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晚上会做梦,早起也要把它忘掉,免得心思悸动,控制不住,免得有朝一日像断线的风筝,除了被风撕碎或者遗忘
,没有别的下场。我知道,我应该心甘情愿的屈服下去,和其他人一样,吃喝拉撒睡,循规蹈矩。
可是,有一天我突然问自己,为什么我非要这样,和别人一样?为什么命由我生而生,因我亡而亡,我却要听从他的摆
布,做不成半点主张?为什么我没有破茧成蝶,凤凰涅槃的机会,甚至没有和命协商交涉的权力?从头到尾,我就只能
充当个会呼吸会心跳,纯粹的被支配的傀儡?”骈的紫眸与灯光交相辉映,更加深沉,叫人望不到底。
“我不想这样,我不喜欢,我不喜欢接受自己不喜欢的生活。我不是不爱命,不是不敬谁,我要的很简单,太简单不过
,自由,无非是自由。哪怕天地再大,人海茫茫,鬼界幽深,只要有那么一处地方,够我躲够我藏,够我无拘无束随心
所欲的活,我就心满意足,不做他求。你说我隐世也好,逃避也罢,我想的就只是这些。
可是,不能够,也没有这样一处地方任我宣泄,只要我活着,我的命运归天归地,归其他所有人,就是不归自己管。
叫我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要么忍气吞声,苟延残喘,说不定什么时候碍防到别人,就会没有前兆
的被一脚踢开,挨上一脚,糟糕的话还会无端丢掉所有,包括小命;要么出人头地,绝世独立,抢在被命扼制之前,扼
制住命运,代价或者不是简单的头破血流,九死一生。也许机关算尽,落得惨不忍睹,魂飞魄散的下场,但至少,结果
未揭露前,还是有一丝希望的。
接近于飘渺虚无的希望,可以带来大麻一样的快感,他们存在在脑海里,被一百万倍的放大,使人坚信他们有多么近,
多么近,伸手就能触到。
事实呢?我们被欺骗,我们被希望一再的欺骗而又一再的甘愿上当,我们可怜的心灵被一伤再伤,千疮百孔,却还是会
相信。相信所爱的人走了会回,即使不回来也是在某地爱着自己;相信拥有的青春岁月在某处寄存,等我们到另一个世
界就可以去重拾;相信明天不是世界末日,我们的希望还有希望;相信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那时是真的可以自由自在无
忧无虑,命运终于也不再干涉我们。
这就是希望,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我们每个人都穿着皇帝的新衣,任由他愚弄。但即便是这样,也还是选择相信,
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我们生怕会因为不信而错过什么。
你是否也这样苦闷过,是否也有这样的愁楚?”
骈深深的凝视着上官集,仿佛魔咒,叫后者动弹不得。
“一半的你盼望展翅翱翔,海阔天空,一半的你却被捆缚住双翼,一点都动弹不了,只能徒劳的羡慕别人;一半的你不
得不在人群中穿梭奔忙,为了面包牛奶,一半的你渴望自作主张,不再受上司家庭等等等等的约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爱谁就是谁,天荒地老,想抽身就抽身,干干脆脆;一半的你爱着这个世界,掺杂着你内心的
奢望,一半的你懊恼的屈服于这个世界,时时妄图挣开锁链、寻求解脱。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爱极了自由?
如果你是,你会懂得我的选择,你会了解我为什么对星曜石势在必得,你会知道我对得到星曜石全部灵力之后的生活有
多么渴望。我是个鬼,比你们人类受命运管辖的时间长的多,自由的希望也小的多,远的多。所以需要我执着的多,否
则他就会弃我而去。我不要那样,我宁可奋斗,死无全尸,也不要活在绝望里!
你听清楚,我一定要星曜石,完整无缺的归我所有,如果我输了,无论什么原因,我输了我会认。但那时我会和星曜石
一起毁灭,并且会抢在命运嘲笑之前,我一定会那样做!”
意气飞扬的骈终于说完,本以为上官集会赞叹或驳斥,会感慨或惋惜,谁知这位听完只是长舒了一口气,微微一笑:“
我爱的人不是你。”
(二十八)拼
“我很确信,你不是我爱的那个人。”上官集此时此刻的笑容和羽之何其相似,不禁叫对面的紫色眸子闪过惊讶,但他
随即又笑回邪狞:“哦?你唾弃我?那我真是荣幸之至,上官,能得你恨也是我们的缘分。”
“不,我并不恨你,你不值得我恨。”上官集语气极为平淡,仿佛波澜不惊的死水,“你将真相拖出背影,只会让我更
加了解他,更加爱他。”
骈深紫的瞳仁难以置信的盯住眼前人:“那样软弱那样傻气的家伙你居然也......”
上官集仍旧笑着,目光落向不知名的远方:“那个人的确傻气,他早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早知道了你针对的是谁,但他
不辩解,他宁愿被我误会也不愿出卖你这个同体;他一开始就坦白告诉我他是羽之,不是别人;他豁出至关重要的宝物
和性命来一次一次的保护我,为的是叫我明白他的心,即便被我误会到遍体鳞伤也不肯责怪。他只会为难他自己,夹在
你和我之间。他多傻,他以为这样我会好过,你也会好过......”
“住口!你休想骗我,他根本就没你说的那样伟大!!”骈漂亮的眼睛里冒着怒火,身边的紫色光晕更加深沉,“他分
明就是软弱,早期的我并不像现在这样强大,都是他太软弱太无能把我逼成了这样;现在的你被他爱着宠着,宠到连实
话都不敢告诉你,更别提什么同甘共苦什么荣辱与共了。这样的懦弱低人一等的爱着,这样所谓的温柔和深情真是叫人
看了都觉得窝囊!他再不配与我同体。我今天就要把他彻底的撵出这具躯壳。”
“你要做什么?!”上官集警惕的看着骈的一举一动,他的心慌乱的七上八下。
“难道你不明白?九十九颗星曜石会出现在这楼附近,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是一整颗,分裂成九十九块。
因为分裂在这里,核心在此地,所以九十多块聚集在周围。只要有核心在,就可以吸引九十九块重新聚集一体。你知道
为什么过去的七年里,每个人,无论是谁,怎么找都始终没有收获。那是因为核心走了,除了被羽之护在体内的一块,
其他的部分,甚至包括已经被送达到鬼界的部分,都已千里迢迢的重新汇聚在核心周围,随着核心星曜石的移动不断变
换位置。”骈狞笑着,张狂着,仿佛狼王在看一只可怜的白兔。
“没错,九十九块星曜石的核心就是被你的父母拿走了,他们以部分的魂魄呵护,借助顾闻的师父某位阴阳者的力量,
隔空千里送回了自己家!好在水槽没有了,你父母死掉了,没有什么再会干扰星曜石回归这里。我马上就会拿到全部,
只是除了羽之交给你的那一块。”骈笑着,优雅而危险,“交出来,你别无选择!”
上官集捏紧手心,刚刚他就已经把星曜石握在手中,父母已去,甚至没留给他伤感的足够时间;羽之被自己逼得失踪,
或者从此伤心永远不再现身。对于死者,上官集已是无能为力挽回,对于生者,上官集除了十二分的懊悔,还平添了许
多勇气。他手心里,是羽之唯一留给他的,说不定是羽之回来的唯一的希望,说不定更是所有人完好走出这里的唯一凭
证,他说什么都不会让它落入眼前恶魔之手。
倒退几步,背就倚上了冰冷的墙壁,骈抬起手,一本相册凭空出现,在上官集的视野里自行翻动。一页一页,一个人一
个人,叫上官集越看越心惊。
“怎样?这就是你当初以为错认的相册的真面目,也是我的账簿,每要对付一个人,我就会把他们的灵魂抠下一块,释
放为形象,陈列在其中,你看清楚了,这里除了你和我,谁都跑不掉。”
“为什么?”没有我?上官集很是奇怪,他搞不懂骈打的什么鬼主意。
骈笑的越发古怪:“很简单,我不想杀你,只要你交出宝石,我二话不说立即放你走,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荣华富贵,
我都会一一满足,只要你开口,没有我办不到的事.......”
“如果.......我不交呢?”
“不识抬举!”骈的笑容突然冷凝在脸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骈的手已经高高扬起,胡老头会意马上躲的远远,眼看着浓浓紫雾融着光晕由下而上,生生吞没了俊朗的少
年。而这少年居然面无惧色,巍然屹立。只是他的脸上,血色慢慢褪去,胡老头知道,他马上就要失去人类生命最依仗
的空气,一旦紫雾没顶,他就会和自己一样,成为鬼界一员,必须借助某地固定强大的阴气才能够生存,换言之,就是
他会和自己和梁越和李小姐一样,永远失去自由,再也离不开这里。
“......不!!!!!!”不顾一切就冲上去发疯阻止的人令胡老头觉得意外,他不是别人,正是始作俑者的骈。但困
在紫雾中的上官集却看的清楚分明,他的瞳仁是蓝色的,他的神情是焦急的,他出现的时候,连灯光都彻底由紫变蓝。
“羽——之——”上官集艰涩费力的呼唤他的名,他想要安慰想要劝解想要告诉他自己没事,但一开口眼泪先掉了下来
,“对——不——起。”
羽之差不多是怒吼着举拳砸向自己的头颅,他认定只要砸死这具躯壳,他就能拯救上官集,胡老头在旁瞧的胆颤,急忙
上去拦,可惜迟了,他眼睁睁的看着羽之的重拳无情的砸破了自己的额。鲜血迸流,触目惊心。
顾闻和画桐一干人等在这时终于也找到了307的这个隐藏入口,冲进门来,他们看见,上官集身上的紫雾一层一层的剥落
,而头破血流的羽之一点一点的失去力气,颓然倒地,直到最后完全平躺,眼睛还是深深的凝视着上官集的方向,恋恋
不舍。
上官集泪流满面,却只能等到紫雾完全褪去才能活动手脚,才能冲到羽之面前,不顾一切的抱紧他:“羽之,你还要保
护我的,你不许死!!”
羽之的手想要抬起,想要触摸,但刚抬到一半就失去力气,顾闻在旁看的清楚,没来由心里一阵刺痛。
“上官,你信我,就好了.......”羽之蓝色的眸子渐渐褪去生机,可仍然眷恋的望着上官集的脸,迟迟不肯闭上。
“不准死!你答应过我的!!交易不成你不会放过我的不是吗?!”上官集死命的捂住羽之头顶上的伤,天真的以为这
样就不会再流血,可是紫红色的血液还是不从人愿的汩汩流出,很快就在地面上积了一大滩。映衬的羽之精致的面孔更
加完美,上官集看在眼里,却只觉得恐惧,深深的即将失去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的恐惧,仿佛猛兽洪水,啊呜一口就
吞没了他。
不,决不能叫羽之死去,上官集蓦地想起什么,忙乱的掏出手心里的星曜石,不顾一切摁在羽之的伤口上。就连上官集
自己都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他只是凭着本能觉得也许会有用,也许能止血,也许会出现奇迹,他完全没料到妄想
一样的心愿真的会实现,看似泉水一样不断涌出的血流居然真的在星曜石的灵力作用下,慢慢结成血痂。
血终于停了,泪终于也停不住。上官集想起池云暮死时绝望的神情,心是一阵山摇地动,他难以想象假如羽之这次再不
会醒来,自己又该怎样。他能做的无非是红着眼圈,看着星曜石神奇的发挥作用,让血痂一层一层的消失,最后连疤痕
都没留。上官集心底一块大石落了地,见羽之仍然面色苍白,昏迷不醒,他毫不犹豫将表状的星曜石戴回他的手腕。
羽之睁开了眼,目光温存依旧。他的嘴唇轻轻嚅动,似乎在呼唤上官集的名,上官集即便泪眼朦胧,也看的仔细分明:
“太好了太好了,羽之,羽之.......先别急着说话,来日方长,你攒够了力气,我们来日方长,你愿意说什么我都听着
,好不好?”
羽之费力的摇头,几乎是拼尽全身气力咬紧牙关艰难的吐出一个字:“走!!”
连自觉无望,再可能带走上官集的顾闻都愣在当场,这个羽之究竟怎么回事?上官的心思到现在他还不明白吗?或者他
仍在生他的气?或者他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上官集泪流的更凶:“羽之,羽之,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二十九)诀别不是为了别离
在一楼走廊,李小姐正跃跃欲试:“你说现在,我们能安全走出去了吗?别躲了,我知道你一直跟着我。”
暗影里走出一个人来,正是远道而来的客人——黄女士,她看看外面很是奇怪:“为什么不能出去,我不就是从那里来
的吗?”
李小姐一只眼斜睨着她:“我不信,你走出去给我瞧瞧。”
黄女士却并不想理她,刚刚明明看见星曜使从房间出来,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起先跟着这只女鬼,完全以为她是和星
曜使一路的,结果不成想,竟料错了,她只想着要出这栋楼。实在懒得理她,黄女士于是开始敷衍:“我是得了星曜使
的同意才进来的,想必出去就还得得到他的认可才行。你最好也不要轻举妄动,这地方可不是简单的。”
李小姐听不进去,她已经想逃离快想疯了,唯一的手更是先于心思行动,抚上了门框:“不行,不能问他,问他我肯定
就走不掉了,我要离开,今天就得离开,我一秒钟都忍受不了了......”
门被吱呀呀一声推开,李小姐黄女士立马全呆晌住,楼近前缠绕着厚厚的一重雾,连院内几棵树都遮挡的严实:“到底
怎么回事?!!”
“星曜使令,请二位走出去。”身后忽然有人开口,吓的一人一鬼浑身战栗:“谁!!!?”
女鬼瞪大了眼:“怎么?怎么会是你?”
来人干脆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坦然面对:“请吧。”
黄女士不明所以:“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星曜使要我们出去干什么?难道又有新的任务?”
来人低沉的声音似乎在笑:“是啊,新的任务,关乎死亡。”
李小姐张着嘴又要尖叫,可没等叫出声,已经被整个丢出门去,像被千刀万剐似的,一刀一刀的被挖成粉末,随风飘散
。这一幕惨剧毫不留情的落入黄女士眼中,吓得后者脸色煞白,连连倒退。但来人根本没打算放过她,大手一张,像拎
小鸡似的就把她丢了出去。然后抱肘,眼看着黄女士万分惊恐的挣扎着,完全被紫雾挤压到粉身碎骨,最后成了一把灰
尘,和李小姐一样被风刮的干干净净。当一切归于平静,来人嘴角才隐约泛起笑意:“小池,千万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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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懵懂如画桐都听懂了:“哥,这个人在求死吗?可是......为什么?”
顾闻不语,上官集则止不住的泪流:“一开始,骈就骗我交易,是你给我宝石护我安全;你告诉我叫你羽之,我没有明
白;你告诉我你是违心在做交易,我还是不懂;你说这楼里有其余恶势力作祟,他不是针对顾闻画桐他们,而是在对付
你我,我也没有领悟......我并不知道你和骈斗争了多久多辛苦,你回来又是历经过多少磨难,我只知道对你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