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战稍微回了回神,听着文少央刻板的语气说着什么。
"......,还好,死不了。但是最好七天内不能再行房。这次他下身的外伤比较严重。"
听到这里茗战的心松了一下,死不了,就是还好,还好你没事。
"茗战,我不知道你这样对待他。如果你想要发泄,那么以你的势力在外面找什么样子的小官娼妓都行,别再这样对待他
。他会死的。"
"......,我不是,......"茗战有心为自己辩解,但是他看见床上的澜沧动了动,好像将要死去的动物。茗战想要扑到
澜沧的床前,可是文少央比他更快,他赶紧到澜沧的身旁,揽住了澜沧,并且端来了清水让稍微清醒后的澜沧漱口,拿
来了参片压在他舌下。
文少央看见一脸焦急的茗战,再看看虚弱的澜沧,他说了句,"你们的事情,只有你们自己解决了。哎,连我都想说,造
孽呀,......"
文少央摇着脑袋走了。
那些小童侍女收拾好了也退了。
茗战起先不敢过去,后来看见澜沧挣扎要起身这才过去,一把抱起澜沧,搂入怀中。
他哭了,抱着澜沧,眼泪都流到了他的肩上。
"澜沧,忘了吧,忘了洛阳。那些人早被我杀了,他们已成齑粉,早化了,......。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我真的想用命换回你失去的一切,可是没有用。就是我死了,那些也会不来了。澜沧,过去就让它们过去,对的错的,
都过去了。我们还年轻,以后的生命很长,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澜沧,我只想你可以活下去,只希望你可以活下去。至于别的,我全都可以放弃。我什么都不要,只想你活下
去,......"
澜沧没有说话,他突然感觉很累,很累很累。
他想睡了。
茗战就这样抱了他一夜,一如当年在轩辕台一般。
第六章横笛
一个下雨的黄昏,茗战接到一张拜帖,是南宫残,他们的人已经到了斜琅山脚下,说如果茗战教主收下帖子,那他们明
日上山,如果拒绝,他们现在就走。
南宫残,今年十七岁,武林名宿南宫渊最小的儿子,如今是南宫世家少主。当年慕容澜沧连废南宫家七大高手,后来受
伤,反倒被南宫世家唯一没有下场比武的南宫残所救,并且亲自护送回斜琅山,这份渊源让慕容茗战无法拒绝。
尽管现在澜沧伤势未愈,需要静养,可是茗战怎么也不能把南宫残拒之山门之外,他问送信上来的人,"残公子一行几人
?"
冥月教的传令弟子恭敬的回答,"南宫残公子,再加上他的四名随身侍从,一共五人。"
"好吧,收拾客房,让他们今夜就带剑上山吧。"茗战把拜帖递给身后的小童,然后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叫住了正要出去的
传令弟子,"残公子说上斜琅山有什么事吗?"
"禀教主,残公子只说空山夜雨,他们要找个地方避雨驱寒。"
茗战听了嘴角牵出了一个冷淡的笑。
"好了,你们快接残公子上山吧,他们就住在西翥阁,那里也要好好打扫一下,准备好热水和饭菜。一会见到残公子就说
我不去迎他们了,明天一早我会去西翥阁见他的。"
那人恭敬道了是,连忙退下。
等茗战回到房中的时候,外面夜色已经浓,大雨也下了起来,敲打着树枝和窗户。下人们关好窗子,也放下了帘幕,茗
战走进屋子看见澜沧坐靠在床上看书。烛光很明亮,照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还好,没有前几日惨白惨白的模样了
。
澜沧醒了以后对那天的事情绝口不提,这些天澜沧的精神不是很好,闭目养神的时候多,可是白天睡多了,晚上又睡不
踏实,身上的伤也着实折腾了几天。昨天夜里些微熏了香,澜沧这才一觉睡到天亮,今天的脸色也好多了,有些血色。
茗战把蜡烛拿着靠近了澜沧一些,看了看他,然后说,"晚上别看书了,费眼睛。"
澜沧看他这么说,没有反驳,看了看他,就把手中的书递给茗战,茗战顺手翻了一下,竟然是《论语》。澜沧博览群书
,经史子集无不涉猎,至于琴棋书画方面虽然不是全部很精通,但是在品笛还有茶道方面却有些无人出其右的气势。澜
沧少年英才,诗酒风流,却对八股文章儒家教条嗤之以鼻,所以今天茗战看到澜沧读《论语》,他感觉有些诧异。顺手
把蜡烛放在桌子上,他坐在床边,陪着澜沧。
澜沧看了看他,笑着说,"我要是以前要是多读书,养养性子,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和野草一样。茗战,你可有喜欢的东
西?"
"喜欢的东西?"茗战一面把被子帮澜沧压了压,一面说着,"你我相处这么久,我都喜欢什么,你还能不知道吗?练剑,
茶道,种花,还有,最近对药性也有兴趣。"然后他看着澜沧说,"问这些做什么?"
"其实,......,"澜沧顿了顿,仿佛不知道要怎么说,然后想了想,"这两天我在想,其实你喜欢的东西只是我曾经喜欢
的,然后在这些年里我强加在你的身上。记得原来你喜欢琴,但是我喜欢横笛,所以就逼着你练横笛。"说到这里澜沧想
起原来的情形就笑了,"你还砸坏我几支好笛子呢。"
"那我也没少受罚。被你罚跪在戒律堂,一跪就是一天一夜。刚开始甚至不给我饭吃,后来终究不舍得偷偷的给拿来了几
个包子,还不想让我知道。"
"......,我以为你睡着了。"
"被罚跪,谁睡的着,我那是闭目养神。"
"闭目养神养的连呼噜都打出来了,口水流了,......"
"......,你,......"茗战要反驳他,后来也许他们都认为这样的回忆过于亲昵,突然有些尴尬,就都不说话了,就听
见外面的雨稀里哗啦的下着,屋子里却很安静。
过了一会,茗战用一种近似梦语的声音说,"原来一直抗拒,后来发现笛子的声音真的不错,百转千回之后依然那么悠扬
,逐渐的喜欢上了。自己也不是刻意逼迫着自己练习,就是总是感觉如果没有它,生命里好像少了什么一样,......,
渐渐的就离不开了。好了,夜深了,快睡吧。我去再拿一床被子,今夜冷,睡在外屋我可不想得病。"
"......,对了。"走到帘幕外面的茗战想起了什么回头说,"南宫残来了,他说要在斜琅山躲雨,现在应该已经到山上了
。就住在西翥阁。要是没什么,我先走了。"
那夜以后,茗战一直守着澜沧,却再也没有做出任何亲昵地举动。晚上的时候他不放心离开,但也没有和澜沧睡在一起
,自己收拾了被子在外屋的塌上睡。每天晚上都是先照顾澜沧睡着了,他再离开。
他知道其实澜沧不喜欢他的碰触,只是他没有说,但是,那天晚上他不是拒绝的很明显吗,......
茗战感觉有些悲哀,他们的缠绵却只是澜沧用来铭记过往的一种途径。他不知道澜沧到底要报复自己,还是要报复他,
或者都不是,澜沧只是不想让自己快乐以祭奠他失去的所有。
澜沧看着茗战为自己掖了被角,吹熄了蜡烛,这才离开。他看着茗战的背影突然感觉那个一贯倔强骄傲的茗战什么时候
有了一股再也化不开的忧郁。
澜沧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半夜,感觉有一种气闷,忽然就想起了刚才茗战说的南宫残来,再也睡
不着了。
他和南宫残只有几天的相处,几乎是一面之缘的交情,但是由于他和南宫世家的恩怨而变得有些纠葛。刚开始的时候是
澜沧废了南宫世家的七大高手,把有潜质的弟子几乎尽数打废,独这个南宫残自己知道武功不高作壁上观,甚至连本门
师兄弟的挖苦都不理会。那次澜沧就知道,这个南宫残比茗战还小几个月,却心思极其缜密细致,甚至有些暴戾残忍。
当初他们奋力抵抗进犯南宫世家的宵小而抓住了几名俘虏,都被南宫残施以极刑虐杀。澜沧一直认为杀人不过头点地,
既然想杀人,就不能作践人家,但是这些在南宫残看来迂腐无聊。后来澜沧受伤还是南宫残护送回来的,结果半途中却
发生了口角,所以到了山门外,两个人就不欢而散了。
算是一位故人,却彼此都应该没有好印象。
更何况当年,......
突然想起了什么,澜沧又有些咳嗽,却因为不想打扰茗战而尽力忍着,最后终于隐忍不了,蒙上了被子,由于气闷更加
剧了咳嗽,他几乎咳的有些无法喘气。
忽然感觉身上一凉,有人把被子掀开,是茗战。
练武的人警觉性很高,何况茗战一直无法睡踏实,他听见里屋一点动静,总会从睡梦中醒过来。半夜的时候他也会到澜
沧的床前看看,每当他看见澜沧因为难受而皱眉,他总想去抱住澜沧,但是都忍住了。这些天就连他为澜沧处理下身的
伤口,换药,他都尽力不让自己想别的。现在的澜沧好像是他心里最脆弱的一部分。
今夜他总感觉隐约有动静,不放心,点上蜡烛走过来一看发现澜沧在被子里蜷成一团,里面还有尽力忍住的咳嗽的声音
,他赶紧掀开了被子,就着手中蜡烛的灯光看见澜沧苍白的脸泛着不健康的潮红色,眼睛闭着,似乎在隐忍什么。
茗战一把捞起了澜沧,伸手拿了杯温茶慢慢喂着他喝了,等澜沧终于平静了下来,茗战这才扶着他躺了,为他盖好被子
,一句话都没有说。
待到要起身的时候,发现澜沧的手拉住他的衣服,而澜沧的脸埋入枕头中,看不真切。
什么意思呢,要他留下来吗?
"澜沧,天还早,再睡一会,我就在外面,不走远。"茗战想把衣服从澜沧的手中拿出来,可是澜沧没有放手,茗战叹了
一口气蹲在他的床边,用轻轻抚开了散乱在澜沧脸上的乱发,看见澜沧的眼睛睁着,看着他。
"又做恶梦了吗?"
澜沧摇头,却把茗战的手握住,身子向里挪了一下,空出了一个人的位置。茗战突然感觉澜沧其实很残忍,相邀是的他
,拒绝的也是他,但是他什么都不说,却让别人感觉到他的苦痛和委屈。
茗战苦笑着松开了澜沧握住他的手,"我就在外面,要是难受了以后叫我。"
说完拉开了帘幕,走了出去。
茗战睡不着,一个人坐在桌子旁,一口一口的喝茶。他直直看着床上的澜沧,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
澜沧睁着眼睛看着朦胧的外屋,心里有些空。
他突然感觉自己很卑鄙,想利用茗战,同时自己感觉又很怯懦,无法面对如今。心情在这样的情绪中越来越糟,突然坐
了起来,靠在床上围着被子,就这么坐着。
两个人就这样坐到了天亮。
第二天的茗战让文少央骂了一顿,他监督人们喂药给澜沧,后来给他号脉,结果号出了澜沧的心脉弱了很多。
澜沧的脸本身有些异族人的样子,皮肤白,眼窝比寻常人深一些。平时看起来很好看,但是到了病中,尤其是被白天透
过窗纱的阳光一照,眼圈发青,很憔悴。由于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白天的澜沧一直恹恹的,闭着眼睛靠在靠枕上,不说
话。
茗战的精神也不好,但是他还是穿戴整齐了,对文少央说,"南宫世家的南宫残来了,我要去看看。现在他们就在斜琅山
。"
"什么,南宫残?那是我半路出家的师弟,我也跟你过去看看吧。澜沧的药已经喝了,现在让他先安静的睡会,一会我们
再过来。"
茗战临走的时候吩咐要好好照顾澜沧,再三叮咛后这才和文少央走出去。
第七章南宫少主
茗战这是第一次看见南宫残,他的样子很出乎茗战的想象。就像当时文少央第一次看到茗战一样,先听闻这个人的样子
,然后把他的形象在脑中形成一个并不明确的印象,再和后来见到的真人来一个比对,无论真人什么样子,那个人肯定
会想原来他是这个样子的呀。
南宫残对慕容茗战,慕容茗战对南宫残,彼此都是这样的感觉。
慕容茗战一袭黑衣,修长瘦削的身材,俊美的脸。最招人的是他的眼睛,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十分清澈,有着高山雪水
般冰冷和透人骨髓的清澈。他就站在厅堂之上,其他人在他身边好像都要错后一步似的,有一种压迫感。
但是,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南宫残感觉慕容茗战有些憔悴,眉宇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和忧郁。
"真招姑娘的眼。"南宫残居然想起了这个念头,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文少央和南宫残是旧相识,不过这次见面也感觉有些生疏了。他们快两年没有见,而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期
,南宫残变了样子。
记忆中圆圆的娃娃脸现在变得修长,男人的棱角逐渐显现了出来,但是并不明显,依然有嫩嫩少年人的白皙和柔软。他
的眼睛大,但是却是一对吊眼角,在俊美英气中带了不应该的半点妩媚,白色锦袍,宽大的袖口用暗紫色滚边,上面用
同样颜色的细线绣着仙鹤。他腰间挂着一把宝剑,黑色的剑鞘,镶嵌的紫晶石,文少央知道那炳剑,想必就是南宫家传
世珍品,湛泸剑。
湛泸剑通体黑色,让人感觉不到它的锋利。铸剑师欧冶子穷毕生心血铸造此剑,无坚不摧却没有分毫杀气,但是这把剑
却和南宫残不般配。
南宫残身上带了一种无法阻挡的锋利,就像开了刃的刀。
"残师弟,几年不见,想必武功精进很多,我都感觉你的杀气了。"文少央笑着抱拳,然后向身边一侧,指着慕容茗战说
,"这位是冥月教主,慕容茗战。"
"久仰久仰。"南宫残和慕容茗战分别抱着江湖上的礼节打着招呼,然后就见南宫残一笑,"少央师兄,本来这次我是上斜
琅山躲雨,却意外在这里遇见你。师兄重孝在身,怎么能来冥月教呢?想来残是错过了什么,还是师兄来这里另外有重
要事情呢?"
文少央知道南宫残,小小年纪说一不二,且没有迂回婉转。这样的个性,如果喜欢这样性格的人,则认为是爽快,不喜
欢则认为是傲慢。但是不管怎么样,南宫残不在背后暗箭伤人,所有的一切都做到明面上,所以即使有人感觉他过于无
礼,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在忍耐范围之内的。
"师弟有话明说,如此暗示,少央不明白什么意思。"
"好,师兄还是这样的个性。我喜欢。"
南宫残对着慕容茗战深施一礼,"这次打扰慕容教主是在不好意思,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找师兄的。"
茗战侧身一笑,"残公子不必如此客气。"他转身坐在一旁喝茶。既然这是文少央师门自己的事,他就不好多多插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文少央见他这样说,把他拉到一旁,他们说话一直这样不拘礼数惯了。
南宫残对文少央笑了一下,"少央师兄,听到师傅仙逝我先去苏州奔丧,结果发现你不在,问了嫂子才知道你到这里来了
,所以也就急忙赶过来的。"
"出什么事了?"
"是父亲病了。本来想请师傅出山,但是这两年一直都找不到他,你又在藏边,我去不了那么远。后来突然听到师傅去了
,我赶紧去了苏州,却和你还是走差了。师兄,你去瞧瞧我父亲,他自从,......"说到这里,南宫残看了看喝茶的慕容
茗战迟疑了一下,说,"自从被慕容澜沧废了武功,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本来年岁就大了,这几年更是痛病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