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把那板指大力的摔到床上。
那个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他。就在林翟以为他会忽然大发雷霆的时候,他淡淡的说了一句:“别异
想天开了,小五儿。你不要忘了,自从你开第一枪杀人开始,你就已经无法再成为普通人了,这一点,你比任何人都应该
明白……而且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自己,你的学识和能力,有目共睹。否则,我也不会把这么大的家业交给你。”
他歇了一下,接着说:“而且,你应该不能否认,这么多年来,我的身边只有你一个人,而且若非为你,你以为我会亲自
去英国和海盗岛吗?我大可以派第五以过去,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处理好这些事务……难道这些还不能证明我对你的重视吗
?”
最后,那个人在闭上眼睛之前,冷然告诉林翟,“无论如何,你回去也好,不回去也罢……第五堂的堂主,以后将是你第
五!唯有你第五!”
第七十九章
今天是个晴天。
天空蓝蓝的,不见一丝的瑕疵。
这么好的天气里,抠门的小林老板居然没有上工。他抱着肥猫呆呆的坐在住处的窗台处,已经坐了一个上午。
那个人还是走了,就在今天早上走的。是自己打的电话叫来的三哥。
自昨天说完那些话,那个人就已经陷入了重重的昏迷之中。再不让他回去,会丧送在异地他乡的……那么沉重的伤势,若
不是有顶级的金创药在维持,早就一命乌乎了。
那个人被前呼无拥的抬进彪悍的悍马车里。周围围观的人却没有一个,是呀,黑鸦鸦的一群黑社会,躲还躲不及,谁还敢
不要命的出来看?
临开车前,第五沧冷冷的盯着林翟,张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得林翟一个踉跄。他说:“打死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林翟站稳脚根,捂着脸淡然的笑,“打吧,左耳朵已经被他打聋了,你尽可以打我的右耳朵。”
第五沧愣了愣,刚正的脸上有一丝悔意划过。但只是一闪而过,他咬牙切齿的叼起根烟,就要点着,却被林翟一把抢了过
去,“亚健康的人没资格吸烟。”
第五沧被他气得在原地转了三个圈子,直到觉得自己的怒气已经被压了下来,自己可能不会动手打人了,才在林翟面前停
下来,他盯着林翟红肿的脸,半天才问:“你到底要怎么样小五儿……或者我应该叫你一声堂主?”
“我只是没想明白,所以不想回去。”林翟说。
“我就没见过象你这么别扭的人!”说这话的时候,第五沧把所有人都给踹出去老远,好象怕别人听到不该听的话。其实
林翟很想告诉他,不必避诲别人,该知道的,大家早知道了。但他没说,他怕自己的右耳朵真的也聋了。
第五沧面对林翟低吼着,“你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他是不喜欢你呢还是不疼你?他如果不爱你,就不会巴巴的离开老屋
跑到那个什么冀勃拍卖行,去救你那些所谓的狐朋狗友,然后被人打成这样……”
“你说什么?”林翟打断他。
第五沧一愣,“你不知道?”
林翟反问他:“我知道什么?”
“操!”第五沧又开始转圈,好一会儿才又重新站回来告诉林翟,“邵青一直在找你,你知道吧?”
林翟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这是很合理的事情。如果自己是邵青,丢了夫人又折兵,也会咽不下这口气,也会找自己算帐
的。虽然自己并不是他夫人,但那小子从来都很死心眼,他认准的事不撞南墙死不休……更何况,这次第五堂招惹的还有
他那个花花肠子、睚眦必报的邵老爹。
……想到这儿,林翟忽然发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随便出来一个人都是自己的债主。所以,自己得好好的活着,才能偿
还这些还也还不清的债务。
“你别给我走神儿。”第五沧无限放大的脸几乎贴到了林翟的鼻子上,吓得林翟急急后退一步。
“然后呢?”他问第五沧。
“哪有他妈的然后……你好好听着,不许插话。”第五沧不喜欢这种被逼供的问话方式,他选择自己说,“半个月前,第
五堂得到一个消息,说邵青要去北京,抓一个叫林丘的人来要肋你出来。这件事情我们是刻意瞒着父亲的,但你知道,什
么事都不会瞒得过他……所以,父亲亲自去了冀勃拍卖行。谁知道,这他妈的原来是个圈套,那里潜伏了邵家大量的杀手
……父亲就是在那里受的伤……”
“他一向老谋深算的很,怎么可能会上这么的当?”林翟不信。
“滚,还不是关心则乱。”第五沧抬脚想踹人,想想对方好象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堂主,他又极不甘心的把脚收回本垒,但
语气照旧的不好……
“他从来都不放心你,这次出事之后更不放心。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愣是巴巴的带伤跑到这个破地方来……你看看你看看
,你这是什么破地方,鸟都不拉屎!都是因为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闹的!如果父亲有个什么闪失,我看你怎么向长老会交
待,怎么向第五堂交待……”
听着第五沧没完没了的骂人,林翟低头不语。
半天,等到第五沧骂累了,林翟问他:“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第五沧瞪眼睛,“我以为他自己会告诉你呢,然后看你被感动得淆里哗啦的跑回家。”
原来,你被三嫂影响的这么有琼瑶情结呀。林翟没好气的翻翻眼睛,再问他,“林家父子没事吧?”
“他们能有个屁事!”第五沧又开始瞪起眼睛,“你自家老爹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你有没有良心呀?”
林翟选择用左耳朵对着他。
他现在心绪很乱,他不知道那个人会为自己做到这一步。
看到他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时候,自己心底的痛甚至比他身上的痛更厉害……可是,这样的计略他已经不只用过
一次,谁知道这次会不会又是一个重蹈覆辙?
想想从前的那些事情,林翟到如今还心有余悸。
“你走不走?”第五沧问。
“我不走。”林翟坚定的摇摇头。
第五沧没想到事到如今他还会这么说,无用武之地的脚终于踢飞了旁边的垃圾桶,他指着林翟的鼻子威胁,“死小子,如
果不是父亲吩咐不许强迫你,我一定把你脑袋打爆了,然后把你的尸体拉回港岛喂狗!”
扔下这句狠话,这个亲哥哥甩着脸子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派人把林翟的小银铺子给砸了个淆巴烂。
这个狂人的态度很明确——父亲不让强迫你,我也不敢动你,但砸你的铺子不犯堂规。反正,你不让别人好过,你也别象
在这个世外桃源里独享太平。
看吧,这是多么典型的流氓思想呀!
于是,不出一天,古城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林家银铺的小林老板得罪了流氓。
于是,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连常来常往、经常从小银铺里拿到丰厚回扣的小导游们,都选择了绕道而行。
小林老板无可奈何的盘点了一下自己的生意,然后发现,自从那个人来之后,自己不仅没赚到一分钱,还赔进去了不少。
这个结果让林翟很是郁闷了好几天。
但是房租总是要付的,肥猫总是要喂的,而人,也总是需要吃饭的。
所以,林翟在赔得一塌糊涂的时候竟然没有选择关门儿,而是越赔越勇……他重新装修铺面,又加班加点若干黑天白天,
打造出不少新颖别致的花样出来。
索性,人类的大脑都有遗忘这个功能,而天南海北的游人流动性又如此之大。所以,没多长时间,洪湖水浪打浪,往事已
成前浪,林家银铺的小生意,又慢慢开始风声水起。
而轮回过往的岁月,曲指算过来,已经逝去三个月有余。
在这期间,第五堂的人再没有人来打扰。远在大洋彼岸的朴焘那只狮子,也竟然没有再打电话来骚扰。
林翟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
但他知道,那个人的耐性不会是没止境的,而自己脖子上挂的这枚翡翠板指分量之重,亦是自己不能马虎对待的。
尤其是随着时间推移,当小银铺和租住的小屋周围出现越来越多陌生人的时候,林翟意识到,自己离回去的日子不远了。
只是,应该以什么方式回去的问题了。
多少的,林翟心里有些不甘。
武侠小说里,总会有这样的情景:夜半三晚,不见五指,细雨连天,闪电惊雷,然后风尘仆仆的一个人在雷雨交加间缓缓
走来,举手敲门。
咚!咚!咚!
“谁呀?”林翟披起衣服,侧起右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我,快开门,累死了。”理直气壮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气壮山河。
好吧,这个声音简直是太熟悉了,熟悉的让林翟夜夜在梦里咬他的肉。
林翟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穿衣、开门。
“你来干什么?”没好气的看着浑身是水的风雨夜行人。那个人所站之处,不一会儿就积了小小的一滩水……呃,自己的
地算是白擦了。
“喂喂,什么态度,我可是刚刚帮你打退一批邵家来的人……你就不会装出点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表情吗?”那个人
吊儿郎当的脱下雨衣,随手扔在房间里唯一的那把板凳上。
那是你愿意!
林翟盯着自己心爱的小板凳看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的回答他,“看着你这张屎脸,我乐不出来。”
那人对此话颇为受用,哈哈的笑花了那张帅气的“屎脸”。笑完了,他左看右看,然后竟然一屁股坐在柔软的大床铺上开
始脱鞋、脱袜子,脱衣服。
“你、你干嘛?”林翟看着这个深夜闯进自己家,占了自己的板凳,占了自己的床,居然还想占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被
子的混蛋,他在思考,应该用什么武器能让这混蛋死得更快些呢?
那个混蛋显然也看出了林翟的想法,直接把那只才脱下来的、水淋淋的臭皮鞋递到林翟的鼻子底下,“呐,用它拍死我呀
。”
呃,真够臭的!林翟捏着鼻子一脚把鞋踢出界外,“你这个混蛋!怎么不去死?!”好吧,他终于把心里的诅咒骂出声来
。
见人动怒,那个人更得意了。抬起胳膊大大的伸个懒腰,鼻涕眼泪全下来了,然后得寸进尺的抱着被子使劲蹭蹭。只听他
满意的一声叹息,“真是太舒服了……今天这一天,可把我折腾苦了。”
说罢,也不看林翟手里刚刚抄起来的、明晃晃的那把切菜刀,一个翻身,竟然闭上眼睛打起了咕噜。
“你给滚我起来,混蛋第五观——”
一声咆哮,从小林老板的小屋子里传出来,穿过沥沥细雨,穿过寂静黑夜,和着闪电雷鸣,直达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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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伯一直是老屋里最勤快的一位。因为他除了安排一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后勤事务之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伺候主屋
的老爷起居饮食。
大家背地里都叫他大内总管。
可今天有些例外。
当陈伯打着哈欠推门走进主屋的时候,屋子的主人已经起来了,此刻正一袭黑绸衣裳,站在窗下给那盆兰花浇水。
“哟,您怎么不再睡一会儿,老爷?”陈伯见自家老爷打破生物钟,起得这么早,赶紧麻利的打来清水,拧干雪白毛巾,
在旁边站定等候吩咐。
“不知道怎么,就是睡不着了。”那个人把喷水壶交给陈伯,拿过毛巾,小心翼翼的给兰花的每一片叶子擦拭上面的尘土
。
经过雨露滋润的绿油油的细长叶子,俏丽的挺立着,衬得淡色兰花无比的娇艳华贵。
“老陈,你有没有觉得,这花儿好象越来越不太精神?”他忽然停住手,紧盯着某片叶子轻轻拧起了眉头。
陈伯赶紧凑上前仔细的观察着,半天才迟疑的回答,“是花期该过了,老爷。”
那人阴着面容,把毛巾扔进水盆里。
陈伯见不得自家老爷不开心,跟在后面轻声的安慰,“花无百日红,您也别太在意……这花儿,开的时辰可真是不短了。
”
“我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看到它……这个窗台忽然空下来,会很不适应的。”自家老爷仿佛在自语,低声的呢喃着。
“这还不好办嘛,到时候,让小少爷再送您一盆……”陈伯忽然停住了嘴,他忽然想到,自己的宝贝小少爷已经离家两年
了。
唉,那孩子在外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一想到少爷就会揪心的疼,还不能在自家老爷跟前表现出来。
——若比痛,谁能比得过眼前这个人呢。
他偷偷看一眼自家老爷,自家老爷挺拔的背,已经瘦弱多了。虽然背对着自己,但自己明白,他在发呆。
这哪里还是从前那个雷霆万均的第五堂主呀。陈伯暗自叹了口气。
自家老爷自打回来,就不许再让人提起小少爷,他吩咐第五堂的人,“如果回来,他还是你们的少爷,如果不回来,你们
就忘记他吧。”
忘记得了吗?如果真能忘记得了,每年还派那么多的暗卫过去干嘛。自家老爷不是每天都要等着看从那边儿传来的消息吗
?
这个从来不用电话的人呐,自从自家少爷走后,手机再也没有离开过身边……哦,对了,那部手机,也是少爷临走时送给
他的吧。
若大的主屋,因为两个人的集体走神,而瞬时寂静下来。
“好了,现在就搬走吧。”第五博越忽然淡淡的抬了抬手指。
陈伯一愣,赶紧说:“上面还有花骨朵没开呢,老爷?”
第五博越轻轻一哼,“难道你要让我看到它败尽的时候吗?”
呃,好冷的气流。陈伯打个冷战,立即应到,“是,现在就搬出去。”
主屋是不许旁人进来的。
陈伯走上去,伸手就要搬那盆还在滴滴欲放的兰花。
“等等!”自家老爷忽然压住了他搬花的手。
看吧,还是舍不得吧。陈伯心头一喜。
“老陈,”第五博越叫他,声音低低的,仿佛象在怕惊到什么一样,陈伯立即竖起了耳朵,“老爷!”
自家老爷眯着双眸抬起白皙修长的手,笔直的指向窗外,手指甚至在微微的颤抖……“你看看,是不是我看错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老爷这么表形于色过。
陈伯心头有些不宁,赶紧配合着伸长脖子,越过自家老爷的肩膀看过去。慢慢的,他也瞪大了眼睛,忘乎所以的猛得拍打
着第五博越的肩膀,叫道:“老爷,您、您没有看错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