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翟象失了灵魂的木偶,任他牵来牵去。
朴焘皱眉,“喂,第五堂主,那可是我的车。”
第五博越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车子是在你家停车场被安的炸弹,是在你家地盘上被毁的,我不坐你的,坐谁的?”理直气壮的回答,简直让金毛狮子无言以对。
“一个不留!”隔着窗子,第五博越淡淡的下了命令。
朴焘瞟了一眼如屠宰场一般的混乱现场,也坐进了车里,金色眸子里不名所以的浓笑,他一弹手指,“再查查,银蛇……是怎么回事?”
“是的,先生。”属下恭声应到。
朴焘豪华的汽车里,父子两人相对无语。
还是第五博越打破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闷,“记得吗?我一直对你说过,他们不过是用来为你和老三保驾护航的工具,如果不好使唤了,尽可以放弃……那不是玩笑,现在也只不过早了一点而已……而你,做的很好。”
是的,我做得真他妈的好!
林翟不可抑抑的恼怒起来,可只是觉得而已,因为它来得如此理不直气不壮如此没根没据,以至于没有一丁点强硬感。他回过头面对向这样的父亲,双目中的忧伤无处可泄……
“您已经确定了第五以,是不是也意味着,我和三哥四哥也是他保驾护航的工具,如果不好使唤,也大可以放弃?”
第五博越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小儿子,竟会如此强烈的反击自己,不由一愣,随即大声的斥责,“什么话!”
吓得驾车的七子一哆嗦,车子很麻利的走了一个“S”步。
林翟真的累了,也不愿意再谈论下去,深吸一口,道:“七子,停车!”
“干什么去?”第五博越猛地一把抓住林翟的手。
“随便走走,父亲先自己回去吧。”忍耐着,林翟语气里尽量平淡地说。
“你居然在生我的气?”第五博越不由挑高了眉稍。
“没有。”
这时候,车子已经缓缓停在路边,林翟推门欲走,而那人的手始终抓着不放。
“你有。”他的目光灼灼,异常坚持。
“没有。”
“可是你有。”那人提高了声调。
林翟的耐性终于达到了饱和,他转过头来与那人面对面,让那人看清自己脸上无尽的悲伤和失望,“有和没有对您来说有意义吗?二哥已经死了,而我……也已经上了朴焘的床!难道这些不都是在您的掌控之中吗?您现在,应该非常满意才对,不是吗?”
说罢,不再理会那人的错愕,挣挣两人紧紧相连的手,“放手吧。”
那人本来就苍白的面孔一片青白,甚至可以说没有表情。好一阵,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只吐出一句话……“我、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满足吗?
林翟不再看他,直接走下车子。
门关上了,把那个不可一世、冷酷无情的人一个人丢在车里面。
车子重新启动起来,滑出很远的时候,第五博越忽然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七子,是吗?吩咐他们,看好少爷。”
“是,老爷。”可怜的七子已经满头大汗,车内的高气压让他恨不得现在马上就飞到少爷身边。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和老爷这么近距离过,简直是……太恐怖了!
独自一个人走在街上。
冷风一吹,林翟的头脑清醒了很多。他掏出手机,低声吩咐了两句,然后紧紧身上已经乱七八糟的晚礼服,途步往前走着。
午夜的大街空旷的有些萧条,两侧的街灯,闪动着昏黄的光晕,把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两辆警车,响着刺耳的警笛,从身边呼啸而过。
林翟不由停住步伐。如此大规模的爆炸,而警察现在才来,这说明什么?
说明传闻真的不假——肖特家族的触角早已伸入了政府内部。甚至,整个英国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朴焘是个把猎物摁在爪子下的巨狮,得天独厚的让人连嫉妒的心思都不敢有。
而第五博越呢?
他或者没有那么强大的根源,因为他从来不是世代延袭的贵族,他只是个世代的、世人惧怕又瞧不起的黑社会。但他更是一个猎人,一个经验丰富、精明睿智的猎人。
即使身处劣势,即使以退为进,也能精心布局,步步为营,静静等待着猎物自己跳进陷阱里。从前的胡子恺如此,如今的朴焘何尝不是如此,仿佛占尽了先机,但只要有婕美这个不自觉的诱饵存在,在第五博越这里,便永远占不了便宜。
而自己呢,又何尝不是他陷阱里的一个诱饵……只不过,这一次被捕杀的猎物名叫第五观或者胡巍而已。
这样的角色,自己还要扮演多久,才会是尽头?
这样的猎人,他又会扮演多久,才会收枪入库?
没有尽头和未来的恐惧,让林翟抱着头,跌坐在冰冷的马路上痛哭失声。
……微笑着倒在血泊里的第五观、二哥呀!
这就是爱情下的蛊吗?
一串车队慢慢驶过来,其中一辆,卡的在林翟身边停下。车窗徐徐落下,一双金色的眸子露出来。
朴焘优雅的靠坐在里面,审视着地上的人。
地上的人现在不愿意看到他们之中的任何人,更不愿意被这个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子,他倔将的把头扭向别处。
朴焘敲敲车窗,“上来吧,难道你想坐在这儿坐到天亮不成?”
林翟不理他。
“小鬼,想闹离家出走的把戏吗?哦,你的年纪好象太大了些……快点上来,小心清洁工人把你当成垃圾收走。”那人打开车门,徐徐伸出了手,而远处,确实响起了清洁车的轰鸣声,越来越近。
是呀,现在表现的这么悲情可怜,又给谁看呢?抹把脸,林翟慢慢站起来,钻进车里。
黑色的车队如无声无息的烟波,一路快速滑行,衬得无人的大街更加的寂静。
朴焘侧着脸,目不转睛的看着林翟,看他在偶然的街灯闪过时,长长睫毛上还垂挂着的泪珠。终于,他伸出手来拍拍林翟的肩膀,“小鬼,这不是命运的错误,这是人生的选择,即使你已经选择作了战功赫赫的银蛇,你就应该承担这样的后果,而悲伤是没有用的——死人,看不到活人的眼泪。”
他的话,简直象哲人一样充满理性。但死人两个字,让林翟猛的绷直了后背,他累挎一般,筋疲力尽的低下头去,轻轻问:“现场,怎么处理的?”
“连环车祸!”朴焘不动声色的回答。
林翟抬眸紧盯着他。
“放心,”望着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朴焘很英国式的用手比划了一下,“尸体,已经让你的人带走了,不会落在警察手里……而其他人,全部扔进了火海。”
“谢谢你!”林翟重新低下头。
到了庄园,灯火辉煌的城堡美丽的如天堂的殿宫。
下了车,朴焘拥着全身无力的林翟走进大门,他金色的眼神出奇的柔和,宛如即将升起的晨曦……“好了,擦干脸上一切痕迹,然后发现,一夜之间自己已经长大了……而大人,是没权利抱怨和哭泣的,那会让人笑掉大牙。”
低低的声音,诱惑如巫婆的棒棒糖,让林翟突的清醒。
猛得推他开站开一大步,目光锐利如刀,直视过去,“不要忘了,正是因为有你们拔苗助长,我才学会的长大。”
他吁了一口气,“而且,不要把自己放在旁观者的位置上,坐壁观枫……如果不是肖特家族左右逢源的这么倾力演出,货就不会被扣,我不会来英国,父亲也不会来英国,而二哥,哪里会一步一步陷得这么深……归根结底,背叛和出卖二哥的不正是你们肖特家族吗?”
说罢,转身朝自己原来的房间急步走去,仿佛,多待一秒,就会忍不住挥拳揍人。
朴焘在他身后微微忡愣,随即不满的抬高眉稍,“可是你不要忘记,亲手解决自己二哥的,正是你自己!你没有理由指责别人……小鬼!”
急走的人后背猛然绷起,缓了一步,继续朝前走去。
“哦,亲爱的,好象你难得的温柔并没有收到如期的成效。”婕美公主悄无声音的站在了自己弟弟旁边,不动声色的取笑他。
朴焘张开肩膀,一把览上美人的腰,趁着她心情不错,顺便吻了吻那美丽白皙的脖颈,“你呢,我的公主殿下,你的成效怎么样?”
“简直糟透了,”婕美面色微露疲惫,称心如意的表情里带着撒娇般的抱怨,“竟然一声不响的从我面前经过,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枉我一直等到他现在……不过还好,毕竟是回来了。”
“现在知道了吧,亲爱的婕美,世界上永远不用你费心去等待的,只有我,你亲爱的弟弟。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既然知道自己是弟弟,还邀个什么功呢?”婕美推开他,整整自己微乱的云鬓。
年轻的暗黑帝王金色瞳眸光泽柔和,半点戾气也没有,他重新拥过去,轻轻吻了吻她的面颊,“好了,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好玩什么深夜等情郎的把戏。现在,需要我送你回去休息。”说罢,拥着人小心的走出大厅。
朴焘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今夜里,他的心出奇的柔软。
或者是,被那只爱哭的小鬼的眼泪给泡软的吧,他无声的撇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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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知道第五博越的身手怎么样。
因为,他少年时代的敌人几乎没有一个存活下来,即使幸存下来的,也已经由敌人变成了手下,而手下,是不被允许随便谈论尊贵的主上的。
因此,当第五博越黑暗之神一般悄无声息的站在林翟卧室里的时候,他身后紧跟的第五海,后背已经被冷汗渗透,面色灰暗如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父亲带进这个房间里的。
——这座主宅的机关和护卫部署,甚至连外国佬约瑟夫都未必清楚。
卧室的窗帘并没有拉拢到一起,初明的天空,些许光亮泄进来,投射在雪白的床上。
床上的青年似乎已经与雪白的床融为了一体,黑漆漆的头发,被衬得尤其醒目。他睡得并不安稳,紧皱的眉头,忽然抽搐一下的手,或者,偶然的一声低泣。
第五博越在床边上缓缓的蹲下来,抬手,想要拂掉散落在青年脸颊上的发丝,可是手伸到咫尺之间,便再也没有落下。
仿佛凝固的动作,与床上的青年交织在一起,说不出一暧昧不明……
第五海忍不住嗓子奇痒无比,卡的咳了一声。
床上的人动了,警觉得想要醒来。被久不落下的手轻轻一拍,重新陷入了沉睡。
第五博越责怪的回头瞟了一眼第五海,后者,小猫一样缩到一起。
那人重新凝视了一会儿再没有动静的青年,直到他微不可闻的发出呼吸声,最终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我们回去。”打破暗黑冷寂的声音,彻骨的寒冷。
第五海一激灵,死命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然后快速的收拾起床边上散落的衣服,找出抽屉里放着转让书的纸袋,落步无声的跟上。
所以,当朴焘送回婕美公主回来,悄无声息的推开这扇门的时候,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太阳般耀眼的眸子,立刻闪过一丝冷酷。
“给我搜!”声音与几刻钟之前那道打破暗黑冷寂的声音,同样的彻骨寒冷,甚至更增添了一丝怒气。
第四十六章
林翟睁开眼睛的时候,根本没有意外,自己已经置身于第五堂基地华美的仿古大床上。
他转转眼睛,很自然的看到,昨天被他抛下的那个人,正坐在窗子底下,全神贯注的看着一本厚厚的书……黑色的绸衫,雪白的窗纱,仿佛老屋里每天上演的故事,穿越时空,在这里情景再现。
——只是,没有蓝蓝的海作背景。
林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重新深陷进床里,直视着同样雪白的天花板脑中一片空白。
然后,他听到那人放下书的声音。
“明天,我们要回去了。”那人轻如烟波的声音在耳朵边上响起,“你在这里,还有什么事需要办吗?”
“咳……”林翟想张口说话,可是嗓子沙哑的发不出音来,他支着身体欲坐起来。
肩膀被人摁住,一杯水,慢慢出现在嘴边。
林翟皱眉——这叫什么,打一鞭再给个甜枣?他一贯的作风,哼!
别过头,缓缓闭上眼睛。
林翟以为,以那个人的个性定会甩袖而去,可惜,当他以为人已经走掉的时候,脑袋已经被人紧紧的扣住,一张清凉柔软的嘴堵了上来,紧丝合缝……
随之,一股水注带着温度,注进自己的嘴里。
“唔……”林翟愕然瞪大漆黑的眸子,放大的、却更显精致的眉眼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像。
这让他太惊讶了,所以他想说话,一条舌头却趁机侵进来,宛如进入无人之境,轻车熟路的肆意吮吸掠夺……而所剩无几的水,顺着喉咙,滑过嗓子,缓缓的流进胃里。
被注了水的林翟立即象朵浇水的花朵,鲜亮亮的连通身的寒毛都支愣起来,连带着,那些无名愤怒也一并淹没在不可想象的这一刻。
鲜亮亮的花朵眼睁睁的瞪着那个人,瞪着那人奸计得逞般的微扬起嘴角……
好吧,从来他都对他无能为力,不是吗?
林翟认命的吁出口气。
那人慢慢松开自己的唇,舒展起身体,战胜的将军一样睨视着床上的人,微微上挑的凤目中毫不掩示的展示着笑意,“好了,起来吃早餐,中午,我带你去吃海鲜。”
海鲜两个字,让鲜亮亮的某人的耳朵更加支愣了一下,他很想说反对,但他的身体显然不听他的支配——听话的走下床,穿上早就准备好的衣服,去洗漱间沐浴。
他没看到,身后的那人长身伫立在那里,一脸满意。
走到大楼玻璃钢结构的这侧,阳光普照进绿树丛里,闪动着几近奢侈的光芒,把整个世界普照得简直一片和谐。
第五海破天慌的坐在餐桌前,正和一片面包较劲。见二人进来,立即放下高高翘起的大腿,正襟坐好,规矩老实的象个小学生。
“四哥!”林翟轻轻和他打招呼,鼻音有些重。
“嗯,”后者眼睛看着别处,机械的点着头,又觉得这样好象有些生分,连忙再补充一句……“那个,坐下吧,有中餐。”
经过昨天,兄弟之间,恐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吧?
一想到这个,林翟心口痛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拧眉捂住胸口。
第五博越目光微沉,淡淡走到他身边,把人强摁到椅子上。然后自己挨着坐下来,用筷子夹起个小小的白玉馒头放到面前的盘子里,“吃掉!”
被命令的某人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低着头,面无表情的咬着馒头。
“喝掉它,”又一杯豆浆递到眼前。
面无表情的人,默默的吃默默的喝,来者不拒。
第五海看看父亲,再看看弟弟,埋下头猛往嘴里扒饭,然后猛站起来,“我吃饱了,父亲您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