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和——蓝蝎子

作者:蓝蝎子  录入:04-07

然没有一次是呼唤我的名字。当时我就恨,恨在这个世界上,在我母亲的心里,还有比我更重要的人。母亲因为日夜思念人间

的生活,幽思成疾,常春藤竟自枯萎,死去了。而我也已长大成人,成为花神的领主。我只能笑母亲的痴情,笑她居然敢冒天

下之大不韪,与世人留情,可是,如今,母亲的那一份痴心,我倒也能品味得。

“那一天,我一时兴起,到谷外探看春光烂漫,竟遇上了我命中的魔咒。那个迦楼罗王,啊,他是那么年轻,那么英武,他径

直走上前来,抱住我,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娶你。’当时,当时我羞红了脸,居然就一口应承下来。但是,就在花神一族准

备庆祝我荣登后位的时候,春生出现了。春生在青海湖上弹奏琵琶的时候,被外出巡行的迦楼罗王看上了,竟自强行抢了回来

,而且,他居然不顾所有花神和迦楼罗族人的劝告,要迎请春生作他的王后!!!呵呵,为了一个不会生养的男儿,居然不惜

与所有人对抗。啊,春生呀,你也够值得的了。

“我母亲的旧事败露了,花神们群情激愤,必要杀春生而后快。那一天,大家群集常春谷,合所有人的常春藤,结成了食人草

,还记得的,就在那儿,在山谷的正中心,人们要把春生引到这谷中来,用他来进行花神一族的血祭!而那个引路人就是我--

呵呵,我居然去做了,为了迦楼罗么?嫉妒,呵呵,嫉妒--

“我对春生百般的好言好语,说是母亲要见他,让他随我来常春谷。他居然信了,那种天真的眼神,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险恶,

不知道为了一个男人,妹妹也可以和哥哥翻脸成仇。他跟着我来到这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食人草吞噬了,花神们耗用毕生

的花精,要把他化为脓水。

“可是,迦楼罗王出现了,他用他的乱花长鞭只一下,就砍断了食人草,就砍杀了我们所有的族人,然后,他把春生抱在怀里

,吻他,居然在我的面前吻他!!!春生醒了,他柔弱地躺在迦楼罗的怀里,居然答应嫁给他,作他的王后。哈哈哈,真不明

白,真的不明白,这个世界,究竟什么时候成了这等模样?”

玉娘怀抱着这遍谷中唯一的一株常春藤,泪眼迷离,苦笑道:“唉,为什么,为什么他当初要对我说那一句话?为什么?为什

么?……”她低下头,反复着问,仔细地寻,似乎这世间就剩了这么一个疑问。

子秋茫然地站着,一片异样的痛楚揪住了心,仿佛千万根银针穿插在心头上,千创百孔地疼……

荒凉的常春谷,凄风惨惨,蒿草依依,竟似无数花神的冤魂,在哭述,在游离。玉娘搂抱着自己的常春藤,突然一道恨恨的目

光射出,揩拭了泪痕,对着子秋说道:“你可以去找你的春生呀!说不定他心里还有你呢。去吧,去吧,去跟他说清楚一切,

说你一路辛劳、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找他,现在找到他了,他总该给你一句话吧?”

“对,我要去找春生,我要跟他说清楚!”子秋一转身,就待望外闯去。

玉娘挥手让他停下:“哎,你又不认得路,去了,还要在山里打转,遇上迦楼罗,非把你扔下山去不可。我被那迦楼罗王用咒

语困住了,出不去这常春谷,只好给你指条路吧。从这谷口往西,遇上岔道,你就捡右边的路走,一直到头,就可以到迦楼罗

王的后花园,听说春生现在天天在那儿傻坐着,兴许你能遇上他。”

子秋作揖谢过,一股子闷劲涌上来,朝着迦楼罗王的后花园冲去。留着那玉娘在常春谷中,偎依着常春藤,嘴角竟泛出一丝冷

冷的笑来:“哼,你让我得不到,我也让你不好过!!!”

廿二、伤怀日、离别时

燕去情浓,犹似江南岁暖。

牵衣发,带漪涟,

惶惶泪眼,倦梳头,琵琶尤乱。

后花园,春生独抱琵琶,丝丝绵绵,依然是那一首红豆,柔光过处,眼角浓堆着思恋,倦倦然,偎依着一株常春藤,身周一片

片的,赫然是那褪白了的玫瑰。那耀目的白,冷冽中,飘飞了半空,霜雪般,殷殷地,落了一地。春生也不去拂弄身上的花屑

,任由这般惨白生生地掩埋了,也只道是心死花冢,魂归香丘。

“春生--春生--”耳边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这么熟悉,这么殷勤,又是在做白日梦吧,这天高地远的摩诃落迦山,他还能来

得了么?

子秋越过后花园的墙,径直奔向春生,春生抬眼望去:啊,那不是,那不是自己心里的人儿么?那修长的眉,清澈的眼,宽厚

的肩,高瘦的身,飘飞的衣衫,手中依然是那一柄白缨的箫。是梦么?咬一下唇,竟是生生的疼。

一步之遥,两人竟不上前,不能上前,不敢上前,对望着,无语,泪眼迷离……

好难过呀,这一步!这千里万里的寻觅和相思,别又是一场无痕的春梦!

“春生--”

“子秋--”

春生抱紧了子秋的腰,躲在他的怀里,哽咽着,啜泣着,任由千百种滋味涌上心头,化作这浓浓的恨海的水,濯湿了朝思暮念

的爱人的衣襟。子秋把春生搂着,眼中再也承受不住,清泪潸潸然夺眶而出。花,冷雪的花,蹁迁作舞,随着风,从死灰中寂

寂地升起,象久死的孤魂,偶得了一脉暖气,便招摇着翅膀,往着半空中敷开裙衫。

“春生,春生,你想得我好苦!”子秋坐下来,拭着春生的泪湿的脸,捧在手中端详着,仿佛已是隔世的容颜,今生把盏,再

不容放手。

“子秋,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一时气愤,从箫和馆弃了你去,到处流浪,结果才落得今天的下场。”春生说着

,泪珠儿不自禁地下。

“怎么,你去过箫和馆?”子秋问他。

“是,我心里想着你,就从家乡跑去找你。可是,那天中秋,你……你居然和人结拜,还说‘既然同年同月同日生,也愿同年

同月同日死’,我听在耳里,伤在心里,你既然心中只有我春生一个人,又何必与旁的人同生共死?我气不过,甩了你走,一

路往西,结果就到了青海湖边。可是,我知道自己离不了你,心里还是想着你,念着你,这琵琶断弦又续,断弦又续,就是为

了弹那一曲相思红豆。子秋,别离开我,我,真的,好想你--”春生拽住子秋的手,依依地放在脸旁,轻轻地摩挲着,那般眷

恋,那般牵绵,仿佛那手松开了,便是千年的沉沦,万世的诀别。

子秋怜惜地抚摩着他,把他拥进心怀,慢慢地道:“傻瓜,怎么会一样呢?我对雨堂只有兄弟之谊,可是,我对你--”

春生用玉指掩住他口,眼帘儿轻轻一展:“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现在在我的身边,这就足够了。子秋,我好开心,我真的

好开心。”他笑了,在泪痕酸湿的脸颊上,凄凄地唤出笑靥来,苍白的颜色里隐隐透了几丝粉红。

子秋拉起春生,满心欢跃地说道:“春生,走,跟我走,我们回到我们的江南去,回到我们的花神庙去!”

春生突然脸上幽怨深锁,皱紧了眉,无力地颓然坐倒,琵琶铛然一声,竟是一句绝响,弦,丝丝地断了。

“怎么了,春生?你不愿意。”子秋惊疑不定。

春生摇摇头,怀中抱住那一株常春藤,苦笑着,凄楚的模样,带着三分自嘲:“晚了,晚了。走不了了。”他抬眼望着子秋一

双深蓝的眼,泪光斐然,“我被迦楼罗王用咒封在这儿,这就是我的本命树,我走不了了。”

“对,我的春生是走不了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那是迦楼罗王,一身金光灿灿的铠甲,系着缨红的巾绦,英武

的身躯,壮阔的臂膀,执着一柄斐玉镶嵌的乱花长鞭,秀目上轩眉一扬,古铜色的脸庞,一个冷嘲热讽的笑。

子秋全神戒备,手中擎着鞘之箫,只待大战一场。

春生冲上前去,跪在迦楼罗王跟前,他低低述说着,哀求着:“迦楼罗,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心中只有子秋一个人,你

让我跟他走吧。”

“春生,你难道还不明白?”迦楼罗王冷眼看着春生,把他扶起来,郁郁的眼神滑过脸庞,对着他说道,“我为了你,不惜跟

花神一族闹翻,还要忍受全族人的风言风语,如今,迦楼罗一族人心涣散,国力衰微,我还是不顾一切地要与你在一起,你还

要为了你的旧情人离开我?”

春生脸色一下刷白,凄惶了眼,推开了他:“可你难道也还不明白,我心里始终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哼,我不管!天下人的唾骂,世界的末日,我都不管。我只要你在我的身边,不管你心里有没有我!”迦楼罗王一把把他搂

在怀里,生生地吻了他一口,凄然笑着,“对,只要这样,只要这样,我就满足了。”

“你放开他--”子秋咆哮着,吹响了鞘之箫,风,凛冽地起,卷动着惨白的花屑,象乱舞的白练,悬空的银蛇,但是,迦楼罗

王的乱花鞭只是轻轻一卷,一切回归寂然,那长鞭带着一丝嘲讽,掠过子秋,只一带,鞘之箫已经落在了迦楼罗王的手中。

“哼,紧那罗的鞘之箫。”迦楼罗王把玩着手中的箫,然后冷冷一笑,不屑地说,“凭你那点伎俩,根本发挥不了它的威力。

你走吧,今后再也不要来,否则,我在春生面前杀了你!”

春生幽忧地抬起头来,在迦楼罗王的怀抱中,他显得那么苍白,白得如同遍地的玫瑰花屑,无力地沉陷在泥沼中,再也拔身不

起。他莹莹的泪光闪在腮边,眼角竟是一丝血色。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子秋,你走吧。能看到你,我已经很开心了。不要

再来了,你走吧……”他说着,掩住面,十分地抑压着自己,拼命不发出声来。

子秋望着他,眼泪已是满眶,他赶忙低了头,轻轻一拭,冷冷地盯视了迦楼罗王一眼,然后对着春生说道:“春生,你等我,

我一定要把你救回去的!”子秋一转身,回头依依望了一眼春生,跳出了围墙。身后是那再也收不住的低泣声,夹杂着幽幽地

呼喊:“子秋,永别了吧!永别了……”

白色的玫瑰,凄然地绽放,这一刻,那惨惨的白,竟自微微泛红,仿佛杜鹃苦啼,再也掩不住那满心的伤痕来,滴滴的,渗出

来的,已全是绯红的血。心头的一团热,渐渐地,竟是化作乌有,随着那人儿的影子,消失在苍茫茫的天地之间……

廿三、爱,三个男人的

断草阴飞,枯寒立,冷雨焦灼。

北上青楼,秋水望穿,

烟雨怎绸缪?

几点断肠醉红,偏惹却,离人瘦……

子秋别了春生,一路上记挂着那一双泪眼,那白玉翡翠的脸如今已经被折磨地没有了人形:对,得赶快找到雨堂,借用雨堂的

刃之箫的力量,才可以打败迦楼罗王,救出春生!

子秋抱定了一个想法,旋转金陀螺,往三清谷而来。可是,当他站立在谷口时,却发现谷中一片狼籍,白玫瑰花枯成香泥,几

间茅屋也化为灰烬。雨堂和灵虚子仿佛都消失了,亦或也遭了什么不测?子秋一时间经历了这许多变故,一交摔倒,坐在长青

石板上,手中捧着那陀螺,再不知何去何从……

雾,阴沉沉地飞扬跋扈起来,把个山谷笼罩着,窒息着,没有任何的生气,没有任何的颜色。那恍恍惚惚之中,似乎是无数的

关外的冤魂野鬼游荡着,哭喊着,从黄土根处攀爬出来,在一片阴惨惨的世界末日的炼狱场中,敷衍着一段生离死别的戏剧。

突然,雾中急急的脚步声,仿佛在寻觅什么生者的消息,但却十分地熟悉。子秋抬起倦了的眼,居然看到那双碎紫的眸子,坚

定的,无暇的,充满爱意和眷恋的眸子,在不远的地方闪烁着,那么光明,那么灿烂。子秋第一次觉得,那是一生之中再也难

以寻觅的珍宝,他涌起身来,扑上前去,紧紧地将那身体抱着,口里低低地喊着:“雨堂,雨堂,你去哪儿了?害得我好找。

在子秋走后的第二日,雨堂正在谷中把玩那朵蓝玫瑰,却听得破空里传来一阵衣袂飘飞的急响,抬头一望,却是那绿衣的龙王

,手执黄金灿灿的三叉戟,神色慌张地行云而来。雨堂擎箫,准备应战,却见龙王停在自己的身旁,两缕鬓发,欺风飞飘,惶

急了眼,说道:“快走!危险!”

正迟疑间,却听得夜叉在半空中“桀桀桀”的笑声,那巨大的肉红色羽翼划过长空,遮蔽了一色的枯黄,暗暗的死影,黑压压

地笼罩在玉门关上。他收了翅膀,巍然屹立在山谷前,冷笑着,凝视了雨堂一眼,然后对着龙王轻蔑地说道:“龙王,难道你

也想背叛我么?”

龙王一声不吭,把三叉戟往手中一抄,护在雨堂的胸前。雨堂楞住了。他望着龙王那张清俊的脸,那腮边依稀还是为了赶路而

流下的汗珠儿,莹莹地闪,缀着飘飞的鬓发,竟觉得十分的爽利。

夜叉笑了,那种从地底发出的阴沉的笑:“桀桀桀,龙王,不要不自量力了,我夜叉想要的,没有人可以阻拦的了--”他一甩

黑色的长披风,右手中赫然是一把金刚楔,那本应当是孔雀明王的杀人利器,可以将一切有相都归为虚无,却不知他从哪儿盗

了来。

龙王和雨堂瞅见那金刚楔,心中都不自禁地一跳,雨堂也举起箫来,决定背水一战。却听得那灵虚子匆匆忙忙地从屋里出来,

大呼小叫着:“各位别动粗,各位千万别动粗,在我这么幽静的三清谷动起刀枪来,砸伤了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呀~~~”他趁

着夜叉一楞的当口,一把拂尘打将过去,夜叉轻轻一挡,顺手一划,灵虚子竟被划伤了胸口,一交坐倒,呼呼地喘起粗气,从

伤口中竟渗出奶白色的血来。那血迅速地流了一地,拢成一个圆,灵虚子对着雨堂微微地笑着:“啊,无所事事的日子终于可

以结束了。雨堂小兄弟,只可惜我这头脑灵光的地仙也帮不了你,实在是羞愧得很哪!”

雨堂润湿了双眼,上前扶住他,嘴角挤出几分笑意,说道:“不,灵虚子道长,谢谢你,谢谢你。”说话间,竟自哽咽起来。

灵虚子冷冷地看了一眼夜叉,说道:“夜叉,你只知道毁灭世界,却不知道珍惜,怪不得呀,怪不得,到最后,你还是会一无

所有!!!呵呵呵呵--”灵虚子长笑着,一副肉身竟全化为白色的血液,然后消散成烟,挥发在空气之中。

这一边,龙王挺起三叉戟,与夜叉近身混战,雨堂赶忙欺上前去,箫声急急,如穿梭,如急雨,瞅着空隙往夜叉身上袭击过去

。夜叉笑了,凄惶的笑声漫山遍野地炸响,雨堂拢住双耳。夜叉眸光一闪,金刚楔往雨堂身上刺去,可是--

雨堂紧身躲避的身影被挡住了,那是龙王的身体,虽然不是那么壮阔,虽然不是那么雄浑,但它挡住了那扎向雨堂的致命的一

击。也许吧,也许那一击根本就是为了扎向龙王的,因为夜叉笑了,鬼魅般地笑了,任由雨堂搂着龙王,自己在一旁,凄惶地

笑了,那嘴角的几分阴伪,几分淫亵,几分辛酸,几分自嘲,坐守龙王的雨堂却怎么也不会觉察。

推书 20234-04-08 :温公子——蝴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