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如果一定要让东受苦,我陪他。这是我应得的惩罚,罚我…保护不了他。』
轻轻拭去东额上因为痛汨出的汗,锦却没发现自己在这空调室里也已汗流颊背,轻轻抹去东眼角的泪,锦却没发现自己也已泪流满面。
轻怜的抚著东身上由自己烙下的深深浅浅的伤痕,不意却听到东低声喃道:「锦…我好痛…为什麽这样待我…」
对不起…对不起…东…我要救你唯一的办法却是伤害你,我要救你唯一的凭藉却是那个罪魁祸首的不忍心…原谅我…
「混帐! 要让我抓到是谁干的?!非要叫他嚐尽我的手段!」齐格愤怒的咆哮回应在偌大的房里,嗡然乍响。在场的下人们个个低著头,没人敢作声。
冷哼一声,雷自东的床边起身,沈声说道:「不论是谁做的,罪魁祸首都是你。」说罢,睨了齐格一眼迳要离去。
齐格见雷丝毫没有进一步的治疗动作就要走,不禁著急,也不管雷的无理言词,拦著他道:「你还没替东治疗!」
「不必治了,」雷脸上看不出半点起伏,连声音也不见有何不同:「白费力气罢了!」
「你什麽意思?!」齐格颤著声问道。
「替他清理乾净罢! 治伤…却是没必要了。」雷拂开齐格抓著他的手,冷冷说道。
「别…开玩笑了…」齐格随著雷的话语大退一歩,随後扯开一个极为难看的笑来:「雷…东这次的伤说重不重,你怎麽可能治不了…」话说的虽是极有把握,颤著的声音却也透露出齐格的忧惧。
「我早劝过你不听,那几个环扣现时成了东的刽子手了!」雷面无表情仍是朝门口走去。
「我不信! 你到现在还是想诓我把那几个环拿下来,所以故意夸大东的伤势来骗我。」
雷冷哼一声,话声更加强硬:「你要不信就找别人试试! 要有人救得活他,我拿命来赔!」话落定定的看著齐格,眼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有办法的是不?!」
「嘿,不说也罢!
免得你又以为我在打什麽主意。他与我是什麽关系,有必要为了他坏了我和法贝瑞尔家的交情吗!?」说完竟是不等齐格有任何反应便拂袖而去。
「东…是樱子阿姨的亲生儿子。」
雷闻言霍然转身,对著齐格露出不知是怒是恨的笑来:「你终於肯说实话了! 齐格,你明知樱子夫人对我恩重如山却藉我的手差点害死她亲生儿子。」
「你…知道了?!」
雷面无表情,眼神却愈发阴沈,冷然盯著齐格,一语不发。
齐格被他盯得心虚不已,低下头去不敢与之相望。齐格自然知道樱子对雷的恩惠,此番安排竟是藉雷之手折磨得东死去活来,险些丧命。要是雷知道东的真实身份别说震怒,只怕两人多年交情也要完结,是以齐格始终瞒著东和樱子的关系。但…既然雷已知情就更加不可能让东死去,想通这一节,齐格又抬起头来,脸上竟是自信无比的笑。
「既然雷已知道东的身份,想来是不可能让他死了。那几个环拿与不拿也没什麽差别。」F1CC6:)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雷冷睨著齐格,眼神阴森得佛如毒蛇一般,齐格给他看得头皮发麻之际,他才缓缓开口:「你道我会让东再受你折磨吗?!」
「你什麽意思?!」
「嘿嘿,」雷冷笑道:「我替你打造那环已是千错万错,现在对东来说,死才是解脱吧!」
「你能救东却不救,对的起樱子阿姨吗?!」齐格看得出雷的认真,知道他不是玩笑,心里倒先虚了,连忙抬出樱子盼雷能回心转意。
垂下了头,雷一时无语,齐格也自悬著心等著答案,他知道雷说其他人救不了便是救不了,如果他真的不肯救,东确是只有死一途。
最後终是抬起头,雷露出一个极其无奈的笑:「再让东活在地狱里,樱子夫人恐怕更不能原谅我。」
齐格再料不到等了半天是这种答案,瞪大了眼竟是不能置信。
「你凭什麽这麽看著我?!」雷突然笑了起来:「你口口声声爱他都舍得这麽折磨他了,我还有什麽狠不下心的。」
「我…又何尝想这麽待他,我…只是想留下他…」齐格话声虚软,竟是有说不尽的悔恨。雷说得没错,自己说爱他却狠心把痛苦加诸在他身上,一而再,再而三,直到现在…仍是无法放手…
雷叹了口气,口气恢复以往的温和:「唉! 你把东折磨得像个废人一般,别说自保,连最起码的生活起居都不能自理,心高气傲如他,难道还能原谅你?!」
几句话说得齐格作声不得,前日在花园里东的话语不断萦绕在耳际,”…现在我不能原谅你,是因为你蓄意伤害我…”、”…从今以後我想你一次便要恨你一次…”、”…你愈是这麽待我,愈能让我想起锦的好…”看著床上那张俊美绝伦的脸,睡时如此平和安详,但醒时何曾给过他一时半刻好脸色?!樱花树下那个对自己笑容灿灿、谈笑风生的小男孩已被他亲手扼杀,在三年前的再次偶遇和三年後的今日…
「放手吧! 齐格。再这样下去,别说东的心留不住,连命也留不下了。」
喟然一叹,齐格颓声说道:「L-o-v-e.」声里载满的浓重情感竟与那字代表的意义相当。
齐格望向东,眼神紧紧锁在他身上再舍不得转开。他便是用这四个字牢牢的禁锢著东,真心真意。如今他宣誓了他的爱,却再没什麽能禁锢他的爱,实在讽刺!
雷望向齐格,此刻终於相信齐格对东确是真心,但齐格,你的爱太沈重、太自私、太独占、也太残酷,与锦相比你那有丝毫胜算?!你的机会早在三年前就丢失。
得了密码雷再不迟疑,立时除下东手腕、脚踝上的环扣,但几日下来环里的刺已与血肉相连,即使雷事先打了镇定剂,昏睡中的东仍是痛得全身抽搐、冷汗直冒,紧咬的唇不一刻已是血迹斑斑,间或逸出的呻吟隐隐约约听得出是喊著”锦…”。
再看不下去也听不去,无法面对的齐格选择离去。
锦握著昏睡中的东的手,脸上满是怜惜自责,此刻他的眼中除了失而复得的珍爱人儿再装不下其它。
罗伦斯、诺雷、森和也、雷都围在床边,脸上神情既是关心又是担心。听到开门声音时,除了锦外,其馀众人都回过头来,瞪著齐格的眼神有责难、有怨恨、有戒备、有不屑…但唯一相同的是都更近东的身边,几人身影已经完全把东护在身後。
在说出密码之时,齐格已能料到是这种局面,别说罗伦斯的权势、能力不下於他,就连只是在日本称霸的锦也不是易与的角色。如今东的生命威胁已除,二人怎麽可能再让东留下来!?但…仍是不甘心啊…
「这里不欢迎不速之客。」齐格冷冷开口。
罗伦斯笑得阴沈:「在东的生命中你才是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就算现在不受欢迎,最终我也会是他最重要的人。」
「你以为还有机会吗?!」罗伦斯眼中闪著噬血的光芒。
东的生命已无威胁,没有顾忌的罗伦斯此刻宛如一头豹子,随时准备撕裂敌人的喉管。
「你们不管樱子阿姨了吗?!」齐格仍是有恃无恐。
罗伦斯和锦或许可以不管樱子,但对和也、雷及诺雷来说,樱子却未必不比东重要。
果然,话才出口,和也、诺雷、雷三人已是齐齐变了脸色。
「如果樱子阿姨知道二十几年来养大的竟不是自己的孩子,而亲生儿子却变被折磨成这付模样…」
「住口。」诺雷已大喊出声:「不准你对妈妈泄露半句。」
「妈妈?!」齐格失声笑道:「谁的妈妈?!你的?!还是东的?!」随後又低著声音轻蔑说道:「你这不知哪里来的杂种,凭什麽跟我说话。」
诺雷咬著牙再发不出半句声音。齐格这句话说的是事实也结结实实打碎了诺雷所有自信。
「齐格,诺雷是我森和也的孙儿,永远都是。」森和也拍著诺雷的肩膀,坚定的说道。
诺雷望向旁边的老人,眼里已蓄满了泪。
「这个是你孙儿,那躺在後面的那个呢?!」齐格笑得极为张狂:「和也爷爷看清楚了,东是我的家仆不是你的孙儿,日後可别再来乱认人。」
齐格虽然没有明说,众人却明白他的意思,他手里拿著这个秘密当盾牌,要是众人同意把东留下,承认是他齐格的人,那麽一切维持现状,但若是众人坚持带走东,这椿隐瞒二十几年的事将会爆发,别说樱子不稳定的精神状况,连带还有森和也意图混乱欺骗法贝瑞尔家的血统罪状以及诺雷未来的命运。这是一个大赌注,赌的是三人的生死和东的自由,孰轻孰重虽然难以取舍却是一目了然。
看看身边疼爱了二十几年的诺雷,再转头看著失散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才寻回身边的东,和也心里一阵扎挣。他还有几年好活?!就算因为这事被法贝瑞尔家族私刑处死那也不算什麽,但樱子、诺雷却…。
东…爷爷这辈子是注定对不起你了。
闭上眼,泪已自眼角滑落,和也颤著声音道:「认清楚了,诺雷才是…我的…孙子。」这个决定下得心如刀割,短短一句话却似生生剜去他心头一块肉一般。
「不…」诺雷惊叫道:「爷爷,你别管我,别顾虑我…」
「诺雷,别忘了你的”妈妈”!」齐格冷笑著提醒。
诺雷听到这句话再说不下去,是啊,便是自己置死生於度外又如何?!樱子妈妈、爷爷又怎麽办?!歉疚的看著东,诺雷心里万般不是滋味。命运到底那里搭错了线?!本应尊贵荣宠的东沦落到这种地歩,而原该平淡无奇的自己却窃取了原该属於东的所有。幸运吗?!或许。但诺雷宁愿躺在那里的是自己而不是东。
在这种情况下,雷本就护著樱子,自然没有异议。
至於罗伦斯,他也有所顾虑,这事要是拆穿,凭他的能力要保诺雷三人不难,但怕的是樱子的状况,如果樱子因此出事,诺雷只怕这辈子也要跟著毁了。正自沈吟间…
齐格已然发话:「即然和也爷爷承认认错人,我也不再追究,请回吧!」
「我不承认。」锦温醇清亮的声音乍然响起。
众人齐齐看向他,锦却连头也没抬,眼神仍是不离东的脸上,轻轻抚摩著东的脸颊,温声说道:「即使世上所有人都遗弃你,我也与你在一起。」说罢脸颊贴上东的,话语轻柔,呢哝低语:「所幸你昏著,不然你这傻子怕也是选择遗弃自己。这会儿我替你选,如若不能一起走我们便一起留。」
锦说”一起留”自然是指把命一起留下来,即使赔上性命,他也要争取到最後,他也要和东在一起。
在场人人脸色骤变,明知锦不理智却没人能劝出口。锦说的没错,他们各自为了种种理由选择放弃东。虽是万般无奈的选择却是不争的残酷事实。背叛!
他们背叛了原先要救出东的信念也背弃了东。
10DF责:)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齐格的脸色愈形阴鸷:「想不到堂堂日本第一大堂会的三合会长竟这麽不识时务!」
没理会齐格的嘲讽,锦自对著东宠溺笑道:「算你聪明,至少选的是个不识时务的笨蛋不是个阴险毒辣的混蛋。」
怒气往上一冲,齐格掏出枪来指著锦:「你尽管口舌之利吧! 轰死了你,东不迟早听我的摆布!」
锦转头盯著齐格,眼里盛满怨毒愤恨,长笑声里却又掩不住嘲弄轻蔑:「听你摆布?!齐格,你到现在还弄不清,东要肯听你摆布如今会是这种景况?!」叹了口气,锦转回东的脸上,怜声说道:「我倒宁愿他肯任你摆布,至少不会吃这麽多苦头。这倔驴子脾气怎麽劝也改不了。」说罢淡淡一笑,笑里竟是说不出的亲腻怜惜。
那表情看得齐格又是一阵妒恨,手里的枪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齐格,你拿著枪干嘛?!」一声低沈严肃的声音突然自门口响起。
众人刚刚都沈浸在锦对东的感情里竟没注意门口已经站了人。来人一发声才惊醒众人。
「父亲,您怎麽来了?!」齐格连忙把枪放下,堆起不自然的笑。
诺雷等人看到另一个娉嬝柔弱的身体款款而来,均暗叫不好。
罗伦斯对诺雷使了个眼色,诺雷会意连忙迎向前去,一面向法贝瑞尔的族长吉斯汀问安,一面搀了随後进门的中年美妇要往外走。
那中年美妇没有说话,挣脱了诺雷迳向东走去,愈靠近东,眼里的泪愈加盈溢,待到东身前,晶莹的泪已如断线的珍珠般不住滑落。
「义朗…」是日日朝思暮想到要心碎的样貌啊…是梦里求也求不得一见的容颜啊…如近却真真切切近在眼前,上天终是悯怜她的。
伸手想触触那苍白的俊脸,但伸到跟前却颤著手怎麽也不敢再往前,深怕眼前的人如镜花水月般一碰就要消失。
樱子分明是认错了人,但见此情状,现场竟没一人敢拆穿真相。众人只见樱子的痴迷沈溺,却未见另一人眼底也闪著异样光芒。
「妈妈…」紧跟在後,握住樱子发颤不稳的手,诺雷的心早已悬到喉口,就怕樱子突然发生什麽状况。
樱子闻声转头看看诺雷,再看看东,突然低低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又嘤嘤哭了起来,在场的人虽多却没一人敢去慰问惊扰。
待樱子哭了好一会儿才切切说道:「真像,真的好像。」
众人不明其意,樱子却已收了眼泪,抬头望向森和也,大眼里虽然盈著泪,眼神却坚定不过:「父亲,他…是纪之吧!」
樱子用日语说出诺雷的日本名字。和也一下楞在当场,她已经多久没叫过”纪之”这个名字,怎麽现在却…。
樱子也不理会和也,手轻轻抚上东的脸庞,细细画著他的眉眼鼻唇,柔声说道:「好孩子,妈妈总算等到你了。」
此言一出,别说和也,在场众人竟没一人能反应过来。
「樱子…你…」和也颤著声音问道:「早就知道…诺雷他…」不是你的孩儿?! 和也太过惊异,一句话始终问不完整。
樱子淡淡笑了笑:「父亲,再怎麽伤心,我又怎麽可能认不出自己的儿子?!你收养诺雷假冒纪之是为让我安心,我又怎能不让你安心!」
原来,原来樱子自始到终都知道诺雷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假装不知情也不过是为了安慰森和也,不愿他老年丧子、丧孙之馀还要为她而伤神。
和也现在细细想来,樱子自从义朗死後再没叫过诺雷的日本名字,平时没注意,如今才知,她早知道诺雷不是”纪之”,所以始终不肯这麽叫他。
原来妈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儿子了吗?!母子连心,这话确实一点不假,既便东愿意成全,他也永远不会是”纪之”!
诺雷顿时只觉心凉了半截,握著樱子的手也不由松了。
感到握著自己的手渐渐冰凉滑落,樱子反手握住了诺雷的手,温柔说道:「傻孩子,你永远是诺雷,是妈妈的孩子啊!」
笑容温暖如三月春阳,语声轻柔如薰风微拂,诺雷抬起眼,樱子脸上仍是一迳的明亮宽容。
「可是…」
轻柔的抚著诺雷的脸:「这二十几年来多亏有诺雷,让我知道我还是个母亲。难道现在诺雷不要妈妈了吗?!」
「妈妈…」诺雷再忍不住,抵在樱子的肩上,低泣不已。虽然自私,心总算安定了,妈妈的爱真真确确给的是自己,是东以外的诺雷,而不是被误以为东的诺雷。
拍拍诺雷的背,樱子示意罗伦斯把诺雷接过去。
罗伦斯把诺雷推入怀中的同时心中却大感惊异,他们从未对樱子说过或表露过什麽,短短时间她却能看得如此明白?!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樱子绝不似看来的简单,也绝非大家想像中的柔弱。
樱子转向锦,极为慈详温柔的问道:「你是小锦吧?!」
锦点点头。
「想不到你都这麽大了…是啊! 纪之也这麽大了。」樱子不胜唏嘘:「小时你怎麽也不肯放开纪之,想不到长大了还是一样。」
「樱子阿姨,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他。」锦回答得坚定而真挚。
樱子点头笑笑,欣慰说道:「纪之长得像爸爸,性子却十分像我,是得有人时时照看著,交给小锦我也能放心。」
听到樱子彷佛交待什麽的话语,锦心中瞬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还待说什麽,樱子已转向法贝瑞尔家的大家长吉斯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