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仙子从小就把鬼宫宫主当偶像,之前见他在客栈露的那一手,崇拜之情更如溃堤之川一发不可收拾,一找到机会就套近乎。
“小宫主长得好可爱啊,跟您长得真像。”
什么叫马屁拍在马腿上?看红仙子就知道了。连毒阎王都不屑地扫了她一眼。称赞人家起码要真诚一点,你眼睛不看婴儿直盯着他父亲的面纱也太睁眼说瞎话了。
“哈哈,是啊,多谢夸奖。”
鬼宫主出乎意料地笑起来,还很开心。这世界上的人对他来说只是过客而已,除了怀里的小鬼,血脉相连,虽然可恶了点也是他唯一的牵挂。最可笑的是那小鬼看到红仙子夸他居然破天荒脸红了,哈哈哈……多嘲笑他几句。
楼下突然暴出热烈的欢迎声,原来是游街队伍过来了。路人个个都插上香磕头拜起来,顿时香烟缭绕。红仙子等人也提出疑惑,当铺掌柜又解释了一遍。
从各地赶来的花魁们在信女“色”男的呼声中徐徐走过来,一个个风姿招展,比花还娇艳,各有其特色,虽然都是观世音菩萨的打扮,但端庄的有,活泼的有,风骚的也有,每一个走过都引起“哇”声一片。难得看到丈夫和妻子在野女人面前和平相处的一面,楼上的人打心里佩服这个活动的创始人。
“主人,这是花朵,如果您觉得哪位合心意,就扔朵花朵给她。”掌柜拿了一蓝子花过来,说得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底下意思就是说:您看上哪个,小人就把她打包直接送到您被窝里去!
毒阎王和白仙子都不要,他们都对这种活动没兴趣。只有好动的红仙子接过来了。
“我觉得那个九号不错,扮的观音挺像的。”她趴在窗前跃跃欲试,跟偶像交流意见。
“嗯。”他点点头,够端庄,就投她了。
九号花魁走过的时候,他们两人都投了花朵,三朵花晃呼呼掉到九号前面,她抬起头回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三朵?!两人同时回过头,两个人怎么可能投三朵啊,还有一朵是谁投的?后头居然站了个毒阎王,他不知何时拿走了朵花。
原来他喜欢的是这种女人啊。鬼宫主和红仙子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众人看着楼下热热闹闹了一阵,最后结果出来了,当主持人大声宣布:“此次活动的优胜者是——来自吟香院的花魁彩云姑娘!”时,四周放起了鞭炮。
“不是吧?这种人也可以当选?”红仙子不服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结果。
是啊是啊,袒胸露乳,搔首弄姿,说有多风骚就多风骚,有多淫荡就多淫荡,这也能当观世音?!
“有什么问题吗?”掌柜笑眯眯地问红仙子。
“你们不是选观音菩萨吗?这种女人、这种女人……”红仙子年纪还小,脸红红地说不出口。
给观音菩萨踩在脚底下都不配!他心里替她说完。
“不是啊,我们选的是花魁啊,又不是选闺女,当然是选最合男人心意的那个。”掌柜还是笑眯眯的。
“那、那下面那群、那群人还拜她?!”红仙子从丹田里吼出来。
对啊,对啊,不是拜观音吗?
“当然不是啦,我们拜的是后面的神物啊。”掌柜还是笑眯眯的,气得红仙子有话吐不出,只有拿地板出气。
原来误会这么严重,都忘了这活动的原本意义就是选花魁了。
“启禀主人,接下来就是这次捐赠的神物生身舍利,这可是近二十年来难得的宝物啊。”掌柜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这舍利是一个不明人士捐赠的,法能法师已经证实这是百年前失踪的身骨舍利。”
“舍利?!”他霍然站起来,吓了在场人一跳。
没想到他居然能看到舍利,这可是佛教的圣物,是这世间罕见珍贵的宝物,足以列入世界十大不可思议。
由几个大汉护送,一人捧着一个铺着金稠的盘子,上面端放着一颗白色舍利。舍利的颜色很多,据说白舍利是佛祖的骨骼所化。
掌柜为难地看着他,主人似乎对这舍利很感兴趣,可是这舍利只有获胜的花魁才能拥有,乱抢可是会犯众怒的。怎么办呢?……不管了,为了主人,上刀山下火海也值得。
却有人比他更快,毒阎王一脚把挡路的掌柜揣到一边,飞身扑向舍利,掌柜手里的花蓝正好被踢出半空,无数花朵伴着白衣玉容的毒阎王如天外来仙。
“美人啊!这才是美人啊!”
群众一阵喧哗,都不自禁仰着头,眼睁睁看着毒阎王手一抄夺走舍利,夺冠的花魁更是看着俊美如天神的男子迷得连骨头都酥了。
毒阎王在众目睽睽下飞回阁楼,走到鬼宫主人面前,将舍利递给他。
鬼宫主现在神经都绞成一团,完全糊涂了,傻愣愣地伸手接过舍利,还没回过神,毒阎王已经飞得无影无踪了。
白仙子、红仙子、当铺掌柜都表情复杂地看着彼此,谁也不知道刚才是不是幻觉。
“啊!”如果刚才毒阎王的举动吓了他一跳的话,现在他可真的是被吓破胆了。他那个天生跟他犯冲的儿子居然对他露出甜甜的一笑,见鬼啊!!!
“咦?舍利呢?”
心脏方才归位,他发现手里的舍利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好象是被小鬼吓到的时候不见的。
发现众人的脸色苍白,表情异常不对。红仙子颤抖的手指指他怀里。
没有啊,翻遍了儿子的衣服都找不到。
“好像……被小宫主吃进去了……”红仙子告诉他,其他人也很肯定地望着他。
怀中婴儿一脸满足地转着荔枝核大的黑眼珠。
“什么?!——”
12.诅咒
“吐吐吐!你给我吐出来!”
吊起婴儿两条腿,两手使劲往下荡。
周围人看得目瞪口呆,婴儿“哇哇”直哭可怜的模样实在不堪忍睹。当铺掌柜护幼主心切,冒着对主人大不敬的危险冲到他面前抢过小主人,老泪纵横道:“主人,小人知道您心里急,担心小宫主吃了那颗石头有个意外,可是这样折腾也不是办法,还是快点请个大夫吧!”
臭小鬼,居然把舍利吃了,还吞得那么快,他还没看够呢,这么难得的东西一生能得及回逢啊。不行,怎么也得看够本!
见主人同意,掌柜立刻把婴儿塞回他手里,急忙忙冲出去找大夫。
小鬼,看你这么贪吃,连死人骨头都能吞下去,不是告诉人家你老爹平时虐待你嘛。等会叫大夫给你下多点泻药!
他把儿子脸上的鼻涕眼泪一把抹净,突然发现奇怪之处。他前思后想,左看右看,冒出“啊——”一声大叫。
“怎么了?”红仙子心怕怕,不会又出什么状况吧。却见偶像摇摇头,失魂落魄地走进里屋。她们追也不是,留也不是。
“快去找大师兄吧,闯出大祸了。”要不是毒阎王一时神经错乱抢了舍利丢给人家,也不会惹出这么大的祸事出来。
白仙子也点点头。如果鬼宫未来继承人有什么三长两短,师傅也保不了他们。
两人即刻动身。一时间阁楼人影去散,外头街上喧闹依然,却不知如昙花一现的舍利已经落入小儿之口。
他抱着儿子走进阁楼的里屋,坐在床边,呆呆地望着儿子满布胎记的小脸。
“一、二、三、四、五……”
数来数去还是只有十一块,少了一块,就是少了那块代表富贵镇的胎记。这是什么意思?地图不是纯粹是地图,最后的目的地才是宝藏所在吗?怎么会一个地方就有一个宝,要吃了每一个宝才能解除诅咒……他掏出怀里的小镜子,照照自己的脸,果然也是少了那一块。
一人闪进门,是去而复返的毒阎王,后面跟着红仙子和白仙子,显然已经把事情告诉他了。毒阎王给婴儿把了下脉,缓缓收回手,皱着眉,出场以来第一次开口却是报忧不报喜:“化了。”
红仙子和白仙子一脸无望,大师兄的医术和毒术一样厉害,他说化了就是说没办法排出来了。
“抱歉。”毒阎王小声地道歉。
他惊讶地看着眼前眼一眨不眨盯着他的毒阎王,似乎在等着他的宽恕。没想到这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居然会向他道歉,瞧他满头汗水肯定是一听到消息就赶过来的。事情也不是他的错,虽然不知道当时他怎么会把抢来的舍利转手给他,不过要不是这个意外他可能还不知道诅咒的解法,当然不能怪人家。
“没关系……”他无语哽咽,心中哭喊道:儿子啊儿子,你倒好,吃了舍利倒头就睡一了百了,看那么多人为你担心,让你老爹都不知道怎么跟人家解释。老天啊老天,你为什么让我再世为人,多了个儿子我也认了,你怎么让我知道了解除诅咒的方法呢?不知道我还能装不懂,知道了你叫我怎么敷衍了事啊?十一颗舍利啊!你叫我去哪找十一颗舍利去喂小鬼吃啊?!呜呜呜……
在众人眼里他就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惨痛模样。毒阎王洁白如玉的俏脸上浮起着急之色,他一跺脚丢下一句“我去找办法”就跑出去了。
“你们帮我看下孩子,我去找你们师兄回来。”他匆匆把儿子放在床上,起身追出去。天要变了,乌云黑压压的,毒阎王仇家众多,现在又心神不定,很容易出事的。
红、白仙子面面相觑,没办法只好留下来看小孩。
毒阎王的轻功不弱,一眨眼的工夫就蹿出老远,他追出去时只见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毒阎王,你等等……”他对着那背影大声叫,毒阎王不知是没听到还是充耳不闻,飞得更快了。
天果然下起了雨,还是瓢泼大雨,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非常不舒服,雨水把他的面纱都打湿了粘在脸上。心里记挂着丢在阁楼的小鬼,又不能丢下毒阎王不管,他心急如焚。
“司徒!司徒!你给我停下来!”本来应该叫人家司徒玉焞的,可是怎么念怎么像在叫人家“玉臀”,还是省了不要叫了。
之前愣是不理的毒阎王这次倒是听话了,只见他顿了一下,放慢速度停在一棵大树下。
怎么有人这么笨的?他冲上前,把毒阎王扯离大树下,骂他:“下雨天不能停在树下,小心雷劈死你!”
两人朝着一间废弃的小庙跑过去。
13.南宫卓
这是一处香火断了很久的观音庙。讽刺的是今天刚看过扮观音的盛大场面,现在却在这里发现潦倒的观音庙。慈眉善目的木观音已经掉了金漆,露出里面的木头原形。地上蟑螂老鼠一家亲,墙上蜘蛛壁虎分天下。
本着“靠人不如靠己”的原则,他一手把观音像拖下地,一脚把它踩个稀巴烂,挑出些细碎的木屑,拿出身上的火折子吹燃了,再点燃木屑,等火稳定了再加大块的木头进去,一个暖烘烘的火堆就形成了。两人坐在火堆边,脱下淋湿的外衣边烤边暖身子。
“没人会捣毁神像的……”毒阎王两眼发直地望着火苗。在这时代只要是人就被封建思想束缚着,就算是不灵验的神像他们也不敢存轻视之心,何况是捣毁神像之事。毒阎王虽然是江湖人,还是江湖上的异类,可也是从小接受“举头三尺有神明”的思想的。
呸!老子还是无神论者呢!他很想学地痞流氓往地上吐一口痰,粗声粗气地叫嚣:不拆了神像哪里找木头烧火?难道去外头捡那些湿透的树枝来烧,不被冻感冒也得被浓烟熏个半死!
“佛自在我心中。”想了半天冒出这么一句虚伪但道义堂皇的话。
“哦……”毒阎王可能参透不了这么高深的佛理,两人又陷入沉默。
“我……”毒阎王的脸微红,结结巴巴地说:“很抱歉……小宫主的事……”
“没事没事,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说回来我还得感谢你呢!”
看到毒阎王一脸不敢置信,他也不好明说,遂转移话题:“对了,当初你怎么会想到把舍利给我的呢?”这事可是跌破大家的眼睛哪。
“我、我……”谁说美人脸红别具一番风味的,叫他来看看这个美人,脸红得跟快冒烟的猴子屁股似的,都分不清五官了。
“别急别急,慢慢说。”
毒阎王深吸了几口气,把头转向另外一边对着墙壁才总算把话说完:“从小就听师傅提起鬼宫宫主,说他武功天下第一,财富天下第一,人品天下第一,我自小就很崇拜你,没想到得缘相见……”
汗颜哪!我也没想到鬼宫宫主的粉丝这么多,更没想到当初以为不友善的目光居然是崇拜的目光,毒阎王你的表达能力也恁差了点……
“你是不是很容易脸红?”他突然冒出一句。
“你怎么知道?!”毒阎王立刻回过头来,双手捂着红脸,眼睛瞪大,嘴巴张成个“O”型,活脱脱一只受惊的仓鼠。
“哈哈哈……”他大笑。这人果然是因为容易脸红才整天绷着个脸的,现在这样子才像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嘛,以前装得跟个老头子似的。
“对了,你今年多大了?”他止住笑,完全是用一种长辈的语气问的。怎么说他也“生”过个儿子,年纪一定不小了。
“十六。”
“什么?!我看你像有二十六!”说完真想敲晕自己,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呢。
“真的?”毒阎王倒是沾沾自喜,仿佛很满意自己的成熟表现。
唉,想起自己十八岁之前总是想着快快长大,十八岁之后却是巴不得永远停留在十八岁。就不知道现在这具身体多少岁数了。
“那你两个师妹?”不会是十三、十四岁吧,古代人都显老吗?
“白师妹十七,红师妹十六。我最早入门。”
正聊着,门外突然传来一男子的声音:“彩蝶妹妹,这里有间小庙,我们先进去里面避避雨吧。”又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好……”娇得蟑螂老鼠蜘蛛壁虎都躲起来。
他发现毒阎王一听到男子的声音就板起死人脸,隐约透出股杀气,看来是碰上熟人了,是敌非友。
先是进来一名女子,别说毒阎王,连他都认得,不就是今天刚夺魁的彩云姑娘嘛。只见她虽然淋湿了衣裳却更显妙曼身材,这胸是胸,腰是腰,臀是臀,在暴雨中淋了半天发不乱妆不花,功夫实在了得。跟着进来一名男子,立刻将美女给比下去了。来人跟毒阎王同样是美男子,却有成熟男子独有的气质,气宇轩昂,谈笑声风,让人不自禁产生结交之心。
他比较了下身边板着脸的大美人和眼前笑眯眯的大帅哥,还是觉得美人比较亲切,就挪到毒阎王身后去。
彩云姑娘见到毒阎王就两眼发光,这不是方才的美男子嘛,叫奴家想得好心疼哪!再加上刚勾搭上的大帅哥,今天真是天助我也,一箭双雕!
大帅哥先开了口:“原来是司徒兄。”他也瞄了一眼躲在毒阎王身后的蒙面人,虽然诧异生人勿近的毒蝎子会跟某人走得这么亲近,却也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南宫卓!”毒阎王也站起身,蓄势待发。两个人如备战的斗鸡般严阵对峙,只不过一只是剥了外衣的公鸡,一只是从里湿到外的落汤鸡。
司徒玉焞和南宫卓同样出自四大家族,说起关系来也是表兄弟,本来是相安无事的,只是一年前自命风流不下流的南宫卓遇到刚出道的司徒玉焞立刻惊为天人,“美女美女”叫着展开热烈追求之势……从此两人见面不是打得两败俱伤就是鱼死网破。偏偏一个学医、一个学毒,手上功夫又半斤八两,两边都讨不了好,每次都是打了休息下次再打。“毒阎王”的外号也是经过自此传开的,谁叫他的死对头是“医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