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烟还想反对,太监们已经将圣旨传了出去。他不满地瞪了韩定邦一眼,对方却若无其事地冲他捻着胡须笑了笑。
该死老贼!让三弟去分明是要陷我国于困境!上次皇上下令在宰相休养期间任何人等不得打扰,听说这老东西却偷偷去
过相府。莫非和燕起菡有什么秘密?难道他也是叛徒?一定是的,否则燕起菡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一个人孤军奋战又能
有什么作为?我早该发现……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人?那老奸巨滑的笑,真是越看越恶心!
不一会儿,席迅王九方绯路便应召前来,恭请圣谕。麒真向他说明一切之后便命他立即启程。而绯路听说宰相在容国当
人质,自是摩拳擦掌,立刻就动身前往了。
第六十七章
绯路骑着千里马,将随行人员抛得远远的,一个人只身疾奔而去。渡河的时候也不撑篙,直接对着堤岸就运功将小舟推
送,一路争分夺秒,只恨不能立刻飞到容国的都城。最后他果真弃马,飞檐走壁,轻功直上。不几日便来到了容国的京
城,要求面见皇帝。
接见他的依旧是以父亲卧病为由的赫连灏桐。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绯路,问:“来者何人?”
“我乃沐国席迅王九方绯路,前来接回敝国丞相,还请阁下高抬贵手。”
赫连灏桐嗤之以鼻:“贵国皇帝怎么派你前来?他自己不敢来吗?”
不敢?我老哥有什么不敢?他还会怕你不成?绯路心中咒骂着,但事关宰相安危,他总算还是沉住气,客套地回答:“
兄长国务缠身,无法前来。”
“哼,”赫连灏桐轻藐一笑:“派你来接人,你有带十五座城池的印信和九方烟前来吗?”
绯路沉着应答:“并没有。”
“哼!”赫连怒喝道:“什么都没带,难道想白占便宜?”
“非也。兄长命小王前来,是希望双方可以进行一次协商。”
赫连灏桐傲然地回绝:“我可不接受讨价还价。你们皇帝这么没诚意,看来是不想要回他的宰相了?”
“不不不,”绯路连忙摆手否认:“我王只是希望双方能见上一面,将具体交换的时间和地点商讨一下。”
赫连灏桐猛一挥袖:“婆婆妈妈!有什么好商讨的?你让他一个月之后带印信和九方烟到这里来进行交换便可!”
绯路连连应承:“是,小王明白。一个月之后,兄长必定前来交换。不过阁下务必确保我国丞相毫发无损。”
“要求真多,这个我可不能保证。要是他自己拔了自己一根头发,也不能怪我吧?”
“太子说笑了,只要宰相安然无恙,我王绝对不会有任何异议。”
“既然你替他这么爽快,那就这么定了。倘若他要反悔,休怪我手下无情!”
“这嘛……其实兄长对于用陈熙王来换宰相还是有点……”
赫连灏桐明白了绯路的意思,确切说是麒真的意思:“他想只用十五座城池就把宰相换回去?”未等绯路应答,赫连便
出其不意地又惊喝道:“笑话!现在有求于人的是他可不是我!不要再讲什么条件!”
“可是陈熙王就算换了,也没有什么大的用处,何况十五座城池换一个人,怎么说也是尊驾得了便宜。太子何必执著于
他呢?”
“呵,本宫不是执著于九方烟,只是觉得十五座城池太便宜。以席迅王之见,贵国宰相只值十五座城池吗?”
“哈哈哈!”绯路干笑几声,双眼轻瞥着赫连灏桐:“这个嘛……”
正当他考虑答案之时,赫连灏桐的眼中泛出诡异的色彩,讪笑着斜视绯路,轻描淡写地说:“不过阁下如果确实有心,
那本宫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商量的余地,但是仅限于你席迅王。”
“哦?”绯路微微侧过脑袋,示意对方说下去。赫连冲他勾勾食指,绯路便将信将疑地上前。在赫连邪气的笑容中,绯
路看到一叠信件被端了上来。
“下次九方麒真前来,我们谈判之时你若能把事办好,本宫就放弃留下九方烟的念头,并将燕起菡交给你们。如若不然
……”赫连冷笑两声,道:“就别怪我扣留贵国宰相。”
绯路接过那叠书信,微微瞥了一眼:“请太子放心,小王定会将此事办妥,也请尊驾不要食言。在这之前,我想先见宰
相一面。”
赫连灏桐不觉轻嗤:“好吧,就当是你收的订金好了。请随我来。”说罢,赫连便领着绯路到了离皇宫不远的一座大院
里。这栋大宅的牌匾上,赫然印着两个金色的大字——燕府。绯路还在纳闷怎么这么巧就有这个牌匾,跟着赫连走进卧
室,果真就见到严殊坐在里面,闲极无聊地拨着琴弦。他听到脚步声,手中的动作便停了下来,微微抬头,见绯路一脸
欣喜地看着自己,几乎是要扑过来一般,只是终究没有那样做。
绯路上前几步,问:“宰相,你还好吗?”
严殊重新又拨动琴弦,淡淡地答道:“不是很好。”
听了他爱理不理的回答,绯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便说了些朝中如何如何担心他的话,很快就告辞了。
赫连灏桐玩味的眼光目送绯路离开,而后凑近严殊就坐下来揽住他的肩膀,弄月嘲风地笑道:“这样一来,你就不用再
离开我了。”他贪婪地在严殊的发间嗅了嗅其实并没有什么气味的秀发,手指的力量慢慢加大。严殊不知道他的话是什
么意思,说好用城池来换人,难道他想食言?
“哼!你不是和柳清常好得很吗?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严殊说着,还故意把头猛地别向一边,显出愤怒的神气。
赫连看到他这种反应,戏谑地笑笑:“你是在吃醋吗?”说着就“叭”地一下亲在严殊脸上。又热又湿的感觉,严殊嫌
恶地用袖子在脸上蹭了几下。赫连先是一愣,转而哈哈大笑:“你这家伙……”等笑定之后,他又阴阴地说道:“真是
越来越可爱了。”
“哈!”严殊翻着白眼干笑一声:“可怜没人爱。你快走吧,省得某人又来找我麻烦。我可不想和女人一样玩什么后宫
争宠。”
觉出他话里有话,赫连灏桐微微眯起眼,站到他正前方,问:“清常他找你麻烦吗?”
严殊一脸“算你聪明”的神情瞥了对方一眼,便重新低下头弹起琴来。
赫连一把按住他的琴弦,低沉地说道:“他父亲掌握着朝廷大权,我不想在打败九方之前给自己找麻烦。”
严殊的嘴角露出一丝嘲弄,上抬的眼珠玩味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人,慢条斯理地说:“所以你会站在他那边,让我再忍耐
下去,对吗?”
赫连微微一笑:“知我者,起菡也。我不是怕他们,只是尊重他们,如果清常惹毛了我,我也不会姑息的……”他顿了
顿,又问:“说起来,他到底怎么找你麻烦了?”
严殊嗤之以鼻:“我不想做小人。”
“哈哈!”赫连忍不住大笑:“不想做不也已经做了?”
“是啊,”严殊叹了口气,轻描淡写地说道:“人性总是丑恶啊。”
“既然你不愿说,那就让纪雪说好了。”
“那倒不用,若是让某人知道,倒霉的可是纪雪。”
纪雪听到严殊这么为自己着想,反倒有些忍不住要开口:“其实,柳公子最近几天每天都会送几个尸体过来……”
“什么?”赫连有些啼笑皆非:“这也太离谱了吧?”
“死尸也就罢了,公子都叫人给埋了。不过昨天柳公子不知道是生哪门子气,进来就要打公子。”
赫连皱了皱眉头,搭住严殊的肩膀左看右看着问:“他打你了?你有没有伤着?真是岂有此理!”
“那倒没有。”严殊笑笑,轻轻掸开他的手:“我可没有打不还手的好脾气。好在他的功夫不怎么样,败了便气跑了。
”
“哦?”赫连忍俊不禁:“你什么时候学会打架了?”说着又粘上严殊,在他耳边低低地问道:“是九方教你的?”
“他怎会有空教我?我当然是无师自通的。只不过伤还没痊愈,这么一折腾,实在是很累。”严殊说着,别有用心地瞄
了赫连一眼。
也不知是听出了严殊话里的意思,还是歪打正着,赫连放开严殊:“既然你累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一个月以后
九方会来要人,这期间你不如就到宫里来住。我明天派人来接你。”说罢便恋恋不舍地站起身走了出去。
严殊停下手中的曲子,微微斜视地面:一个月?我还要在这鬼地方等一个月?还要埋一个月的死人,和柳清常那个小男
人吵一个月的架?无聊!更可恨的是,赫连灏桐他并不打算把我交给麒真。一旦印信到手,他就会食言!麒真啊……我
想回到你的身边,可是无能为力。而你呢?你是否希望我回到你的身边?如果你也和我一样,你会怎么做呢?为什么那
天,你要打断我?为什么那天,你不让我把话说完?而现在,我还会有机会再告诉你吗?如果能够再回到你的身边,我
会每天都对你说,我爱你。
绯路告别严殊之后就快马加鞭回到沐国,麒真已等在宫门口等他的消息。自从绯路出行之日起,麒真每天一有空就站在
门口眺望。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心中的焦躁也日益明显。远远就望见绯路的身影,麒真连脚步都没搬动就直接风一般移
身过去,问:“对方怎么说?”
绯路被他幽灵般的到来吓了一跳,抱怨道:“皇兄!你有点声息好不好?差点就被你暗算。总得等我下了马再说吧?”
“那就快下来。”麒真说着一把将他揪了下来,绯路一个趔趄撞进麒真怀里,一个紧张,耳朵通红——妈诶!虽然是自
己的哥哥,不过毕竟是皇帝啊!怎么可以乱撞?吓死人!绯路怕麒真怪罪自己,连忙先发制人:“皇兄,虽然我喜欢的
是男人,不过咱们是兄弟,最好不要互相染指。”
麒真第一次给了人一记爆栗,狠狠地敲在绯路的脑门上:“再罗嗦就打爆你的头!”
第六十八章
绯路委屈地抱着自己的头,没想到还是被打了。他哭丧着脸跟随麒真进宫,一路说道:“赫连很不好商量,臣弟差点被
他给杀了。他说一个月之后在他们京城交换,不接受讨价还价,不然就会对宰相不利。臣弟怕宰相有危险,所以只好先
答应他了。”
麒真沉思片刻,有些木讷地敷衍道:“你做得很好。”
“是吗?”绯路有些兴奋地笑笑——他的皇帝哥哥还从来没这么夸奖过他哩!于是他又说:“不过因为我答应之后,赫
连灏桐也答应让臣弟见了宰相一面。”
这倒吸引了麒真的注意力:“你见到相国了?他现在怎么样?”
“啊,臣弟问他的时候,他说不太好。”
“不太好……”麒真再次陷入了沉思。绯路却没有发觉,依旧向他汇报说:“不过我倒是觉得奇怪,他住在一个大宅子
里,牌匾正是‘燕府’呢!看来赫连对他还不错。其实也是,他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宰相嘛!怎么能把他当普通的俘虏一
样关着?”
“燕府……在什么地方?”
“离皇宫不远,朝南一直走就可以看见。”
麒真想了想,摈退绯路,命内侍宣召西陵将军进行密谈。
当麒真说明意图的时候,西陵刚拿到手上的茶杯险些打翻:“皇……皇上,这可使不得。上次您微服私访已经叫大家担
心,这次倘若再出宫,恐怕引起混乱。”
“所以朕才要让你坐镇。”
“皇上,此事非同小可,请务必三思!”
“朕等不了。”麒真说着,一手重重地按在扶手上,青筋暴起:“朕等不了一个月……”说罢,麒真恼恨地起身,明灿
的袖子坚决地向后一甩,示意西陵不必多言。
西陵放下杯子缓缓起身劝慰道:“皇上,容国也是一方大国,既然已经开出一月后交换的日期,想必不会食言,皇上还
是少安毋躁。”
麒真微微将头转向身后,双眉紧蹙:“西陵,想念一个人的心情,你能体会吗?”
一句话,问得西陵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无奈地点点头:“皇上也是性情中人,西陵惭愧。只是皇上此行,务
必小心。”
“朕知道了。明天你就对他们说朕去西凉寺礼佛,叫他们各司其职。”说着,从墙上取下一柄剑递给西陵将军:“这把
尚方宝剑,上斩昏君,下斩谗臣,你就带着它。下去吧。”
西陵郑重地接过尚方宝剑,点头行礼:“臣,告退。”
听着关门的声音,麒真无疑得到了一点解脱。他仰起头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相国,朕终于可以去找你了,你
可一定要等着朕啊!
疾风,快马,麒真很快匆匆上路。逸飘是他坐骑中最为上等的良驹,世间罕有,曾伴麒真征战沙场,享受着万众拥戴。
骑上它,有腾云驾雾、追风逐日之速。当它还是一匹烈性野马的时候,无人能御,就连麒真初次与它较量,也被狠狠地
摔到城墙上。但也就是因为麒真在被摔出去的时候仍然死抓住它不放,才让这马甘心成为他的坐骑。然而这次,就连这
脚下生风的逸飘也吃不消麒真这样肆虐的奔走,只行了一半的路程,它就双腿一陷,垮了下来。
感觉到身下的异动,麒真顾不得这陪伴了他多年的爱骑,在逸飘倒下的同时他就点过马镫飞身而去。逸飘疲惫的眼神望
着自己的主人抛弃自己而去,不由发出一阵痛心长嘶。嘶声扣击着麒真的心,无比沉重。身后是绝望的爱骑,而前方,
更有自己的爱人。逸飘,不求你原谅,但我只能对不起你了……麒真咬咬牙,毅然绝尘而去。
抛下逸飘,更让他坚定了带回宰相的决心。他昼夜不停地赶路,终于在数日间到达了容国的皇城,并很快按绯路的情报
摸索到了燕府的所在。
时间正是夜间,他翻上屋顶向下望去:走廊里间或会有巡逻的小兵出现,看来相国果然是被软禁在这里。下去一间一间
地找太麻烦,而且还会惊动巡逻兵,麒真索性揭掉屋顶的瓦片朝下张望。功夫不负有心人,当他连扑五次空之后再揭开
另一间的房瓦时,下面的灯正亮着,一架古琴旁边正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是明显消瘦了,过去光彩照人的秀发也是散
乱不堪、缺乏光泽。见此情景,麒真心中一阵酸楚。他猛地纵身下去,拉起那人的手:“相国,是我,我来接你回去,
快跟我走!”说着就要动身。而他手边那人散乱的头发中却露出邪邪的一笑——猛然间,麒真转身去看,一柄利剑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