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止笑道,“真是下下之策。”
钱威不理会鲸止的嘲讽,继续说,“你无需担心,还债并不是一件轻易的事儿。来日方长可再做计较。”
看,多可怕的野心。
居然有人会相信自己可以用手段使另一个人一直停留原地。这个人应该去写言情小说,小说里都是一辈子的海誓山盟。
但他不了解,当人心真正要离开时,所有的东西都不值得眷恋。
“钱威,我一定会离开。”
钱威好似没有听到,依然我行我素,“今天是你生日。”
那又如何,鲸止兴致缺缺,除非你给我价值九千万的礼物。
“你要什么礼物?”钱威的口气象充满爱心的老爸在问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鲸止突然想到小时候看的小说,男主角兴致勃勃地问女主角,你要什么礼物。女主角厥着嘴回答,我要天上的月亮。于是男主角送给她一栋带游泳池的别墅,每天晚上把月亮囚禁在池子里供女主角赏玩。
小时候的鲸止大受感动,觉得男主角聪明绝顶。
于是鲸止起身指着窗外怪声说,“我要天上的月亮。”
钱位的眼神象看着一只怪物,“你喝多了鲸止。”
真好笑,这不过是蜃鲸止小小的闲情逸致,钱威缺少浪漫细胞,根本无法理解。
“那好,给我一张支票,上面写着九千万。”
钱威面色铁青,他没想到辛苦的计策弄来的却是某人不离口的“九千万”,他以为正确的答案应该是“我爱你”。
啧啧啧,月亮他不解风情,九千万又难以接受,真真是难伺候。
鲸止不屑。
第二十五章
在异乡马耳他,鲸止只是陌路人。
所以鲸止依旧每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钱威就算在异乡也依旧是个大忙人,鲸止每日看着他在电脑前运筹帷幄,步步为营。
钱威调兵谴将,俨然有把马耳他作为决战之地的架势。
但就算是鲸止也能明显感觉到空气中渐渐弥散开来的危机。
从管家口中探听得知,是关于上次天昱集团的收购问题。似乎是钱威对天昱集团的收购机密泄露,被将了一军,全线遭到反收购,岌岌可危。
平时的得力战将闻风不对,一哄而散。包括那个财神秘书。
真是了不得的对手,不用想也能猜出是谁下的毒手。他们强强连手果然所向披靡。
如今钱威似成孤家寡人。
“贺喜贺喜,今晚你就可见到念念不忘之人。”钱威说。
QUEEN当家小姐在战场上挫败夙敌,今晚要大宴群雄。
或许是有意讽刺,钱威也收到请贴。
今非夕比。
倘若是在猜到钱兽身份以前,鲸止或许会动力无穷,但现在他已经不想了解这个阴谋。
世界上没有所谓的真心,在现实面前真心不过如此。钱威说得对,骗财骗色的人绝对不止他一个。鲸止并不恨,还能怎样?
对于这个男人的行为,鲸止奇怪,“钱老板想以一个手下败将的身份去参加胜利者的庆功宴?”
“什么败将真难听。”钱威不耐。
这种人就是死到临头还要保持可笑的风度,让人愈加感叹英雄末路。传言钱威名下的资金和公司均在这场赌博中丧失待尽,就算是有神仙相助也难力挽狂澜。
“那么这位英雄你告诉我,钱威现在名下可还有金钱万贯豪宅千所美眷如云?”
钱威答得畅快,“没有。”
鲸止笑道,“那么钱老板想去自取其辱?”
要知道在上流社会,落难的王子人们避之不及,比乞丐还不如。
钱威不可置信道,“你很想看到我倒霉的样子?”
鲸止看着钱威反问回去,“你别以为是我泄露了机密出卖了你。”
想想也觉得自己的嫌疑最大,不小心欠了某人巨款,又不小心被迫成了某人的打杂助理,再一不小心参加了他的机密会议,天地良心,鲸止都觉得自己惊人地符和条件ABC,而世人俗称这种行为叫做报仇血恨。
但鲸止不是钱兽,所以他绝对不会这么做。只是不知眼前人是否相信。
鲸止说,“你可知道泄露机密之人?”
钱威的眼睛此刻是那么凛然,犹如一块寒冷安静的水琉璃,“你不恨我?”
“恨什么?”
“我让你欠下巨款没有自由一无所有。”
鲸止想笑,“这算什么?良心发现后的忏悔?钱威我告诉你,恨你的人不是我。你坏事做尽自然会有人恨你,你倒霉自然有一票人拍手称快,但我没有这个兴致。”
鲸 止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平静地面对这个人的纠缠,又如此平静地评价这个纠缠。钱威不过是一个被宠坏的恶劣坏小孩,他为了得到想要的玩具可以故意给你难 看,甚至是举着辣椒水枪说,你给不给我,不给我射你眼睛。这个玩劣的小孩迄今为止都顺利得逞,但是可想而知,没有人会原谅他。
但鲸止的平静却给了那个犯错的小孩一线希望,他的凛冽下面埋藏着深深的火焰,“那么……”
鲸止更想笑了,“你不要搞错了,钱老板。我不恨你,更不会爱上你。你我之间,绝无可能。”
一切冗长故事的结局,皆不会是唯一的爱或是恨,而是,改变。
鲸止竟不知该怎样对待这个可笑的男人。对,是可笑。他是鲸止所见过的智商最高而情商不及格的男人。这种男人所采用的手段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用不断的夺取来缩短距离,他举这水枪对着鲸止说,你快点爱上我,不爱上我你就让你永远欠着巨款。看,多恶劣。让人哭笑不得。
“鲸止,凡事皆有变数,包括你我。”钱威坚持,并且胸有成竹。
鲸止耐心解释,“是是是,变数有的是,但未必都会变成两情相悦,亦有可能是冤家路窄。”
钱威叹气。
“鲸止,你为何总是不愿意和我好好说话?”
“钱老板,你为何总以为别人的人生可以让你为所欲为?”
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一个人去主宰另一个人的人生和自由,即便是所谓的爱。除了爱之外,鲸止还有尊严。
不想再持续这种无意义的对话,
“钱老板,你说这鱼和鸟相爱会在哪里筑巢?”
钱威转头,“这是什么,奇怪的心理测试?”
“不,这是一个神奇的魔法,答对的人可以得到蜃鲸止的青睐,要试试?”
钱老板一脸正经地思考,终于给出答案,
“只有其中一个放弃周遭所有,撇开自己的生存之道,到另一个世界中去从头来过,若是运气够好,修得圆满,便可双宿双飞。”
真是够胆量的回答。若是运气不够, 必定在另一个没有援助的世界弹尽粮绝。
“钱老板真是至情至圣,鲸止自叹不如。”
鲸止苦笑,其实答案早已经想好,只得今晚见到他一切就可结束。
“
第二十六章
马耳他的海岸在夜晚越发的迷人。
上次和钱威来到这里,是静谧的,而今晚此刻,海岸弥漫着上流社会的温文尔雅,兵戎交错。
在这种地方,一颦一笑一呼吸间都酝酿好了阴谋和目的。
钱兽和谭夕俨然是这个战场的主帅。
不远处还有一个军师,道行高深,让人称奇。
真如鲸止的料想,那位两朝元老管家先生是钱威的变数。他的倒戈使钱威始料不及,一败涂地。
他们三人指间夹着香宾笑盈盈地撒豆成兵。
钱威却还是一如从前,一进场面就得到不少女人的秋波暗送,看不去一点破产的委靡之态,反倒更是加倍努力四处留情。
远远看去,钱兽没有大改变,依然是冷俊的面孔,轮廓在月光下奕奕生辉。就象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无论是调教野兽还是迷惑人心,都是手到擒来,游刃有余。
鲸止一直都没有发现他会是这般了不得的人物。
他想起了钱浅之对于那个傻B,自己对钱兽亦是陷入这种怪圈。
“是钱老板和蜃先生啊,欢迎欢迎。”谭夕的声音飘忽而至,柔情万般。
钱威依然绅士,“谭小姐,别来无恙。”
谭夕笑得花枝乱颤,“当然无恙,听说钱老板最近运势欠佳?”
钱威哈哈大笑,“谁知道呢,人生有太多变数不是?”
“所以钱老板即将变得一无所有,真是大快人心。”一道凉意刺骨的问候。
是钱兽。
近看才发觉他说话的神情是这样飞扬跋扈。
以前平和生动的面孔下积蓄了太多不甘心和假意的臣服,一旦还击必定毫不留情。今次终于可以扬眉吐气,重见天日。
也对,鲸止并不为这样陌生的钱兽惊讶,钱家的大少爷是应该有些飞扬跋扈的,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埋没了许久终于卷土重来的钱兽。
他本就不是什么弱势良民,而是一个能布局有野心懂得抓住机会的豪门少爷。
当初相遇时不巧这个少爷正落难,所以他的锋芒皆敛。
只是自己遇人不淑而已。
不能责怪其他。
钱兽把一叠纸摔到钱威面前,“钱威,钱家的财产本是你欠我的,签了字不过是归还原主罢了。”
“若是不愿意,我们大可法庭上相见。”
原来是想私下解决。
钱威早应知道,今晚他们会上演逼宫好戏。
钱威指向钱兽手里的收购协议,收购范围是钱威名下的所有财产,简直是南京条约不平等到极点。
钱威冷笑,“所以你用尽力气,就是为了这个?”
“还有当年你给的屈辱。”
真是一个漂亮的回答。
既然夺回了权势,自然应把几年来物质与精神的损失一一算来,才可出一口恶气。
在这个忍辱负重的过程中,他蜃鲸止不过是一个不小心卷入其中的倒霉蛋而已。
鲸止想起了那个想要月亮的女主角和那个懂得投机钻营的男主角,最后男主角有了新欢,要求分手。女人哭着问他,你忘了我们的月亮么。男人恍然大悟,说,请离开我的别墅。
钱威笑笑接过文件,大笔一挥,极其潇洒地签下大名。
“你父亲留下的财产只得一个马戏团,与我名下的财产相比只是一个零头而已。适可而止便好,贪得无厌必会消化不良。”
钱兽露出讥讽之意,
“我行事奉行之原则是多多益善,谢谢前辈提醒。”
虽不知钱威名下到底有多少财产,但他从来是白道黑道,所向披靡。估计数目非同小可。
鲸止有点哭笑不得,钱威脑子进水了,大不了对簿公堂,为何如他所愿拱手献上自己毕生心血?
但眼前的这位输家却不以为意,依旧心情大好。
仿佛刚才损失的不过是铅笔橡皮一类的小玩意。
罢了罢了,钱威自作孽与自己何干?
办自己事是正经。
鲸止从怀里抽出信,细腻的花纹,香气如兰,还有那枚血红的薇章。终于到时机物归原主。
他不问钱兽为什么,为什么你选择了别墅而放弃了我们的月亮。就象钱威说的,一切皆有变数,包括人与人之间的牵绊和依恋。
钱威接过印着自己家族薇章的信,故事太长了,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来对待,只好面无表情。他说,
“你和以前大不一样。”
鲸止亦笑,“你也是,大不一样。”
第二十七章
回到钱威北京的老巢,鲸止惊讶地发现一屋子的人在准备远行。
行李器物乒乒乓乓好不热闹。
“你要移居外星球?”
看这架势简直是要毁灭地球建筑。
钱威耐心解释,“我名下财产皆已不在,包括这别墅。”
“那么你想告诉我的是我们今晚要抗着行李去睡公园? ”
“公园有什么不好,环境优美,气候宜人,适合人类居住。”
钱大老板还有心开玩笑,没想到欠了巨款的自己绕了个大弯子还是成了乞丐。不同的是如今自己的债主也成了乞丐,这个故事的结局就是一个乞丐欠了另一个乞丐九千万,写文的大人你太有才了。
鲸止一阵晕眩,他还以为昨晚钱威如此气定神闲,今天时机一到必定会咸鱼翻身,笑着对自己说,鲸止,一切皆有变数。
原来他现在根本是身无一文。
苦闷。
鲸止好心提醒,心存一线希望,
“钱老板你仔细想想,你的财产可还有什么遗漏,可供我们一时急用?”
“我名下所有皆在协议上,再没有了。”
钱威下定论。
鲸止无力道,“那么你可以想想以前的人脉,可还有哪位仁兄愿意让我们去他那里洗洗碗刷刷筷。”
鲸止正想未来生计的时候,
管家来了,工工整整地向钱威鞠躬,不是讽刺,更没有挑衅。
或许他亦是有自己必须完成的坚持吧,才能这样站在钱威面前,居然毫无愧色。
“主人,今后请多保重。”
管家一下子又老了许多,仿佛气数将尽却坚持着走完最后一公里路轮胎一样,在完成使命之后干瘪了下去。
这位老人内心的痛苦鲸止能隐隐感知。
钱威说,“就因为钱兽是他儿子?”
“是的,为了他的最后一句嘱托:保护他的孩子。” 老人淡然,回响起从前似乎给了他莫大的力气,他的眼里从新充满了流光异彩,“主人爱他的妻子,儿子,那么爱……”
原来是几十年前的一笔孽赃。
“但他不爱你。”钱威的嘴角勾起,带着讽意,“即使你对那个老东西情深意重,他也不曾正眼瞧你一眼。”
管家显然不在意他的讥讽,
“钱家本自应由钱兽少爷掌管,是您当初夺取了他的继承权,所以您应该奉还。”
时光流转,鲸止看到了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倔强而沉默,醉心地沉溺在主人曾经的一颦一笑里。所以几十年过去了,他却愿意为了这个很久以前的梦铤而走险。
他对鲸止说,他们身份差距太大,
他说,他发誓要守护他的一切,
他说,他对钱家无比忠诚。
原来背叛并非都是无耻。
鲸止又见证了一段年华的幻灭。
原来所有绮丽故事的结局都是苍老。
别无其它。
可是
回过头来,
钱威没有一点丧家之犬的自觉,仿佛输掉的家产是累赘一样,反倒抓着鲸止的手臂兴致勃发,
“我们一起去。”
去?去哪?闯荡江湖四海为家?钱威你还不如说,我们一起要饭去。
钱威突法奇想,目光如雷,对鲸止说,“我还欠你一个生日礼物。”
鲸止说,“是,早知道那时候就要你一张支票,上面的数字越多越好。”
钱威哈哈大笑,当鲸止在开玩笑。
鲸止气结,他在说真话。
“鲸止,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工作,运气好一点的话,还可以一起生活。”
鲸止仿佛看着一只怪物,
“不去不去,你真打算去做码头搬运工?”
“不,我们的工作大可轻松点。”
“难道你想我们加入丐帮?不费力又可好吃好喝的只有如此。”
钱威诧异。
他说,“相信我,你能相信的只有我了。”
鲸止最恨这种论调。
当钱威拉着鲸止终于风尘仆仆地停止脚步时,眼前的风景让他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