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志钦也不例外的收到了几张。有两张是初中同学的,其余的就是高中的同学寄的,但是当中还有有一张,信封上老大老大的字,并且写得歪歪扭扭,开始薛志钦还觉得奇怪,但是一看邮戳和地址,不禁微笑。
杨旭看着收获颇丰的薛志钦,惊讶的大叫到:“怎么这么多啊?啊啊啊!居然连刚上幼儿园的小弟弟也不放过!”
“你老是胡说,难怪没人给你寄!”薛志钦把他抢过去的卡都又抢回来。
“我有你说的胡话多吗?”杨旭悻悻的拍拍手,“我帮你拆封还不行吗?看看会死呀?”
“不敢劳烦你!”薛志钦不放心,干脆把信都放屁股下坐着,只拆开了那封从临海寄来的信。
里面是张简简单单的圣诞卡,封面上圣诞老人驾着驯鹿在雪花中临空而行,撒下一路的礼物。
杨旭头凑过来说:“圣诞老公公真是老胡涂了,口袋烂成那样了还不知道,礼物都快掉光了还笑得那么欢。”
薛志钦闻言笑笑,打开卡。卡很普通,那款式设计甚至可以说只适合在几年前用,但是里面贴了张相片,相片里那个一脸稚气的孩子笑得阳光般灿烂,那曾经极为熟悉的模样在时隔多年之后重现眼前,竟要人有不胜唏嘘之感。
“都谁啊,这小孩儿?”杨旭觉得奇怪,看着照片下面同样扭扭歪歪的字照着念出来:“钦哥哥,节日快乐。我上幼儿园了,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哈,谁啊?”
“小孩子呗。”薛志钦把卡合上,拿着信封翻来覆去的看。
“装什么神秘啊?你弟弟?多大了?”
“三岁吧。”
“那不错呀!居然能写这么多字,我那时还只知道吃饭睡觉呢。”
“那是!谁能和你比啊!”薛志钦下意识的将卡开开合合,那张纯真的脸在眼前反复隐现。很久没给他电话了吗?好像是的,除了刚到学校那几天给他打过几个电话之后,再也没通过音讯了。
薛志钦看着老盯着照片上那个小孩打量的杨旭,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道:“忘了告诉你,他和你同名,也叫杨旭。”
“没这么过分吧!”杨旭大叫,“坚决打击盗版!”
“你的也不是原创吧。”
“至少我用这名字的时间比他长。”杨旭耸耸鼻子,“他谁啊?”
“我朋友的弟弟,和我朋友小时候长得好像,要不是背景是现在才有的东西,我真以为就是我那朋友了,哈哈。”薛志钦笑得很开心。
杨旭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有必要笑得那么可爱吗?你装纯洁哪?”
“我本来就纯洁。”薛志钦一脸得意。
“真不要脸。”杨旭作出一副呕吐状。
晚上寝室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薛志钦翻开电话本,找到那个曾拨打过千百遍的号码,那串数字在记忆中犹如烙印般清楚明晰,但是他还是害怕似的以为自己会记错,瞅着电话本默念了好几遍,又对着按键一个一个慢慢的摁下去,直至话筒中传来那长长的“嘟”的一声,薛志钦深吸了一口气,静待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响起。
当那个奶声奶气的“喂”出现在耳边时,薛志钦笑了:“小旭旭,还记得我吗?”
“你是谁呀?”
“我是大灰狼。”薛志钦忍住笑,用了一个很老土的回答。
“我知道了!你是钦哥哥!”
“哈哈不错,还记得我哪!”
“我还等着你和我玩呢!钦哥哥,你怎么老不给我打电话,我好想你……”
电话那头的孩子有些委屈,薛志钦刚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是一股酸意直冲鼻尖,声音也无端有些哽咽。有些极力去回避去忘记的事情总是会在一些相同或相似的时刻突如其来,尽管那些事情互相毫无关联,只因为他们有着相同的笑脸,有着相同的血缘,就使人不可能不在这一瞬间心情激荡。
我想你……
话筒中孩子的声音似乎仍在回响,那份委屈仿佛也在受着压抑,随时都可能哭出声来。
薛志钦忙说:“旭旭,是哥哥不对,哥哥以后一定经常打电话给你。”
“好啊!”孩子高兴的说,随之又有些苦恼,“可是,爸爸妈妈一个星期只准我回家一次,要我一个人在幼儿园,我又不想和那些小朋友玩……”
“那你想和谁玩?”薛志钦问道,这个小家伙,和他哥哥一样早熟,说话的口气老气横秋的。
“我想和你玩嘛!妈妈说你以前老来我家的,但是为什么你后来就不来了呢?你不知道我想要你和我一起玩吗?”
“因为哥哥和你一样要上学啊。”
“也被爸爸妈妈关幼儿园里不准回家吗?”
薛志钦噗哧一笑,回答道:“是啊,所以就不能老到你家去呀。”
“不过不要紧!”孩子似乎很得意,“我有你好多照片呢,但是什么时候我们一起照的我怎么不记得了呢?”
薛志钦顿了顿,知道他一定把他和杨彦的合影中那个和自己很像的人当作是自己了,或许也就是因为如此,照片上那两个丁点大的人亲密无间的或坐或卧、或挤或推的凑在一起,要他将自己代入进去,认为他和薛志钦一定是最好最好的朋友了。
薛志钦对孩子奇怪的思维莞尔一笑,说:“我也忘记了呢。”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和我玩啊?”
“等我放假的时候啊,很快了。我收到你给我的卡片了哦。”
“我能写好多字了呢!但是还是有很多的字不会写,我就要爸爸帮我写出来,我再照着画……”
话筒中又出现了另一个声音,郭姨说:“旭旭,是不是钦哥哥来的电话呀?来,要妈妈也和钦哥哥说说话。”
“阿姨。”薛志钦轻轻的叫了声。
“在学校还好吧?”
“还好。”
“生活费够用吗?”
“差不多了,除了吃饭,一个月也用不了多少钱。”
“要是不够一定和阿姨说,或者和你杨叔叔说也可以,千万不要亏着自己。”
“我会的。”
“寒假回来吗?”
“我也不知道呢,回去的话……”
“我知道,你外婆虽然不在了,但是这里还有阿姨啊,还有你杨叔叔,还有旭旭呢,这孩子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老是念叨你,在幼儿园也不爱和其他孩子玩,老说要你陪他玩。”
“我看那照片他和杨彦小时候真的好像,可能他把杨彦当做自己了吧。”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这孩子,光看照片,哪能知道那么多事。”
“他们是兄弟啊,有感应是正常的。”
“那你春节去你爸那儿过?”
“我也不知道……”
“要是你不想的话就来阿姨这里,阿姨家就是你家,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儿子看的。”
“我知道,我一直没忘记呢。”薛志钦心头一暖,微微颤抖着说,“本来应该多给你们几个电话的,但是怕你们工作忙,还要带旭旭,就不好打搅了。”
“哪里的话!我们随时欢迎你来,房子都给你留着呢,什么都没变……”
“但是人变了。”薛志钦在心里默默的说。
“过几天你就要过生日了,要阿姨给你什么礼物?”
“谢谢阿姨,不用了,只要让我知道你们过得开心就可以了——旭旭的身体还好吧?”
“比他哥小的时候要好,但是还是比较弱,本来我也不同意要把他全托的,但是你杨叔叔说那样可以给他锻炼锻炼……”
薛志钦哈的一声笑起来。郭姨也跟着笑道:“我也说这么点儿大的孩子锻炼个什么,但是你杨叔叔说不能太宠他。从他一入园我就老担着个心,好在他还争气,身体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个性有点孤僻。”
“等我回去带带他他就不会那样了。”
“那好啊!”郭姨笑得很开心。
挂上电话之后,薛志钦看看表,七点半。到桌前坐下,翻翻那本厚厚的微积分,觉得有点头大。都快一个学期了,这门课说了些什么自己好像没多少印象。上课的时候倒也仔细听过几堂,觉得还好懂,就没太在意,加上很多时候是和杨亦杰坐在一起,就更少听课了。杨亦杰的嘴巴之多,是薛志钦深受其苦却又无法逃避的。因为他喜欢赖床,每次都是上课前二十分钟才起来,然后再以奇迹般的速度装备清理完毕,没命的往教室奔,这时候就充分体现杨亦杰的价值了,他可以给薛志钦买早餐,可以给薛志钦占座位,可以帮薛志钦做值日……但是和学分比起来,薛志钦觉得受他那么点好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
还没看完一个例题,纪远就听到在门外叫嚷:“兄弟们,我回来啦!开门啦!我没带钥匙!”
薛志钦心烦气躁的哼哼,听纪远在走廊里叫了半天,314寝室没一点动静,接着316的门就被敲响了:“薛志钦,你在不在。”
“不在!”薛志钦懒洋洋的站起来,过去开门。
“你不在又应什么声?”门还只开了一道缝,纪远的脸就探了进来,“干嘛呢在?”
“看书呢,看得烦死了。”
“看什么书啊,考试你闭着眼睛不是一样的过?”
“我不是神仙哪!”薛志钦拍拍书,用了几个月的书了,书脊竟然还雪白崭新,“看来是得去教室看书了,在寝室根本就看不进。”
“别去了!我就刚从主教回来,人都满了。”
“去图书馆也可以啊。”
“我看应该也没座位了。”
“管他呢,去看看再说。”
图书阅览室里同样也是人满为患,从一楼一直找到六楼,几乎没发现有空座位。
“邪门了,怎么大家都这么用功了?”薛志钦一路吸着冷气。
“快末考了,再不用功就死定了。”纪远说,“平常人没这么多的——哎,那边还有几个位置,过去吧。”
在那个角落里坐定,薛志钦摊开书,环视了一下那些埋头看书的人,轻声说道:“我发现我真的不适合在公共场合学习,看着这么多人,给我一种很大的压力。”
“有压力才有动力嘛!”纪远眯眯笑,“怎么了?是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用功自己很有种罪恶感啊?”
薛志钦点点头:“是啊,以前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哈哈,知道这一点就好。”纪远把自己的书也翻开,“我还不是一样?平时那么多工作,看着大家都这么用功,就提醒自己不努力不行。”
两人相视笑笑,各自看书。
看了一会儿,薛志钦把头凑过去,说:“也不对嘛!整个学校有多少人哪,在主教和图书馆的又有多少人?我刚才算了算,上自习的占总人数的百分之十还不到呢。”
纪远愕然笑道:“看你那样子我还以为你在用功,原来你是在算这个呀!”
“这样起码可以给自己减少一点罪恶感嘛!”
“你真是还没长大哦。”纪远摇头,一脸无可奈何。
薛志钦嘿然,这次埋下头是真的看书了。
到了十点半快闭馆的时候纪远看薛志钦面前的书竟然还是停留在刚开始的那一页,就敲敲他的头,问:“你干嘛哪?没睡着吧?”
“什么?”薛志钦好像刚回过神来。
“你看这么一晚上就看了这么点儿?”纪远的笔在薛志钦书上点点,“你想什么呢?不会又是在算那个用功者的比例吧?”
“没呢。”薛志钦赧然。
“嘿嘿,想骗过我!我可是过来人,什么不知道?”薛志钦第一次发现纪远居然也能笑得一脸暧昧,“想谁哪?”
“没想什么啊,就是有些想睡觉。”薛志钦说,“以前郑磊每次从图书馆回来都说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我还老笑他干脆把去图书馆自习说成是去图书馆睡觉好了,原来这事情是真的,你看这么多人,一定是二氧化碳的含量太高了。”
“你就知道瞎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