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喜欢啊,重庆是个挺热辣的城市。”他地道重庆人,得罪不得。
“听过那话吗?”坐我对面一作家开口了。他是谁我都不知道,也许是个赶局的。
“什么话?”我问。
“上海姑娘荷包紧,重庆姑娘裤带松!”
这哥们儿说完全场一片哄笑。
坐我左边儿那妞儿不乐意了,“这是啥子话!”
“实事求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杠了起来,我赶紧调停,那妞儿真有点儿上火了。
“别别别,重庆姑娘泼辣爽快,是不爱跟男的计较。”
“你看看你看看,还是首都人民有涵养。”
“那你搞个重庆妞儿啊!”作家不乐意了。
“是啊,没听过车磊说女朋友。”我搭档在我斜对角发话。
“车磊也不小了吧?”策划看了看我。
“嗯。”我笑。
“你到底多大啊?”
众人开始就我年龄问题一通狂猜,还压了酒。
一桌十三个人,除我十二个,一打啤酒的数量,没一个猜对。
我公布答案告诉他们我二十八。
这帮孙子非吵吵要看我身份证。
一帮不靠谱儿的。
钱夹就在酒桌上转悠,一个看完一个看。一模特儿眼尖,找出了我放在夹层的那张全家福。
“这是谁啊?”
“我妈。”我起身,打算终止这轮针对我的游戏。
“哪个是你妈啊?俩女的。”
“给我也看看。”
“这边,这边也看。”
“哥们儿姐们儿们,别拿我找乐子了,赶紧还我!”我伸手过去抢。
“这个是她妈妈吧?看着像,那这个女的是谁?”
“我姨妈,赶紧,玩儿点儿别的。”我终于历尽坎坷拿回了我的钱夹。
“咱们耍一拼酒游戏吧!”作家又开了口。
众人响应。
“这游戏规则我先说说,叫做INEVER。”
我刚喝进去那口可乐差点儿喷了。操,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游戏大家都没什么新意!
作家滔滔不绝的说,我忽然就觉得恶心。
起身要告辞扫了不少人的兴致,我就拿这几天休息不好明儿还一天的节目搪塞,结果他们搬出我搭档说理,说车磊你怎
么还不如大妹子能熬。
我是想走也走不了,玩儿这游戏又让记忆乱飞……操!
游戏玩儿起来,酒下的特快。
我左边儿那妞儿后来又刺激了我,她说,我从没跟人有过一夜情!
策划举着杯子五迷三道的说谁信啊!
作家吵吵说,喝,谁不老实过谁喝!
我无奈举杯又是一杯马尿下肚。
女搭档跟斜对角笑得花枝乱颤,大叫,“完了完了,车磊也不老实啊!”
是,操,我再他妈不属于老实人的行列了。
你大爷的王正波!
喝到最后我是彻底飞了,人看着都模模糊糊,说话舌头也伸不直。这帮孙子太他妈能喝了!
最后怎么回得酒店我都没记忆,进了房间就直冲洗手间,抱着马桶就吐。
真棒!我爱局。如此醉生梦死,如此颠三倒四。
吐得时候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出涌,顶的我这叫一个难受。
如果所有不好的情绪也能像污秽一样涌出体内就好了,人得轻松多少?
只可惜,人都得为自己干过的事儿承担责任。那些过往是你吐不出来反而永远重压心底的。
我的心底,有个男孩儿。他有点儿黑,他有点儿瘦,他有点儿贫,他……他跟大西北有了新家会了媳妇儿。
嘿,男孩儿,我对你又算什么?
某一个瞬间,你有没有想起过我?
(二七)
王正波
我坐在办公室里,手里转着笔,看着自己的手,黑了不少。不知道为什么,做梦的时候,总能梦见姓车的人,那辆早就
开回去的车。他那个背影,和冬天的京津少不了的桔子一样,老让我想起来。特别是回了北京之后。
鹦鹉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CHARLEY,过来有话和你说。”我站起身走进他的办公室。
小雪走了两个礼拜,我也跟个蚯蚓塞的回到了北京,人不知鬼不觉的打开我租的房门,住了进去,我都交完了一年的房
租不住真他妈亏了。给公司打了个电话,鹦鹉说他一直忙没有看我的邮件,我说你别看直接删除得了。
他冲我发了一通火,说是我把两年的假都休光了,赶紧回去上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都快报警了……
“CHARLEY,我们知道,你和你的妻子长期两地分居,这次在那边也工作了一段时间,如果你有想法,我们也可以调你过
去,刚刚吞并的西安的一个工厂……”陈小姐说。
我赶紧摇手:“不用了。”
不能回去了,男人肩膀子上是要扛着扁担的,但是,扁担自己要绑在板凳上,我也不能不让扁担不要绑在板凳上……于
是卸了就是卸了,从我把手重重的没有打在她脸上,而打在床上开始……
鹦鹉看了一眼陈小姐,陈小姐也看了一眼鹦鹉。我笑笑:“走遍了千山万水,我还是最爱我的北京。”
鹦鹉说我这句不压押韵,他最近正在研究中国的诗词,我说这是歌,他让我改成押韵的,我想了想,脑子里突然出现了
个词儿,不知道为什么头一反应就是这词儿,而且特别押韵:走遍了千山万水,我还是……最爱我的车磊。
回到空无一人的屋子,这屋里还是这么暖和。没了SASA,没了车磊,只有我一个人。拿出工资卡,用电脑给小雪划了一
千块钱过去。她以后也别在那边抠抠缩缩的,我能给多少给多少,反正她也是做好事儿,也不容易。
一个礼拜了,我自己住这屋里,也习惯了。晚上报了个德语班,一开始有人推荐我去“歌德学院”,我一看那价,还是
算了。就在北外找了个,要上课到十点多。其实说心里不难受,也都是瞎话儿,不过既然决定了,人家也走了,也没必
要再难受一辈子。就像车磊高高兴兴地回明星旁边儿去,就像小雪高高兴兴的拿着离婚证去大草原教蒙古小孩儿念汉语
。
星期五的晚上,打算周六做些文件,需要的技术资料太多,一个U盘都装不下,我干脆把THINKPAD背学校去了。晚上下课
提着包儿出来,一个同学让我在路边儿等他一会儿,说是要去买个汉堡,我就拿着包儿等着他,就这时候儿,人善被人
欺了,马善被人骑了,一个人顺的儿就把我手里的包儿嫁接他手里,嫁完了,拐着就跑了。
我一回头儿手空了,操你妈的!抢我!我盯准他在我前方的位置是正前五十米不到,把鞋一松,豁出去了,皮鞋一脱一
手一只,立马儿起跑,光跑我也不喊,他小BK的速度能赶上我这从沙土地儿上跑出来的操。马路上十点多,还是大冬天
的,本来就没嘛人了,幸亏我跑过的路段儿人的素质都挺高的,脚下边儿也没踩着嘛,就是拿石头硌了两下儿,眼看就
要蒿着他了,那小子回过头儿拿着我的包冲我脸就来了,我操他妈的,里边儿那本儿正打我鼻子上,我楔死你BK的,手
里边儿正好有两只厚根儿大皮鞋,照着他脸就去了,左右各一个月牙半儿。他还没缓过劲儿来我脚就上了,照他的肚子
就踢。一下儿就给他放地上了,我过去把他手里的包儿抢过来:“小BK的,抢人你挑挑!抢全区短跑纪录的主儿,瞎了
你的狗眼。”
他立马儿站起来,转身就跑。警察来了,我们俩一块儿进去,结果陈小姐大半夜的跑到派出所儿把我领出来。劳了她的
大驾,我挺不好意思的,不过我怎么也算维护公司固定资产了。她带了我一段儿,光乐了,什么都没说,我半路儿看离
家不远了,就自己下了车。
看了看表,一点了,我一个人往家走,懒得打车,学精了,包儿斜挂身上。
拐了两条马路,离我家大概也就几里地了,看见一个24小时便利店里走出来一个人,我站在马路上,他单肩挎着包儿,
手里把刚买的烟盒儿拆开,熟练地点上。那背影儿,我太熟悉了,曾经跟我一块儿说过相声的,曾经跟我一块儿吃过烤
鸭的,曾经跟我一块儿脱光了抱在一块儿的……他拿出手机,不知道是谁给他打电话儿了,上来就是我熟悉的那句:“
车磊,讲。”我想大喊一声:“110。”可是没有,我喊不出来,我想过去和他说话,可又怕自己脸红。我想过去……抱
他。没办法,我抢他吧。他应该追不上我。我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儿,鼻子的血刚止,活动活动应该胳膊腿儿也没嘛问题
。
预备,起跑!我心里呵呵地乐着,冲着他就过去了。因为脚下边儿是皮鞋,我尽量脚尖儿着地,不能让他听出来,到他
身边儿,我学刚才那男的,手一递,包儿就上我手里了,接着立马儿就往前跑,不用脚尖儿着地了,110,你就追吧。就
听后边儿一声:“哎呦!我操!”我加速到最快,冲着我家的方向像飞一样跑起来。我跑的飞快,加上天黑,估计他也
就看见个背影儿。
我窜进楼群,照着小区的门儿跑过去,躲在楼拐弯的后边儿,手捂住嘴,等着他过来,给他……搂怀里。十分钟过去,
无人过来……一个小时,他再不来我就憋死了。还是没人。
我往外探探头儿,根本一个人也没有,看着手里的包儿,想了想,就上楼了。把他的包儿往床上一扔,是不是抢错了?
我打开,一堆策划案,然后翻见了钱包。没错,里边儿还有110开头的身份证,上边儿还写着大名:车磊。
他怎么不追呢。
两个小时过去了,无声无息的。
我实在忍不住了,他再报警。我拿起手机,给他打过去,一边打还一边儿跟自己说:“我介是有理由的。我得还他东西
。”
电话铃声响起。我看了一眼旁边儿,靠!手机在前头那隔断里,我怎么这么缺心眼子。刚要骂街,他手机就响了,一个
010打头儿的号码,我接,刚一接,就听那边儿车磊那老小子大声的吼着:“你妈逼啊!我给你喊了把策划案给我留下!
”
我不说话,乐了一下,没音儿的。
他停了一下儿,继续:“兄弟,商量商量,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这么着,包儿里东西都归你,你把那打子A4纸还我!”
我又乐:“要不还呢?”
“你丫……”
“听不出来了?”
“王正波?你……你怎么接我手机?你是王正波吧?你……你这是在?”
“我在西安呢。”我乐着说,“我们这儿刚逮着一批犯人,我看着有个包儿眼熟,拿过来一看是你的。”
“胡鸡巴扯淡!你丫到底怎么回事儿?”
“哈哈哈哈。”我笑,“你说呢。”
“我他妈有点儿晕……”
“上我这儿拿来吧。”我乐着说,“我在家。”
“刚你抢得我?”
“没有,就刚才一个男的倍儿不像好人,拿个包儿瞎跑,让我给揍了一顿,给抢回来了。”
“信你?立马儿骑马见判官!”
“不信就算了。”我一乐,“我给你送过去?”
“你丫等我过去收拾你个小BK的!”
“好您了。”我把包儿往地上一扔,往床上一躺。没过一会儿,门直接让钥匙给捅开了,他从外边儿进来。我坐起身,
刚要笑,他过来就是一撇子,照着我的脑袋就过来了:“我让你丫抢!”
“我不跟你逗着玩儿吗?”我挨完打,坐那儿老实了。
“不是你说有你这样儿的么?要不是我不爱生事儿,绝逼报警了!他妈急死我了,我一个劲儿喊给我策划案扔下来!”
“好好好,我的错儿,我的错儿。”我一个劲儿的赔不是。
他看着我脸,突然间不说话了:“你怎么……这操行了?”
“那边儿风硬。有点儿粗了。”我乐,他刚那下儿,其实也不重,打我这让黄土高坡磨出来的老皮上,也算不上嘛。
“我脑子都糊涂了,我还没问你你怎么出现在北京了。”
“什么?”我问。
“我说你不是去大西北了么,不是不回来了么?这是……回来办离职手续?”
“我不走了。”我乐。
“那是?你媳妇儿要跟你来北京?”
“没有,她还在西北。不对,现在是在内蒙了,反正我回来了,不走了。”我舒了一口气。从枕头底下拿出个东西,照
着他就扔过去了,青蓝皮儿的:“没见过吧!给你开开眼。”说着还笑笑。
“假的吧?”他彻底呆了。
“你以为我找‘办证儿’做的?”我还乐,“我可没那闲钱。”
“你离婚了?为什么?”
“过不到一块儿了。”
他坐我旁边儿:“你丫没事儿吧?离婚你以后怎么过?”
“我没事儿。先在北京上着班儿。把房钱还清楚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我笑笑。
“可以后总得打算打算吧?”
“打算?”我看着他,“抢你!刚才不是抢了吗?”我哈哈大笑起来,他脸儿刷就变了。我忍不住了,此时不出手,更
待何时!过去就抱住他,这个拥抱,我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我不管他嘛凑性的,直接在他耳边儿说:“车磊,我爱你
,早就爱上了……Ichliebedich。”
车磊
我一把推开了他,“你干嘛!”
王正波这人一向疯癫,他说什么我也不会太相信。可刚才那离婚证儿,让我心里咯噔一下。今儿的一切好像都发生的太
突然。SASA爱吃的猫罐头没了,以前带过来那些都是跟王正波这边儿的便利店买的。昨儿我去我楼下的便利店,人家没
有罐头只有猫粮。我车本儿上次夜间三次闯红灯给吊销了,小妈一直托人,一直没解决,我也就一直没法开车。录完节
目还是打车过来他这边儿的,就为那罐头。然后就被他抢,再然后……真的,他就跟孙悟空似的从石头里蹦出来了。还
拿离婚证儿砸我,还抱我要亲我,说什么他爱我。
你妈逼!你当我什么东西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当初走人也是他,说当哥们儿也是他,现在翻账还是他!
这些日子,我为了淡化他的存在,我有多不容易?我让自己从新回到该在的生活轨道有多难?
真他妈操蛋!
“哈哈哈,上当了吧?逗你玩儿!”
“这玩笑一点儿不好笑。”我皱眉。
“我以为你得乐呢。”他傻笑着说。
“我凭什么要乐?”
“凭证儿。哈哈哈哈……”
“你离婚我乐什么?”
“乐我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