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不,什么也不需要,除了战争我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这一点,你不是早已经清楚了吗?”
凌寒曦轻轻勾了一下唇角,并没有附合他的话的意思。倦倦地合了合眼眸,说道:“我累了,你回去休息吧。你这次能来,我很承你的情,只是若你暴露了身份我也帮不得你的。”
“我来,是要问你一件事。你,要成为我的敌人了吗?”扣住的他的手指用了用力,抬起他的头,让他直视着自己。
“也许吧,如果这位陛下不象你一样拒绝我的话。”凌寒曦淡淡地答道。
来人的目光静静逡巡着他的脸庞,慢慢地,慢慢地绽放出一抹明亮非凡地笑容:“我很期待啊,”他的唇落在了凌寒曦的唇上,淡淡的,暖暖的,极为柔和的感觉,呼吸温温地拂着他的耳廓,“很期待成为你的对手呢,那一定是这世上最有趣的游戏,我的七弟。”
凌寒曦近乎于冷淡地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任由他在自己的唇上肆虐。
少顷,那人放开了他,淡淡蹩着眉的他像是个失望的孩子:“真是冷淡啊,为什么每次你都这样拒人千里呢?”
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凌寒曦的眉间染上了一丝寂寞的感觉:“先拒绝的人是你啊,现在再来指责我,你不觉得过分吗,我亲爱的五哥?”
凌清曙--大将军王--雍国五皇子殿下苦恼地揉了揉头发,抱怨道:“那怎么可以相提并论,我拒绝的只是你希望我登上帝位,一统天下的希望,又不是拒绝你成为我的情人,为什么你老是混到一起去呢?”
“对我而言那是一回事情啊,为什么我要在你拒绝了我的希望之后还要满足你的欲望呢?”凌寒曦十分理直气壮地回答。
“是你的希望太过分了嘛,让我登上帝位也就算了,顶多以后把那些讨厌的政事交给你处理,可是怎么可以去一统天下呢?那样不是杀鸡取卵,一次性把仗都打完了,以后我不是要无聊死了吗?我才不要!”凌清曙坚决抗拒没有战争的世间,天下一统,哼,那多无趣啊,说到这个问题他就象个不讲理的任性孩子。
听了这种不象话的话,连凌寒曦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恨不能敲开他那个榆木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豆腐脑,懒得和这个固执的战争狂人啰嗦下去,冷冷地下了逐客令:“你快走吧,不然我的侍卫们来了,我还要多费口舌。”
“那么无情,也不怕我伤心。”凌清曙故作黯然地叹息道,“对了,还有一件事问你,这次来我还想见见他们燕国的叫岳清峰的大将,虽然我连败四次不是因为他的原因,可是能和我拼到那个地步的家伙也算是很有本事了,怎么样?你能不能帮我安排和他比试一下?也不枉我来燕国一趟。”
“他去平叛了,估计在我的蜜月没有渡完之前是不可能回来的,你这次是见不到他的,不过,你也无需失望啊,反正不会过太久的时间,你们又会在战场上相亲相爱,这不是你最喜欢的方式吗?”凌寒曦答道。
“平叛啊,那要不要我帮忙,要不然你帮我去推荐一下,我一定可以很快帮你未来的老婆搞定这件事,让她安安稳稳做皇帝,怎么样?”一听到有仗可以打,凌清曙立刻心痒难搔。
凌寒曦无语,用看白痴的目光狠狠地审视了他一番,见他毫无反省之意,冷嘲道:“那你干脆投降燕国算了,反正在燕国打仗的机会可要远多过雍国呢。不是正好满足你的瘾头?”
凌清曙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番,感慨地说道:“对哦,好象是这样的说。”言下之意颇为动心,良久才十分遗憾地摇摇头:“算了,还是不要了,象岳清峰和七弟你这样的人还是做对手比较有趣,一旦成了同一阵营里的人反没有办法好好比试了,唉,看来战争的数量和质量还是不能兼得的啊。”
凌寒曦已经放弃跟这个没常识的家伙多说什么了,催促道:“快走吧,我今天累得很了,明日还有一堆的礼仪课要上。”
“我今晚住在你这里好不好?七弟,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了,以后这样的机会更是少了,你就不要那么狠心了嘛。”凌清曙可怜巴巴地求道。
凌寒曦冷笑,毫不动容,开什么玩笑,若他今日留在此处,明天这宫中立刻就会传出自己私会使者,密谋不轨的“佳话”,岂不是自己拿着污水向自己身上泼吗?
见他毫无转寰余地的模样,凌清曙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向殿外走去。
“战争未必一定要发生在战场之上,名将未必会折于强敌之手,我的五哥啊,与我为敌你可要有着这样的觉悟才行哦。”他的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蓦然回首,那隐于黑暗中的身影已遥不可及。
流光飞逝,转眼已是四月初一,经过一日的行程,凌寒曦一众在日暮之前来到了飞月都,当晚歇于皇城之外的行宫之内。
“卯时二刻入朝递国书,接受赐封;己时一刻入祖庙,献祭行礼;午时二刻于祖庙前会宴皇室成员;申时回大殿接受群臣朝贺;酉时三刻国宴,尽兴方散;至此即算大礼完毕,此后歇朝一日,隔日宴请雍国使者,送其归国,次日起恢复早朝。”礼部尚书兰琉月详细地为他解说整个婚礼的行程。
“很紧凑的安排呢。”凌寒曦轻舒了口气说道。
相较于雍国国婚的规格,这的确算是一场简约而又有效率的婚礼,在雍国即使只一名皇子的婚礼足够成为歇朝五日以上的理由,而现在燕皇大婚正式停朝仅为一日,不知是该夸奖燕皇过于勤勉,还是该叹息她们太过于不知享受生活呢?对于创立了简约婚礼例规的第一代燕女皇,他有着不敬的好奇心,是她的皇夫太过于不解风情才让她如此急于要逃回到繁重的朝政中吗?呵,真想向亲爱的天逸师兄确认一下呢,只是会不会招致杀人灭口的报应呢?对于这点凌寒曦的确不无担心,师兄的修心养性的功底似乎还不足以应付这样的挑战吧,这样触其逆鳞之事还是等天风出了禁闭后再干会比较安全一些。
不过话又说了回来,这样也不无好处,省略了让人身心俱疲的繁文缛节,更让人期待花烛之夜的绮丽缱绻呢,那可爱的‘女’皇陛下将以怎么样的诱人风姿出现在他的面前呢?那样白皙透明的肌肤染上情欲的红晕时,那倔强又单纯的容颜上呈现出渴求和欲念的神情时,会是怎样惊心动魄的诱惑啊,仅是想象就让他有了难以抑制的兴奋的感觉。
转着这样足以令眼前这位严谨的礼部尚书怒叱为不敬和亵渎的念头,却保持着如圣人君子般高洁无瑕的神情,他温文尔雅地笑道:“谨领圣命。”
窗外那因他到来而彻夜不息的辉煌绚目的灯火从那高高的宫城中倾泄而下,静静地,他看着那华丽的灯河之源,那里深藏着他希望攫取到的最灿烂的美丽宝石,那注定要成为无二之日的光华之子。
唇边,令人不忍移目的微笑静静地绽放。
在这普天同庆,万民欢腾的喜庆之时,宫中一处却异于他处的寒气逼人,气氛压抑。
养仪殿中,殷桐语端坐于正位之上的,冷冷地直视着与自己对坐着的高贵妇人--辉盈上皇--他的外祖母陛下。
“上皇陛下,朕大婚在即,请您务必与今晚搬离养仪殿,以便让此殿迎来它真正的主人。”
“陛下如此言辞不怕外人笑话您罔顾孝道吗?”辉盈上皇忍不住怒火上扬,这乳臭未干的丫头居然敢如此无礼的令她搬离养仪殿,屈居于后宫之地,若是如此称了她的心愿,自己的尊荣又何以维持?
“上皇陛下,今日朕仍留您在宫中贻养天年已是善尽了孝道,否则以您的退位名份,朕即使请您隐居于王居之中,外人亦不能多说二话,如今朕已如您所愿,明天即迎娶皇夫,这养仪殿正该虚位以待,方是正了名份的做法,您再如此的固执下去,会令朕对这段婚姻感到为难和却步的。”殷桐语丝毫不为所动地冷言。
“陛下似乎把自己厌恶婚姻的理由成功地转嫁到我这个老人的身上了,难道您还要说以前枉杀那些入宫侍驾的贵族之子的理由也是我不肯让出这养仪殿的原因吗?” 殷桐语那毫不客气的回话令她的怒气上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身为曾经掌握了这万里沃原的强国之主,却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而拱手让出了这至尊的宝座,令她对任何一个在她之后身居大宝的皇帝都抱持着极为强烈的嫉恨之心,而现在殷桐语的做法无异于火上加油,这种简直是明显要她远离政治中心的做法对她而言甚至比死亡的威胁更令她不堪忍受。
“上皇陛下您错了,与您所说的恰恰相反,朕十分期待这场意味深长的婚姻,今天也是为了表示朕对于这段天作之合的重视才贸然请您离开这所应为朕的皇夫所居的宫殿,这是您所重视的祖宗的律法所规定的朕的皇夫应该拥有的权利。虽然朕相信他是一位不会为自己利益而起争夺之心的谦谦君子,但做为一国皇子的他不应受到任何疏忽的对待,所以朕替他向您要求对这座宫殿的支配权,请您务必在今晚离开这里,这样朕的侍卫们才有足够的时间为朕的皇夫准备一所差强人意的居所。”
殷桐语丝毫不为她的怒气所动,只是冷漠地看着那因怒气而涨红了双颊的老妇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脊背后渗入的丝丝的冷意,那里久经杀戮之人才会有的经过压抑后仍不自知渗出的杀意,他冷静地等待着,他知道这位在宫廷中渡过了她一生的贵妇人绝对不会在这个时间做出太过危险的举动,即使倒退一万步,自己就算已经将她激怒到不得不对自己下杀手的时候,他也有自信在任何杀手的手下保持不败的纪录,毕竟,他的身体里流着的是燕国第一武者的血和骄傲,他拥有自幼训练出的超绝的武技。
果然,静默了大约一柱香之久,辉盈上皇终于压制下自己的怒气,冷声道:“好,好,皇孙儿果然长大明理了,老身倒不必再为皇孙儿担心而再多加考验。今日老身便移至星隐居居住,待王居中的居处收拾停当后,老身自会出宫居住,不劳皇孙儿担心。”
“多谢上皇陛下明理体谅了。”殷桐语淡淡一笑,起身告辞。
走至养仪殿的大门外,他静静地回首看着这巍峨的宫殿。即使知道就算将她逐离了这所宫殿也并不意味着自己在这场战争中得到了什么胜利,可是想到父亲曾经受到过的冷遇就无法再忍受这个跋扈的女人再占据这个不应她占据的位置,从明天起这里居住将是那个人,那个令人感到赏心悦目的温柔男子,从不曾指望能从那位异国的皇子身上得到什么助力,可是他不会允许那个人最终成为自己的敌人,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修真门,涤云轩中。
天逸感到自己自得道以来便没有再感觉过的焦燥心烦。
是不是该向陛下说明凌寒曦的一切呢?虽然凌寒曦的一切的言辞都显得那么的无懈可击,可是浓重的不安始终压抑在他的心中。他应该向陛下警告这位皇夫的危险性,否则当陛下成为第二个岳清峰时,后果将是何等的不堪设想,燕国将整个沦入到凌寒曦的手中。
可是自己并没有任何的证据啊?!
不,他不需要任何的证据,只要将他所见所知的全部告诉给陛下,以他的聪慧自然会对这位异国的皇夫保持了十分的警觉,对,只要这样做就可以了,告诉他,不需要给他任何的意见和建议,让他自己去判断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立刻站起身,准备前往宫中。
“师兄要去向陛下揭穿寒曦的所有‘恶行’吗?”他的身后传来那熟悉的闲散的声音。
天逸猛的回头,只见天风的身影懒懒散散地半躺在蒲团上,手中还拎着个酒壶,一双眸子却清亮如剑。
“你要阻止我吗?师弟只怕你还没有那样的能力。”天逸淡淡地笑道。
天风扯了扯唇角,懒洋洋地笑了笑说道:“我现在当然不是师兄您的对手,可是,我不相信师兄您会为了那还不确定的危险而彻底毁掉自己的所有修为。”
“你的意思是‘同归于尽’吗?”天逸感到一股难以控制的怒气升到心中,他的师弟,他那自入门以来便跟前跟后,自己一日日看着他长大的师弟,居然为了别人这样的威胁自己。
“哎呀,真是的,师兄眼里我是这样无情的人吗?”天风露出了仿佛很真诚的苦笑,轻轻晃动着手指,说道:“不关我的事情啊,只是修真门的人有义务对他的秘密保持缄默。”
“义务!?”
“是啊,义务,师兄难道真的不知道那个‘巫家’的事情吗?还是说师兄故意地忽略了这一点呢?”天风无邪般地歪着头对他笑道。
天逸浑身一震,仿佛什么东西被猛地挣断了一般,他重重地跌坐在最近的椅子上,怔怔地出神。
好一会,他才猛抬起头,确认一般重复道:“那个‘巫家’吗?”
“是啊,那个令道魔两道都必须对他尽着义务的‘巫家’,师兄,您要放弃修真者的身份和修为去向陛下说明这一切吗?如果您坚持如此,我不阻止您,但从此您与修真门没有任何的关系,终身被修真门视之为‘叛门者’,这样也没有关系吗?”天风淡笑着说着如此严重的话。
“他要做什么?”天逸仿佛失去了分寸一样问道。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天下没有人有权利阻止他得到所想要的任何的结果。”天风平静地说道。
天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至少他表面上恢复了平素的平静:“我明白了,我不会做任何有违修真者规则的事情。只是,没有意识到他是那个‘巫家’ 之人似乎并非因为我的迟钝,而是有谁在我的意识中施加了咒法,我亲爱的师弟,没有他的允许擅自打开这道意识的封禁,没有关系吗?”做出了决定之后的他甚至在口气中带上了三分玩笑的味道。
“啊,可能结果会很惨吧,可是让我眼看着如父如兄的师兄你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踏上不归路,可也是我做不到的啊。”天风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仰头灌下了一口酒,“如果一定要谢谢我的话,那就拜托师兄你下次禁闭我的时候多给我带上几坛好酒吧。”
“哼,为你偷渡美酒的人还少吗?”看着那懒懒散散的酒鬼模样,天逸说不出的无力。
“呵呵,门下多少还是有几个孝顺的徒子徒孙啊,否则我混的岂不是太惨了?好了,夜半幽会到此结束,突破师兄你的禁制而传送来镜象还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啊,快早点把你可爱的师弟我放出来吧,虽然有酒,可没有人对饮也是件很无聊的事情呢。快放出来我,一起来喝你私藏的美酒吧。”轻笑着,天风的身影飘然淡去,只留下摇曳的烛火微明。
天逸静静地枯坐着,许久许久。
无声的叹息悠悠地在空气中消弥而去。
第十九章
若让燕国的礼仪教官们评选出一位最有天赋的学生来,那么凌寒曦无疑是最有望当选者。
从递献国书到接受册封为燕国‘永睦君’,无论是多么细小的细节,多么繁复的礼节,他都以极完美的姿态呈现在众人面前。令人几乎以为他早不知道练习过几百遍的熟练,而不是仅仅在五日之中听教官们走马观花地匆匆讲解一遍。
若一定要挑出他有什么失仪的地方,那么就只能算在他递献国书时,第一次面睹了女皇陛下的芳容时的失神了,但若将此解释为对自己妻子容颜的惊艳也并非是完全不可理解的。毕竟,身着着红色缕金的华贵婚服的女皇陛下的确有着艳冠群芳的魅力,就连那保持着‘燕国第一美人’头衔数年之久的清昭帝姬也不得不在这特殊的日子里逊色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