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的条件 第二部 媚惑的指尖——神奈木智

回复成冷静琥珀色的瞳孔，像在品头论足般打量着树人的全身。这股冒昧的视线并没有引起树人的不快，或许是因为树人拚命在思考要如何和这名叫做亚尔佛列特的青年亲近的关系吧。因为好不容易发现了「官能的火焰」的理想样本，可以的话，树人希望能更进一步了解他。
「呃，那个……」
「别担心，树人。他的母亲是我丈夫的姊姊。也就是说，他有一半的日本人血统。所以他也会说日文。有什么想说的就用日文说吧。」
看着胆怯迟疑开口的树人，凯萨琳机伶地抛出救生索。青年用风度翩翩的微笑听着两人的对话，不过好象并不打算主动开口。
「呃，我知道这么突然很失礼，不过我有个请求……」
「请求……对我吗？」
「是的。如果不会造成你的困扰的话，可以请你收下我的手机号码吗？那个，可不可以约出来碰个面呢？啊，当然太勉强的话就算了……」
「和你……吗？」
青年好象非常吃惊，眼眶微微张大。就连这么细微的表情变化，树人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从现在的他感觉不到刚刚的火焰，不过他还是充分具备了媚惑他人的能力。这不单单只是外表的美丽，或是姿态不像常人等问题，而是从他的身心内侧渗透出的某种东西在吸引他人。如果那个东西就是刚刚感觉到的火焰的话，自己想确认看看。树人是这么想的。
可是……
「你对我有兴趣，这真让我高兴。不过……」
青年再次微笑，用流利的日文回答。
「我们，大概还会再见面吧。」
「咦……」
「或者，你想跟我约会？如果是的话我就高兴地接受罗。」
「约、约会？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看着面红耳赤地否定的树人，凯萨琳轻笑出声。青年为了堵住树人接下来要说的话，所以抢先说了「再会」两个字。
「啊，那个……再会是指……」
虽然想问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对方并没有回答。树人呆呆地目送青年的背影，直到凯萨琳说着「来，上课罗」敲他的肩膀为止。
树人之前演出的「WATER PLANTS」的PV，成为该乐团暂停活动后复出的第一部作品。为此媒体大为关注，各个节目全都在电视上持续播放影像最精采的片段。托此之福，再加上曲子十分完美，于是CD大卖。发售仅一个月，销售量据说将近两百万张。
「不过，我们的树人为何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啊？」
「……是平间啊。」
「说到藤代树人，现在可是我们学校赫赫有名的人物。证据就是每天只要一到午休时间，就会有各个年级和其它班级的人到我们班上来参观。」
「这没什么好高兴的吧。」
「嗯，这倒也是啦。你的扑克脸越来越臭罗。」
「吵死了。我本来就是这种脸。」
「可是，世间的人可不这么看你喔。」
你看，朋友半开玩笑地指向外面。那里聚集了好几个来看树人的集团，虽然大多是女孩子，不过其中也有零星的男生夹杂在其中。大家从走廊那侧打开的窗户后投以热情的视线，使用手机的照相功能努力拍照的人也不少。
「果然出了PV后引起很大的回响，树人一夕之间成了艺人了呢。」
「……别说了……」
「啊，别那么冷淡嘛。粉丝特地来看你，你却在吃完午饭后就一直盯着笔记本看。稍微笑一个，挥挥手也好啊。」
「别开玩笑了，我又不是偶像明星。」
「我倒觉得气氛还满像的耶。」
说完平间笑了。他本人也是拥有洋娃娃般美貌的人。他那乐天派的说法让树人叹了口气，并用含怨的眼神瞪着他。
「确实，PV的播放时期正好和『JET』的电视广告热潮重迭，所以现在大家才会一头热的追星，可是这种风潮很快就会退了。比起关心这种现象，应该先着重在准备期末考吧。我可是跟我双亲约好如果成绩退步就要辞掉模特儿，所以不认真用功的话就危险了。除此之外，我每个礼拜要上三次英文会话，也是很花时间的。再加上我还得去健身房锻炼肌肉，还要参加『JET』细部的商讨会议，这些已经占满我所有所有的时间了。」
「喔喔，你很努力呢。不愧是职业模特儿。」
「……别开我玩笑。」
越说越生气的树人，声音突然在一瞬间变得很黯淡。
「这点平间你就不用担心。看你就算每天都在玩都在混，可是成绩却一直很好。但是我呢……」
「好……好……我们这位备受瞩目的新人模特儿，在现实中也只是在和考试战斗的平凡高中生。对了，你的志愿学校是A大对吧。的确，如果你成绩退步的话可就很难考上罗。」
「话说回来你的志愿是哪个？我都还没听你说过呢。」
「那当然，我也是最近才决定的啊。」
「嘿……哪一所？」
树人没有想太多就问出口。平间在同年级里成绩也算是顶尖的，不论是哪所大学他应该都游刃有余。虽然跟他从高一就认识到现在，可是和他在一起，就会注意到自己的平凡，并因此感到厌恶。他就是这种头脑好外貌佳的男生。
如果，自己没有遇到瑛介的话，或许现在还会对朋友抱持着轻微的自卑烕度过每一天。命运这种东西真的是让人猜不透啊，树人对此有很深切的体悟。
「是吗，我还没跟你说过啊。」
「嗯？」
「就是说……我的志愿学校啊。」
平间轻轻地把右手放在桌上，弯起上半身将脸凑近树人。
黑色的瞳孔闪烁着淘气的光芒，仿佛要宣告重大的事件。
「其实，我也想上A大。」E [¬| f m*R
「A大……你是认真的吗？我以为平间你一定是以国立大学为目标……」
「为何？我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要和树人上同一所大学。」
「啥……为什么……」
「因为跟着树人，就不会无聊啦。」
「什么不会无聊。平间，你这个家伙啊……」
「不是这样吗？原本是极——为平凡的高中生，某一天突然被初次见面的摄影师挖掘出才能，而成为新人模特儿。到目前为止只过了半年，可是现在的树人看起来简直判若两人。不只内在，连外表都变了好多。」
「是……是这样啊……」
平间是那么认真地述说着内心的感动，让每天不断重复着枯燥乏味的练习的树人感到有点高兴。如果就这样下去的话一不留神就会被拉进对方的世界，树人一思及此就回过神来。
「不对，不是那样的问题。」
「……我想看……」
平间的声音突然带着认真的语气。
「不论树人到哪，我都想在你身旁看着你。如果是树人的事，我一定比荒木还要了解你，我有这样的自信……可是，在PV里笑得像天使的树人，还有『JET』像刀刃般的眼神的树人，都是我不认识的……所以罗。」
「平间……」
「你看，我什么都做得到吧。女孩子也把我当模特儿一般崇拜。」
「咦？」
「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对我自己本身没什么兴趣。这一点，树人就让人百看不厌。你会变化成什么样子，我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懂吗？」
用手指轻戳树人的额头，平间又回到以往的轻浮口气。想不出该怎么回应才好，树人只好特地作出不高兴的表情。从以前开始，他就是个会突然说出含有深意的话语的人，不过树人没想到他会连志愿学校都配合自己。
我都不知道。树人在心中喃喃自语。
心中的某个地方，一直羡慕着优秀的平间。可是，他却若无其事地笑着说出「对自己没兴趣」这样的话，这个事实让树人非常震惊。因为之前他总是认为这个朋友自信满满，有朝气地过着每一天。
「下一次的『JET』……一定要努力啊。」
因为有不带有任何利害关系，纯粹期待自己作为的人。
树人边摸着刚刚被戳的额头，边在口中小声回答。
第三学期的期未考试已迫在眉睫，可是工作却毫不留情地穿插进来。像「JET」这种大型企划，是不会一一考虑配合每个参与人士的情况的。不论如何之前树人拍的广告已经扩及亚洲，所以聚集来的班底成员也都是业界一流的人选。光是要配合每个人的时间就已经够辛苦了。就算是形象模特儿，以一介新人来说也不应该有特殊待遇的。
「抱歉喔，树人。我曾跟他们说过至少等你期末考考完，不过光是交涉就……」
「没关系啦，筱山先生。荒木先生也曾跟我说过，他希望在二月中旬举行第一次的商讨会议。光是摄影安排在春假期间，我就感到谢天谢地了。考试我有在努力用功的，所以请不要那么担心。」
「你这么说，让我好感动。」
「荒木先生绝对不会说出像筱山先生那样温柔的话吧。」
「唉，他啊……」
快步走在隔壁的筱山，一脸愧疚的表情苦笑着。正在赶往开发「JET」的「DORA COMPANY」日本分公司的两人，急匆匆地走向有许多工作人员等待的第一次商讨会的会议室。不愧是被誉为以世界王室为顾客的老字号珠宝店，石制建筑物的本身就有着古典风格，与追求机能美的现代建筑比起来，穿梭于其中的空气就是不一样。高耸天花板上的艺术装潢，有着让人以为置身在欧洲旅馆的优雅感。
「虽然之前摄影过后，有来这里打过招呼，可是每次来还是会紧张。」
「嗯，我也是。虽然这大楼并不是很大，不过总觉得很有威严。」
「可是，我听说自前年换了新社长后，经营方针就大大地改变。新社长好象是个年轻有为又能干的人，不但打破老旧的公司体制，还将累积至今的财务赤字给转为盈余。这是荒木先生说的。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能够开发『JET』啊。」
「有历史的珠宝店着手打造人造钻石啊。内部的反对声浪一定很大吧。」
「是啊。不过……真的会有那种，超越了真品的赝品吗……」
「喂喂，树人啊。」
树人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筱山马上皱起眉头。
「如果连要体现『JET』的你都不相信那股魅力的话要怎么办啊？」
「不是啦，那个……我也认为『JET』是不折不扣的宝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由我代言，总觉得其中的精髓没有表达出来……而且这个企划刚开始时，筱山先生不也觉得用纪里谷先生比较好吗？如果是他的话……」
「……又开始了啊。」
筱山好象已经听腻了，叹气后一脸严厉地逼近树人。
「我说，树人啊。如果听到你刚刚说的话，荒木先生八成也会说跟我同样的话吧，只是我先他一步说出口。」
「呃……」
「超越真品的那一瞬间，就已经不能说那是赝品罗。」
「……」
「荒木先生所拍摄的你，很明显地已经超越了纪里谷。所以，树人已经是完美的真品了。同样的，『JET』不单单只是人造钻石，而是崭新的宝石。」
「崭新的……宝石……」
筱山所发表的一席话，出乎意料地给予树人勇气。自己和「JET」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这点将树人心中对于新工作的不安一扫而空。有信心的树人点头，希望在胸口膨胀扩大。
「抱歉抱歉，我们迟到了。这次又要麻烦大家照顾了。」
一进入狭窄的会议室，筱山就提高声音打招呼，在锻炼过的商业笑容上维持着内心的微笑，树人也礼貌地低头说：「请多多指教。」
会议室的中央放着大聊得正起劲的他们，因为树人的出现而同时转过头来。
「喔，树人。我看过『WATER PLANTS』的PV了喔。你真是活跃呢。」
「你的身体比半年前还要壮呢。嗯，感觉不错。」
「总觉得每次看到你，你都有进步呢。年轻真好。」
「那么，就只剩下荒木罗。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人一定是一起来呢……」
在瑛介的号召下聚集的他们，在私底下跟瑛介的交情也不错，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工作人员以男性占大多数。虽然托此之福树人也轻松多了，但瑛介明明是个常被女模特儿倒追的男人，女性朋友却没多少，树人想八成是因为个性粗鲁的关系吧。
「荒木先生……还没来吗？」
「嗯，对啊。他啊，八成是被摄影的事给拖住了。」
「『FURUBO』的编辑们也在抱怨，只要拜托他摄影，摄影棚的出租费就会增加呢。」
「因为荒木现在可是在最佳状态啊。『3—GO』的春夏志目录评价也很棒。」
树人的一句话，让大家的话题马上都集中在瑛介的工作上。因为彼此都知道瑛介的性情，所以大家都毫无顾虑地轻松畅谈。
太好了。树人卸下胸中的大石头。
照这个样子来看，这次的摄影一定可以快乐地度过。经过几次的经验后自己多少也有点模特儿的自觉，就算不那么紧张在意应该也可以诞生出优秀的作品吧。
「这么说来，石田也没来耶。那家伙现在在夏威夷吧？」
「为了冲浪跑去国外游学呢。他好象是来真的喔？」
「喂喂，化妆师竟然忙着晒太阳啊。那接下来，我们只要等荒木啦。」
「……到底在干什么啊。我晚上要到香港耶……」
「我是明天早上预定要拍外景呢。」
过了预定的时间二十分钟后，开始出现零星的抱怨。瑛介不只是摄影师，还担任着「JET」的总指挥。他不来的话，商讨会就开不成了。树人觉得心情变恶劣了，无奈地看着圆桌土面散乱着几张剪下来的图片。
每一张都是以火焰为主题的照片或插画，恐怕是某个人为了这次的企划参考而准备的吧。图片几乎清一色都使用女性模特儿，这让树人体会到，女性独特的身体曲线和柔软的动作，可以极为有效地体现时尚的「火焰」。
「尽管如此，这次还是有点冒险啊。」
啜了一口冷掉的咖啡后，担任照明的山田小声地说。
「虽然事前拿到了企划书的影本，可是这次的概念是『官能的火焰』啊。跟上次差太多了。」
「就是说啊，其实连我也吓一跳呢。」
「好不容易塑造出既定的印象了，为什么又要特地破坏呢？」
「不过，DORA总公司好象已经核定这次的企画了耶。」
这次是广告文编的佐佐木，用得意洋洋的表情双手抱胸说道。
「总公司的社长，对于上次推出的亚洲版广告给予极高的评价。所以罗，这次他说随荒木高兴去做……」
「这么说来，欧美版的广告缺乏了强烈的印象。光是请顶尖模特儿亚涅特，听说单单契约金就要三亿对吧？摄影师是伊昂•里兹，服装设计是修里耶特•马拉。如此坚强的阵容，结果却差强人意。亚涅特出类拔萃的美丽的确是被世人所公认，但那绝对是造型师塑造出来的。做一个广告啊……」
「这一点，荒木原本是专门拍风景照的，没有忌讳这一点真是太好了。」
「不，再怎么说这次……」
对于这次新概念的担心，在场的人并没有因为树人的存在而刻意隐瞒。对大家来说，这是攸关企划的生死存亡。这话题持续一阵子，就在大家都露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时，会议室的门传出开启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