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说话,继续往回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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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意又用软轿把我送回住的院子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到了门口,我让怀意别进去免得惊扰大家,自己一个人静悄悄地走
了进去。
月夜深沉,四周寂静一片,就算明知道肯定有很多人伏在暗中,可这静实在是不太寻常。我刚走进自己住的那院子,只
见黑暗中剑光飞舞,一个矫健的身影上下翻飞着,优美地象是舞蹈一般,却带着凌厉的杀气,这是莫欢。
剑光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而生动,时而如情人默默私语般柔媚,时而如大石般的沉重,时而如错路悬途般决裂,月色下,
那剑光映着淡淡的月华,分外地耀眼。
他猛然顿住,站定了提着剑看来,衣角随风飘起,整个脸藏在黑暗处看不清表情,只是那漆黑发亮的眼睛看来,轻轻地
说,“你回来了。”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却带着一种从心中深处的悲哀。
“嗯。”我应了一声,只是站着也不说话。
“梓童……为了什么?你是怪我吗?”他的声音苦涩而低沉。
我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其实也不需要解释。
他深深看着我,良久过来把我横抱起来,走进我的房间,放下,点上油灯,又走了出去,过了好一会才回来,却提着一
大桶热水,来回几次总算是把房间里那大浴桶装满热水。他过来解开我的衣服,手指在胸前那些痕迹上划过,眼色一沉
,还是咬着牙把我抱起来放进水里,轻轻地帮我洗刷着。
我趴在桶边,由着他的动作,感觉到后背有一两颗水珠滴下来,转身看去,却见那双眼睛早就通红一片,盈满泪水,我
伸手过去,“欢……”
他猛然伸手挡住我将要说出的话,眼睛里的悲哀把我赌住再也说不出话来。“别说,别说好吗?”他轻声说着,也顾不
得我身上的水,环抱着我,喃喃地又说,“梓童,我好怕,真的好怕你会离开我。如果你决定接受别人,那我不会介意
的,只要你继续留在我的身边。”
轰一声,我的脑海里燃烧着的火,一下子被冰水浇灭一般,忍不住颤抖着说道,“你,你以为我做了什么?”
“梓童……”他有些张皇失措。
“不怪你。”我冷静下来,苦笑着自己爬了出来,扭开头不去看他,淡淡地说,“任何人看见我这一身痕迹,也会和你
一样的想法。真的,我不怪你。”我静静地拿了块干布擦干身体,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
“梓童,你不是……”他像是喉咙里哽住了什么,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一直以为就算所有人误会我都好,你都是信任我,站在我的旁边支持我的。我一直以为只要你在我身边,无论遇到
任何困难我们都能坚持下去。”我转身走到骑楼边,看着外边的明月,惨淡的月华映照着水面,变幻起一点点光斑。
“我一直认为,我们的爱能经过任何时间和人事的冲击,却想不到,最后还是毁在自己的手上。”我轻轻呼唤着对方的
名字,看见他那和月色一样惨白的脸色,叹了一口气,说,“莫欢,其实你一直是知道的是吧?这段时间我和奉辰之间
的事情,所以你一直不肯来溯州,却还是忍不住偷偷过来。”
“不,不要……梓童,我没有介意。”他看着我的眼睛,脸色却越发苍白。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可不想提起,我一直在等你和我亲口说,怎么知道你却从来没有说过。”静静地凝视他良久之后
,我淡淡一笑,说,“你从云天回来后,让林豪装扮成你的样子在锦州,自己去偷偷跑来,暗中和几个势力结成联盟,
目的是为了什么?单纯是为了我吗?我看未必吧。”
“……我想变得强大,这样一来就能保护你,不再成为你的负担。”他过来握住我的手,轻轻地靠在自己的脸上,“梓
童,我说过了,我要做一个配得上你的男人,一个能站在你旁边的男人。”黑暗中,他的眼睛依旧是我当初见到的那样
,深邃而深情款款,流转着琉璃般的光芒。
“可你忘记问我了,这是我所需要的吗?”我无奈地苦笑着。
“为什么?梓童,我只是想保护你,配得上你,难道我做得不对吗?”他呆呆看着我。
“你口中的强大,还包括和盘儿成亲,然后换取不明白底细的莫家在东盛所有的支配权吗?莫家,他们都误认为盘儿肚
里的孩子是你的吧?”我冷冷地说。
“没有,我怎么也不会去利用盘儿的!确实,父亲是把莫家在东盛的力量都给了我,可这不是和盘儿成亲换来的。”莫
欢着急地辩解说,眼中交织的复杂神情,“梓童,除了没来得及和你商量就和盘儿成亲,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任何一件
事情。”
“可你,终究是成亲了。而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压抑着自己要冲口而出的话,“我在皇宫那段日子,其实
你人在溯州,为什么不来看看我,你可知道我过得很苦?我一个人,能支持多久你可想过?”
“梓童,对不起,那时候我曾经偷偷过来几次,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他有些委曲,又有些无奈。
“是吗?对不起?呵呵,又是对不起!其实你哪有错,错的都是我。”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真的,是我先对不起你。
我对奉辰动了心,甚至曾经有一段时间想接受他的可能……”笑声渐渐微弱,温热液体慢慢滑落。
“梓童……”他震惊地看着我,手指沾上了我脸颊边的液体。
我黯然失色,顿了一下镇定心神,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现在再做什么解释都晚了。既然你已经成亲,我也找到另
一个爱人……我们分开吧。”
“不!我不会介意的,梓童,别离开我!我不准你离开!”他猛然抱着我,把我整个人按到胸膛里,用沙哑的声音在我
耳边低吼。
74你可愿意随我回去
“梓童,你好美……”面前这个醉熏熏的人,听说他姓莫,是不是莫应秋的那个莫家呢?我想起只有一面之缘那张带笑
的脸,还有那温暖的双手……
“莫公子,能不能救我出去?或者帮我带个信给莫家二公子莫应秋行不行?”我在他身下哀求着,哭泣着……
“好……”他不知道有没有听见,那相似暖暖的大手扶着我的腰身,抽动着。
情景变幻,红烛如泪,面前这人一身的雍容华贵,坐了一晚却没有任何举动,也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冷酷
的表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我实在太困就趴在围拦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披了件衣服。那人听见我醒来的声音转身看来,笑眯眯地伸出
手,“梓童,你可愿意随我回王府?”
泪不知不觉中流了出来……
他的手很宽很实在,和当年那人的手掌一样的温暖……
我没有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酸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脸颊边的液体慢慢地滑落。李谡……莫非最近频繁的梦景是颜子
涵这身体残留下来的记忆?颜子涵,原来他喜欢的是只见了一面却无缘的应秋,还有那个曾经伸出手给予宠爱和依靠的
晋王李谡。
那时候,颜子涵应该不知道实际上那救自己出宛竹院的人,其实就是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甚至把自己迷昏带到宛竹院的
主谋吧?如果莫鸣当年没喝醉,把颜子涵的消息告诉莫应秋,事情的发展又会是怎么样的呢?
唉,可惜,不可能回到从前,颜子涵啊颜子涵,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月光温柔地洒在屋里,所触及的地方都染上薄薄一层很淡很淡的月华,清清的,冷冷地。昨晚莫欢一直不肯离开,直到
今天日到正午才深深看我一眼,转身离去。我只觉得好累,模糊间就昏昏沉沉睡着了,醒来后才发觉已经夜深。
突然外边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微微的喧闹声,我警觉起来,坐起来看去。
骑楼上微微的响声,却见一身深蓝色布衣的莫欢提着个小包袱轻轻走了进来,只是脸色有点苍白,眼睛布满红丝,那漆
黑发亮的眼睛里,闪着一丝决然和坚毅。
他慢慢走过来,靠进,一手把我拥入怀里,耳朵边传来他的声音,“梓童……你久等了。”他的声音轻柔地拨动着,眼
前的他慢慢放大,唇上充满他的气息和热流。
莫欢……我的心好疼。
良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我,看着我疑惑的神情,手指滑过我的嘴唇,嘴角露出苦涩的滋味,轻声却坚定地说,“别
说话。梓童,请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他顿了一下,那双漆黑发亮的眼睛好象更深沉了几分,淡淡地
说,“我说过了,如果你做不到,那就由我来做!”
说完他放开我,从随身带着那小包袱里翻出一个小瓶子,细细把我混身涂了一遍,又拿出一件素色破旧的布衣给我穿上
,给我戴上易容的面具,最后拿出件陈旧厚实的披风把我整个人围住,抱在怀里。
我一时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就由着他的举动,身体接触的那处,隔着薄薄的衣服也能感觉到对方炽热的体温,还有
稳定而有力的心跳声。
全身上下给披风盖得严严实实的看不见外边,我只感觉莫欢抱着我时而飞跃着,时而好象钻进马车里,时而听见旁边好
象很多人在撕杀的声音,时而又是寂静一片只听到他很轻很轻的呼吸声,好象过了很久,四周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
越静寂。
终于他钻进一辆马车,把我放开。我脱下披风,掀开马车的帘子借着月色看去。半新的轻便马车,车里装满了好象货物
的箱子,只留下仅仅够一个人坐着的地方,赶车的是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年,样貌普通,那布满红丝的眼睛却告诉我,
这是莫欢。
马车在一条大路上缓缓行走着,四周荒凉,昏暗中只能勉强看到路边开阔的平川,不远处是那夜色中湘山的剪影,还有
那风致的溯州城。
他见我出来,伸出一手握住我的手,却没有说话,眼睛闪耀得如午夜的流星。
暗淡的月色下,那灰色的大路延伸着不知道将会通到哪里,马蹄落在路面发出哒哒的声音,空荡荡得让人不安。我低低
的叹息着,依隈着他的肩膀,感受到他的心跳声,和那温暖的气息。或者,就让我偷取这一小会的温暖,让早就疲惫不
堪的心静一静,歇一歇。
这路,通向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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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间,只觉得莫欢紧紧搂着我,却沉声吆喝着。那匹灰马的脚步越来越快,甚至马车有些颠簸,我猛然清醒过来,看
见莫欢的双眉紧锁,搂着我的那手却不经意地用力。
渐渐地,我也听到从后方远处传来的阵阵闷响,地面微微抖动着,好象什么东西急急追赶过来。我没有惊慌,只是伸手
去握住莫欢的手,耳边听到他越加沉重的呼吸,他手掌很大而干净却没有往日的温暖,反而一手的冷汗,变得冰冰的。
那队追兵已经渐渐追上来了,沉重的马蹄声已经清晰可闻。莫欢想把我赶回车厢里,却被我环着他的腰不放,也就作罢
。虽然距离很远,不过能清楚看到领头那人骑着一匹青聪俊马,一身的白衣,那风卷起宽阔的衣角,束起的长发。
莫欢……我紧紧隈在莫欢怀里。
我早就知道不可能逃得掉,却贪恋这片刻间的心灵契合。我们把所有背负着的都抛弃开,什么都不顾,也不去想,唯一
的想法就是和对方一起……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现今这片刻的温柔,彼此之间的默契,那触动心底深处的感动,
无不让我留恋。
只是,这梦醒得太快了。
毕竟马车是不可能快过长期受训的马匹的,我叹了口气,制止住莫欢想弃车乘马而逃,把马车停下来,隈在他的怀里,
紧紧握紧他的手,回头望着那离我们越来越近的追兵。
对方大概有两、三百匹快马,马蹄声却没有杂乱,很快就冲了上来,离近了稍微收了一下缰绳,迅速分开两边一左一右
越过马车,把我们团团包围起来。嘀哒,嘀哒的声音,领头那人圈着马缓缓前来,笑眯眯地紧紧盯着我,表情却变得有
些奇怪。是姬怀意。
怀意,你还是忍不住来了吗?我凝视着面前这人,心中突然有种刺疼。一直以来的相知相伴,虽然他的心计很重,不过
为人却是很随和,平日的体贴入微,嘘寒问暖,在东盛的这半年的陪伴,我不知不觉间把怀意当成了知心好友。我多么
希望来的不是他,可惜,世事偏偏不会如我所愿。
“苏三,为何不告而别?”怀意看也不看莫欢,只是盯着我。昏暗中他那眼神出奇地锐利,带着笑,声音很柔和却带着
一种奇怪的情绪。
“如果我告辞了,你会放我们离开吗?”我淡淡地说着。
“怎么不会?”怀意低低地笑着,沉沉地,好象对情人般的温柔。
“那我在这里和怀意告辞了。”我握紧莫欢的手。
“苏三,你要走怀意怎么会拦你?”怀意显然也没预料到我会这么说,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马上就换成了温雅的笑容,
“只是,看来怀意很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莫非忘记了另外一个人了?”怀意凝视着我,眼睛里有种莫名的危险信息。
隔着大概有几米的距离,我却依然感觉到对方那强烈的压迫感,这是平常的怀意绝对不会显露出来的,今晚却意外地再
也没有掩饰。
“苏三你可明白?你早就无路可走了,还想去哪?”怀意慢悠悠地说着,和怀姜神似的眼睛里闪烁着什么,隐而不发,
异常的炯亮,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深邃,顿了一会笑眯眯地伸出手,“我喜欢你苏三,你可愿意随我回去?”
“梓童?”旁边的莫欢急了,低低的轻呼着我的名字,情意绵绵,却带着一丝让人痛心的不安。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
问我是不是还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信息,可现在的状况我怎么跟他解释?
我低下头看着手中握着的那暖意,沉默着,良久轻叹一口气,放开,低声说,“我跟你回去。”
怀意轻笑起来。
莫欢身体一僵,轻轻颤抖着,皱着双眉,眼睛里开始凝结成怒火,抽出宝剑挡在我面前怒吼着,“姬怀意,你是什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