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能不在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心里就常常弥漫着一片空色——是所谓想抓住什么,但却不知是什么的感觉——是什么呢?象在哪儿开了一个洞,间或地听见了哀告和呻吟的唏吁,夜中,那里大声的呼唤让他整夜难寐——
——我,是不是疯了。
不知觉的浅笑,无意间看到了倒映在水中的自己——女性化的脸孔,女性化的身量,配上乌黑及肩的长发,若不是一身男式便装,谁也会认定是个女人——羞辱感霎时涌上咽喉,不假思索地一把将颈上的佩玉扯下,重重向着镜面砸去——瞬间将其中纤柔的人影化成了波光粼粼的圈圈皱纹。
不,我跟那种人不一样!不会象那样子柔弱的女人、也不会象那样子软弱的男人,绝对不会象那种人。总有一天会能把国家、天下、包括命运都掌握在手中,能将一切都拿到手中——
——而到那时,是不是就会知道了?
一把清朗的男声响起:“小姑娘,你在哭吗?”
混蛋。——不知死活的家伙。
兰陵恼羞成怒地旋过身。
——夏天的风吹得人心烦意乱,似乎是很适合起冲突的一天。
在被筛得疏影流光的树荫下,站着一个高挑俊朗的男孩子,笑得灿烂夺目,但仿佛带着一种隐隐约约的嘲讽和不屑,虽是个出色抢眼的人,不知为何却有堕落和颓废的味道弥漫在眉目间。
——是个不简单家伙呢。
一眼之下,兰陵竟破天荒第一次有了想探问一个人心事的欲望。
——好奇心。
不错,就是那样。
他小心地掩饰着自己的兴奋,以及对于自己,和对方的极大兴味。一边体会着这种首次因别人而起的新奇感受,——自己也是一个有着普通反应的人的新奇感受。
而对面的人也仿佛陷入了某种震惊之中,直直盯住兰陵的双眼,一眨也不眨。兰陵则同样直直盯住对方,却没有发觉自己眼里不自觉泄漏的太多内心秘密。
悲伤的事——
痛苦的事——
绝望的事——
还有,那些无可奈何的事——
一个——如此象我的人——
一个——如此了解我的人——
突然而来的交流让俩人都有些不惯,也有些惊奇。
“名字。”
“少昊。——你?”
“兰陵。”
是吧,从那时候起,就一直是朋友吧。
那么。
为什么——要背叛我的信赖。
象往常一样,轻易地就从那双恨得让人心口微疼的眼中读出了愤怒和疑问,已经料到的反应并没有改变他的决心,倒是隐没在深处受伤样的神情让胸口有些闷。
深深吸一口气,少昊悠闲地开口:“没有什么为什么,我,只是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你是知道的——就象——以前一样。只不过,这一次,我的猎物是你,——我的王——”
兰陵也深吸一口气:“你——当真没想过后果吗?”
“哈哈,我还有什么‘后果’可言吗?”洒脱的笑声里,似有说不清的无奈。
“而且,我了解你,没有利用完我之前,就算再怎么恨我,你也不会给我什么‘后果’的——对吧,我王。”
“我不是女人。”极度压抑的狂怒之下,有不易觉察的无力。
少昊笑了。会妥协的,他知道。
“这个,再清楚也没有了。现在,我要听答案。”
啪!座椅的一角裂成了碎片。
“——我、答、应。”
祁历270年,春。
其时,祁、季、单三国鼎立,祁单毗邻,季国与之成犄角之势。年初,祁兰陵王亲举二十万大军进攻邻国季,直逼季都缯襄,势如破竹,锐不可当。季国势危,则出下策进攻祁皇陵九山,大违道义。兰陵王分兵救援,锐气已失,兵力又减,被困季境小郡黎阳,进退维谷,粮草将尽。
注释:既是一个怪力灵乱的时代,那么它的战争是怎样的呢?现在,零来作一个简短说明。
《兰》剧中的各国对于战争非常尊重,战争是很神圣的仪式,因此规矩很多。
首先,在出兵之前,要请国家的大祭师进行祭天的告祝,占卜出良辰吉日,为将者斋戒三日,方可出兵。
其次,在战争中不得使用任何巫术、求助于非人族类、以及妖兽——因为战争是人代理神的意志进行的势力分配,任何人类以外的力量介入都会玷污它的神圣性。
最后,在战争中要尊重对手,不得侮辱俘将及敌对国的宗庙等,所以单国进攻祁的皇陵是大大有违当时战争伦理的。
还有……没有了,等想起来再说吧(已经很夸张了)。
PS:(不知是否有人想知道的资料……)
兰陵会的巫术是幻术(受母亲影响吧——兰:闭嘴!叫你不要提起那个女人没听见吗。)年龄24,身高178公分。对法术的知识很深厚,尤其是对各种非人族及神兽妖类的认识。
少昊因为某种缘故会很多种法术,至于为什么,后面会说——(昊:不想想是谁害的!零:……),擅长的有结界、遁术、及战斗法术。年龄27,身高186公分(受桑桑殿的“身高与BL攻受”影响太深了,本没有必要作身高设定的说)。
司壬是大祭师,所以法力集中在占卜、通神、防御进攻的方面。尤其是灵通力,将来会让他有表现机会的。
零以后还会对剧中各种法术作详细分类介绍。
少昊是谁?啊,他是大司马戬月的独子,老爸退了就由他代职了(除了家世,当然要有实力啦,零的剧里一向没有能力差的人)。
第二章
三更响过。
庭磬掀开中军帐幕,走近王的卧榻,擦亮火石,点燃帐前的两盏宫灯,然后恭敬地向着纱帐一揖:“王,请更衣。”
——没有回应。
庭磬有些讶异,平时王一向浅眠,常常比他这个作侍从的还早起,而且很惊觉,一叫就醒的——今天怎么——他小进一步,微扬声:“王,三更了,请更衣。”
——仍然没有动静。
看来今天王是不会起了,庭磬心里想着。——不过这样也许更好吧。本来也没有非要三更起身的规矩,是王太过自律,才定下的。每天晚睡早起的,他还一直担心王的身体会支持不住。现下军情紧急,城池内外危机四伏,可以说已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连日的劳累下,好好休息一下是应该的。不过少昊大人也太过了,天刚黑就来与王商议军务,居然到快二更了才离开。
突然记起一进来时感觉到的不对劲,庭磬努力判断着。是,味道吧。帐内一向是燃着麝香的,可今天空气中却飘着一种别样的味道——某种不知为何居然混合了痛苦与欢乐、温柔与残酷、热烈与冰冷的味道。如果叫他来说的话,他会说是——某种——情色的味道——情色般异样、情色般暧昧的味道。
也许不过只是王完全熟睡时的暖气吧,庭磬笑自己的头昏,王一向讨厌女人的,自己为什么会乱想这些?
靠近吹灭一边灯火,一个回身,瞥见纱帐后若隐若现的身影,竟有些怔仲——榻上无知无觉的人竟如斯的——丽色撩人。
他脸上不禁一红。从没见过王这样的毫无防备——白色的丝被凌乱地散落着,乌黑的长发铺陈于上,黑白比较下,映得更加柔顺光彩。榻上的人卧伏着身子,向外露出半个侧脸,右手臂裸露着,手腕压在了颌下。平日严峻冰凉的表情也松弛下来了,显得柔美而媚婉——玉样洁白细腻的肌肤和光裸在外的右肩——构成了某种无声的诱引。庭磬不敢再看,回头的刹那却仿佛见到王被发丝掩住的肩上似有青紫痕,——是,战场上的淤伤吗。
吹灭了另盏灯,悄悄退了出去,心里却记挂着刚刚那一眼里,微微蹙眉——似是极苦极倦的表情。——王,也是会做梦的吧,梦中,是见到了谁、记起了什么吗?
………………
“喂喂,别再生气了好吧?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从宫里弄出来,高兴点吧。”
“你还敢提!!都是你想的馊主意!”
“不会啊,你扮女人很成功——都没有人能看出来——”
“你还说——”
“不然你说怎么办?你长得那么突出,如果不扮成宫女的话,一眼就被看破了,今天的灯会也一定完了。”
看见兰陵眼中隐隐的兴奋,少昊捶了他一下:“高兴的话就坦白点,笑出来吧,别装了。说起来也怪你——没事长那么漂亮干什么。从刚刚开始,就有人一直盯着我们。”
“都是男的,有什么好盯的。”兰陵回头看了看,居然没有注意到少昊说他漂亮的话,对有男人看他的事,似乎也不那么在意。
“那是因为只有我们才知道这个事实。”少昊小声咕哝。
“你说什么?!”兰陵心不在焉的问。
“没什么,你想吃点什么吗?这家的小豆糕很好吃的。”少昊立刻岔开话题,将兰陵的注意力成功引开,他瞟瞟身后的接近的人影——“我只希望,不会有不知死活的人想来证明这个事实就好了。”
“少昊,来看看这个——”
被点名的人望向眼前兴高采烈的身影——这个对于自己已经引起的骚动一无所知的家伙——不知是习以为常,还是没什么神经呢?从容地在人群赞叹的目光中走过,少昊挨近兰陵身边——“想要吗?”
………………
早料到结果会是这样的了。
少昊无奈的望向冻成万年寒冰的兰陵——付了买豆糕钱之后,和善的老板居然附赠一句:“出来看灯会的吧!——真是郎才女貌啊。小姑娘这么漂亮,穿男装多可惜,反正一眼就能看出来,有什么好害羞的……咦,你脸色不太好啊…………啊?!男孩子吗?!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奇怪……男的……”
之后又被小流氓调戏,兰陵几乎没把他们打死(泄愤吧,迁怒于人),幸好自己拉他跑的快,否则也许会被拉去见官也说不一定。这回很难混过去了,兰陵生起气来是很恐怖的,不是随便哄哄就可以的。
而那个时候,兰陵居然作了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突然站住,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且越笑越大声。而他也似乎被感染了,想想好笑,就和兰陵并排靠着墙根一起笑成一团,眼泪都被呛了出来。
好久之后,气息渐平,兰陵轻喘着将侧着的半边脸转过来,满眼笑意地、认真地、对他说:“你知不知道,我一生中最开心的就是今天——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活着的;我第一次和人打架;我第一次——”
————
“司马大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碎了回忆的片断,少昊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副将,眼神瞬而平静下来。淡定的神情,仿若他刚刚所想的事只是旁人的经历。
“都准备好了?”
“是!”
“好。传令三军,出发!”
………………
在另一边,仍熟睡的兰陵却不知道也有人在回忆着相同的过去,仍然继续着未完的梦境。
商量过后,他们决定改走小巷——人稀,偏僻,麻烦自然少。一路说笑,眼看就快到灯会进行的街道了。
“让开,让开。”一阵马蹄声和车轮辗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俩人侧身避开。是很名贵的车,坐的决不是寻常百姓,应是王侯内眷一类,兰陵由车饰及马匹的鞍辔如是判断。车在驶过他们时,他听见了传来的低低的轻诧——是女人的声音,然后马车很快停下了。
车上下来一个小使女——从她的举止就能看得出女主人的身份和教养确实不凡——来到少昊面前作了个上车的手势——显然他们以前是旧识。兰陵兴味的猜测着,也向少昊了然的点点头。
一会儿,少昊从车上下来了,和对方交谈了几句,走到他身边。马车行驶起来时,兰陵从车上轻掀回望的帘缝间瞥见一张艳丽的面容,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容。
少昊有些歉意地对他耸耸肩:“遇上了熟人——”
兰陵表情淡然,默默递过去一条白色丝绢,然后向一脸茫然的男人无奈地说:“先把嘴上的胭脂擦干净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