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生你去生!」
医生大骂,外国人顿时遭受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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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男人听说他也有了个女儿,美丽的棕色卷发如同娃娃般,长长的睫毛清楚的根根分明,连男人看到了都觉得她好
可爱。
透过房间的窗户,男人瞧见他轻柔的吻着妻子,盖上棉被转身打开大门,在看到男人的时候楞了一下。
两个人遂即笑了出来。
「恭喜,当了爸爸了。」
男人拍拍他的肩膀,才发现那肩膀已经宽厚的足以支撑起一个家了。
「恩。」
他脸上有着羞涩的兴奋笑容,显然他已经高兴得连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看着他对自己成为父亲的那种局促,虽然举
止当中还带着不知所措,但男人心中感到些许对时间的无奈。
眼前的他,真的不再是以前的男孩了。
「对了,尽量别让Giovanni看到你女儿。」男人突然感叹的说。
「他?哼!」一想到外国人,他马上一脸不削。
「我才要把女儿带去给他看,让他嫉妒的要命却什么也吃不到……」
「不不不,你要听我劝。」男人摇摇头,马上阻止他的意气用事。
天啊,小女孩这么可爱,如果让外国人看到……
男人简直不敢想像后果。
当然,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最后还是见面了,爆发一场战争无可厚非。就连医生也放弃似的快速离开现场,最后是两
个小家伙的哭声,才停止了两个爱小孩的男人们的幼稚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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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男人收到一张照片,上头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跟男人的亲密合照。两个人幸福的微笑着,牵在一起的双手更是十指
交扣。
女教授刚好看到了,问男人里头的他们是谁?
「是以前很好的朋友,你忘了,她还来过我们这里祝贺过呢。」
男人笑着说。
**
之后,医生转交给男人一封信。旧黄的封皮古老的邮票,上头显示的不知是经历过多久岁月。
那信是一个女学生写的,曾在好几年前寄去男人以前的公寓,可惜因人去楼空,信就退了回来,然后就一直逗留在女学
生的抽屉里。而女学生在写完这封信后也很快就转学了,直到现在,前些日子生了病住进医生的医院,正巧认出医生的
名字,如此辗转才找到男人。
男人打开信,久久不发一语,然后安静的合上。
「怎样?」医生问。
男人摇摇头。
「我等一下会写封信回她,不对,我看还是我改天去看她好了。」
「……误会解释清楚了?」停顿了一会,医生了然的挑着眉。
「本来就没什么误会……」男人微笑。
白皙的手指轻轻划过泛黄的信封,感觉那无味无色的时间彷佛都留在那信封之上,原本光滑柔软的纸张变得粗糙,陈旧
,可也让人闻到一股成熟的味道。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男人感叹。
「是吗……?」医生转头看向外头的蓝天,呼出一口气。
也许吧。
但之后的之后还有之后,不是吗?
时间的推动带领循环,人也将迈开脚步不断向前去。
之后、之后,还是之后。
THE END
20年前,20年后 番外 双手
她很喜欢爸爸的手,因为很大,而且温暖。
只要被那双手握着,她总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坚定的,自己绝对是安全的,无时无刻的给她最好的保护。
所以她很喜欢爸爸的手,尤其特别是爸爸牵起妈妈的时候。
自己的手太小,放在那双宽大的掌心显得特别空旷。妈妈就不同了,虽然仟细跟柔软,但两只手交叉在一起的时候,白
色的手指头搭在黑黑的手背上,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感觉特别的契合,如同自己最喜欢的拼图游戏,找了好久的两块部
分,连接的非常完美。
所以她很喜欢爸爸,也很喜欢妈妈。
「可惜,爹地妈咪的拼图形状变了,必须要离开去找另一块拼图。」
妈妈摸着她的头发,如同往常的温柔。
她哭哭啼啼的抱着妈妈的身体,不断摇头,小嘴巴一张一开的发出急促抽气的声音。眼泪不仅堵住了她的喉咙,也淹没
的她的视线。她最后只能模糊的看着妈妈提着行李,跟着另外一个叔叔离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爸爸从旁边走来,紧紧的抱着她,宽大的手拍着刚才妈妈摸过的地方。而她却把小脸埋在西装下,连一声妈妈都叫不出
口。
**
从此之后,她就更常牵着爸爸的手了。
爸爸曾说她爱撒娇,总是像个小狗般粘着,她才不管,把手抓的更紧。
「我要一辈子都牵着爸爸的手!」直到妈妈回来。
她曾这么坚定的回答。
那双手是如此的温暖,就这么空在那里,她怕某天那温度就这么蒸发掉了怎么办?妈妈也说过她很喜欢爸爸的手,很热
很舒服,如果哪天妈妈回来发现爸爸的手不温暖,说不定就又离开了。
「Jessica sweetheart,我的手也给你牵。」
一旁的外国人开心的说。
「我才不要。Uncle Giovanni你的手毛好粗。」她平静的回答。
惹得外国人哭着脸跑回去医生那里,不情愿的拉着医生大哭大叫。
**
爸爸有个朋友在台湾,每年的一月,她都会跟着爸爸去那个张灯结彩的地方。听说那叫过年,从前流传下来的习俗,叫
大家都要聚在一起,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节日,其代表意义就跟美国的圣诞节一样。
「我们不能忘本。」爸爸对她说。
什么忘本不忘本,她倒是无所谓。那里对于她而言,只是个能吃到好吃的菜,能看到Uncle Giovanni跟医生叔叔的地方
。别的都还好,就是那个人,让她很感冒。
虽然说是爸爸的朋友,但她就是不喜欢他。
尤其在妈妈离开之后,她对他更是讨厌。
讨厌那个笑容讨厌那种温和,如同她最讨厌的南瓜,而且还是烂掉的,虚伪且无聊透顶。所有这个头发白桑桑的人做的
一切,她都觉得很讨厌。
还有,她在美国看到头发都是白色的老爷爷,一个个都是大肚子,一天到晚发出宏亮的笑声,跟圣诞老公公一样。可为
什么每年看到那个人,却是越来越瘦。连爸爸都有了肚子,那个人却好像都没吃饭似的。
他跟爸爸站在一起,她觉得爸爸绝对可以像熊一样,一掌把那个人打死。
男生就该像爸爸,强壮而且有很多的肌肉,或者是像那个人的大儿子。那个人的大儿子简直就跟爸爸是兄弟,同样强壮
,可是很讨厌,常常用那种力气捏她的脸颊,一捏她的脸就马上肿得红通通的,令她非常痛恨。
她绝对打不过人家,而且还听说那个人的大儿子跟那个人并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她更加不喜欢那个人,把所有的怨气发
泄在那个人的小儿子身上。
果然是父子,老爸瘦瘦的,儿子也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一天到晚萎萎缩缩,跌倒一下就哭个不停,非要自己的爸爸抱着才会不哭。一点也不坚强,连力气都比她小,只会读书
然后拿着成绩单给那个人看,听着那个人称赞后就一直傻笑,像个白痴。
爸爸常常要她好好对待人家,因为人家的妈妈很早以前就不在了,他连自己的妈妈都没看过,比自己还可怜,所以不可
以欺负他。她都用力的反驳回去,她有好不好,每次被同学欺负,都是她帮他揍回去报仇的!可她怎么知道他怕血,而
且还是她自己身上的,才一点点的擦伤就让他哭得更大声。
真没用,简直比她还女生。
所以她讨厌那个人,也讨厌那个人的儿子。
尤其是胆小的小儿子。
**
后来,慢慢长大了,当然知道妈妈的确不会再回来了。
而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把手从那双宽后的掌心中甩开了。
渐渐的不再乖乖回家,渐渐的不再打电话问爸爸人在哪里,渐渐的也不再跟爸爸待在同一张桌子吃饭。渐渐的,夜晚中
书房里传来的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代替了爸爸的脸,而她也以关门进房间的态度来对待爸爸。
何时何日,她已经完全忘了有爸爸这个人?
何时何日,她开始讨厌有爸爸这个人?
「你很罗唆耶,我交男朋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我警告你别说我的朋友烂,他们是我的朋友不是你的,你不懂他
们也没资格评论!我已经14岁了,能决定我要什么,想过怎样的生活,别因为你是我爸就自以为能主宰我!那样我宁愿
不要当你的女儿!」
一天晚上,不对,该说是早上4点钟的时候,当她打开门看到等了她一整个晚上的爸爸后,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随后,是爸爸的一巴掌结束了这段争吵,而她也以冲进房间来表示自己的坚决。碰的一声把门用力关上后,她疯狂的把
所有看得到的东西杂乱一地,然后累得倒在床上放声大哭。
就像妈妈离开的那天,她哭的连声音都没有,更是不理会之后细细的敲门声。之后就醒着哭,哭了睡,断断续续的好几
次,捂着自己红肿的脸颊,一碰都能让她哭干的眼泪再度流下。
她第一次这么痛恨男人的天生强壮,SHIT!
然后,等她有意识之后,应该已经是隔天之后的晚上。朋友打手机给她,她没有马上回,反正也只是另外一场的聚会的
邀约。现在立刻要解决的问题,该是唉唉叫的肚子。
像个小偷东躲西藏的好一会儿,才发现平时透着灯光的书房根本就没人,倒是餐桌上摆了一盘沙拉跟浓汤,看那熟悉的
摆设就知道是爸爸做的,那冰冷透凉的程度就知道放了起码一天。
她随手勺了一汤匙,拿出被压在盘子下的信封,里头除了信外,还有一张去台湾的机票,看了看信的内容,眼泪突然又
不听话的滚下来。
里头很简单,反正就是有关于吵架的事感到很抱歉就是了,而且还是用中文写的,没什么修饰的句子,根本没啥好感动
的,但她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就红了。
……真是个笨蛋爹地!
随手擦擦,眼睛跟着往下看,写着爸爸不在的原因。
台湾的伯伯病了。
**
下了飞机,迎面而来的热风,她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好像很久没来了。
到底有多久了?
她不清楚确切的时间,只知道一定不短。
至少长的让她一看到特意来接她的外国人跟医生的时候,他们脸上的熟悉微笑让她立刻只想甩掉手中行李,跑过去用力
的扑个满怀。
她知道那很丢脸,但是那时候她就是无法克制自己跨海过来后的喜极而泣。
「不愧是我们的Jessica,连哭鼻子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什么哭鼻子?!难听死了!过了这么久Uncle Giovanni的中文怎么还这么不好?!」她跺脚大叫,外国人依然笑嘻嘻
。
「好好好,我很烂……」
敷衍的安慰,外国人在她红扑扑的脸上各亲了两下,然后眨眨眼。
「欢迎回来,Our little princess.」
**
站在病房门口,她顿了顿,然后才转动手把推了进去。
一个宁静的空间跟着门扉,敞开在她面前。
洁白的窗帘顺着微风,轻轻荡漾。
简单摆设的房间,淡然的颜色,里头有两个安静的人。
身穿西装的爸爸趴在病床边,一只手压在脸颊下,沉沉的闭着眼,另外一只手盖在一只白皙的手上,略显古铜的巨大手
掌也好似被捧着般,被底下那修长的指头握着,五个细细的指尖如同托盘,默默支撑着爸爸的手。
手指的主人坐在床上,宽松的青色病人制服外头是另外一边的手,透明的点滴正缓缓的工作着,沿着细长的管子,跑到
那多了好几个丑陋针洞的苍白臂膀里头。
一瞬间,她的耳朵听不到声音。
一瞬间,她只能睁大眼睛去感受当时的宁静。
一瞬间,泪水似乎又要从眼眶里冒出来。
门打开的声音终究引醒只是闭目养神的男人,他张开眼睛,看到有如被定住的少女,先是比着一根手指头在嘴边,然后
对她招招手。
「你爸爸很累,可能让他先睡一下比较好。」
少女缓缓走来,男人轻声细语的解释。
「不用跟他说没关系,」她摇摇头。
「反正他现在也不想看到我才对。」
「怎么了?……」男人眨了眨眼。
她却懒得回答,只是摇摇头,转个话题问:
「伯伯你还好吗?」
「其实原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贫血才导致的昏倒而已。」
男人微笑。
「我听Uncle Giovanni说爸爸已经连续三天都待在这里照顾你了?」
「是啊……」
面对少女,男人动了动那被抓住的手,似乎要挣脱开来,却听趴在床边的人嘴巴嘟囔一声,皱眉头的反而把男人的手揣
到自己怀中。
「对不起……」怎样都放不开,男人尴尬的脸红。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
从来没看过如此的爸爸,她楞了一下,然后偷笑。
「倒是我从小到大,总感觉爹地在伯伯面前都很小孩子呢。」
「因为伯伯年纪比较大……」
「伯伯知道我以前很讨厌你吗?」她突然打断男人的话。
男人还是笑着。「我感觉得出来。」
「那你为什么不问?」
「小孩子的感觉很直接,而且我不会应付小孩,被讨厌也是应该。」
「我以前就是因为讨厌伯伯这种逆来顺受的个性才不喜欢你。」
听她这么说,男人反而轻声笑出来。
「你真不愧是你爸爸的女儿,他跟你奶奶都曾这么骂过我呢。」
「那你还笑得出来?!」
她嘟着嘴,嗓音不觉的大起来,男人提醒她小声点。可还是吵醒了爸爸,揉揉眼睛,他先是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随后放松表情。
「Jessica你来啦……」
「恩,Uncle Giovanni去机场接我的。」她淡淡的说。
看着她的脸,爸爸叹了口气。
「过来让我看看。」
「……医生叔叔已经看过我的脸,他说没事。」她依然站在原地。
夹在中间的男人推了推爸爸的肩膀,爸爸摇摇头,然后继续对她说:
「你有理由生我的气,毕竟我不该干涉你的自由。你之前说的对,自己的人生绝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但我希望你以后
能常常问自己一句话……」
「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吗?……」
爸爸的眼睛彷佛穿过她的视线,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爸爸在20岁的时候以为自己知道了,可是到了现在,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人生有很多无奈,就算知道了,
也可能永远得不到……」
那双从来是坚定的瞳孔产生了扭曲,她从来没在爸爸的脸上看过这种表情,就连妈妈离开的时候也没这么悲伤过。
「……算了,这些话对年轻人来说太无聊了,你还是忘记好了。」
她来不及看清楚,爸爸就突然回头摸了摸始终沉默的伯伯的额头,然后一笑。
「Jessica你先出去吧,伯伯要吃药了。」
一转态度,自信的笑容又出现在爸爸的脸上。
她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从她这个角度,看不到伯伯的微笑,只有爸爸的手拨着伯伯白色的发丝,古铜色的大手抚过一根根细细的银线,衬着头
发洁白如雪;而爸爸的另外一只手仍然紧紧握着伯伯的手。
十指交扣,有如分离已久的两块拼图,完整无缺。
她也笑了出来,知道自己真正讨厌伯伯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