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结束,同事们一个个回到公司,倒水的倒水,打资料的打资料,大家打起精神继续下午的工作。
好不容易通过下游那群票务的疲劳轰炸回到公司,一进门就看到你愁眉苦脸的坐在会计和你位子中间那台电脑,托著下巴苦著脸。
票夹丢在桌上我迫不及待的走到你身後,「怎麽啦?」
「唉…磁片里的资料读不出来了…我刚打的那些全部不见了…」你拿起那本旅行社名簿再重重的放下。
「磁片坏了吗?拿出来我看看?」接过你抽出来的磁片,我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试了试,资料很顺利的跳出来,「有啊!出来啦!」
「你那台可以,我这台不行…列印机在这一台…点阵式的比较好对,才会刚好打在贴纸上…」你递给我一张A4大小油纸上整齐列著一排排长方型空白贴纸。
接过贴纸我皱起眉头,「我在你那台重打好了…很急吗?」
「重打?这里面有三个县市了耶…你姨妈说要在下班前打完贴好…」待我走到你身旁,你凑到我耳边小声的说。
我看了看表,「嗯,应该还来得及,你帮我把今天要寄的信贴好邮票,我来打…」
看著我认真专注的眼神,你拿过名簿快速的翻到你今天打过的地方,「我帮你做记号,从这里…到这里…」
「全部都要打?」并不是对自己打字的速度没有自信,好歹我1分钟也能打60个字以上,只是怕漏打了什麽害你挨骂而已。
「对,我已经把格字都设好了,你照著打就好…」
「好!」我坐下来把名簿放在腿上,盯著名簿我用默记的方式来回电脑与名簿,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游走。
一开始你有些担心怕我打错字一直站在我身後,我有点紧张手指一直发抖,或许你发现了我的不自在,走到我的坐位再也不过来盯著我,我的进度才愈来愈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翻过一页又一页,终於我已经可以看到终点线的信号,心情忍不住雀耀起来。等打完最後一个字,我笑了起来,往後一仰大叫一声,「打完了!」没有耳朵挡住嘴都咧到了後脑杓。
「你打完了?」全公司的人都惊讶的回过头看著我,你更是一个箭步的走到我身旁。
「嗯…」我呼的吐出一口大气,斜著身站起来,「检查看看吧!」
「嗯!」你大力拍著我的肩,接著摇摇头,「你真厉害!以後其它的就靠你啦!」
「去死!」帮你扶著椅子,我俩相视而笑。
接著表姊和姨妈也一脸佩服的走过来拍拍我的肩,笑说明天请我喝咖啡,永杰也来凑一脚,一扫空难後的沉重气氛,嘻嘻哈哈的说说笑笑。
隔天一大早老板难得的回中坜一趟,打了个招呼交待老板娘一些事,又匆匆离去,老板娘忙了一个早上,摺纸作签。午休前五分钟,突然说老板交待为了慰劳大家这阵子的辛苦,决定办一个抽奬,老板娘扬扬手上的纸签,要我们一人抽一个。
面对这次难得大方的老板,整间办公室从原本鸦雀无声瞬间爆开来,笑声、拍手声、欢呼声,热闹哄哄。
老板娘走到最前头把签一个个送到大家面前,大家挑挑捡捡拿起自己认为最有希望的一张,捧著什麽宝贝似的捧在胸前小心奕奕拆开,随著老板娘移动,哀嚎的、大叫的,也开始此起彼落,老板娘笑容满面的拿著一叠红包袋在每个抽过的人身後颁奬。工作时间最短最嫩的我和另一个外务,只能乖乖坐在位置上等著老板娘走过来。
除了我们两个之外其它人都抽过了,或许是其它人的运气都不好,最大奬5000块竟然还没送出去,老板娘翻了翻剩下的两个红包开口。
「最大奬5000块还没送出去哦~看你们两个谁的运气比较好!」
老板娘一开口,全部的人都围了过来,其它人都围在另一个外务身边,只有你走向我身边把两手放在我肩上。
「加油加油~一定要抽到大奬哦~」你在我身旁大喊。
「来下注来下注,站对的可以分红哦~」永杰也跟著起哄,不过我们两个外务一直摇头反对,大家也没有当真。
老板娘走向我,先把签送到我眼前,「来来来,开奬了,你先抽~」
眼睛不断的在那两只签中游移,紧握的拳头里都是汗,身旁的人不断催促,我盯著我第一眼看到的签。
「好吧…就这个…」
「好!那这只就是你的啦!」老板娘拿起另一只签递著另一个外务。
「开~开~开~开~开~开~开~」耳边其它人很有默契的叫喊,我们同时拿起美工刀把封著签的胶带割开,我眯著眼,一摺、两摺打开,只剩最後一个对摺时我用手遮住中间写了数字的地方,像赌扑克牌一般,一点、一点的掀开数字头的地方。
要是1,大奬就不是我,要是5,那就卯死了…你随著我的动作不停低喊,5…5…5…5…5…,而另一个外务则是看著我手上的纸头,不打算开自己手上那只,只是割开胶带後就紧紧握在手中。
终於开奬的时候到了,一个├字出现在我眼前,一直紧绷著的脸部肌肉瞬间松开,啪的一声把纸条完全展开,5000、四个数字出现。
「哇~~我中了~~」好似得了奥运冠军一样,我整个人从椅上弹跳起来,把拿著纸条的手高高举起不停的大喊。
你笑著从我侧身一把抱住我,我面向你环著你的肩,面对面的的抱著笑著叫著跳著,旁边的人也笑著看著我们俩,直到姨妈拿著红包走过来,我们才分开。
接过姨妈递来的红包袋,打开来瞄一眼数一数,五张蓝色平整的钞票躺在那,抑制不住眼角唇角不断上扬。
「小桐,你要谢谢仲年呦!你没看刚刚只有他一个支持你~哈哈哈哈~」永杰又开始他那种讽刺笑话。
「当然罗~我今天会请他吃大餐~但是不请你~噜噜噜噜~」我对著永杰吐吞头。
辨公室里洋溢一片欢乐笑声,不管抽到多少,都是满怀欣喜的握著手中的红包袋。
在往大餐的路上,你左手一直轻握著我右上臂,聊著刚才抽奬的点点滴滴,说到永杰原来才抽到500块时,我大笑出声,就在这个时候你突然把头靠在我肩上,有些哀怨的羡慕我的好运气。养家活口,真的很辛苦吧?只领那一份死薪水…看你想说什麽却是欲言又止,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
想替你分忧解劳,只是“我借你”这三个字却怎麽也开不了口,难道你最近遇到什麽问题了吗?
「对了,最近你开我的车出去的时候,有没有经过我家?」你突然冒出这句。
「没有啊!怎麽了?」
「嗯…没有就好啦…我只是怕你开车经过被我家的人看到而已…」放开了我的手,你加快脚步。
「啊咧!被看到会怎样?」我再怎麽说也是个男的啊?被看到只要说句同事开你车出门就好,有什麽奇怪的吗?
「大概又会有一堆閒言閒语了吧…反正你开我车不要经过我家就是了…」
「嗯…」虽然答应了你,但我还是一脸不解的神情。
「谁叫你生的不男不女…要是被我家人看到了不知道又背著我说什麽…」你瞪了我一眼。
「啊咧!生这样又不是我的错?要是你家人误会了跟他们解释一下不就得了?我真的是男的啊!」
「他们要是会来问我还好,但每次都在我身後碎碎念,搞得厝边隔壁都知道了就只有我不知道…」
「是哦…三姑六婆的威力真不是盖的…」
「嗯…呃…嗯…」
又是那个表情,又是刚刚那个欲言又止的表情,难道我给你带来了什麽困扰吗?说实话,我开车并不安分,虽然不会做什麽闯红灯的大错,但也常常并排停车或超速什麽的,难道,我被开了罚单却寄到你家去吗?难道,那张罚单被你家人看到了吗?
我有点不安的看著你脸上的表情变化,但你并没有再多说什麽,只是很快的恢复了平常的表情,拉著我问要请他吃什麽。
过两天我请了两天假回学校处理一些事情没有上班,请假前我们之间还是一如往常,你说星期日要带我去基隆玩,我还满心期盼,怎知我一回去等著我的却是一个天大的秘密,这阵子你常常欲言又止的原因。
在我回去後第一天,一个上午你都和永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一阵阵低沉凝重的声音从你们那个方向传来,我听不清你们在说什麽,只能从你们俩的表情看出你们在谈的事是很严重的一件事。
我手指不停敲著桌面,我好想知道好想知道你们在说什麽?难道这两天发生了什麽大事吗?难道?你要离开吗?
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你在这两天犯下了什麽大错,抑或是你家发生了什麽大事,所以你才会不理我,所以你才会连我的招呼都没看见…
一想到在你心情最低落的时候我却没来的及参与,我就好像全身上下都有蚂蚁在爬一般心痒难熬。我要走过去吗?我该走过去吗?这两天,你并没有打电话给我,这是这一阵子都不曾发生过的事。
事情的发展并没有给我太多的时间,你好像被永杰说服了,在老板娘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後一起走到後面厨房,没多久就走出来拿著包包整理一些东西然後匆匆忙忙离开了公司。
从出来後老板娘脸上的表情看,平凡一如往常,我愈发迷惑了。
心神不宁的过完这一天,手握著电话过完这一天,每次在行进间彷佛有听到电话声在响,停车一看却只是幻觉而已。
回到家里打开电视音响,躺在床上却只是望著电话发呆。反反覆覆的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梦里都是电话声在响。
天一亮我提早从床上爬起来,洗脸刷牙换好衣服出发前往公司,难得我没有迟到,一进公司看见你的包包衣服挂在椅上,你已经到了。
回位子坐下,听见厨房後流水声传出,你大概在厕所吧!我心想。忐忑不安的动来动去,抓了个东西又放下,打开抽屉又不知要干什麽,终於听见了开门声,你和永杰一起走出来,我和姨妈同时抬头看你。
「永杰啊!听说你老婆怀孕啦?」姨妈笑容满面、喜上眉梢。
你望了我一眼,迟疑的开口,「嗯…」
「是哦~恭喜啦~预产期在什麽时候啊?」
「明年四月…现在才8周左右…」你边走边答,每说完一句就看我一下。
「是哦…那就是差不多两个月罗…」
我知道你在看我,我用尽了全身力气把注意力放在电脑上,回避你的眼神。我很想动一动,表示我不在意,但我只是想把下巴抬起来而已僵硬的身体却全身都在抖。
现在九月算底,预产期四月,我不太清楚预产期是怎麽算的,现在才怀孕两个月,跟据电视上常说的胎儿要两个月才能验的出来,换句话说…换句话说你也是这阵子才知道的…
难道这就是你欲言又止的原因?最近每天我都跟你在一起,通电话逛街,可这件事你却只愿跟永杰说而不愿跟我说?我那里不如他…
我不知道我要怎麽形容我现在的心情…生气吗?我生什麽气呢?她是你老婆,合法妻子,她会怀孕生小孩本来就是天经地义,我有什麽资格生气呢?愤怒吗?难过吗?你背叛我吗?
但最大的原因还是…不敢相信…我一直以为你是爱我的…你是喜欢我的…你怎麽可能在对我好的同时,还能跟你老婆上床?怎麽可能…你怎麽可以…
我知道一整个早上,你一直频频回头看我,用眼神告诉我,你很想要一个解释的机会。仍然处於震惊状态的我,理不出个头绪来面对你,眼神始终都保持不跟你对望,往常最期待的事变成了最抗拒的事,欣而受之的工作变成了难以承受的煎熬。
姑且不论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也不谈在这间公司里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这阵子我们也算是常走在一起,这个大个事却用这种方式才知道,搁在谁身上谁不上火?
很想抬头迎上你的注视笑一笑装作自己并不在意,却又心有不甘,脑中不断浮现你和你老婆做爱的情景。
你们结婚前就上过床了吗?婚後性行为很频繁吗?在什麽情况下会挑起你的欲望?你是怎麽爱抚她呢?你会正视她最私密的地方吗?还是只是点到为止?
我无法再克制不断蔓延的欲火,走进厕所把头放在水龙头下让冰冷的水浇熄这纷乱的念头。
今天,我第一次为了不想面对你而宁愿送完票後回家打电动,来消磨这段空白时间。电脑旁还放著昨天看到一半,曾被你抢去的那本小说,我随手拿起翻到昨夜未看的地方,让自己的思绪沉静在小说的世界里。
跳过一些不想看的片段,我很快的把书翻完,瞌上书後瞄了一眼书背上的简介。
同性恋 会遗传吗?
同性恋 是原罪吗?
他的童年因为父亲的同性恋情毁放一旦……
我的眼和嘴张得老大,头皮开始发麻。以我收到书那天瞄过时的印象,我一直以为…我一直以为简介上没写什麽会让你误会的事,所以才放心大胆的把书借你一眼,可是…为什麽会这样…我不可能会看错的啊…
难怪…难怪那天你看完简介把书放下之後动作会那麽奇怪,你没有回头看我,好像你突然很怕面对我,那天你虽然要我借这本书给你看,可之後你却不曾追问…原来…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吗…
我不断吞著口水,紧握著那本书把简介看过一遍又一遍,可不管我看了几次,简介上的字也不会改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却像是一滩烂泥般怎麽也提不起力气站起来,胸口空空的、脑袋也空空的。我要怎麽去面对你,如果我不知道这件事,我还可以理直气壮的板起脸来,可如今,我还有什麽脸来面对你。
表姊已经打了电话过来问我出了什麽事,我随便以肚子痛回家上厕所为由搪塞过去,不回去已经不行了,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拖到午休时间之後再回去,那时,或许你已不在公司里了吧…
从那天起我开始逃避你,不再有任何机会和你接触,而你也放弃了想跟我沟通解释的念头,只当没我这个人般,公事也是透过永捷来找我。我恢复以前独行侠的日子,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买东西,一个人坐在公司旁的小公园里抽烟。
不知道为什麽,你愈不来找我,我就愈有松了口气的感觉,过去对你的喜爱迷恋也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一心的期待著离开的那一天。是因为怕你吗?怕你会嘲笑我?怕你会笑我自作多情?怕你会跟公司的人说?
最近我们之间的冷战公司的人全都很好奇的问东问西,你会不会…会不会脱口而出…或是告诉永杰呢…和他一起暗地里的笑我呢?想到这里,想到早上你们老是聚在一起偷偷的笑,我愈想就愈不安,站起身来想回公司找你问清楚,一转身永杰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唷!又躲在这里抽烟啊…」永捷一屁股的坐在我身旁。
我吓了一跳,一脸疑惑的看著他。
「我都知道了…」听到这句话我一瞬间露出嫌恶的表情,「不是仲年告诉我的,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猜出来?怎麽会…」我的表情变的惊吓和疑惑。
永杰笑了笑,「我跟仲年那麽熟,他有什麽心事我猜不出来…至於你,就更明显了…」永杰拉著我坐下,眼神望向远方语重心长的说著。
「婚姻是一种责任是一个承诺,下了班不能太晚回家,因为还有妻儿父母要照顾;赚的钱不能乱花,因为整个家庭的支出都靠你来承担。打从结婚那天起不再有私生活,生活圈也变得窄小无比,不管是丈夫还是妻子,难免心中都会有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