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受不了林翟太过强烈的目光,第五博越慢慢睁开眼睛,注视着他,没有任何表情流露,但林翟知道,他对自己的话已经很引起兴趣。
林翟奸计得逞般,呲牙一笑,然后在那人薄怒的目光威胁下,接着说:“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和爸爸去公园玩……”那是自己前世里仅有的一次,被爸爸带出去游玩。
“我什么时候带你去过公园?撒谎!”第五博越终于冷哼了一声,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大病后的虚弱。
林翟紧紧握住他优雅漂亮的手,慢慢抚摸,轻轻的笑。
他不能解释爸爸和父亲的区别,他更不能解释前世与今天的转化……所以他只能反击过去,“看吧,您自己都承认了——您从来都不是个好父亲。”
那人眼睛眯起来冷射他。
林翟赶紧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好吧好吧,病人不能生气。”
那人面无表情的移开眼睛。
“那次去公园,”嘴角嵌着笑,林翟回味着从前片刻的幸福,“我和爸爸用气长枪打气球,您知道的,打到五个以上才会有奖品,而那次,我得了一只毛绒绒的小浣熊。”
看吧,我从小枪法就好!他炫耀般朝那人挑挑眉,期待着那人的夸奖,可惜,那人仅仅是不意察觉的拉拉嘴角。
林翟笑,又忍不住伸手过去,贪恋的碰碰那张经常在自己梦里出现的脸,这次,那人没有动,当然也没有表情。
林翟接着说:“……所以,昨天虽然是我第一次杀人,却象打中气球一样欢欣鼓舞,甚至还有一些跃跃再试的感觉,您说,我如此嗜杀,是不是天生就是第五堂的人?”
那人冷哼两个字,“丢人!”
林翟笑,他明白他的意思,区区杀个人就欢欣鼓舞了……第五堂有自己这样的废物,真是丢人。好吧好吧,他站起来,慢慢俯下身去,张开双臂,小心翼翼的环抱住那人,而头,一点一点靠近那人心脏的部位,怕压着他的伤口,动作小心翼翼,若近若离。
那人震惊的挣扎了一下,“放肆!”
“好了,别老是训我,就一会儿。”林翟叹息着闭上眼睛,用心享受着与爱人明目张胆的最接近的这一刻。
那人想要推开他,忽然一滴滴滚烫的水滴铿然有声的忽落下来,慢慢渗过他的衣服,渗到胸口肌肤上。他一时发愣,象被水滴烫到,心脏的位置猛得一跳。
他停止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训斥,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那里,任美丽的青年靠近,任他在自己的胸前默默的流泪。
这个……软弱的孩子呀。第五博越看着那撮漆黑的头发,张张嘴,最终只化成一声暗叹。
一刻钟后,林翟终于抬起身子,但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窘态似的,他垂下长睫,对准那张浅色的薄唇重重亲了下去,然后……吮吸缠绵,难舍难分。
这亲吻有点突然,青年的气息从容而深情,带一点惩罚的意味。硬探进来的舌尖也充满着掠夺性,甚至把那人给咬痛了。
哪里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过?
第五博越呼吸渐粗,终于老羞成怒,用单手大力推开林翟,低吼道:“滚出去,你这个畜生!”
那声音沙哑中渗透着羞涩和气恼,象树叶飘落地上一般,沙沙的,说不出的好听……诱人。
“好了别生气,我不会再做什么。”林翟举起手坐回原处,通红上挑的凤眸中尽是得意的笑。而神情间夹杂着的丝丝脆弱和宠溺,竟比平时更加的亮丽动人。
这让第五博越坚硬的心,再次漏跳半拍。
林翟重新握住他的手,低低道:“知道吗,父亲?其实我一直都清楚,你在用各种各样的办法逼我,以前是打是骂,后来干脆哄我出第五堂,看都不管用,如今又拿换肾来吓唬我……哦,别急,听我说父亲。看吧,您是最终赢家!现在我终于明白,无论逃得多远,都有一条线拉扯着我,而那根线就是您,父亲。”
第五博越因为刚才动得厉害,牵动了伤口,他捂着胸口,恼怒于自己片刻的心软,用犀利的目光直射过来,“那么,你想告诉我什么?你对我的妥肋吗……一场枪杀就能瞬时改变你的坚持和原则,如此优柔善变,你说你不是废物又是什么?!”
“可是,这场枪杀想要夺走的是您的生命呀!如果连这都让我无动于衷,那么,父亲,你要这样的继承者又有什么意义?难道,您只是想为您的暗黑帝国找一个无情无意的统治工具吗?如果真是这样,您的帝国存在与否,又有什么意义呢?”
林翟坦荡荡直视着病床上的人,似水轻柔。
第十八章
“放肆!”
第五博越何曾受到过如此直接而猛烈的质问,而且质问者还是被称为废物的自己的儿子。
他甚至连眉毛都竖了起来,“你以为你灵牙利齿就能掩盖你的无能吗?”
幸好,他没有和他三儿子一样的坏习惯,否则,林翟又得挨枕头了。
摇摇头,林翟深情的对视上那双残酷锋利的眸子,凝望半晌才开口道:“我是否无能,时间已经给予证明了,不是吗?不然,您也不会执意要扶一个废物上位。”
他温温的摁住那人的手,阻止他再发脾气。尽量放缓声音,轻轻的说,“听我说好吗,父亲……以前我一直以为,爱您与作人没有矛盾,虽然您一直在气我天真的努力和坚持。可是,在我睡了八小时又八小时之后,忽然发现,如果没有您,我再会作人,又作给谁看呢?人生这么短,短得总是这么让人措手不及,也许在下一个八小时再醒来,眼前又是另一番天地……真的失去了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就象自己的前世,前一刻在西餐厅享受美食受人推崇夸赞,下一刻就能横尸街头无人问津,而身后满满的憾遗全部被一捧骨灰掩盖终结。
没有亲情、没有友情、没有爱情……这样的活着,哪里有一分意义的存在?
不若不活。
“所以,我不想再惹您生气了,父亲。我会听您的,努力让自己做到不要那么被看上去很无能……努力做到不让人讥笑您的儿子是个废物,无论是什么。”再也不去在意谁是第五,谁是林翟,只要证明给你看,这个身体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但是,希望在努力到精疲力竭的那一刻,有你真心的爱给予我回应。
第五博越并不是一个容易与人交流的人,也不是一个愿意听别人说话的人,但在林翟认真的说出这番话时,他觉得就象夏天里的一场沥沥细雨,就这样平息了自己心头的那股怒火——
被紧紧握住的手慢慢反握回来,第五博越严肃而认真的看着林翟,林翟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搞得一阵措手不及,“父亲?”
“小五儿,你记住,你是我第五博越的儿子,这里,流的是第五家百年不息的血,这一点是谁也改变不了的,而你肩负的责任也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你自己也不行!” 他的语气娇傲而霸气,微微仰起的下巴,带着优美的角度,而上挑的凤眼,流光溢彩……他是高高在上的天神。
林翟被这样的第五博越深深的吸引着。
“古人不是说:有子当如孙仲谋。虽然我一直就对你很不满意,但听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其实这些事务并不难,而我也不能否则你在某些方面的聪明才智,你有着比他们更敏锐和智慧的头脑,但你太过懦弱,关于这一点,我会让他们慢慢教你。”
“是,父亲。”可是,除了作为父亲之外,你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吗……我努力了这么久!
林翟有些沮丧的欲言又止。
那人何等的敏锐,立刻察觉到林翟情绪的变化,目光更见深邃。
“小五儿。”
“嗯?”
“你不可能永远守在我身边。”
林翟愣了愣,“我不会离开您,永远。”他抬头坚定的回答。
第五博越清冷决然的摇头,“你是我儿子,必须要结婚,要为第五家传宗接代。”
呃,这个光荣的任务还是让给第五沧吧。林翟在心里头连续翻着眼睛。
他必须得确定点什么,于是……
“我还是你的情人,父亲。”林翟低头在第五博越脸上结结实实的亲了一下,又抓起他的手,结结实实的亲亲手指。
好吧,这样,就能证明这人是自己的了。林翟高兴的想。
而第五博越居然没有动,因为长期以来林翟潜移默化的亲昵,已让他逐渐习惯。
但是今天,两人的接触又实在太多些,病房又是一个太让人容易软弱的地方。所以心底本能的柔软,让第五博越很难忽然那么的不适应,无瑕的面上不禁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而手慢慢从林翟手里夺回来。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眸子恢复冰冷,沉声道:“你大哥二哥,都不是简单人物,你可以用,但不可全用,明白吗?”
见林翟点头,接着说,“尤其最近,三沧和我先后住院,第五堂显然内部空虚,有些势力有些人总会寻机蠢蠢欲动,哼,他们一直都不是太安分……而你,你是否在此关键时刻压住阵脚,就要看你的能力和本事了,而这对你将来的接任也置关重要……”
他语气一滞,忽然连连咳嗽起来,咳嗽声牵扯得伤口阵阵疼痛,他不适的捂住胸口,眉头厌烦的皱成一团。
林翟赶紧把他半抱起来,手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让他慢慢调整好呼吸。然后轻轻把人放回床上,转身拿过水,用棉签沾满,一点一点探进他的嘴里,为他润泽嘴唇口腔。
在整个过程中,第五博越只是随他任意摆弄自己。而清冷的眸子一点点攀上些微薄的暖意。
做完这一切,林翟轻轻拍拍他的手,“父亲,您累了,有些事情,我们留到以后再说好吗?”
那人惰惰的点头,长睫盖住眼睛,掩住所有的情绪。
就象习惯了自己的亲昵一样,林翟也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淡,微微含笑,俯身碰碰他的唇,“父亲,好好睡一觉哦!”
说罢,给他掖好被子,转身轻轻走出去。
我当是小孩子吗,居然敢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第五博越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睁开眼睛不满的撇撇嘴。
出来后,第五以和第五观早已经走了。毕竟,他们在第五堂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在这关键时刻,不能帅离其位。
林翟稍一迟疑,拐进主治医生的办公室,想要详细了解一下第五博越的具体伤情。
望着面前年青而俊英的人物,院长兼主治医生老头儿转身过去把门关好,低低说:“既然是第五少爷,我可以告诉您实情——堂主他的心脏先天异于常人。”
哦,是吗?不会是天生的偏心眼吧?林翟轻轻的笑。
然后他握住老头儿的手,淡淡的笑,“辛苦刘院长……关于这件事情,您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对吧?”
“是的,第五先生被歹徒行刺身负重伤,现在生死尚在一线,是否能逃过此劫,还不能保证……但本医院本着救死扶伤的宗旨,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进行救治,为病人负责,为病人家属负责。”老头儿一脸严肃、表情凝重的回答,好象面对的是楼底下一直围集不散的那些记者。
还真是个……老狐狸!
林翟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起身告辞。
他没看到那只刘姓老狐狸,在他走后狂擦冷汗,嘴里正不住唠叨着,“第五家的人,没一个正常……尤其是长得一模一样的这对父子俩!”
第十九章
今天是七子最高兴的一天。
因为,他暗恋的那个吕秘书在十分钟之内就看了他两眼。
七子面无表情的外表下,幸福得花儿一样,以至于林翟叫他,都没有反映。
林翟好笑的看着那张呆脸,“七子,你想在这里生根发芽吗?”
旁边的保镖兄弟赶紧偷偷的捅捅他。
七子立即觉醒,警觉的看看四周,“少爷,什么事?”大有要拨枪的驾势。
唉,好吧,这些工作与自己从前的那些古玩城、酒店确实不一样……动不动就要动刀动枪的,害得自己天天跟拍警匪片似的。
什么时候是个头哟……自己这半个多月过得象一年似的。
林翟头疼的叹口气,边径直往前走边吩咐,“带我去赌城看看,吕秘书就不必跟了。”
那地方可不适合良家女子去。
七子扭头恋恋不舍地看了吕秘书最后一眼,赶紧跟上。
第五堂家的赌场不似电影里看到的那么乌烟瘴气。
很有些上流社会开party的感觉,空气里飘荡着悠扬轻婉的小提琴曲,穿着精致的先生小姐们端着高贵优雅的架子,风度翩翩的行走或坐在赌场里,偶然推杯换盏,窃窃私语,好不惬意。
帅气或美丽的荷官们,被训练的精干斯文且技术精湛,浅浅微笑间,仿佛人人都是他们的朋友和熟人,倍是让人亲切。
而这里最有特色的地方,就是在提供优良环境的同时,也提供了让你消魂酥骨的性色服务和顶级的食宿服务。
这里的吃住都是全港最上乖的,高达十层的地上建筑中,每一层有每一层的特点,每一层有每一层的风格,它能让你品尝到从中国到外国、从东方到西方的所有的美味和服务。
这里的小姐少爷都是精心挑选、超一级的公关人物。能让客人在享受赌的刺激的同时,同样享受着情爱的刺激,甚至能使即使输得再惨,一看到那张张盈盈笑脸,也能令人心情舒畅起来。
因此,这个歌舞生平、安定和谐的温柔之乡,就象一盏烁烁放光的夜明灯,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上流群体飞蛾扑火。
而这些,都是林翟的创意。
在他被逐出第五堂之前,曾被逼着来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然后对这里的糟杂混乱,达到了士可忍熟不可忍的地步。
于是就对当时主管这里的第五海进行威逼利诱,让他彻底进行改造。而那家伙显然很听林翟的话,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在林翟的亲自监管下,就把这里从乌烟瘴气营造成上流社会交流的交际场。
当然,这里赌的本质却是没有改变的。
不过这样的改变,高高在上的大家长第五博越并不十分清楚,因为,对于庞大的第五堂帝国来讲,一家小小的赌城,不过大树冠上的一枚小叶子罢了。
所以,相对于其他所管辖的事务,林翟比较喜欢来这里。
林翟走进赌城大厅的时候,气氛正酣。
但他的到来,显然就象颗炸弹,让平静无波的海平面,立即掀起层层惊涛骇浪。
林翟只简单地穿了一套黑西装白衬衫,除了一对蓝宝石袖扣,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但可能是西装太过适合他了,衬得整个人玉树临风。
头发是新修整过的,一缕碎发恰到好处的垂在清澈如流水的眼眸上方,干净清爽、气息宁人。姣洁白皙的面容,精致的犹如精雕细刻的和田白玉……面庞上始终带着淡定从容的微笑,那笑意随着眼波轻轻扫过,便如三月春风扑面,挠弄的每个人心里疯狂的长满春草。
这个人简直太出色了!
大厅里所有的人都臆动起来,万众一心的都生出与他结交的念头。于是,人还没完全走到大厅,已经被闪着幽幽狼光的众人团团围住。
“第五少爷好久不见!”
“五少爷能赏脸喝杯薄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