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泳——斑鸠サハラ

第一章

在毕业典礼结束后，少了搬出动的三年级，宿舍显得特别冷清。

“嘎……不会吧……”

当野村一至到集会室前的布告栏上看见下个学期的文章分配表时，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

听到他的声音，跟他一起来的摩莉点点头露出一副“难怪”的表情。

他有这种反应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一至的室友栏里写的是比他高一年级的学长，而且还是这所藤乃宫学园第一学生宿舍、通称“青岚”的舍长：须永友彦的大名。

附加说明的是一至目前的室友，是站在他身边一脸同情状的川久保摩莉。

“别这么沮丧嘛，像我下学期的室友还不是一年级的菜鸟。

摩莉的室友栏里写的是“新生“。

青岚宿舍是以两人一间为原则，到了每年的毕业典礼时会作一次大为了不让搬迁引起混乱，通常是让其中一人移动，而室友的排定则是以同学年为基准。但是，不晓得为什么每年都会有几个学长和学弟同住的特例。

明知如此，但是一至和摩莉都没想到特例竟然会落到自己身上。

“你还好，反正是跟一年级的新生住不用在意太多，哪象我是跟学长住，从此要过一看被差遣和看人脸色的日子了。”

一至哀怨地看着摩莉。

这时突然有三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他们背后。

“学弟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须永可不是这种人哦。”

“是啊，不需要到这么厌恶的地步吧？他又不会把你吃了。”

听到声音回头的一至和摩莉同时吃了一惊。因为站在他们身后的是柴和真田学长，而夹在他们中间苦笑着的是须永学长本人。

“对、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全身僵硬的一至慌忙低头道歉。

摩莉也连带地低下了头。

在宿舍，学长学弟的上下关系非常严格，要是敢反抗学长成为焦点人物，以后绝对没有好日子过的。

“没关系，你不用道歉。任谁被分配到和学长一起住都难免心情沉重，只能说你运气不好了。”

须永为了缓和现场的气氛故意口气轻忪地拍拍一至的肩膀。

小心翼翼抬起头来的一至看到学长们调侃的笑容，才知道原来他们并没有真的动怒。

“而且，如果须永敢虐待你的话，还有我们这些哥哥做你的靠山，不必担心啦！从下学期起我们就住在你们隔壁，欢迎你随时过来避难。”

微笑说话的真田是须永现任的室友，从下学期开始就搬到隔壁的房间和紫一起住。

“你说谁欺负他？”

须永不服气似地抗议。

“我是说如果嘛。”

真田敷衍地咳嗽一声后迅速走出了集会室，须永和柴也跟着他出去了。

在学长都离去了之后，一至和摩莉才哪释重负地互相对视。

“……吓死我了。”

一至虚脱地吐了一口气，连摩莉也苦笑地叹了一口气。

“不愧是学长，果然魄力十足。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藤乃宫共有古个学生宿舍，规模最小的就属青岚宿舍。从一年级古巴三年级合计大约八十个人的宿舍里，并没有多少机会能和学长说到话。

更何况是在背后批评被听到。

“不过，看他的人好象不错嘛。”

“啊……什么啊？”

“就是你未来的室友啊！须友学长比想象中感觉来得温和。”

“嗯……说的也是……”

想到刚才须永的态度，一至觉得有点奇怪。

因为那跟一至对他的印象有蛮大的出入，印象中他应该是个更严肃冷淡的人才对。

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有一次一至和同学在学生餐厅聊天聊得HIGHR 的时候就被他凌厉的眼光瞪过。

虽然他并没有过来纠正，但是那时须永的眼光却冷峻得让一至永生难忘，之后好象也经常感到须永的视线在自己身上逗留。

原本一对还想须永是不是讨厌自己，但是看刚才那个情形又好象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他看起来好温和的样子……

“我们回房去吧。”

“啊……好。”

再浏览了一次分配表，两人就离开了集会室。

“时间过得真快，一看就这样过了。想当初还因为第一次住宿舍，很怕不能适应呢。”

整理好自己的行李，一至倚在窗边凝视着窗外。从位于二楼角落的这个房间，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盛开的樱花。

“是啊，刚进这所学校的时候还吓了一跳，担心自己究竟能不能适应呢。”

摩莉刚进学校的第一天就遭到聚集在门口的学长的拥抱攻击。

升学名校藤乃宫学园，因为聚集了来自各地学生，所以几乎有近乎八成的学生都是住校生。

和尚学校没有女生已经够可怜了，在宿舍的规则和门禁时间束缚之下，连跟外部接触的机会都微乎其微。

所以他们注目的焦点自然集中到长像突出的同性身上了。

在学校内为某特定对象开设俱乐部或组织亲卫队是校方认可的社团活动。连三座学生宿舍间都以可爱学生的进住率互争胜负。

“因为你实在长得太好看了。”

对摩莉的受难日……不、该说是被摩莉冷落的那些热情学长的受难日非常熟知的一至苦笑的说。摩莉听后不快地皱起眉头。

“一个男人被说长得好看有什么好高兴的？”

听到摩莉的老反应，一至无奈地耸耸肩再度把视线投向窗外。

白色的花瓣在和风的吹拂下，像雪一样在空中飞舞。

提早盛开的樱花已经快要变夜樱了。

一至想起第一天和摩莉在这个房间相遇的情景。

在舍监的带领之下，一打开这扇房门，立刻和比自己早一天住进来的摩莉眼神相遇的刹那……一至心跳漏了一拍。

他就是那个在开学典礼上代表新生致答辩的学生。

一至还刻这个以最高分入学的新生，是如何以他出色的外表在礼堂上引起全校骚动的情景。

近距离看川久保摩莉的脸，以一个男人来说的确是漂亮得过了头。

虽然用形容女性的用词来形容他有点夸张，但是他那如雕像般深远的轮廓和硕长的身型都散发出仿佛是上帝杰作般优雅的感觉。

不守会让一至感觉心跳还有另一个原因。

承受了摩莉仿佛看着侵入者般的视线，一至在那一瞬间有种似乎两人间有一道冰冷空气划过的错觉。

那种太强烈的排斥感让一至没有太多的心情去留意摩莉的美貌所带给自己的冲击。

好象不太好相处……是一至对他的第一印象。

那时的窗外好象也飘飞着樱花花瓣。

但是……

一至心想，自己跟他的个性真的十分合得来。

因为要拭去原有的那种感觉并没有花上太多的时间。

“真田学长应该已经搬出去了吧。”

摩莉突然这么说。

一至把目光移向自己的行李

“须永学长要是看到我搬这么多行李去不晓得会不会生气。”

他有点担心地说。

刚搬进宿舍的时候，只带了为数不多的生活必需品而已，没想到日子久了身边的东西也渐渐多了起来。

最多的就是像一堆小山的书……

在两人共用的房间放置太多私人物品的话，不但会让房间看起来变得窄小，而且也不雅观。

不象摩莉是把东西慢慢带进去的……一至心想要是把这些东西一口气带进去的话，须永学长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别担心啦，那个人看起来挺随和的。”

轻轻微笑的摩莉其实也满随和的。他经常帮不善作家事的一至整理和打扫房间。

“我先去看一下真田学长搬出动了没有？”

听了摩莉的话有几分心安排一至走出房间。

剩下摩莉一个人……

“是啊，他一定会很疼一至的。”

他的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微笑。

最早发现须永凝视眼光的大概是摩莉吧，包括了藏匿在眼光中那份热切的感情。

“……一至……”

他试着呼唤已经不在房里的室友。

好痛苦。

一至说在两人同处一室外的这一年间很愉快。为了要听到他这句话，自己做了多少努力……而且为了不要太深入他的生活，自己又是如何地尽量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

摩莉心想幸好自己做得很成功。

明明终于可以从可悲的单相思中解放，但是为什么临别之前自己的心又是这么的不安定呢？

“一至……”

摩得再度低唤他的名字。

门外传来啪搭啪搭奔跑的脚步声。

一至满脸潮红地出现在门的另一边。“我跟你说，须永学长的书比我的还多，而且有好多都是我想看的。”

一至从天花板比到地上。

“……是吗？太好了。”

“他还说因为真田学长的书本来就很多，所以叫我不必在意。”

处于兴奋状态中的一至没有察觉到摩莉一脸牵强的笑容。

“干脆现在就搬过去吧。”

“要不要我帮你？”

“好啊，待会儿我请客。”

之后，把东西都运到新房间的一至。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咖啡。

“谢谢你的帮忙，这是请你喝的。”

一至把咖啡递给摩莉。

“谢了。”

摩莉坐在已经没有人使用的床上把咖啡打开。

只剩下弹簧垫的空床看起来好寂寞。

一至也在直到今早还是属于自己的床位上和摩莉并肩而坐。

“真田学长他们今天晚上要开欢迎会，希望不要让舍监老师发现。”

摩莉默默地注视着笑得很愉快的一至。

他的前室友有着受人欢迎的性格。

虽然不是特别活泼或是温和可人，但是只要和他在一起，就会被一种愉快和安定的感觉包围。

用不了多久他一定会跟学长们处得很好吧。

“我还有一些东西没整理。”

一至把喝空的咖啡罐捏扁站起来说道。

感觉到床垫的晃动，摩莉这才惊醒似地抬起头来看着一至。

“你性格这么差，可不要欺负新室友哦。”

“谁个性差了？”

“你！”

摩莉抓住一至伸出来指着自己的手指把他拉回床上。

“我再问你一次，谁的性格差？”

“我不是说了是你吗？”

两从都笑得很开心，到这里为止可能都是开玩笑。

其实一至并不觉得摩莉的个性很差。这个长保学年第一名的好友虽然有点不爱说话和冷漠，但是他那成熟的感觉和稳重的性格常是自己仰赖的对象。

而摩莉也没有把一至的话当真，只是一想到这或许是最后一天两人能这样闹着玩就有点不舍得这样放一至走。

“我再问一启蒙遍，这次你一定要老实告诉我。”

被摩莉压在身下的一至怕痒似的四肢乱动开始挣扎。

“所以我说……”

忍住笑意说话的一至，口中所发出温暖的气息突然被吸进了摩莉的下颚之中。

摩莉的身体掠过一阵颤抖……

“--？”

一至惊愕的睁大眼睛。

缓缓从床上起身的摩莉，拉住一至的手帮他站起来。

看着惊讶得说不出话的一至，摩莉冷笑了。

“就算是离别的表示吧。”

“……离……离别……你……”

终于回过神来的一至用力擦拭着自己的嘴唇。

“只不过是个吻而已嘛，这么紧张干嘛？其他房间里的人还不是都在做？”

“你，你真是……”

比起被吻，更让一至吃惊的是自己居然会从摩莉的嘴里听到这种轻佻的话。

摩莉老是嫌向自己表白过的同学污秽，一至还以为他对这种感情的事有着自己坚持的洁癖。但是为什么今天他会毫不在乎地突然说出跟他性格完全不符的事？

“你不是说过对这种事没兴趣吗……”

“是没有。”

“那你这什么……？”

看着一副不在意模样的摩莉，一至控制不住地开始发起火来。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嘛。”

“开玩笑就可以把别人的初吻夺走吗！”

“哦……原来是初吻啊。我还以为你已经找谁试验过了呢。”

“你说什么找谁试验？”

“任何一个男人啊。”

“王八蛋！我也没有那种兴趣！”

一至气得把手上的空咖啡罐往地上一丢。摩莉故意装做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吃惊表情。

“那你得小心不要被须永学长侵犯了。”

“须永字长不是这种人！”

“哦……你已经开始替他说话了啊。”

两人之间的空气开始变得尖锐起来。这可能是两人同室以来第一次吵架。

摩莉的脸上充满着一至未曾见过的阴沉表情，好象他跟这一年来与自己同住一室的室友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似的。

一至不明白摩莉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也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只能用愤愤不平的眼光瞪着他。

然而先移开目光的是摩莉。

他放弃似的把视线转移到窗外。

从窗外吹进的微风撩动着摩莉的长发，像丝网般的发丝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金黄色的光芒。

“……樱花也快谢了。”

这不是在这种时候应该讲的话，但是一至像完全忘了刚才的纷争似地出神地凝视着他的侧影。

在漫天飞舞的樱花中，摩莉美得令人窒息。

是啊，一至到现在才发觉，一年前第一次看到摩莉的时候他就是这么美。

虽然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你不是还有东西没整理完吗？去吧！”

“……嗯……”

摩莉的视线还是停留在原处。

凝视着他面无表情的侧脸，一至刚才的愤怒已经完全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寂寥和心酸……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情。

“……摩莉。”

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唤。

他相尽可能的究竟是什么回答呢？

一至在无计可施的情形之下，只好转身离开自己的前室外友走出了房间。

“……一至……一至，你没事吧？”

被拍了几下脸颊，一至才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眼前的视线不清是因为室内昏暗的关系吧。

窗外一片黑暗，室内的照明也只有书桌上的台灯而已。

有几个人从上方俯视着自己。

“要睡的话就上床去睡啊。”

像轻抚似地拍打自己脸颊的是须永，他身旁还站着柴和真田两位学长。

“这里……是哪里啊？我……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