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恋昙华——月蔷

作者:月蔷  录入:05-15

这样烦闷的夜里,昙衫根本无法入睡。
“为什么不要我了……”
昙衫低喃着,枕头早已经湿了一片。
修佑的笑容,修佑的声音,修佑的一举一动……
他怎么能忘?他怎么能只是从雪泽合到鼎雅殿这样短短的距离,就这样忘了他?
就这样……轻易地舍下这段记忆?
如果把你送给捷月王,你觉得我皇弟会怎么样?
那一天早膳,遇上了元坤之后,修佑说出了这样的提议。
他只是猛摇着头拒绝。
虽然他入宫没多久,可是捷月王放荡的行为,可是恶名远播;与其待在危险的地方,倒不如安安稳稳地待在修佑身边。
修佑笑了,那一抹有些神秘的笑容,让他心醉。
我怎么会舍得把你送给他呢……
这个赐给他所有荣华富贵的男人,在他的额上烙下一吻。
然而,修佑唇边的那抹微笑,直到他被丢入木箱之后,他才恍然大悟……
这个皇宫果然不是他这种人可以生存下去的地方。
他无处可去,那么只有死肯接纳他了。
昙衫的微笑显得凄怆,放置在桌上的烛火,因为门被打开的关系,在风雨的吹动下,狂乱地摇曳着……
* * *
皇宫中的碧玉湖,原本是宫中皇族最爱来此游赏的地方,不过今夜细雨绵绵,除了每个时辰来巡视的卫兵以外,碧玉湖

是一片漆黑。
在偌大的皇宫中,此时还有一个人没睡。
烦人的侍卫,大概还傻傻地守在鼎雅殿,完全没发现沿着屋檐溜走的他。
元坤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十分突兀。
“呼!”
他深深地喘了一大口气,自言自语地道:“终于摆脱了那群蚂蚁。”
在这种细雨绵绵的夜里,他总是难以入睡。
对,自从玄瑛走了之后——
“咦?”
突地,他一眼就看见漆黑之中摇摇晃晃的白色影子。
“他又在搞什么鬼?”
元坤皱起了眉头,连忙一个纵身,跃到树上,往昙衫行走的方向跟去。
以元坤敏捷的身手,他很快地便跟上了往碧玉湖方向前进的昙衫,他正想叫住他,但——
噗通!
“啊!”
元坤惊呼一声,昙衫投湖的动作实在太过突然,让他来不及阻止这一切——
* * *
好冷。
碧玉湖的湖水湿透了他破碎的心。
他是没有人要的,被丢弃的……
就算是死在这里,也没有人会替他感到悲伤。昙衫逐渐模糊的意识,悲哀地想着这一切……
“快去准备热水、姜汤!”在寂静的鼎雅殿中,元坤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突兀。
“殿……殿下?”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快去准备干净的衣服!”
所有人都被元坤的举动吓得一愣一愣的,元坤不是好端端地在床上睡吗?怎么这会儿从外头抱着湿濡濡的昙衫进来?
“你给我撑住啊,我可不准你死在我这里。”元坤将昙衫放在床上,开始动手解下他湿透的衣裳。
“为什么……救我……”他困难地吐出这几句话,湖水的冰冷让他虚弱无力。
元坤因为昙衫的这句话而停顿了一下。“是啊,我为什么要救你?”
元坤的唇瓣浮现了连他自己都无法解读的苦笑。
他拒自己于千里之外,死也不想在鼎雅殿里生活,只一心为修佑情愿了断自己的生命。
就像某人一样——
他快速地将湿衣褪下,让宫女替昙衫换上干净的衣物。
“或许是因为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在我面前了结生命吧……”他将湿衣放在桌上,一阵淡淡的花香钻入鼻中。
他离开了寝房,外面的雨仍独自下得漫长……


第四章
经过了几天的阴雨绵绵后,阳光总算露出了面,仿佛所有痛苦、伤痛都离鼎雅殿远去。
“殿下,听说春华园最近进了几个曲儿唱得不错的小妞哩!”
“嗯,春华园啊……”
元坤搔了搔头,他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好不容易一个月过去了,终于可以不用再过那种被禁军监视的生活,怎么可以不找些乐子呢?”
阿顺在元坤的身边怂恿着:“走吧,半天,只要半天……咱们可以易装之后再出去。”
他的确已经很久没有放肆的享乐了。
这一个月来,他每天都过着与枯燥的经书为伍的生活,都快要变成木头了!
还好那天雨夜里,禁军没发现他溜出去,还救了那个傻瓜一命……
否则他铁会再被加罚一个月。
正当他在思忖时,长廊外传来宫女们的嬉戏声。
他探头出去,正想叫她们安静些时,却只见到她们手上拿着的花冠。
“啊!殿下!”
宫女们连忙向他行了礼,准备退下。
“等一下,你们手上的花冠是谁编的?”
那种花冠的编法,他晓得只有一个人会这样编。
“是昙衫公子编给我们的。”宫女们老实地回答。
“昙衫?”他倒抽了一口气,“他人现在在哪儿?”
“在御花园呢,殿下。”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昙衫了。
自从上次将轻生的他救回来后,元坤就再也没去看过他。
“殿下,您想去看昙衫吗?”
正当他在沉思之际,阿顺倚着门问他。
“看什么看?他就跟我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想看随时都可以去看!”他没好气地回答。
“听照顾他的宫女们说,他从上次跳湖之后,回来就乖了不少,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呢!”
“是吗?”他故意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小的先下去准备了。”阿顺微笑地看着他狂妄不羁的主子,“等一会儿东城门下见。”
等阿顺从他眼中消失后,他马上掉头就往御花园去。
与其说他是在走路,倒不如说是在飞奔。
昙衫的身上实在是有太多谜了。
为什么他会知道玄瑛的事?
为什么他会在修佑身边?
为什么他白天晚上各有不同的面貌?
为什么——
“哇!”
元坤思索着满腹疑问,忘了看前方,不小心跟来人撞个正着。
一阵浓郁的花香袭来,霎时满天的白花飞扬。
然后,在飘落的花朵中,看见了被自己撞倒在地的昙衫。
“你还好吧?”元坤伸手拉了他一把。
“嗯……呃……花……”
他们相遇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昙衫无法反应。
“哦,我帮你捡!”
元坤蹲了下来,拾起那些花朵;两个人就在长廊上,默默地捡起花朵来。
“身体……还好吧?”元坤打破了沉默。
“嗯……”
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元坤——在他救了他一命之后。
“你是怎么进来宫里的?”元坤将所有的花朵全递给昙衫。
面对这个问题,昙衫叹了口气。
“我没有以前的记忆。”
“啊?”
“我最开始的记忆……是身体十分疼痛,受了重伤,然后,我清醒了过来。”他慢慢地回忆着。“后来……有个宫女在

床边服侍我,告诉我说我是太子殿下在打猎时所救的。”
“什么?”元坤有些诧异,“那你怎么知道自己的岁数跟名字?”
“名字是殿下取的,年龄也是。”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声,逐渐消失在炎热的夏风中。
“你很喜欢太子?”
元坤偏着头,问着不语的他。
“我只认识太子。”昙衫避重就轻地回答,“这就是爱情吗?”
“不算。”元坤一语点破。
他站到搂着花的昙衫面前,收起了平日笑闹的样子。
“你对他只是单方面的依赖;总有一天,你会找到属于你的爱情。”
是的,就像他对玄瑛……
“属于我的?”昙衫喃喃自语地重复着。
“对。”
“你对太子的爱慕,很可能只是一种假象。”
“假象?”他不明白。
“因为你没接触过女人。”
元坤相当肯定地说着,他一把牵住了昙衫的手,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唉!看来从这完全没有记忆的昙衫身上,大概也探听不出什么跟玄瑛有关的事吧。
花冠人人会编,或许真的只是凑巧,昙衫也会这种编法。
毕竟,崔玄瑛都已经过世那么久了……
* * *
京城春华园
“哎哟——王公子,好久不见啊!”
华嬷嬷的声音抬高了八度,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引来了不少注目的眼光。
“华嬷嬷,这么久不见,您还是老样子。”
化姓为王公子的元坤一抹礼貌性的微笑挂在唇边,而华嬷嬷见着了金主,更是笑开了那张嘴,连忙挽着元坤的手进入春

华园。
“哎呀,见到您来,咱们春华园都亮了起来哩!”华嬷嬷扯着喉咙喊着:“小玉、小玉,快去叫花娘准备好,王公子来

了——”
华嬷嬷接着又是满脸笑意地招呼元坤,“王公子,您请上楼,花娘马上就来了,我这就去叫厨房准备酒菜。”
元坤一行人被拥上了楼——包括大开眼界的昙衫。
“哎呀!”华嬷嬷这才注意到一旁瘦弱的少年。
“王公子,今儿个带来个小哥?”
元坤微微一笑,低声地道:“这是我远房的表弟,可要好好招待他。”
“这是当然!”华嬷嬷又抬高了嗓音呼喊着,“艾华、晓青,快来伺候这位小哥——”
华嬷嬷一叫,马上从楼上的厢房里,出来了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眼看着就要往昙衫身上扑来。
“不……不用了!”
他连忙往元坤的身后躲去——这些女人让他不安。
“你这么害羞,要怎么累积经验?”
元坤又将他往前推去,“姑娘们,好好伺候我这小表弟,等会儿谁让他舒服开心,我重重有赏!”
华嬷嬷和那些姑娘们,听到了元坤这句话,莫不眼睛为之一亮。
“小——哥——哥——”
春华园里的众女们一起发出了娇嗔的声音。
只见昙衫惨白着一张脸,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一张张涂满胭脂水粉的脸孔,快速地冲了上来——
* * *
他真的快吓死了。
“王公子,我敬您一杯——”
“吃块红烧肉吧,王公子——”
元坤一行人已经在楼上厢房坐了三个时辰了,那群像麻雀一样:昙衫在心里如此称呼这群春华园的女人,仍拼命地向元

坤和自己大献殷勤。
只见元坤仍是神色自若地谈笑风生,左拥右抱。
反观坐在对面的昙衫——
元坤不禁在心里窃笑。
他真的那么纯洁?
连女人碰他,他都畏缩得像只毛虫似地。
那天月夜里,和之后在宫里的那个晚上,莫非他看到的是幻觉?
他很明白当时自己是清醒的,然而在这里的昙衫也不是假的。
可是……
“小哥哥,你的皮肤好嫩啊!”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猛然抚上昙衫惨白的脸,“你真的是个男的吗?我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标致的男人哩!”
“别、别碰我!”
昙衫缩了缩身子,像是十分畏惧。
“呵呵呵……王公子,您这位表弟的反应可真鲜!”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屏风后头传来。
“花娘!”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从屏风后走出来一个水灵灵的女子,她的出现,让在场的所有莺莺燕燕全部黯然失色。
“王公子,您好久没来了呢!”
花娘向元坤的方向走来,她轻盈的身子在走动的时候,隐隐约约传出了醉人的花香。
昙衫睁大了眼睛,看着从自己面前走过的花娘,嗅到了那股香味——
他仿佛在哪儿闻过这种味道,但他无法回想,因为他紧绷的情绪在闻到那一阵花香之后,竟昏昏欲睡……
“有些事耽搁了,不过一等正事忙完,我这不就赶来了吗?不过花娘可真是受欢迎啊!”
元坤一把揽住花娘的纤腰,那股花香亦钻入他的鼻中——他觉得好熟悉,像是在哪儿闻过。
“我等了三个时辰,才苦等到你来。”
“是嬷嬷太慢唤我了。”花娘笑着回他,她丰满的胸部微微地倒向元坤。“您别不高兴……”
花娘那两片性感诱人的唇,就在元坤的唇上吻了一下。
在令人昏昏欲睡、不知名的花香里,昙衫朦胧不清的视线,隐约映出了这一幕。
哗啦——
桌巾被应声拉下,所有的佳肴全被扫到了地上。
“啊——”
在场的女人全尖叫了出来,只见昙衫倒地不起。
“别吵!先把他扶起来!”
元坤喝阻那些慌张的女人,他一个大步跨去,正想扶起突然倒地的昙衫:
“呜……”
昙衫的身子抖动了一下,让在场的人吓了一跳。
“昙衫?”
元坤在将要碰到他之际停了下来。
就在他毫无防备之时,昙衫白色的衣袖扬了起来,而那力道十分猛烈,就往元坤的脑门击来!
啪——
一声衣帛撕裂的声音响起,元坤一个利落而迅速的翻身,躲开了昙衫的攻击,而手上则抓着昙衫的一只断袖。
待元坤站稳,全场的人噤声不语。
“啊——真是太可惜了。”
昙衫慵懒的声音回荡在满屋子人惊愕的喘气声中。
“嗯……终于醒了。”
他伸了伸懒腰,以衣袖被撕掉的手臂左右挥动着,然后再给元坤一个甜甜的微笑。
“这是还给你那天在小间里,把我丢在地上的回礼。”昙衫的眼光中闪过一丝怨恨,轻轻地唤着他在宫外的匿名,“王

公子。”
“阿顺,让这些姑娘出去。”
元坤低声地吩咐在一旁的下属。昙衫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很有可能会对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下手。
“她们可以走,唯独她不能!”
昙衫话都还没说完,撤落一地的碎碟被他以内力一震,竟齐飞向原本往门外逃去的花娘。
“啊——”
尖叫声四起,那些碎片没人墙上——在碎片与墙之间,昙衫的白色断袖甚是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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