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莫笑月最后偏过头去,很轻地说道:“抱歉……”抱歉拖累了你所爱的醉雨。
注视莫笑月的侧脸,伦斯颤抖着声音问道:“那醉雨……醉雨他知道吗?”
“昨晚我没力气回来,你开门时看见的是他,不是吗?”
“那……醉雨他……醉雨他什么都没说……”想起今晨他和醉雨之间身与心的交融,醉雨的喘息、醉雨的笑,伦斯不可置
信地摇着头。“……剩下一天寿命……这是什么玩笑吗……?难道没有任何挽回的可能?”
“除非瑟帕斯肯给解药,但我怀疑他答应的可能性……”莫笑月苦笑道:“虽然不知道那家伙与阿勃莱瑟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过他的确因为我和醉雨毁了那间学校,而恨不得将我们千刀万剐。”
“我想我应该知道原因。”
伦斯的一句话让莫笑月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转身将自己的笔记型电脑拿到床边,伦斯解释道:“刚才我收到一封信,就是ALADY……呃,你那个仲介寄来的。他终于
查出瑟帕斯的来历,连同他非得要亲手杀光所有和阿勃莱瑟相关的人不可的原因……”
指着信件中密密麻麻的记载,伦斯续道:“信上说到,瑟帕斯现在的父亲,并不是他的亲生老爸。听说他很小的时候,每
当他母亲外出工作,他那混蛋父亲不但好吃懒做,并且虐待孩童,常用烟头把瑟帕斯身上烫得四处是伤,动辄拳打脚踢…
…他父母离婚后,瑟帕斯跟着母亲到一户人家帮佣。后来他母亲更嫁给那家的主人。瑟帕斯虽是个拖油瓶,继父却非常照
顾他。也因此瑟帕斯不但非常尊敬他,更希望能够尽可能完成他继父的任何心愿。他继父娶他母亲之前,并没有结过婚,
但曾经有位爱人,听说是爱到刻骨铭心那种,不过两人后来分隔两地,并没有在一起……”
依旧感到虚弱的莫笑月有些不耐地连续敲着电脑的按键。“重点在哪儿?”
“就快到重点了!”伦斯赶紧将电脑游标往下拉,接道:“他继父听说他那位爱人在过世之前,曾经替他生了个孩子,便
很努力地寻找那孩子的下落,但直到十多年后与瑟帕斯的母亲结婚,都没有任何消息。瑟帕斯便把这件事情,当作是他一
定得替他父亲办到的事。大约七、八年前,瑟帕斯终于得到关于那孩子的消息,听说他曾经是阿勃莱瑟的学生,却已经在
许多年前被该校的其他学生害死,而且因为是孤儿的缘故,并没有人在乎那孩子被杀的事情。瑟帕斯因此恨透了那间学校
,发誓一定要毁了它,还有从那间学校训练出的学生……”
抬头看着莫笑月,伦斯又道:“因为醉雨,是与阿勃莱瑟相关而且唯一还活着的人,所以这几年瑟帕斯才会不断在你们出
任务时设机关陷害……”
莫笑月点点头,轻吐口气,淡道:“在阿勃莱瑟训练的过程中,很难避免不会有意外死亡的学生。哼,那些人大概没想到
,一连串校友被杀的事件都是由此而来……”
伦斯将视窗关上的同时,顺口说道:“我想那个MOON在天之灵应该可以安息了吧,死后还有人这么大费周章替他出气。”
怀疑耳朵方才听到的字,莫笑月以很快的动作揪住伦斯的衣领。“你说谁?”
不明了莫笑月为何表现出激动来,伦斯一脸莫名其妙地说道:“就那个被害的孩子呀,他叫做MOON。”
无意识地松开伦斯的领口,莫笑月看来受到颇大的打击,然后他开口喃喃说道:“见鬼的……太荒唐了!”
“怎、怎么了吗?”
莫笑月闭起眼睛,觉得很是头疼。“那浑球因为我被杀,而想要杀死我?”
“你--你什么?”伦斯的下巴几乎要掉下来。
“我就是你刚提到的MOON,那个被阿勃莱瑟学生害死的家伙。”见伦斯惊愕的表情,莫笑月垂下头,续道:“你从醉雨的
日记中应该约略了解,我过去也是杀手学校--阿勃莱瑟的学生……后来我遇到和醉雨类似的事情因此丢了命,只是魂魄不
知为何一直停留在校内遇害的那个地点…那段时间……说来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时间的流动……直到后来跑进醉雨的身体
里,从此和他共用这副身躯…MOON就是我在学校里头使用的名字,就好像醉雨使用的是RAIN一般……”
伦斯突然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他没有意料到,原来莫笑月和宁醉雨的遭遇如此相似。他原先只是从醉雨的日记里得知莫笑
月过去曾为同校的学生,却很以外得知他竟也受到同样的伤害,只不过醉雨逃过死劫,莫笑月却丢掉一条命。
这样的认知让伦斯发现这竟与早先莫笑月的态度有互相矛盾之处。当他们还在慕尼黑的时候,莫笑月曾表示是他占据了醉
雨的身体,并将醉雨赶到深处去。当时听了这些的自己气得恨不得能够立刻毁去莫笑月的灵魂。
但今天他才知道其实在整件事情中,莫笑月也算是被动,身不由己的一方。从这几日的相处中他了解醉雨出现的时间较少
是事实,不过是否真因为莫笑月的逼迫而退缩到后头去,倒还有得商榷。
如此一想,伦斯看待莫笑月的角度又有了转变。
审视着莫笑月表情的同时,伦斯蓦地发现他和醉雨之间有个地方很不一样。醉雨是温柔中带有固执,而莫笑月却是强势中
隐含脆弱。他忆起先前在慕尼黑偶遇时,德蕾莎广场上莫笑月尚未道破身份之前,他的表现。直到现在,伦斯回想起才猛
然觉得,那或许是莫笑月不由自主表现出的样子。和醉雨带着淡淡的愁绪不同,当他以对待醉雨的方式与莫笑月交谈时,
他时而流露出有点困扰、有点无措的表情,似乎并不习惯被人温柔对待。
看着莫笑月依旧苍白的脸色,以及微微渗着冷汗的发际,伦斯突然开口道:“你仍然不舒服吗?”
原本朝向其他地方的莫笑月闻言回过头,半是愕异地问道:“你说什么?”
伦斯轻咳声,然后一脸认真地再问道:“我是说,你现在是不是还不太舒服?看你还一直流着冷汗。”
“恩,还好,我--我觉得还好……”莫笑月看来很不自在地朝床头退了一些。他伸手抹去额际的汗水,然后又将视线从伦
斯身上调开。
果然如他所料,莫笑月顿时显现出慕尼黑时那种有点伤脑筋不知如何应对的表情。
与天生气质惹人怜惜的宁醉雨不同的是,莫笑月外表显现出来的坚强容易让人忽略他内在实际上存在的脆弱,总以为他无
所畏惧,不需要倚赖任何人的扶携,也因此,造成莫笑月极端不懂得如何面对他人偶尔表达出的善意与关心,就像现在一
样。
伦斯突然觉得,自己对他,又多了一层了解,却也更升起一种名之为心疼的情绪。
看着莫笑月尴尬无措的侧脸,伦斯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他转而深吸口气,说道:“我认为,或许你身上的毒仍有转
圜的余地。”
此话一出,莫笑月果真立刻忘了方才的失措,专注起伦斯接下来的解释。
“根据ALADY提供的资料,既然瑟帕斯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MOON,也就是你,只要我们能够及时找到他,并且将事实告诉
他,他应该很乐意将解药给你才对!”
午后伦斯与莫笑月两人来到塔克尔位在加密施豪宅。奇怪的是,前夜的血案本应成为新闻媒体的头版消息,不知因何被压
制下来,并未引起包括警方在内任何单位的注意。豪宅周边几十公尺内不见半个人影,就连整座大屋内也是空荡荡的。
在屋内怎么也找不到瑟帕斯奈特的踪影,塔克尔当然也已不知去向,伦斯回头发现莫笑月脸色相当差,不由担心问道:“
你怎么样了?还撑得住吗?”
抬手拭去额上的汗,莫笑月点头。“我还好。”看见伦斯眼底的关心,莫笑月想回他一句:我现在不是醉雨!却又觉得这
时候计较这是未免太过无聊。只是伦斯的目光太过专注,反让他不知怎么办好,只得赶紧低下头,将话题转开,道:“咱
们到地下密室去瞧瞧,看塔克尔或瑟帕斯是否藏匿在那边。”
莫笑月领着伦斯朝豪宅的西南方走去。
地下密室的暗门并不明显,上头落有重重大锁,防范得相当严密,然而对于窃盗开锁功夫和杀人手法一样利落的莫笑月而
言,这些都只是雕虫小技。
进入密室后,同样不见半个人影,倒是拉开一块厚重布幔,原先被遮掩在另一头的玻璃柜顿时展露在两人面前。
“咦?是昨晚那个天使……”眼见那个仿佛安详熟睡的佳人近在眼前,伦斯不由得惊呼。“瑞塔竟然没把他带走。”
然后他突然听见喀咚一声,转头看见莫笑月倚着墙,一脸惨白,像见了鬼似的。
“你怎么了?”伦斯惊讶地问道。“是发作了吗?”
“不是……那是我……”莫笑月的声音颤抖而微弱。
“什么是你?”伦斯听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就是……那个……”莫笑月嗫嚅半天,然后咬咬牙,一脸豁出去的表情,低喊道:“见鬼的,就是躺在玻璃棺材里要死
不活的那副身体!”
房间内维持足足有一分钟之久的沉默,而后伦斯仿佛大梦初醒,指着玻璃柜大叫:“你说那是你的身体!”
“别叫这么大声。”耳际仍留有嗡嗡残响,莫笑月头疼地抚着额间,觉得自己的毒又要发作起来。“我还以为几十年前那
身体就已经……不知被肢解到哪里去了……”他低喃道。
楞楞地注视着那张清灵不染尘世的容貌,伦斯实在很难将之与莫笑月联想在一块儿。“没骗人,那的确是你?……看起来
年纪好小……那时候你多大?”
“十五岁,还是十六岁吧……”莫笑月撑着额头,说道:“你也知道我是孤儿,并不清楚确实的出生日期。”
所以莫笑月这么年轻便遭遇不测?伦斯突然觉得鼻头有点酸。
“别摆出那种脸。”看见伦斯的表情,莫笑月别过头。“我不需要同情!”他粗声说道。
“我不是同情……只是。”伦斯蓦地住了嘴。然后他睁大眼睛,仿佛领悟到什么事情。“我想……我应该稍微弄通了自己
现在的心情……”伦斯深深吸口气,道:“我想……我应该算是蛮喜欢你的……”
怔愣不到半秒钟,回过神的莫笑月倒退了一步大吼道:“你说什么,你搞什么说这种话?你都已经和醉雨发生关系了,却
说这种话?你要搞清楚,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我,莫笑月,不是你所爱的醉雨!这些话,你该在他在的时候说,而不是现在
!你是昏了头不--”
伦斯伸手捣住莫笑月未出口的句子。
“我没有昏头,我只是弄明白了。”伦斯的声音很低但很坚定。“你是你,醉雨是醉雨,我当然知道。我知道醉雨喜欢独
自一人淋雨,我知道醉雨有双美丽的蓝眼睛,我知道醉雨的声音清澄又好听;但我也知道你喜欢在行动时利用有鞋跟的皮
鞋发出声响让对方有所警觉,就像醉雨习惯先寄出预告函一样;我知道你虽然经常在出任务时被我所干扰拖累,对我的言
语行动上却从来不带有恶意;你和醉雨完全不同的低沉嗓音与棕色眸子,我更是未曾弄混过……只除了约瑟芬广场你故意
掩饰那次……我喜欢醉雨,珍视醉雨,但我同样也想要关心你,希望能帮你分担痛苦,这样错了吗?”伦斯苦笑道。
“我不需要……”莫笑月将伦斯推开,摇着头。“我不需要。你只要一直对醉雨好,这样就好了,你听见没有?你只要继
续对醉雨好--”但话语未完,他却突然捣住胸口,脸色惨白。
见莫笑月的情况,伦斯心底一惊,上前伸手扶撑他同时问道:“怎么?你--难道你的毒又发作了?”
“走开!”莫笑月原本出于反射地想要推开伦斯的扶持,可刹那间胸口一阵剧痛,仿佛被人重拳击中,莫笑月疼得弯下腰
,就要往地上倒去,伦斯忙地将他整个身子抱住。
“混--混蛋,我--我一定要杀了瑟帕斯那家伙。”大颗冷汗再度自额间滑下,莫笑月双眉紧锁,在疼痛中不忘开口骂那个
造成他现今惨况的凶手。
就在此时,密室的入口传来一句话,温柔的语气却带有令人发寒的冷意。
“很抱歉,你应该没这个机会了。”一个金发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现场,正是瑟帕斯奈特。“能亲眼看到你的惨状,真令
人高兴。”
听见被搀扶着的莫笑月痛哼,伦斯低头瞧他紧闭着眼似乎就将晕迷过去,忙地抬起头,急急说道:“解药在哪儿?快交出
解药来!你千万不可以让他就这么死掉!”
瞟了伦斯一眼,瑟帕斯冷冷笑道:“你开玩笑吗?这几年我的目的就是把他给解决。”
看见殷红血丝突然自莫笑月的嘴角溢出,伦斯着急万分,脱口道:“他是MOON呀,杀了他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在胡扯什么?”瑟帕斯眯起眼睛,彷若听到天方夜谭。
知道没说服瑟帕斯,他是不肯乖乖地拿出解药来,伦斯努力将事情的原由简单扼要地对瑟帕斯说明。
“胡说八道,这种事情……”一般人乍然听见这种事情,通常反应不脱两样:半信半疑、抑或压根儿不信。瑟帕斯正好属
于后者。他看了看面上血色尽失,浑身虚软再无法站起,只剩下一口气了的莫笑月,转而对伦斯说道:“你想要说服我,
应该能找到更好的说词。”
感到对方臂膀传来不住的颤抖,伦斯发现莫笑月的双唇早已转黑,倏地胸口一紧,伦斯小心翼翼让莫笑月靠上玻璃柜,转
身二话不说,直接扑向瑟帕斯。
显然对伦斯的举动感到意外,瑟帕斯的反应稍微慢了些,左脸颊被伦斯重重打了拳,整个人朝旁边晃了晃。
眼见伦斯的第二拳又将送上,瑟帕斯眼神一冷,错手钳住伦斯的前臂,用力一绞,顺势抬脚朝伦斯的胸口踹上去。
正中胸口的一脚让伦斯眼前发黑,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举起没被钳住的另只手继续攻击,拳头挥出却落了空,不但让瑟
帕斯轻松闪过,甚至还被回报一拳。
由于手上的钳制松开,伦斯头晕眼花地倒退几步,朦胧中看见瑟帕斯的手中突然亮出一样银色的物事,是把锋利的刀。
首次遇上动刀的场面,伦斯呆得一时之间手脚无法动弹,僵在原地,眼见就要避不过瑟帕斯的攻击,后领口猛然传来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