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黑色的眼镜后,森严警惕的目光各个锐利如鹰。
管家正接听着一个电话,恭敬的话语能够分析出对方地位的显赫。
「姨少爷,您最好收敛一点,如果被解聘的话,您就再也没有别的借口,或者以少爷为挡箭牌来避免邵家继承问题了,
所以,请自重。」这和他家少爷的情况还不太一样,有些人对家族继承的问题可是避之不及呢。
磨牙的声音后,对方把电话挂掉,似乎好脾气都用光了般,有一点点粗鲁,彷佛被别人踩到了痛处。
管家把手机合上,递出,旁边的保镖连忙亦步亦趋地接过。
静寂的夜里,这不过是一个插曲而已。
看着海边远远追逐快乐的身影,一行以护卫为职责的人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只不过,尽忠职守的人唇角带着的,是不
厌其烦喜悦的笑。
在庞大的家族里,他自始至终就跟随着一个主子,他印象里,少爷的笑从来都是表面化的敷衍,那分早熟的淡漠让他担
心。
他希望有一天,能够出现一个人,带来丝生气,哪怕搅乱少爷的生活。
但是,从没有人敢。
所有人,都像是膜拜一般地远观,再不然,就是无法进入少爷的眼帘。
这样小小的年纪,拥有一切,却对什么都不在乎。
直到那一天,少爷拿了一颗苹果走向他从不回去的那个天台,在门后的角落,他知道少爷看向的人,那个和一个女孩肩
并肩坐着,一边委屈一边啃咬食物的……「男孩」,少爷直到他吃完,才默默离开……
他就知道,出现了这样的一个人。
对于孤寂惯了的人来说……
这样能带来一丝新奇和悸动的一个人的出现,就是一辈子的事。
在完美的冰释前嫌后,又快乐地度过了两天,但所有的事实一再地证明乐极生悲的可能性。
一连两天的期中考试热火朝天地煎熬着所有的学生,无论是优等生还是蹲班生(注二),无一幸免,而悠然在快活到了
巅峰后一下子坠到了谷底,这次比平时来说不算惨太多……是惨太多太多了,简直惨不忍睹。(注二︰上了两次同一年
级的学生。)
除了最擅长的国文外,一共五科,悠然挂了高高的三盏红灯,那叫一个耀眼啊,尤其在排行榜上。
姑且不论回家后的铁砂掌刑罚,一想到要修建足足四天的草坪和洗刷四天的网球鞋,悠然就有一种怆然涕下的悲哀,似
乎天塌了下来一样。
不过学校的著名情侣复活让全校女生扼腕叹息,所以注意成绩结果的人并不多。
「啊,完蛋了,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那个时候闹脾气不给我补习了,我怎么可能不及格呢﹗」事实证明,兔子急了
也是乱咬人的。
「……」看着悠然在那里抱着头乱蹦乱跳的样子,罗忧静静地坐在天台屋顶的石几上,拿起午餐来。
「不许吃,你还吃的下﹗」一把夺过来,塞入自己嘴巴里,两只红红的兔子眼猛地凑过去,「你知不知道我二十天以后
还要补考﹗」
「知道。」罗忧把好看的眼睛抬起来,云淡风轻地瞇起来,那笑容,竟有点可恶。
「知道你还敢无动于衷,知不知道这都是谁害的﹗」干脆勒住那优美的脖子晃晃晃,悠然就差一头撞下去。
天要亡他,他就找一个人先垫背﹗
「……笨,不是你自己害的吗?」罗忧双手扶住激动的悠然,叹了口气,「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事实,你就大咧咧地跑到
我宿舍过夜,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怎么办呢?」
一番话,足够让教务处主任晕倒,门外成行成行偷听的花痴女生全部跌下楼梯。
「啊?」门外是什么,这么大动静,不是午休吗?
「没什么,器材倒了吧。」
「哦。」
「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说是我的错,我怎么错了?」两只和端正淡漠、俊美无双的脸完全不一样的手,不规矩地摸上悠
然的腰,毛毛的乱动着。
自从这个地点成为他和悠然午休的地点后,至今才被曝光已经很不容易了,他自然可以屏蔽外面那些好奇的视线,真不
知道「祥展」当时入学考试的时候,怎么收了这么多花痴女。
「不是你错了吗……是你勾引我。」要不是他说要补习,他会赶着去男生宿舍吗?还倒打一耙。
「是你来我的宿舍,睡我的床,怎么会是我勾引你呢?」帅哥有些无辜地叹息,让人同情。
「……」
「又是谁告诉我他这个不会做那个不会做,让我教他呢。」
话越说越离谱,让门外窃听的人浪般唏嘘惊叹。
「……」
「你笨得实在可爱,连最简单的东西都要指导呢。」
不象话的对话被撞门声一举打断,在人头窜动的背景前,一个气得满脸黑线的娇俏女孩正忍无可忍地颤抖着,一双星眸
瞪得水灵灵的大,过腰的长发每一根都像是梅杜莎一样四散飘浮。
「你失踪的那天晚上,你们在男生宿舍里到底做了什么﹗」她尖啸怒吼,几乎震破了悠然的耳朵。
「……阿雅……痛﹗」
「跟我回家,你这个不检点的家伙,以后不许你再和他来往﹗」直接上去从后面拎住悠然的领子,悠雅气呼呼地变得十
分暴力。
「终于出来了,在门后躲着偷听,装作关心『妹妹』好玩吗?」四两拨千金地拿开悠雅冒着火的手,罗忧很轻松地把愣
怔住的悠然抱入怀里。
他笑,笑的宛如春风,没有见过他笑容的众人登时喷鼻血晕倒过去。
在「祥展」,只有两个登峰造极的帅哥能有这样的影响力……
清脆的一个响指,罗忧手里「变」出一个漂亮的黑色手机,他单手翻盖,直接按了重拨键,对方几乎是立刻就接听了。
「你以为我怕你啊,叫人啊,我就不信你能阻止我把阿然带回去﹗」小小的母老虎扑过了去……
楼道里窃听的人拥挤了一梯子,就听见罗忧悠哉地念出一个名字,悠雅登时僵立在原地,像是好莱坞蜡像馆的写真模型
一般搞笑得很。
「闫钧,你要的人就在这里,自己来取还是打包邮寄,地点……」
「啊﹗」一声惨叫,那里还顾得上悠然,悠雅火烧眉毛一般的表情,都忘记冲过去夺手机掉头就夺路而逃,「算你厉害
」。
「阿然,」她转向虽然总爱揉揉捏捏,但终究对她来说是独一无二的老弟,狠狠地瞪了一眼,「回家要你好看﹗」
完全剥落了淑女的外壳,她几乎是慌不择路地从「拥挤」的楼梯上冲了下去,惨叫声一直绵延回荡。
「阿雅怎么了?」悠然呆愣愣地看着。
罗忧冷冰冰的目光只是一扫,楼梯上拥挤偷看的人立刻如鸟兽散一片杂乱。
「没什么,你不用担心。」他吻他,公开而霸道,不容拒绝。
谁叫当初这个和悠然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诓他给悠然送红糖水,现在想起来着实丢人,他可是真把他当作唯一喜
欢上的女生来对待,她居然做那种无聊事情来骗他,这点惩罚够轻了……不过,还没有结束。
只要为了让人不打扰他的约会,那么他不在乎继续和那个飞车党同舟共济。
「可是我回家……」阿雅会告状的,她应该也是关心他……可是太可恶了,她居然又跟踪他,跟新男朋友分手以后的家
伙,总是突发其想地关心他这老弟一下,过分﹗
「……我会陪你回去。」罗忧淡道。
「哦?」
「你的成绩、你的学业、你的生活或许以后都是我的事情了,没有人敢打你、教训你,也不会有人会关你禁闭。」
「那我惹祸以后的烂摊子呢……」
「……我在,你还敢惹祸?」
「……呜,不敢了。」比悠雅还要难应付,借他豹子胆啦。
悠然任由罗忧抱着他,亲昵的吻一个又一个落下,嗅着那熟悉极淡的古龙水味道,悠然皱着眉吊高眼珠思考︰今天以后
新的谣言又要散发出来了,不过是什么版本,他还不知道……
「呀
」凄厉得能逼人起鸡皮疙瘩的惨叫冲天直上,从一楼一直贯穿到天台,惨到惊心动魄来形容都不足为过,似乎逃亡走错
了方向,那是来自地狱的绝望尖叫,足够把絮絮叨叨的母鸡都逼得立刻精神分裂去撞墙。
罗忧体贴地用手捂住悠然的耳朵,心里淡淡地笑着。
至于默哀,他就免了,和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还算合作愉快……
谁叫他们看中的都是这对双胞胎呢。
「刚才那是谁?叫的那么凄惨?」
「有人从三楼摔下去了吧。」
「啊﹗」
「放心,有人送去『医务室』,会治疗的人自然会好好『爱护』她。」
「哦……呜,明天开始网球社集训。」
「你想要修剪草坪吗?」
脑袋摇得像是波浪鼓。
「很好,我也不想。」
「?」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心里有谱的笑很深邃,闪着异样算计的光,卸去了那层淡漠冷酷的外壳,越相处,越自然
的笑容便从那俊美至极的少年脸上剥露出来,生动得让人为之窒息。
但当那眸光碰触到别人的时候,依旧变得怯人而淡然,就像是独属的圣光只属于一人般。
他对他……独一无二。
思考着这一点,罗忧又静静地把悠然拢在怀里,满足地用下巴架在他的头顶上。
有他在,他不会让他在网球社过一天不开心的日子……
不知道罗忧透过什么手段,悠然并没有按照一般不及格的队员一样被处置,也绝对没有被丢下来收拾场地、修剪草坪,
反而跟着去了集训,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当网球社教练喜笑颜开地进入网球社社办,和几个干部以及新升任干部的罗忧探讨完了这个问题后,他就很难得地臭着
一张脸出来,包括网球社的美女社长,不过她除了多瞪几眼外,也对探讨的问题不予置评。
直到最后一个罗忧出来,悠然才知道结果,自然一蹦三尺高,请了整个网球社的队员喝饮料。
但是他不知道,这是一向作风严谨的网球社的第一次破例。
至于为什么破例,在十年后的「祥展」里仍旧流传着几个版本。
有人说当时的「祥展」第一冰王子,用自己的权力庇护了「女朋友」。
有人说罗忧和社长谈了条件……
也有人说当时阳光爽朗的网球社教练有断袖之癖,为了让悠然放弃罗忧,所以给了她一个绝大的破例。
当然,这是后话。
总之,能够一直耀眼三年,和另一个少年并排成为「祥展」「第一草」的王子,有权力在学校里留下这样的传说。
从那之后,再没有人会找悠然麻烦了,包括意图向他拖鞋里放图钉、上课撤他椅子让他出洋相的,一个没有,因为罗忧
甚至调了班级,坐在了悠然旁边。
所谓的如胶似漆,让「祥展」一半以上的女生都跌破了少女心,但也因为那养眼的一幕,而只能含泪咬手帕却不敢再轻
易行动,所以,悠然安然地过了三年高中生活。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变回男孩子是这样变的,那一天,在悠家的二楼小楼的厅里,可谓是惊心动魄……
事情是这样的。
在他们告别高中的那一天。
「伯母,不用客气。」谢绝悠雅端来的茶,罗忧向着沙发上的美妇人颔首,同样是清淡的笑,清新透亮,彷佛冰山上化
下的雪水;黑玉般的眸子里缠绕着睿智的雾气。
同样是冷,却冷得有了温度。
「小雅,没关系,帮妈把那些东西都拿下来。对了,老公,去帮忙。」指使人的功夫一把罩,悠家妈妈笑得花枝乱颤,
彷佛中了五百万的彩券。
她旁边英俊潇洒的悠家爸爸,看了看自己仍旧在虎视眈眈仇视地瞪着罗忧的乖女儿,咳嗽一声,带路先走向内厅。
「妈,我几天没有回来,妳又买了什么啊。」悠然好奇地想要站起来,却被悠家妈妈勒令坐回去。
热茶的雾气在空气中滋润着气氛,罗忧顿了下,开口说道。
「我的来意,想伯母应该已经清楚。」
「哦?」
「悠然会和我上同个大学,我们会在一起。」十八岁抽长的身体变得更加高佻柔韧,但交叉的白皙手指却变得有力。
「然后呢?」精明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他是我的。」罗忧坚定的按住悠然想要逃跑的手。
悠家妈妈看着自己儿子的脸突然变红起来,她掩口咯咯地笑起来。
「光这样不成吧。」
「聘礼当然会让您满意。」
早熟的笑覆上来,罗忧瞪了悠然一眼,把桌子上他盯了半天的花瓣饼干拿了几片塞给他,悠然立刻忘记刚才听到的、让
他害羞的话,变得喜笑颜开。
「……」这笨儿子,这么简单就给收买了。
悠家妈妈揉着额角,看着罗忧揩去悠然唇角的饼干屑,「算了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我能把他卖出去已经不容易了。
」
她呼搧呼搧手,根本不看身后正在辛苦当劳工搬嫁妆的老公和闺女。
呵,这点力气算什么,打从她第一次知道悠然这回事后,可就一种种开始采买了耶,从餐具、衣服到床上用品,真是操
碎了她的慈母心呢。
「计算这一天您都计算三年了,不用表现得那么不情愿。」罗忧拆穿,叹了口气。
「呃?」
「姑且不说每次我送小然回来,您都会在二楼偷看我们告别,也不说我们考试的时候您到后门观察我帮小然作弊。
「也不用说,我来陪小然回这里复习,熬夜的时候您在外面偷拍照片的事情,搞鬼的教小然做那些难为我让我头疼,或
许所谓考验的事情,就说说那些……也知道您巴望着这一天的到来。」
罗忧指着悠家爸爸和悠雅从内厅向外搬了十分钟,却到现在还没有搬完的东西,摇了摇头,「您就算是向外嫁小然,也
用不了这么多东西吧?」
悠然看着那小山一样多的东西,嘴巴里叼着的饼干掉到腿上。
悠家妈妈赞许地挥着手帕大笑。
「不错,我家阿然似乎给卖了个不错的人。」
「我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嗯,如果不满意的话可以打包回来,但是嫁妆要一文不少,聘礼也依旧不能少半分,对了对了还有补偿金﹗」
「最好送个精神病院让我老弟去经营,他那么笨最适合了。」悠雅气呼呼地剜了罗忧一眼。可恶,都是他,害得这几天
她一出家门就被闫钧堵﹗半点不得安宁﹗
「阿雅妳在说什么﹗」悠然窜起来。
「……小雅,妳嘴巴这几年变得坏了哦,老妈下次要调查一下妳现在那个交往对象了,定了没啊?」
悠家妈妈的话题一转移,悠雅立刻噤声,更快地去搬东西干活了,勤快得像是上了发条一样。
悠然却一脸茫然,甚至张大了嘴巴,他似乎对于变化太大的情形,没有充分地吸收回应过来。
不是说今天阿忧陪他回来,是因为联考排名问题吗……
他好怕又被老爸罚抄书打屁股哦,也怕被老妈关禁闭,可是,事情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看着罗忧和自家父母达成交易般愉快地结束谈话,再看看满屋子琳琅满目,似乎都和自己有关系的、大包小包的物品和
礼物,悠然有一种被扫地出门的悲哀。
茫然地看着一切……
他嘴巴里的饼干彻底掉了干净,饼干渣子散了一地。
那之后,悠然莫名其妙地和罗忧住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