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脸色阴沉的西岐主帅便立于身后。
他二人瞪目相视,同时抽出兵刀相迎瞬间已交三回合,依旧平分秋色。
「我让族人分好财物四散而走,马身重量均与带一人行走时相等。」暂且分开时,丰将不禁奇怪,「你怎幺知道我走这个方向?」
「蹄印不同。」姬发森然怒视此时竟还悠然自得的丰将,只恨不能将对方这张心满意足的脸孔撕得粉碎。
「原来如此,我熟于马上狩猎,却想不到竟然将这点算漏。」丰将这才省悟他的部众将财物负于后背,而他却将姬旦置于前怀,所以这马蹄印前后的深浅自是不同。
此刻这个男人只身追来,大概也是担心判断有误,而将其部下分散追踪其它蹄印吧?
姬发之前眼见姬旦坠马,恨不能立即前去察看,但面前这位劲敌他却不可不防,一时心内烦恼,胸中更是杀意滚动。
「你还是来了?哼,我真不知他看中你哪一点?」丰将答非所问,只对着姬发诡然一笑,「不仅扰我帐中好事,也累他自毁身体。」
姬发闻言已近疯狂,他不待丰将把话说完就挺矛再刺。但丰将架住他这一势之后却好象并不愿与他缠斗,只邪邪一笑,「武庚两日内必到,你们自当小心。」
言毕,丰将从怀中掏出一物扔到姬发马前,虚晃一势打马离去。
姬发捡起那物,却是一块画着繁密地形的兽皮。他知以此时姬旦仍留在林中的情形,才使对方不得不顾忌弟弟的性命而留下地形分布图。
想着对姬旦心怀叵测的丰将,姬发心中自是恨极,他待要追击却念着姬旦伤势,只好忍耐,快步奔到涧下来到姬旦身旁。
在将双目垂闭的姬旦抱回怀中那一瞬间,姬发只觉胸口被人用刀狠狠地砍了一下。
他永远也忘不了刚刚所见的情景!而现在他几乎感觉不到姬旦的呼吸,亦被姬旦那苍白的脸色所惊骇。
他伸手探了探姬旦的脉息,总算才稍稍放下心来。
即刻,姬发再度紧了紧臂膀,烦躁暴怒的气焰渐渐平息。
他没事,真的没事!
懈下心神来的姬发紧紧地拥着怀中人,将温暖的感觉充盈到臂中每一个角落。恍恍惚惚间,姬发垂头将唇密密印在姬旦脸部的各个地方。
如今他虽不能见着姬旦温柔的眼波扫过他面容时的宽慰之色,却还可以体味怀中人那似幻似真的柔软触觉,与熟悉的清爽气息。直至此刻,姬发才终于完完全全地定下神来。
但看着怀中的姬旦与寻常相比苍白太多的脸色,姬发亦不自觉地颤抖着,他提气将姬旦抱至溪边,用手指沾水轻轻地替他洗去脸上的尘土,跟着加大力道拍着姬旦的面颊,但仍不见他醒转。
姬发心疼之极,张臂狠狠地一把将晕睡中的人圈进怀里。他能感觉到姬旦被水润湿的额角,忍不住用下巴将贴在姬旦额前的湿发拨开。随着怀中人黑色发丝的偏移,姬发不经意发现印在姬旦颈间的几枚深红痕印。
他当然知道这些痕迹代表什幺。
姬发脑中轰然一响!
无尽的愤怒、懊悔、嫉恨、羞傀、憎恶、痛苦还有酸楚,种种滋味瞬间齐涌心头,他只觉口舌发苦,心痛欲裂,只恨不能立即与怀中人一块死去。
所以晕迷中的姬旦被这股大力箍醒,他嘴里发出的微弱呻吟也无法传递到姬发耳内。
「旦?』
姬发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他死命压着妄图起身的姬旦,一遍又一遍唤着怀中人的名字。
此时此刻,姬发才发现他根本不能安于接受--用姬旦的身体换回的平安。
温热的液体洒在了被搂得神志恍惚的姬旦脸上,他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然而却因极度的晕眩而暂且无法视物。
浑浑噩噩问,姬旦只感到有一只强劲结实的臂膊将他牢牢搂住,而那人另一只烫滚颤栗的大手竟然用力捏住他的脖子,以一股野兽撕毁猎物的力量,狠狠地抓捏着先前丰将留在他颈上的痕迹。
那人虐待一般毫不怜惜地越掐越紧,迫使呼吸困难的姬旦不得不抗拒对方的暴行,然而却毫无效果。他仍以为是丰将的钳制,不禁心中大急。
「走开......丰将......」
处于晕眩状态中的姬发闻言讶然昂头,看着神智不清的姬旦。
怀中人那张再熟悉不过的秀美容颜此刻就呈现在他眼前,姬旦脸颊边沾染的水滴,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晶莹而诱人的光泽,耀得怀中人如玉的脸庞竟似散着淡淡的光晕,只看得姬发喉咙有些发紧。
已经很久了,姬发都没有这般毫无顾忌地拥着姬旦。
因为他与他都有妻儿,而有段时日以来,姬发还曾暗自恼恨姬旦,好似全然忘了在卷阿山里养伤时他们的定情之事。
但是,与之前他竟狠心默许姬旦冒险,来恳求丰将的自私相比,他又有什幺资格责备姬旦呢?
只是,在昏浊中努力挣扎的姬旦,却激起了姬发深藏于心的别样情绪。
怀中这具柔韧的躯体是他渴望已久的宝贝,却一直没有真正拥有!更何况此时此地,姬旦好象错认了他,而且四下亦再也没有别人前来打搅。
不知道丰将还碰过姬旦身上哪些地方?
想到这里,姬发心中的疼惜演化为无尽的愤怒,他狠狠地将姬旦的腰身用力一折,好想就这样让姬旦溺于他的拥抱之中。
就在姬旦几乎认为快被来人杀掉的时刻,他突然听到发狂一般的呐喊从抱着他的人嘴里咆哮而出,但是他耳朵仍然轰鸣,眼前更是因为撞击而暂且黑沉一片,根本听不清来人的声音、认不出来人的相貌,也分辨不出压在他身上的人究竟是谁。
他只知道掐住他脖子的手掌终于松了。陡然间再次呼吸到空气的姬旦,剧烈地咳嗽起来。
立即,那只前一刻差点掐断他喉咙的大手,开始与它主人身体全然相反的温柔,轻轻地抚慰着他的后背。
接着,姬旦感觉到他被那个人满满地搂着,昏昏沉沉之间似乎听到那人的喉管里发出几声类似野兽「呵呵」的嘶吼声响。
接下来,一个软滑的东西硬生生地挤进了他的双唇,分开他无力反抗的牙关,在他的嘴里疯狂地吮吸搅动。
姬旦大急,不自觉张口欲呼,却让来人将他的唇舌占据得更满。微弱的推却力道被看不清面目的男人霸道而不失温柔地制伏,本能的退缩却被对方更加蛮横地压制。
羞耻与屈辱随着衣衫的尽褪与身体的逐渐袒露而纷乱涌上心来,在对方离开他的嘴唇,咬向他的颈项与胸腹并顺滑而下时,姬旦终于体会到了恐慌的意义。
神智错乱下,姬旦早已没有力量去辨别包围他的气息,又怎会让他的心这般焦躁不安?那游走在身上的宽厚手掌又怎会让他莫名地心烫如焚?
但是当身上之人的动作越发急促时,姬旦被分开的双腿也禁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而跟着被对方稍加抬高的腰椎,更让他初次尝到无助的滋味。
「不......」
不知向谁发出的微弱央求刚刚才绽出口,一股犹将身体劈成两半的疼痛便让姬旦的语音化为了哀鸣般的呻吟。
覆在他身上的沉重躯体以一种不容人推拒的力道扣着他的腰,一次次在他体内不断撞击。
姬旦只疼得难以自制,偏偏他的嘴唇又再次被对方,用与身下粗暴截然相反的温柔堵截,只吻得他呼吸越发不顺,到最后似连喘息也不能发出了。
好不容易待到来人再次离开他的唇舌时,他只能靠着本能无神地吸着空气,脑海一片空白。
飘荡在这极致的痛楚与不安中,姬旦恍惚间竟似感受到卷阿地界那股和煦的微风,被人侵犯的愤怒与耻辱却在这股风向里,被一股让他更感亲切的灼热与甘甜所消融。
是谁在对他做这样的事?
为何他竟有迎接对方拥抱的反应?
姬旦迷失在这离奇的感觉里。渐渐地,连仅知有人对他所做的事也无法确认了。
「二哥......姬......发......」
在意识快要全部失去的时候,姬旦的口里发出了细微的呜咽,不知道是在向着那深藏于心的人求助,还是本能地希望此刻抱着他的男人却是这名字的主人。
「原谅我,原谅我!」听着姬旦无意识地呼唤,姬发又是怜惜又是自责,心中不住哽咽。
他伏在姬旦脸上连连亲吻,却没有道出他的央求。
他知道姬旦最是高傲,平素便是要了这弟弟的性命也不会向他开口求救,但此刻他却在一时冲动之下趁人之危,将姬旦逼至如此境地,他心中更感疼痛--但毫不后悔!
他能感到姬旦纤长柔韧的躯体,随着他的挺进而不堪重负地摇晃;他能体会姬旦温热的肌肤以及细软的发丝,与他的身子相贴相擦时带来的酥软激昂,他亦能察觉姬旦浅浅呻吟之中所带的痛苦与迷离......
这些无不让他神魂飞荡,难以自持。
但当神智梢加清醒之后,姬发哪曾想到:如今竟是他真正犯下伤害姬旦的事来?胸口疼痛得难以自制,姬发只能牢牢地抓住姬旦的手臂,将全身的重量交予了姬旦纤细的肢体上。
只有这般亲密的接触,他才能忘却他们都已成亲的事实,他才能感受到这一个神清骨秀的人儿,仍然全部完完整整地属于他。
「旦,对不起,对不起!」一次次在心中这般说着,行动间亦越发温柔体贴,指尖的挑逗也越来越灵巧安慰。
但是这般情形下,姬发仍以一记最为猛烈的碰撞,勃发出长年的渴望与相思,将身下人再次硬生生地逼人黑暗的晕沉中。
一切归于平静。
山风拂过之时,姬发的身体感到微凉,他突然惊醒过来。
眼见晕厥在怀中的姬旦那一身斑痕错乱的惨状,他忍不住狠狠地击拍自己的脸庞数下,连忙就着溪水为姬旦细心清洗身躯,跟着手忙脚乱地替晕睡不醒的人裹好衣衫。
但当他看到姬旦平日系悬于腰间的那块通绿翠玉时,姬发毫不犹豫地将它收入怀中--
这块玉是姬昌赐予他所有孩子的物品,他们兄弟各自都握有一块,意味将来成亲时送给心爱之人。
但姬发与姬旦虽已各自娶妻,却都未将此玉送出,所以这回他真真正正拥抱姬旦之后,便将弟弟的玉块堂而皇之地纳取而来。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阵阵急骤的马蹄声响,不容姬发再细细品味心中的苦涩与酸痛,他收臂回转,顺势理了理姬旦那被他弄乱的发丝,逼迫自己掩了柔情与疼惜。
"二王子,崇人的毒烟在半个时辰前再次袭来,我军现已击退他们的进攻。」赶来的一小队人马见得姬发与姬旦都在此地,无不大喜,连忙翻身下马禀告。
「怎幺这幺快就击退他们?」姬发听闻不禁疑惑。
「四王子临走前将最后两块硝石留于中军大将。」那兵跟着相报:「四王子还说过:若再有战事,崇应彪应不知我们手里握有多少硝石,必会收敛,我军应趁此良机离开这片山区......」
「就依旦所言行事。」姬发点头,顺便将兽皮递与那兵,「按此图突围,然后回转大军一举歼灭他们,再与父王汇合!传令三军,即刻出发!」
等众将领命绝尘而去,姬发这才懈下脸上严肃的神情,他低首凝望怀中人,目光中不自觉透着无穷的柔情与温暖。
姬旦醒来的时候双目已然可以视物,发觉自己这时居然身在西岐军营大帐。
他刚刚才睁眼,帐外便有一名小校进入禀报:在他昏迷的时间内,大军上下已悄然出动。
他们的军队很快地便借着丰将画在兽皮上的地形方点阵图,突到崇人后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人敌兵阵营,短短半日便将毫无防备的崇国军队击溃,最后崇应彪只带着数十人狼狈撤逃。
听着这话,总算让姬旦省下心来,但随之他泛起疑虑,接着他记着晕倒前所遇之事,顿时脸色惨白。
「旦,我追上的时候,便发现你身边有这张让我们大胜的地形图。」姬发却在姬旦脸色突变那一刻,立即上前环住了他的身子,将他搂靠在怀中。两人便以这种姿势一并坐在大帐的榻中。
「你没事吧?我瞧你脸色不大好?」
姬旦低头见他身上穿戴齐全,又听着姬发之言似乎并不知他所遇之事,不禁才稍稍放下心来。
莫非是丰将见他决意寻死便不得不改变主意,行那苟且之事后,便将地形图留下的幺?姬旦茫然猜测,痛极的大脑里根本理不清丝毫头绪。
但那被人无情侵犯的真实感觉此刻涌上心来,姬旦的身体止不住微微颤抖。
立即,拥着姬旦的温暖怀抱加紧了圈搂的力道,滚烫的热度与熟悉的味道几乎有种让姬旦落泪的冲动--
这个时候以他这具残破之躯,还有什幺资格待在姬发身旁呢?他就连维护表面平衡的勇气也快消失了。
「旦,你别吓我!可是身上何处不舒服幺?」
姬发哪会不知怀中人想什幺?见着姬旦那双锐利的黑眸好似在这瞬间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显得呆滞无神,他的心再感痛楚--
就算他特意让人在姬旦醒转时禀报军事,似乎也不能冲淡姬旦心中的伤痛?但最卑鄙的是,他这个始作俑者竟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而假装不知。
很少听到姬发用这般惊惶又虚弱的口吻说着话,一时间让姬旦无所适从。不过事事以姬发为先的姬旦很快便迫使自己恢复了冷静,试着推了推环住他的姬发,但是对方却是纹丝不动。
长长地叹息,姬旦宽慰般柔声开口:「二哥,我没事。」
仍是止不住发颤的清柔语音,但说话的姬旦却尽力透着安抚他人的语气,真的让姬发心疼。
他再也无法自制,伸手扳过身下人的腰腹,以更为猛烈的力道环住了姬旦,但正欲将唇落在姬旦眉间时,却被怀中人反射性地避开。
虽然姬发知道这是姬旦不明事情的真相而自惭形愧,但他见到姬旦如此敏感,心中更感痛苦。眼见姬旦这般反应,姬发不由得深深自责,只将姬旦揉进怀里好好宽慰。
「你好生休息吧,我就在你身边待着。」姬发柔声说道,虽依姬旦之意避过头去,但仍伸手缓缓抚慰着姬旦后背。
怔怔地望着温柔得如同那年在卷阿山中养伤时的姬发,姬旦终于闭下了双眸。在身体与胸口不时上涌的阵阵抽痛间,迷迷糊糊地再次跌入梦境。
次日,姬旦怱染伤寒高热不退,姬发急令军医诊治,时时守候其弟床前,担忧至极。
如今崇应彪兵败,武庚必不敢深入追击,姬发遂令军士在此地梢作休息,天亮时清理出大量攻城器材,他将从崇应彪处缴获的临车与冲车一并纳入前锋帐营,一路急行,很快便插入崇国后方。
这一日,就在姬发督令大军落营之际,校门宫领着风尘仆仆的姬奭进入中军大帐。
「四哥,你让我们好等!」姬奭瞧着现已苏醒,体温逐渐恢复的姬旦,冲口便是大声抱怨,但语声里却似隐隐松了一口气。
「二哥人呢?」
「他去细查军粮、兵刀册目去了。」姬旦悠悠说道,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姬发自然露骨的温柔,心尖涌上一股淡淡甜意,但却让更浓的苦涩包围。
姬旦抬头望向弟弟,接着侧头示意帐内军卫不必在旁侍候,姬奭待帐内闲人的身影消失,便立即奔到姬旦身旁再仔细看了他一眼。
「你避开崇城而来,难道在途中受到什幺惊吓,怎幺如此模样?」姬旦对这位鬼灵精怪的义弟却是纵容得紧,暂且收回神思,抬眸勉强笑道。
他如今身体无所大碍,只是精神极为不好,时常陷入凝神自思的境地,直让守在他身旁的姬发吓得连连呼喝才能回过神来。
「我在途中便收到消息,得知你们被困栖凤崖附近。好在四哥你们终于平安到来,否则我回去怎生向缨儿交代?」
「无妨,有缨儿给我的硝防身,此次总是有惊无险。」姬旦轻言安慰。
「缨儿她就是偏着四哥,我临行前她连硝石也不许我看一眼呢。」笑容可掬的姬奭听到这里,故意拉下脸来悠然埋怨,只是双眼中却无嫉妒之意。
「你呀,都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怎幺说话行事还是与二哥一样这般......」
「三个?」姬奭听到此话,不由得弹身惊道:「缨儿她又有了身孕?」
「出征前,大夫说缨儿腹中的胎儿刚刚足月,你不会忘了那些日子以来你们相处的情形吧?」姬旦看似又气又好笑地低声斥道:"旁人不知,还只当我享足天伦之乐......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