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眼影————绯月紫瞳

开门进去，见迦文坐在沙发上。
“迦文，你——”不知道是因为惊喜还是悲伤，我又哭了。
他冷冷得看着我，道：“你去哪里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站起身，上前扯开我的衬衣。胸前颈上的吻痕像针一样扎着迦文的双眼，他皱着眉，盯着我的身体。
我低下头，没有解释。
“是谁？”
我摇摇头。
“不能说吗？那个在我离开不到4个小时就紧紧拥抱你的人。”
我依旧是摇头。
“是不是跟我在一起你压抑太久了，所以趁我不在马上找人发泄一下呢？”他的话刺痛着我，可我无力反驳，“的确，我说过，我不索求你的身体，我不贪恋你的甜美，可是我也是人，也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我无法忍受自己的情人跟别的男人苟且！”
他大声喊叫着，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从来没有发过脾气的迦文，如今却彻底崩溃了。我默默地流着眼泪，如果可以安慰他，我会的；可是这样的身体，被浅水爱过的身体，我要怎么安慰他？！他的自尊，被践踏在我的脚下，而此时我却留下了怜悯的泪。我真是一个卑鄙的小人——
“对不起——”我的声音细入蚊蝇。
他一下子安静下来。
“滚。”
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好像暴风雨前的大海。
“从我的视线中消失，快！”
他压低声音，却很有力。
“滚——！”
怒吼。
“对不起！”
“对不起！”
“迦文——”我哭叫着，拉着他的衣服，“真的很对不起，不要，不要赶我走！你骂我吧，你打我吧！但是，不要，不要赶我走！”
“你给我滚！”他一巴掌打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呆立在原地，伸手抚在脸上。
四周寂静无声，只听到迦文的啜泣。
“呵呵，用得到我的时候，安安静静地呆在我身边；不需要我了，就回到浅水那里对着他笑，冲他撒娇。你啊，把我当成什么了啊？我也是人啊，会生气，会嫉妒，会发怒，也会，疲惫的——”
迦文——
他靠着墙，滑坐到地上，掩面哭泣。
我走到门口，看了他一眼，离开了。
外面大雨滂沱，我没有带伞，甚至脚上穿着一双拖鞋。被雨淋得透湿，脑中一片空白，慢慢在街上走着。已经没什么人了，街道被雨冲刷得很干净，好像一条条绸缎。
走到全身冰冷，不住地打着寒颤。雨点打在脸上，睁不开眼睛。没有目的地走着，好似一只流浪的猫，却开始发现周围的景致变得熟悉而亲切。等回过神来，俨然已经在浅水的楼下了。
抬起头，看着那扇熟悉的窗户。里面亮着灯，温暖而熟悉的嫩黄色光线。从口袋里拿出手提电话，翻出了浅水家里的电话，却始终没有按下拨通键。
“用得到我的时候，安安静静地呆在我身边；不需要我了，就回到浅水那里对着他笑，冲他撒娇。你啊，把我当成什么了啊？”
迦文无奈的言语在脑海中浮现。
“你啊，把我当成什么了啊？”
迦文如此，浅水也是一样的。我在侮辱了迦文的同时，也把浅水上的遍体鳞伤了吧！
心里一阵寂寥悲伤。眼睛里不住的有水流出来，不知道是雨还是泪。
我转身离开。
“你真的还爱我么？”
“非常非常的爱——”
我停住了脚步。
“嘟——嘟——喂，哪位？”
“浅水——”
“月瞳？！”他异常惊讶，“怎么了？！你在哪里？！”
“我——”我抬起头，看着那扇温暖的窗户，“在你家楼下。”
话音刚落，便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窗口，紧接着便消失了。
“你等我！你站在那里等我！”他焦急地说着，电话那头有很多东西被碰落跌倒。
没有挂断电话——我们两个。
敲打电梯按钮的声音。
奔跑的声音。
下楼梯的声音。
呵，二十几层的楼梯，他要跑到什么时候？我低下头，笑了起来，却在同时开始确定真的有泪水从眼睛里流出来。
出乎意料，他居然马上出现在我面前——衣衫不整，脚上也穿着双拖鞋，气喘吁吁，连伞都没有带。
他没有说话，向我展开双臂，脸上满是心疼。
我慢慢走过去。
不一会儿，他便湿透了，脸上都是水。他，也在哭吗？
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我低下头，轻轻哭了起来。
“月瞳——”
我一惊，猛地转头，看到迦文打着伞站在身后，一脸懊悔。
浅水放下手臂，看着迦文，双眉紧锁。
“月瞳，原谅我，原谅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雨点打在树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真的很抱歉，对你说了那么多恶毒的话，对不起，对不起！”
我站在他们两个中间，不禁苦笑。
这时，浅水转身离去，什么也没说。
我看着他的背影，他没有回头。
“月瞳——”
迦文上前从背后抱住我，雨伞跌落在地上。
他收紧的双臂让我无法动弹，无力挣脱。
“我爱你！”他的头埋在我的颈窝，“我爱你！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雨越下越大。
“那就不怕我恢复记忆了以后会恨你吗？”
“恨我？你不是从很早以前就很恨我了么？”
呵呵——
我抬起头，任雨水打在脸上。
恨他？！
此时的我，已经停止了哭泣。

第三十六章

跟迦文回家，便高烧不退，昏睡不醒。
迷迷糊糊终于恢复了意识，眼前是迦文的担心的面庞。
“迦文——”发觉自己发不出声音，只能直直地看着他。
“你还在发烧，我煮点粥给你吃。”说着，便转身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他端出一碗鸡粥。坐在床边，他一口一口地喂我，看着我吃，一脸爱怜。
“月瞳，我想过了，我们移民吧！”
我看着他，盯着他的眼睛，但却读不出任何。
“为什么？”我轻声道。
“你不愿意？”
我点点头。
“为什么？”他放下手中的碗勺。
“不想离开这里。”
“真的是这样吗？”
我抬起头，看着他，问：“那还有什么原因呢？”
“或许是——”
“不是。”我打断他，“不要胡思乱想，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
“真的么？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迦文低下头，没有再说下去。
“只是？你不相信我吗？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我不了解，我离开的日子，我一点都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爱你，你爱他吗？”
“你问得真直接，你根本就不相信我，我跟你说了我对他——”我没有说下去，我根本就没有跟迦文坦白过什么。他看到的，他所感受到的，仅仅是我跟浅水之间的暧昧和纠缠。我又有什么资本去说服他呢？
“你跟他怎么样？对不起，我想我是忘记了，我希望你现在能够跟我说清楚。”他的声音在颤抖，充满了期待，我不忍再折磨他。也许，是应该了解的时候了——
“对不起，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了。”
“月瞳！”他伸手抓住我的肩膀，我觉得疼痛不已。
“放开我，你放手——”我无力挣脱，只是在无限的苦楚中挣扎，“迦文，好痛——”
“对，对不起。”他一下子放开手，“很疼吗？我，不是故意的——”
我叹了口气，道：“我觉得这个问题不再重要了，总之我是不会跟你移民的。”
“你的意思是，要分手吗？”他皱着眉头。
分手？！
我睁大双眼，看着他被刘海遮住的脸庞，道：“迦文，你说什么？”
“你选择留下，是不是意味着——你选择了他？”他深深地叹息，双手遮着脸，手指插进头发里。
“我没有这么说，我只是不想离开我熟悉的地方。我是一个很惧怕陌生的人，我尚且不愿意离开这个城市，又怎么会希望去另一个国度生活？这太可笑了。迦文，你想得太多了。”
“月瞳，”他摇摇头，“我真得很想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我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虽然你一直刻意回避，但我还是想知道你的答案——我和浅水，你到底爱谁？还是谁都不爱？又或者——两个都喜欢？无论答案是什么，我只想你坦白地告诉我，不要再让我痛苦猜测了。每次我都以为自己接近了你的心，但是你的举动却一次次打碎了我的自信。在你面前，我根本就没有一点立场，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切一切光环都在你面前变得暗淡。”
“这个问题真的对你有那么重要吗？”我无奈，“你真的就那么想知道答案？”
他点头，看着我的眼睛满是坚毅。
“可是知道答案了又怎么样？知道我爱谁又怎么样？地球不会因此而停止转动，爱的还是爱，不爱的依旧还是不爱的，不是吗？”
“我——”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想知道——”
“迦文——”我叹了口气，“你不要逼我——”
“骂我自私吧！我就想逼你说出来，我就想知道答案，哪怕它对我来说只是残酷。”
我沉默了许久，道：“迦文，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月瞳——”
“你们两个是不同的。我没有办法比较。曾经一次又一次的问自己的心意，可是我始终没有答案。也许是都喜欢吧！又或许,都不喜欢——”我一直把头低着，没有敢抬头面对他可切的眼睛，“我曾经爱过的，不是你；现在爱的，是不是你呢？如果我爱他，是真的爱他，还是爱着他身体里的那个人呢？”
他一把将我拉到他怀里，道：“不要再说了，对不起，对不起——这样逼你——”
“我不怪你，这个问题我们早晚都要面对，我也想跟浅水好好谈谈。”
“不行！”迦文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响亮，“不可以，不要去找他！”
“迦文——！”我怔怔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绝对不可以去找他！月瞳，你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再回到我身边了！”
“迦文，我不是非要在你们之中作出什么选择，我的心里也没有偏袒过他。我一直以来都告诉自己，我是不爱他的。就算我不选择你，我也不会选择他的。我找他，只是想跟他说清楚罢了，你明不明白？”
“反正我不会让你去的！”他死命抱住我，让我无法动弹。
“迦文，你放开我！”
“不要！”从来没有见过迦文如此惊慌失措，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明明，明明就不爱浅水——是的，我不爱他。我根本就没有爱他的理由！
“迦文——”
“你就让我任性一次吧！我从来就没有对你要求过什么，但这次我想请你不要去他那里，求求你，求求你，月瞳！”他的身体在颤抖，不住地发出“呜呜”的声响，迦文——这个像神一般的男人，在我面前落泪了。他是如此脆弱，好似晶亮的玻璃。
“我只想要给浅水一点公平。这场游戏里，我一直在偏袒着你，却把他伤害得体无完肤。如今，你连最后审判的机会都不给我么？”
“不要！”他摇着头，把脸埋在我怀里。
“迦文，你就那么不相信我么？”我叹息。
“我没有！”他立马道，“我——”
“对！”他猛地抬起头，盯着我，“我就是不相信你！月瞳，你太善变了。如果我不趁现在将你紧紧抱在怀里，下一刻，便只能在远处看着你对浅水绽放笑颜了。”
我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道：“迦文，请你放手。我想去找浅水。”
“我不放！我不会放手的！”说着，他把手臂收得更紧了。
“你放开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竟然挣脱了迦文的束缚，跌跌绊绊冲到门口。
“月瞳！”迦文追了出来。
我发疯似的按着电梯的按钮。
“叮——”电梯门开了。
我冲进电梯。就在迦文追上来的同时，电梯门关了。我摊倒在地上，喘着气。
浅水——
浅水——
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我觉得自己几近崩溃。
打车来到浅水的公寓，在他开门的瞬间倒在他怀里，失去了知觉。
额头上冰冰的，我慢慢睁开眼睛。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味道。这里是——我的卧室！我猛地坐起身，却头疼欲裂。一时间失去了重心，“扑通”一声摔下床去。
“月瞳！”浅水第一时间冲了进来，上前扶我上床，“你怎么总这样？！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摔下来了！”
“对不起，我——”
“嗯——”冷不防被他吻住了唇，我在他怀里挣扎。
熟悉的粗暴的吻，好像要吻到我心灵最深处的伤口。
“不要——浅——会传——”——断断续续，没有旋律的词藻。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容我有任何空隙说话。好一会儿，吻到我几乎有一次昏过去，他终于停止了他的掠夺。
“我不怕被你传染。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分担你的痛苦，”他看着我，眼眸如同黑水晶一般光彩夺目，“这里！”他指指我的胸口。
“浅水——”我看着他，满是伤感，“迦文想让我跟他移民。”
是不是我的幻觉，浅水的眼中有悲伤一闪而过。
“那就去啊！”他笑着，“那再完美不过了啊。你终于可以摆脱我的纠缠，把一切阻隔甩得远远的。从此王子和公主过着美满幸福的生活。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我的心抽痛不已。我拽着胸口的衣服，皱着眉，无言以对。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或者，太对了，根本就不必要在补充什么了？”他的语调是冷冷的，酸涩乏味。
“我，想跟你谈谈才来的。”
“省省吧！”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话，硬是被他打了回去，“你认为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么？你是专程来告诉我，你要跟你所爱的人相知相守到国外去逍遥自在了么？！那好，我收到了。你的目的达到了。”
“不是的，不是的！”我冲他大声喊叫，“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
“那你来说什么？我们之间什么都已经谈过了吧？再也不会有什么有新意的话题了，再也不会有什么我感兴趣的话题了！”
你为什么不愿意听我说？
“红月瞳，如今你翅膀长硬了，你自由了！我不会再来干涉你的任何，你不用自作多情！”
浅水，为什么你总在自己的世界里做君主？
“走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一想到你，我就想吐！我真是无法想象自己居然跟你生活了那么多年！”
我看着他的眼睛，却依旧是什么都读不懂。
“怎么，莫非你真的相信我对你述说的爱语？！”他上前，把着我的下巴，“你听清楚了——我姬浅水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
泪，滑落。
我一转头，甩开了他的手。摇摇晃晃站起身，忍不住泪如雨下。
迦文适时赶到，我从窘境中挣脱。
离开的时候，我没有回头。浅水他已经不再需要我了，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迦文，我跟你去美国。”
“真的么？太好了，月瞳！太好了——”他满心欢喜，抱住我不放。
算了，就这样吧！就这样结束吧！把过去的所有通通忘记，那样是不是就是圆满？浅水说得没错，王子和公主终究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待我退烧，匆匆忙忙整理行装，迦文开车前往机场。
我坐在副驾看着窗外的景致，却突然间想到浅水。
我闭上眼，希望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怎么着你也应该叫我一声‘哥哥’吧！怎么能直乎其名呢？”
“月瞳，我们从今天起好好相处，做好兄弟吧！”
“月瞳，我带你去医院！”
“月瞳，我爱你！”
“月瞳，我爱你！”
“月瞳，我爱你！”
“月瞳，我爱你！”
性感的双唇，执著的眼神，霸道的手指——甜蜜的吻，激烈的爱抚。
浅水——
浅水——
“停车！”我大叫起来。
“呲——”车子还没有停稳，我便冲道路上。
我拦了一辆计程车，朝回去的方向驶去。
浅水！
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