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你和史坦利……」马克思吞了一口口水。
一提到史坦利,金字恩脸上原本平淡悠远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不安。
「史坦利怎么了?」金宇恩勉强镇定心神,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看见金宇恩这副真情流露的模样,马克思觉得那股罪恶感又浮现了。
他到底在做什么?又到底在痴想什么?
拆散了这两个人,自己就真的能渔翁得利吗?
歉疚加上罪恶感,马克思一股脑地说出了事实,「金,我真的很抱歉。你和史坦利其实是情人,不是朋友。」
然后他又连忙解释:「金,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喜欢你,所以才会说了那样的谎。但其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
我只是小心眼、嫉妒、眼红外加看那只死老虎不顺眼,才会这样乱说的。
但这些话他当然没说出口。
「马克思,你是个好孩子。」金宇恩对他赞许地笑笑,「但是说谎是不对的行为。」
马克思低下了头,尽管都已经二十岁了,这时候的他还像是一个挨骂的小孩一样,沮丧地低下了头。
他被金瞧不起了吗?
这种感觉真讨厌……
可是他都是因为太喜欢金宇恩,才会这样做的,难道他一点都不了解吗?
看见马克思沮丧的样子,金宇恩放下杯子,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他还记得,初见马克思的时候,他才十四岁,身高就已经和现在差不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遗传了瑞秋的基因,把史
坦利那种充满阳刚野性的外貌与气势中和掉了,现在的马克思虽然外表乍看之下像是小一号的史坦利,但是眉宇间却没
有那样的霸气与狂野,在比例上他的个子也显得比较修长匀称。
「马克思,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了。」金宇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小弟弟一样看待。
他没有亲人,除了史坦利之外,和他最亲的就是这只小红猫。
马克思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金宇恩温柔的微笑总是让他难以自己。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这样笑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他。
爱情是那么微妙,即使理智告诉他,这个男人这辈子绝对不可能会属于自己,但是当诱惑就在眼前的时候,他的生理反
应却怎么也抑制不了。
他是男人,面对自己喜爱的人,他也会有冲动。
「金……」他吞了一口口水。
虽然他已经长得比金宇恩高一些了,但是在他面前,马克思总觉得自己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常常被金宇恩的气势压得说
不出话来。
但是现在不同了!
现在史坦利不在!
这里又只有他们两个人!
梦想了多年的愿望突然就在此刻成真!
马克思决定,即使将来被史坦利发现然后被揍个半死,他也绝对不要放弃眼前的大好机会!
于是他猛地抱住了金宇恩的肩膀,吻住了这个男人。
金宇恩吓了一跳,马上挣扎起来,但马克思随即更加搂紧他,让他无法挣脱。
「放、放开我……马克思!你在做什么?」
「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金,我也很爱你啊!」即使早就知道了答案,但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脱口问出这个
他老早就想问的问题。
「马克思!你在胡说些什么?嗯——」
马克思突然将金宇恩压在沙发上,双手胡乱地扯着他的衣服。
他也想要看到金宇恩因为自己而露出情动迷乱的神情!
那样的金宇恩,不应该只属于史坦利!
「放手!马克思!放手!」金宇恩有些慌张,他真的没有想到马克思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情。
「不要!我不要!你一直把我当成孩子,其实我已经是男人了!」
「就算你是男人,也不一定就要也爱男人啊!难道你不喜欢女人吗?」
「不!我喜欢你!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我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
「马克思!不要胡说!」金宇恩震惊极了,「马克思,放开我!这样是不对的!」
「不对?你告诉我,什么才是对的?喜欢你不对吗?难道我要讨厌你,才是正常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金,我真的很喜欢你……」马克思的声音低沉起来,他的手伸进金宇恩的双腿之间,生涩却又热情地摩蹭着。
金宇恩脸色一变,整个人扭动得更厉害,急着想要挣脱。
「马克思,我不可能爱你的!」情急之下他喊出了这句话。
马克思脸色一白。
这是他心里早就知道,却最不想听到的事实。
金宇恩见到马克思的脸色不对劲,也知道自己失言了。
他不该这么说的……可是在那样的情势下,他不得不把话说清楚才行。
马克思紧紧咬着下唇,整个人因为愤怒与羞耻而颤抖不已。
没有什么比被人当面拒绝更难堪的事情了。
他的眼泪几乎要掉了出来,只是在金宇恩面前,他告诉自己要拼命忍耐,至少在他面前,他得维持男人的尊严,而一个
男人是绝对不会轻易掉泪的。
他僵硬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看了看在沙发上衣衫不整的男人,他那副诱人的模样……自己不是一直很喜欢他吗?为什么
现在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这个男人刚刚给活生生地踩碎了?
「马克思……你……」
金宇恩匆忙拉好自己的衣服,还没站起来,就看到马克思突然夺门而出。
「马克思!你要去哪里?」
马克思没有回答。
他不敢回答,因为他已经满脸泪水,他怕自己一回答,那哽咽的声音会让金宇恩知道他哭了。
他才不要让金宇恩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心好痛。
痛得连整个身体都在跟着一起疼痛似的。
他的脚也好痛。
几天前受伤的脚踝根本没有去医治,本来估计可以自行慢慢复原,但是他刚刚那一阵急跑,又让脚踝上的伤势更严重了
。
天已经黑了,他一个人走在路上,一面有些狼狈地抹去眼泪。
「真丢脸。」
有个凉凉的声音突然从他后面传来。
马克思的身体一僵,失恋的痛苦马上转变为怒气,他回过头,气呼呼地指着身后的人骂:「你来做什么?」
男人一脸故意装出心疼的模样,「我可是专程来安慰我的小红猫的。」
「你!我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马克思死命瞪他。
其实……这不是真的。
在这个男人出现之前,有那么一瞬间,马克思真的希望,如果他能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不会像金宇恩那样,拒人于
千里之外,而且自己也不用在他面前死死忍住眼泪——反正再丢脸的模样,那个变态都看过了,自己也就没什么好坚持
的。
慎村凛原本只是下了班无聊,最近又没什么外快可以接,所以想来看看马克思,为自己找点乐子。
他发现自己很喜欢看见马克思小心翼翼却又处处笨拙、恼羞成怒的可爱模样,那真的很像一只不太聪明的小笨猫,可是
却又可爱得让人忘不了,只想抱在怀里好好地一逗再逗,不断欺负他。
他才走到大学附近,就看见马克思拐着脚,狼狈地从校园的侧门跑了出来。
他一看就知道马克思的脚踝受了伤,正想上前喊住他,却见马克思满脸的泪痕。
这只小红猫又哭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察觉到自己的心里竟然浮现一种叫做「心疼」的感觉,慎村凛不加多想,马上就跟了上去。
想保护他,想让他不要再那么伤心地哭泣。
这种疼惜的心情,是不是恋爱?
还是只是一种同病相怜?
同样被最亲爱的人抛弃、同样被四周的人期待着装出不适合自己的模样……
「马克思。」他牵起少年的手。
「放手!不要碰我!」嘴里虽然这样喊着,他的手却没有甩开男人握着自己的手。
暖暖的,有些湿意,是手掌上微微泌出来的汗液,因为慎村凛刚刚也跟在他后面跑了一大段路。
「走吧。」
想要把他带离这里,让他不要再这么伤心。
「不要!你不要管我!」嘴里兀自吐着言不由衷的话,但是心里却在吶喊着——
带我走吧!就这样带我走!再也不要让我回来!
再也不要让我看见金宇恩……
「乖,听话,不要再闹别扭了,很多人都在看喔。」他故意取笑马克思,想要这只头脑简单的小猫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招果然奏效。
马克思想要挣脱,男人却抓得死紧,根本不愿意放开他,「谁要听你的话,放开我!」
「乖乖听话。来。」男人改用骗小猫的温和语气,安抚着马克思,「我不会像金一样,对你那么无情的。」说完,他自
己都有些惊愕。
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
这是一种承诺吗?
而他的这番话,也让马克思的心里一震。
原本抑制住的心痛这时又溢了开来,冰蓝色的眼眸再度涌出委屈的泪水。
好痛,好累。
爱了一个人这么久,终究是被拒绝了。
那么就让他任性一次,让别人来对他好,可不可以?
「你要带我去哪里?」他抬起头,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乞求关爱的神情。
男人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对他暧昧一笑。
「去我最熟悉的地方。」
马克思一听,马上转头就跑!
开玩笑!又要去医院吗?
结果马克思被带回了慎村凛的家。
男人的家位于曼哈顿的高级住宅区,屋里装潢虽然简朴,但看得出来都足高级材质的家具,客厅很空旷,原木的地板让
马克思很有亲切感,他一进门就大剌剌地推开男人,自己往大沙发上倒去。
好累。
他摸过来一个抱枕,把自己的脸埋在里面,想要当只小鸵鸟,就这样躲起来一辈子好了。
「不要把你的鼻涕眼泪都抹在抱枕上喔。」慎村凛好笑地叮咛他。
马克思的肩膀动了一下,像是想要抗议,但最后还是没说话。
这个沙发上有那个男人的味道。
马克思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每个人身上都会有属于他们独特的气味,不是香皂的味道,也不是香水,而是每个人天生就
具有的气味。
像他的母亲瑞秋,就是有些淡淡的百合花香:金宇恩则是一种温暖干燥的气味,有点像晒干的草香:连杰西都有一种类
似饼干的甜甜气味:至于史坦利,他身上只有汗臭味,真不知道金宇恩怎么受得了这么脏的动物。
那么这个男人的气味呢?
他嗅了嗅,柑橘……香烟……很难形容的味道。
但是这味道闻起来,竟然有一种寂寞的感觉。
慎村凛没有打扰他,而是先走进了房间里。
不久,马克思听见了水流的声音,是他在洗澡吧?
莫名地,身子突然一热。
自己就这样傻傻地跟着那个男人回来了,等一下会发生什么事情,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吧?
他抬眼看看大门,现在逃跑,应该还来得及吧?
他真的有必要因为失恋,就这样随随便便和一个奇怪的男人上床吗?
第七章
水流的声音停了。
马克思觉得自己益发紧张起来。
他刚刚是不是悲伤过了头,所以才会傻傻地跟着这个男人回家?
想也知道他会对自己做什么。
理论上他应该要趁男人洗澡的时候偷偷溜走的,但是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疲累地瘫在这个人家里的沙发上,嗅着他留下来的气味,思量着他是不是也很寂寞……
轻柔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马克思继续把头埋在抱枕里,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冲出去喊救命?
还是先把这变态打昏?
「小笨猫,你再继续闷下去,小心窒息喔!」慎村凛穿着浴袍走了出来,好笑地看着正在努力当鸵鸟的马克思。
马克思还没有想到要怎么面对他,干脆不做声。
慎村凛笑笑,不在意地坐在马克思的身旁。
男人身上的香皂气味,带着濡湿的感觉,飘入鼻尖。
很好闻的味道。
他感觉到沙发上的男人似乎换了个位置,然后他受伤的那只脚踝被人提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啊!好痛!」马克思猛地抬起头,就看见男人正捉着他的脚踝细细察看伤势。
「你这伤挺严重的,早该去看医生吧?再拖下去小心变成永久性的运动伤害喔。」
「不要你管——啊!痛痛痛痛!」
慎村凛小心翼翼地按摩着马克思已经红肿的脚踝,然后皱了皱眉。
接着他离开沙发,到浴室里去弄了一条沾过热水的毛巾,又走回客厅,替马克思的脚踝热敷。
「好烫!你要烫死我啊!」
「你这小猫真是吵,一下怕痛一下怕烫,一点都看不出来已经长大了。」
「话不要说得这么满,我就不相信你受伤的时候不会喊疼!」马克思不服气地回嘴,脚踝被按摩的那种刺骨疼痛让他的
眼眸里泛着一些水光。
听见他这么说,慎村凛愣了一下。
他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到什么叫做「疼痛」的感觉了。
自从父母双亡之后,他好像就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感觉叫做「痛」,也许是心理上的某种创伤,又或许是他不想
引人注目,所以从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学会了掩藏自己的伤痛,甚至连肉体上的疼痛都不知不觉地忽略了。
「你怎么了?」马克思好奇地看着突然发起呆的男人。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如此毫无防备的模样。
慎村凛回过神,苦涩地笑笑,「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不愉快的往事吗?」
他认真想了想,摇摇头,「我不晓得那算不算是『愉快』,我已经很久没有去回想那些事情了。」
马克思盯着他瞧了好久,总觉得今天晚上,这个男人也怪怪的。
好像卸下了平常的狐狸面具,露出了后头的真实表情。
很寂寞的表情。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马克思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
刚刚他没注意看,这时他才发现,客厅里甚至还有一个壁炉,里头象征性地放着一些柴火。面对大沙发的墙上,则挂着
四十吋的液晶平面电视,旁边还有高级的音响,感觉起来就像是个极会享受人生的人所住的地方。
慎村凛点点头,继续小心地按摩着马克思受伤的脚踝。
「你很有钱吗?这里是高级地段,你用的家具又这么高档,你应该……不只是一个小医生而已吧?」
慎村凛回头看着他,微微一笑,「一个小医生就不能家财万贯吗?」
「你家很有钱?」
「不,也许应该说,我父母有先见之明,替我保了巨额的保险金,所以在他们死后我才能这么享受地过日子。」
「喔。」
意外地,马克思只是「喔」了一声,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正期待着他继续问下去的慎村凛反而愣了一下,直到马克思不耐烦地扭动了一下身子,他才回过神来。
「你要弄我的脚弄多久啊?」
「怎么,等不及了吗?」
「等不及什么?」马克思瞪了回去,心里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根本就是问好玩的。
「一只小笨猫,在晚上跟着我回家,会做些什么呢?」他放下马克思的脚踝,手却没有离开,而是沿着那双线条优美的
小腿,慢慢往上……
「没做什么!就只是休息睡觉而已!反正我今天晚上是没地方去了,如果你不愿意收留我,我去找我朋友也行。」反正
杰西也在纽约念大学,大不了他去当一个晚上电灯泡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