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死孩子,牢牢抱在怀中。
“这是怎么了?到底生了个什么?”陈先从外面冲了进来,一看陈后的模样,当场愣住。
“凤胎夭折”张翎喘着粗气,无奈地摇着头“胎死腹中已有一段时间,张翎无力回天。请娘娘与世子节哀。”
“什么?死了”陈先愣了愣,随后暴跳而起,一把揪起张翎“你是怎么搞的!”
“啊啊啊啊啊——”陈后失控地大叫着,托着濒临崩溃的身体在榻上翻滚起来“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我的龙子,这
是我的皇儿,天啊——啊啊啊——”
“娘娘,娘娘啊,把孩子放下吧……”梅香在一旁劝着。
“娘娘,不可乱动啊。请暂时放下孩子,让臣为娘娘将胎盘取出……”
“不——”
“啊……这,这该怎么办”陈先身体一震“父亲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不行”他直勾勾地看向陈后怀中的死孩
子“这孩子不能留下。梅香,把孩子给抢下来!”
陈先一步踩上榻去,凑近瑟瑟发抖的陈皇后。
“阿姊,父亲被廷尉府抓去了,咱们没有退路了。夏无尘是要把咱家门家斩草除根啊……”陈先慢慢把手伸过去。
“不!不不,你走开……你走开!”
“阿姊,咱们没时间了,今夜你生产的消息瞒不住的,咱们只能现在动手啊。换一个活生生的皇长子来,再宣召太医。趁
着北宫门大开的时候,冲进来,杀了主上,再让此子取而代之。皇朝就是咱们的了。”
陈先在她耳边说完,陈皇后半疯半清醒地愣了愣,随后讷讷地开口:
“你们……要杀主上?”
“嘘——阿姊,咱们没有退路了。不称王,倒戈之罪也要抄家灭门啊……听话,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把孩子给我啊……
”说着,陈先把手伸进她怀里,要将那孩子抱走。突然,陈皇后大吼一声,一口咬在他手上:
“啊——不准碰我的孩子。你们要杀主上,我不准,我不准!”
“把孩子给我——不能留下……”陈先一面想捂住她的嘴,一面去抢那孩子“阿姊,由不得你了。”
“啊!啊!不要!不要啊!我的孩子,我的主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把这孩子拿走,沉到太液池底!然后到北宫门外,将马车里的孩子换进来。”陈先一把夺下孩子交给梅香。
“是。”
皇后像失去控制的野兽一样扑上来,被陈先强行拦下。
“等等……”陈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来的时候,建桂宫上空出现异状。你去看看是不是淑妃也要临盆了。如果是——
让顺喜那个女人把她的孩子给除掉。”
“是……”
梅香手忙脚乱地倒空一个装糕点的提盒,将那死去的孩子装了进去,盖上盖子,慌慌张张地走了出去。
※※※※※※※※※※※※※※※※
暗夜的廷尉府,灯火通明。顺喜拿着将军府的令牌,被守卫挡在府衙之外。
“我真的有紧急的事情要见侯爷,请通融。”顺喜着急地将首饰塞到守门侍卫的手中,企图贿赂。
“这位姑姑,非是我等不给将军府面子。”守门侍卫将首饰推回“今日乃是三司会审,关系重大。莫说是我等,即便是司
马相爷来了,也未必能进去。”
“哎呀,这可怎么办啊。我可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啊……”顺喜再要分说,忽然眼角余光一瞥,当下停了口,跑到一旁獬
豸的石雕后藏了起来。
只见远处的大路上,过来一队人马车轿,随轿侍从身上的褐色衣衫,是宫中的打扮。他们一出现在街口,廷尉府外的侍卫
立即戒备起来。
只见那顶轿子停在廷尉府大门前,一旁的小太监掀起轿帘,七公公捧着锦卷走了下来。
“来者何人?”
“这位是永安宫的七公公。还不赶紧开门。”一旁的小太监尖声叫道。
“里面是三司会审,没有堂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咱家是奉太后之命前来。你挡得住咱家,挡得了太后的懿旨吗?”七公公一举手中锦卷,守门侍卫长当即一愣:
“什么?”
“太后懿旨在此,如凤驾亲临。”
万般无奈,众侍卫跪拜行礼,起身一挥手,廷尉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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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堂之上,一拍惊案。
“陈天亮,十年前你曾任中州州牧,奉旨督造中州境内,云河河工,可有此事?”夏轻尘在堂上沉着地问。
“不错。”
“当时的堤筑制式,朝廷是如何要求的?”
“这……时间久远,本座哪里记得。”
“让本官告诉你。云河堤防,理应高五丈,宽十丈。然而实际上只修三丈高,五丈宽。”
“哼,简直荒谬。”陈太尉一抖手臂“云河河堤由州府一手验收入簿,如今涝灾被毁,查无物证,当然由得你信口胡诌。
”
“确实如此,堤坝已经被冲毁,州府验收的文案,也没有缺失之处,但是——”
“历年修补堤防的工料记录,却留下了河堤实际的长度。”甄颖炊烟看着面前的纸本“河堤完工后第一年,中州都水长向
州府上报修补堤防的工料单里,写着:晴县东岸河床下陷一尺二,堤高只余二丈八尺八。还有次年,靐县以南堤溃一里,
县衙呈报的文书中称,东岸河堤被冲去一丈有余。而都水令上报的勘察记录里,堤防还余下三丈许。此外,西南各县修补
堤防的工程明细,工地描述,所耗土方,也与州府的记录不符。前后对比,便知州府的验收文书,所录不实。怎么样,太
尉大人,本官的情报,是否够让你服气?”甄颖扯起嘴角,阴阴一笑。
“你们……”陈天亮面露惊色“你们从哪里弄来这些恶意捏造的证物!再说,就算属实,当年勘察验收河堤的,并非本座
本人,与本座无直接关系。”
“陈天亮,你以为本官与张大人两次入中州是游览观光的吗?”夏轻尘将纸本交给师爷递到堂下“这些公文上盖着公府衙
门的官印,还有当时在职的所有官吏的签押。这其中有官吏至今尚在任职,本官可以传他们上堂对质。你可还有话说?”
“这……这是……”看着呈到面前的证物,陈天亮额上淌下冷汗来。
“本官问你,当年州府下包给郡县的河工,西南一段,承包之人是谁?”
“那时承接河工的,是靐县方记米粮行的商主。”
“嗯。传方记米粮行老板方鑫上堂。”
“传——方记米粮行老板方鑫上堂——”衙役喊过之后,身穿囚服的方老板哆哆嗦嗦地被领上堂来。
进来一见陈天亮,立即跪上前去恳求起来:
“陈大人,真是陈大人。陈大人你得救救小人啊,你得救救小人啊……”
“啪”地一声,甄颖拍响了手中的惊堂木“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是……小人,拜见三位大人。”
“方鑫”夏轻尘命令道“你可认得身旁站立之人?”
“认得。他是陈大人。”
“陈天亮,你可认得此人?”
“认得,他就是方记米粮行的老板,方鑫。”
“方鑫,本官问的话你必须如实作答。”夏轻尘表情冷漠地看着堂下“十年前,朝廷下旨修筑云河河堤的时候,你曾向官
府包办河工,可有此事?”
“回大人,确有此事。”
“当时,中州境内筑修堤防,由州侯与中州府全权督办,当时的州牧是否就是你身旁这位陈太尉陈大人?”
“是……”
“当时的都水长,是否是现在的中护军吕和?”
“是……”
“当时的靐县县令,是否就是现在东南厢军军统,陈天才?”
“是。”
“你们是否与夏云侯沟结串联,上下其手,苛扣河工费用,偷工减料?堤高应为五丈,实修三丈有余;堤宽应为筑十丈,
实修五丈不到,以致云河堤防连年不固,今年汛期一夕溃堤!”
“这……这这……”
“说!是也不是!”
“是……”方老板在地上缩成一团。
“住口!”陈太尉在一旁喝道“大胆刁民,竟敢信口开河,污蔑本座!你自知知罪孽滔天,难逃一死,所以栽赃陷害,想
要拖本座下水……堂上三位大人明鉴!”
“本官明鉴万里,洞若观火!”夏轻尘用力一拍惊堂木“你在职期间滥用私人,枉顾河堤坚固,购入下等石土工料的批条
,一一俱在。你指使属下,苛扣工银,以废渣充填堤坝基座,有当年参与河工修筑的五百名劳工画押的证词!”夏轻尘掷
出一张白纸,推出手边账册“这些账册,自方鑫家中搜出,一切贪赃枉法,你和你的部下,中饱私囊的勾当,俱在其中。
此乃物证,你身边的方记米粮行老板方鑫,便是人证。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言语辩解!”
陈天亮一下蒙住,看着满眼账册,眼前一片混乱。他身体一震,倒退一步撑住,睁大的眼中,慢慢腾起一丝狠意:
“夏无尘,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牵涉有多深多广。你知道你追究下去,要死多少人吗!”
“住口!”夏轻尘怒喝道“此时此刻,你还有这等污秽心思。你若在乎别人的性命,就不会为了私欲,枉顾置千万百姓的
生命。中州大涝,固然是天灾,可你苛扣河工,以致堤防不固,溃堤泛滥,就是人祸!你与夏云侯串通一气,盗卖战备军
粮私售给西苗地界,以致西苗大举来犯,边关却断了军给!你如此无视百姓与将士的性命,还敢在本官面前,夸口天良!
如今罪证确凿,铁案如山,你仍要装聋作哑,拒不认罪吗?”
“夏无尘!你可知本座的罪名,牵涉广大,其中有多少人位列公卿。你小小一任新吏,想贪功跟半个朝廷作对。本座只怕
你,吃不下来!”
“放肆!别说是位列公卿,哪怕他是当朝一品、玉叶金枝、皇亲国戚,本官也将一体拿问治罪!”夏轻尘捡起惊堂木,正
正一拍“来人,摘去他的金冠,剥去他的官袍!”
“是!”
“夏无尘,你敢——”陈天亮咆哮起来“本座乃当朝太尉,堂堂的国丈,没有主上的旨意,你敢以下犯上!”
“你已是犯官,公堂之上,已无你立足之地!来人!让他见见本官的堂威!”
“是!”廷尉府衙役走上前来,扣住陈天亮双肩,用力踢在他的膝关节后方。陈天亮用力一撑,稳住身体,肩一耸,震退
左右。眼看苗头不对,被莫名带来,一直沉默在堂侧的萧翰起身跳入战团。
一番打斗,将陈天亮扭在地上。
“陈天亮,你认罪吗?”
“本座——无罪!”陈天亮咬牙切齿地说。
“来人啊,大刑伺候!”没有慈悲,没有犹豫,夏轻尘下令用刑。
然而就在此时,堂外一声叫喊:
“太后懿旨到——众人接旨——”
“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太后下旨救我了,甄颖,我的夏美人,你们的妄想破灭了。这回看你们能乃我何?”
“太后懿旨到——”七公公捧着懿旨上堂。
夏轻尘无奈,与甄颖和廷尉令一同,下堂跪接。
“太后有旨,宣太尉陈天亮即刻进宫,不得延误。”
“哈哈哈哈哈哈……臣领旨。”
“慢!”夏轻尘站了起来“陈天亮已是犯臣,如何还能进宫。况且他罪名重大,堂审未结,本官不能放人!”
“夏侯爷,是想违背太后的懿旨吗?”
“本官有主上的手谕,有碍办案者,依抗旨罪论处。公公若执意为难,夏某有权先斩后奏。”
“你,你反了你。这可是太后的懿旨,你握着主上的手谕违抗,是想陷主上于不孝么!”七公公哼了一声“夏侯爷,你脑
子放清醒点儿。皇后娘娘已经生下皇长子了,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主上的家事,最后该怎么定,还是要主上说了算呐。”
“什么?皇后生了?”夏轻尘一惊。
“哼哼……”
“七公公,皇后生了?哈哈哈哈……”陈天亮狂了起来“甄颖,你终究还是棋差一着,奈何不了我啊。皇长子是我的外孙
,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事情就复杂了。”甄颖靠过来“貌似……”
“好,放人吧。”夏轻尘满不在乎地一挥袖子。
“夏大人……”
“哈哈哈,待本座探视完了皇后与皇长子,再回来听你们宣判吧。”陈天亮飞扬跋扈地,跟着七公公出了廷尉府。
“夏大人,好不容易将他问罪,怎么就这样轻易放了?”李昆岭不甘心地上前问道。
“皇后生了个儿子,哼,陈老儿这一走,恐怕要再擒就难了。”萧翰在一旁闷闷地嘀咕着。
“不,皇后肯定没生,是七公公虚张声势。”
“什么!”
“要是皇后真的生了,太尉府的部众恐怕早已杀上堂来了。”夏轻尘抿着嘴思量道“这老贼今晚说不定就狗急跳墙了。萧
翰听旨!”夏轻尘走到堂上,拿起皌连景袤给他的手谕:
“臣在。”萧翰与堂上众人立即跪了下去。
“主上有旨,若陈天亮一案旁生枝节,特命萧卿率军封锁京城四门,禁止一切兵马出入,全城戒严,以防其变。”
“臣领旨。”
太后啊,选择失败的棋子只能让你的棋局彻底失败。
“退堂!”夏轻尘一把卷起手谕,带着李琨岭匆匆出了廷尉府。
第一百三十三章
深夜的宫道之上,梅香提着装死孩子的食盒,低头快步向北宫门走去。此刻她的心里,七上八下地盘算着。
她必须将这偷龙转凤的阴谋尽快通知九王爷。但若是离开得太久,或是露了什么破绽,不仅抓不到证据,反而会害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