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面前所谓神策军突然拔出刀剑,攻向马车。
“保护主上!”
萧允与张之敏挡在马车前后,随行侍卫纷纷亮出兵器,死死护住四周。瞬间兵戎相接,火花迸射。
马车内,夏轻尘刚刚入睡便被惊醒,猛地起身发现自己昨夜竟忘带兵器。此时只见皌连景袤手一握自己腰上带钩,慢慢一
抽,从腰带里抽出一把贴身的软剑来。
“啊……”
“别怕”皌连景袤安抚似的搂了搂他“我会保护你。”
说着,他冲着怀里微微一笑,凝神关注起车外的动静来。
“哪来的逆贼,活得不耐烦了!”张之敏掌功金针齐发,挡住蜂拥而上的人群。
本以为只是普通刺客,一交手,方觉对手实力不输宫中侍卫。单打独斗,自己绝不落下风,奈何身后有所顾及,情势是敌
众我寡,一时竟战得难分难解。
而车头萧允,情势所逼,无暇顾及活口,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无奈却也是寡不敌众,一人难以顾全四周。
就在混战之中,皌连景袤握剑的手突然一紧,不等夏轻尘发问,一把托起他的身子向外一跃。与此同时,一名覆面刺客从
天而降,一剑刺穿马车顶棚,用力一旋,马车顿时四分五裂。
“啊……”
“轻尘!”
皌连景袤抱着他在地上一滚,站了起来,迎面冷冷剑意也逼命眼前。
“喝——”
他一把将夏轻尘扯到身后,护着他向后一仰,避过迎面一剑。手上软剑转身一刺,拆开那覆面刺客第一招。那覆面人见一
刺不中,回身一掌,直朝夏轻尘击去。
皌连景袤挥臂一挡,将夏轻尘整个护在身后。手中软剑左右快削,接住如雨攻势。一声声,震得他手腕麻痹。他心中不由
讶异这名刺客的剑,是这等强悍雄浑,宫中除了剑师,只怕没有第二人能让他这样吃力。
“主上!”
“保护轻尘离开!”皌连景袤一把将夏轻尘推给围护上来的侍卫,快速带离战团。自己软剑挥刺,拖住对手攻势。
那覆面剑客见此情形,剑身一震,弹开缠身软剑。凝气一划,指衅剑锋,背剑一扫,十方剑气锐利喷射而出,直刺远处的
夏轻尘而去。
“轻尘!”
皌连景袤飞步冲出,不顾剑气透体而过,挥剑挡住夏轻尘背后。就在此时,覆面人一剑刺来,他已是闪避不及,一剑穿过
左肩。
“阿袤!”
“退。”
一击得手,不问是否毙命,覆面人低喝一声,抽身而去。
“阿袤!阿袤!”
“主上!”
伤口如火烧般灼痛,血流如注,皌连景袤倒退一步,倒在夏轻尘怀里。
第八章
熏风殿内,张之敏披着雪白的围裙,紧张而专注地为皌连景袤针灸止血。只见他在皌连景袤肩头插上金针,绕转到他背后
,长指弹掐,抠点他背后诸穴,突然轻喝一声,在他肩胛上逆筋脉一提,凝指一推,一道利气夹带鲜血,自伤口喷出,在
榻边的柱上划开一道裂痕。
“啊……”皌连景袤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绷紧的身体突然一松,向后倒去。
“主上……”张之敏一把扶住。
“轻尘……”皌连景袤抬起完好的那只手臂,轻唤着爱人的名字。
“阿袤……”夏轻尘坐在榻去,从身后扶住他,让张之敏得以抽身出来,替他清理剑痕。
“呃……”缝合伤口的剧痛,让皌连景袤额上冷汗不断。
夏轻尘紧握着他的手,举到嘴边不停地亲吻、轻唤着,希望能让他在精神上好受一点。
“轻尘,你去睡吧……”
“不……我陪着你……”
“不用……”
“为什么?”
“你在,我会害羞不敢叫出声……”
“你!”夏轻尘好气又好笑“你现在怕痛,刚才又逞什么英雄!你又不是第一次受伤,上回也是这边肩膀,比这还惨的模
样我都看光了,你还避着我作什么!”夏轻尘一把搂住他赤-裸的上身,含住他没受伤的那边肩膀,像是惩罚似的轻咬了
一下。
“是啊……”皌连景袤转过脸来,在他纤细的手腕上贴了贴“上回我遇刺,是你救了我。如果不是遇见你,我们现在就不
会在一起了……轻尘是我命中注定的人,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你这没脑的笨皇帝……”
“呃,咳……”奉召而入,一直静立一旁的剑师凌依依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似的咳嗽了两声,沉着脸离开。
“嗯……”夏轻尘犹豫片刻,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师父……”
一路追到熏风殿外,夏轻尘拦住剑师的脚步。
“嗯……你没有受伤吧?”
“没……”
“此事不能张扬,否则你也会有麻烦。”
“我知道……”两人沉默了片刻,夏轻尘终于忍不住发问“师父,阿袤身上的剑招,你可看出什么端倪?”
“一剑动十方,是高手逞能之招。剑招透体,还在体内留着一丝罡劲。如果不是阿袤避得快,那一剑应是刺在他心头,刺
客此招是想要他的命。”
“你知道出剑的人是谁?”
“不知道。”剑师粗声粗气地背过手去。
“师父!我刚才就看你脸色不对,你怎能在这种事上隐瞒!”
“我没有。”
“天下间还有你看得透彻,却不知道是谁使出的剑招吗?”
“哈,你当为师是神仙,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吗?”
“师父……”
夏轻尘还要说什么,剑师一摆手制止了他:
“有这种时间向我盘问这些没根没据的事情,不如仔细想想,是谁泄露了你们今晚的行踪。”
说完,凌剑师沉嗽一声,拂袖离去。
夏轻尘看着他走远,有些抑郁地站在原地。忽然,肩头忽然一热,回头竟是萧允将披风披在他肩上。
“大人……夜深露重,请大人早些就寝。”
“萧,他受伤了,我该怎么办啊……”
“大人”萧允突然跪下“是萧允失职,没能保护好主上和大人,请大人责罚!”
“别再自责了。自责的人又何止是你。他是王啊,只要他离开宫殿,就会遭遇危险。可他这样待我,我怎么能离开他……
”
“大人……”萧允膝行上前,扯住他的衣摆“都过了这么多年,大人为何始终心存去意?主上对大人的恩与爱,就这样让
大人心虚吗?”
“啊……”
“既然无法拒绝,又何必受之有愧!”
“萧,你明知……”
“我明知大人喜欢主上,却不愿将整颗心托付给主上。但是”萧允猛地抬头,表情认真地看着他“只要大人心中还有别人
的位置,萧允就有权力争夺下去。只要大人心中还容得下别人,那个人也可以替换成萧允。所以……所以萧允不会让大人
离开主上。就算大人要走,萧允也会追随大人到天涯海角!”
萧允一口气红着脸说完,双臂向前一抱,抱住了夏轻尘大腿;垂下眼,不顾他惊诧的神情,轻轻倚靠在他腿上。
※※※※※※※※※※※※※※
熏风殿内,张之敏终于包扎好皌连景袤的伤口,扶着他慢慢躺下。
“嗯……”
“主上,当心……”
“啊……”侧躺在榻上,皌连景袤终于松了一口气“敏之啊,幸亏有你在,否则今日这事,怕是又要惊得满城风雨了。”
“嘿……”张之敏挠了挠脑袋“微臣也是今天才知道,主上为什么一直只让我当太医了。原来,一直留着我,专职善后的
!”
“呵……咳咳……”皌连景袤一笑就牵动了伤口,痛得干咳了两声。
“主上小心。”张之敏急忙弯腰扶了扶他“主上,伤口愈合之前,尚需静养。房事……能免则免吧……”
“怎么?你也跟萧允一样,吃朕的醋?”
“微臣……不敢……”
“敏之,今晚在乐坊看的那出戏,一直在市井间流传吗?”
“不……”张之敏脸上露出一丝不安“微臣,也是今日才看到。主上,这必是有心人图谋不轨,企图离间……”
“敏之”皌连景袤脸色阴沉起来“五年前西苗大举犯境的时候,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战场上还能发生什么事儿,就是打仗死人么!”
“你不会说谎,从小你就骗不了朕”皌连景袤轻轻用手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告诉我实话——轻尘心里的那个人
,是谁?”
“主上……”张之敏心里一颤,看着皌连景袤那双黑不见底的眼,只觉自己此时此刻已无法遁形。原来他早就察觉,原来
他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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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曙光照在南王府外僻静的街道,路旁系在树上遮挡柳絮的彩锦步障,在在暖春的晨雾中轻轻地颤动。
昊清按着腰间的三尺平口铁,默默走过僻静的街道。
“昊清!”突然间,头顶一声冲满怒意的大喝。昊清脚步一停,只觉一阵强悍的起劲从上压下,凌剑师重重跃入道路正中
。剑指凝气,背手一扫,十方剑气排山倒海逼面而来。
“啊——”昊清沉喝一声,背剑转身,相同的招式,一举还击。只听兵交之声碎裂一地,随即四周步障尽成碎片。
“你这是何意?”昊清怒眉相向。
“装疯卖傻吗?”剑师怒上眉山,大吼一声,背上铁剑锵然出鞘,卷动漫天柳絮,疾风暴雪一般铺天盖地来。昊清来不及
多想,抽剑立挡。一时间,火星迸射,震动周遭景物颤抖。
“啊——”
泰山压顶的一剑砍下,昊清举剑一格,顿时膝盖一沉,险些跪倒在地。
“谁准你使用师门绝学,去做偷鸡摸狗之事!”剑师严厉地瞪着他,手上一点一点用力。
“何必多此一问……”昊清咬着牙一推,将他推了开去“有证据,让廷尉府来拿人啊。”
“我只想知道原因。”
“我没有理由!”
“师弟!”
“不用这样叫我!”
“你仍在为当年那块炎铁耿耿于怀吗?”
“哼。”
“就算是。”剑师还剑入鞘,周遭肃杀之气顿时收敛“你有本事冲我来啊。对小辈动手,算什么英雄。”
“如今情势,是各为其主。”
“那就别让再让你我看见你擅自使用本门剑招!”
“让开。”
“你就这么恨我?不惜出卖尊严?”
“在你的面前,我从来都没有尊严。”昊清冷冷地一哼,沉着脸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昊清”蓦然转身,粗糙的大手扣住坚硬的手臂,凌剑师充血的眼底漾起一丝波澜“那块铁,不是我偷走的。”
“多说无益!”昊清甩开他的手,无言地朝南王府走去。
第九章
旭日东升,早朝依旧。一如往昔的朝阳殿上,龙座之前的珠帘比平日更加低垂。
朝堂之上,依旧是争执不休的口舌之战。司马正秀一干元老,与夏轻尘一派年轻权贵,争得脸红耳赤。而主奏之首夏轻尘
,始终手持牙笏,静立一旁。
他虽几番欲反驳,无奈考虑到帘后皌连景袤负伤在身,只想尽早结束朝议,让皌连景袤回宫休息。
“臣以为,一旦设立公学,必有大量庶族不安本分,弃业从学,进而跻身举试,染指朝廷。界时公府之内,庶民与士人平
起并立,此等情形,有悖先圣礼法。”司马正秀站在大殿正前方,直批中州递上的奏本。
“丞相,即使不设学堂,民间私塾也比比皆是。如今莫说是市井之内,就连在朝况且,放宽参与举试的资格,并不违背我
朝择优而取的原则。”郎中令宇文政据理反驳。
“主上,择优的原则也包括选择优秀的血统。正统的士籍,一脉传承的血统,是皇朝立国之初所有功臣的后代。他们自祖
辈起誓言效忠皇族,世代守护皇朝的土地。而相应的,维护他们的尊贵,赐予他们相应的特权,是朝廷对他们的信义。如
今让庶族混淆其中,宇文大人是想动摇国本吗!”
“启禀主上,庶族也不如丞相想象的那样安分。东南雨地近年来商贾暴富者比比皆是,他们可以重金为自己的儿女聘请名
师,也可以挥重金,为自己的姓氏,买到一个体面的爵位。听说在永州,一百万两可以买一个子爵的头衔。臣以为,与其
纵容卖官鬻爵这等奸诡之事,不如合理引导,将其导向正途。”
“宇文!主上面前岂容你信口开河,你可有凭据!”
“这……”宇文政一愣,扭头去看夏轻尘眼色,见对方摇头,于是无奈低头“主上,是臣失言了……”
“主上,丞相所虑乃稳帮之本。如今西南一带初见复苏,臣以为,朝廷应将全力倾注在农耕之上,奖励垦荒,鼓励迁居,
而非是在此时鼓励庶族弃业就学。”此时甄颖突然站出来,支持司马正秀的言论。随后,司马一派纷纷附议。而夏轻尘一
直沉默的态度,也让自己一派顿是落入下风。
这时,沉默已久的龙位上终于传来个沉和的声音:
“丞相所言确实是本朝礼制所在;然而立学开科,乃是千秋大计,事关万代子民的教化。朕以为不该一言否之,此事需要
周全的计划,容后再议,退朝吧。”
“主上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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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了朝,夏轻尘满腹恼火地退出大殿,一言不发上了马车,径自回了冷香净苑。进门也不要翠娘伺候,一路火大地进了书
房。身后萧允、李琨岭、宇文政一干官员随后跟了进来。
“可恶。”夏轻尘一拳捶向桌面,却被萧允伸掌垫在拳下。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