拆封,对搬动工人来说是正好吧。于是秋的房间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变得空空如也了。
「我已经找到了房子。」
秋只说了必要最低限度的这句话而已。至于他的地址,他连宣子都没有告诉。只说了句最近会联系家里而已。就是打他
的手机,也全都是语音留言。
「小健你还能在公司见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阿秋生气的事啊。。。。。。
」
望着又难过又消沉的宣子,健辅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慰她的话。
秋到底在做什么呢?是不是自己对他说希望他一直留在这个家里,结果起了反效果呢?可是那个时候的秋。。。。。。
不是露出了高兴的样子吗?平时那种扑克脸消失不见,变成了有点害羞的表情不是吗?
「那孩子啊,又任性,又自把自为--可是最重要的话却从来说不出口。真是个让人伤脑筋的人呢。」
宣子边擦着流理台边说着,她绑上去的头发垂落下来,看起来有些憔悴。父亲最近很担心她的身体。
「过去开始他就是这样了。我老是住院出院的,他一定很寂寞,却从来不会说『早点回来』这样的话。可是他一直都忍
耐着。从他才只有那么一点点大的时候起就是这样--为了不给我增加负担,他就只是自己强忍着而已。」
「。。。。。。这一点我似乎能理解。」
「小健你也是吗?」
「我爸爸经常出差。以前常常会有一星期都自己在家的情况。。。。。。小学生的时候我很不安,可是我就是说不出口
来。不会说让爸爸别走,也不会说自己很寂寞。我知道爸爸也不是自己愿意出差的。每次他出差的时候,都会拼命拜托
邻居,让他们照顾我。等他出差回来的时候,都会送土产给邻居--」
「是吗。。。。。。」
「大家也都很照顾我,所以我并不怎么会忧郁。等上了中学,不良的朋友跑到我家来聚会,我爸爸还给隔壁的婆婆啊阿
姨啊特别送点心道歉呢。」
那真是辛苦啊,宣子笑了起来。
「。。。。。。可是也不错啊。我真希望阿秋也能有那样的成长环境呢。」
「不,怎么说。。。。。。他有他的过人之处。毕竟他才那个年纪就成了科长。」
「是吗?他不会在公司里和上面的人吵起来吗?我很担心他哟。」
「没有的事。」
就算有争执,也有人事部长代理帮忙疏通吧?毕竟他们的关系是假日里还会把秋叫出去的程度--
「小健?」
健辅在无意识中用力的抓住了流理台的边缘。一想起马进部长代理的事,阴郁的东西就又在胸口盘旋不去了。
可以吗?
就这样下去可以吗?因为都是成人了,所以就可以装做素不相识的样子放着不管吗?
「小健,你怎么了?」
「。。。。。。我有点事。」
健辅解下围裙,放在饭厅的椅子上。
「出去一下。」
「老爸,借我车用一下。」
「喂,健辅?」
健辅向跟到玄关的双亲说了句:「我可能会晚些回来,不用担心。」就走了出去。
不去确认一下可不行。不管秋和马进是什么关系,都无所谓。就算他们是在搞婚外情也没有办法。反正比起道德观来,
所有的人类都更容易被感情驱动。
只要秋他好,那就好了。如果他真的喜欢马进,那么自己就放弃。彻彻底底地放弃。
--放弃什么?
健辅啪的一声关上车门,一个人坐上了驾驶席。
「。。。。。。我到底是要放弃什么啊?」
一直装做看不见的*,如今就摆在眼前了。
调整了一下安全带的位置,健辅嘟囔了句:「可恶。」
「我也知道。。。。。。知道这种事很不应该。。。。。。其实我都是知道的。」
健辅拿出了手机。不知道秋的住处,他也不接电话,所以还是先给田口拨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