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传说————周旋

玥灵放下了手中的书，蹙起了两道秀眉，又一个身穿着月牙色衣衫的书童走了进来：“公子——”
“我知道了，盈月。”
有人闯进了竹林。
远眺屋外的那片竹林，雨中一切都是迷迷蒙蒙的，看不真切。这样多雨的时节本不适宜出门的。
轻叹了口气，玥灵披上了水蓝色的外衣：“盈月，打伞！”
书童匆匆忙忙地寻来了两把油伞，玥灵轻轻地推开了门，一阵凉意夹着雨丝袭了过来。盈月忙将伞遮了过去：“公子，你体弱，小心着了凉。”
“没事！”玥灵淡然地安慰着他的担忧。炎表哥给他的这两个书童，好是好，只是太过罗嗦了，还是他以前独处来得幽静。不过，表哥一片关怀之意，却也让人拒绝不得。
“我们走吧！”总不能让他的客人陷于竹林中而不顾吧！

怎么回事？
第五次又回到了自己留有记号的地方。男子已经不能用在雨中迷失方向这样简单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了，明明并不是太大的一片竹林，明明依稀透过竹林还可以看见自己要前往的地方，却偏偏只能在原地打着转。
这大概就是西方大陆的特有的所谓阵法吧！
不同于东大陆的魔法，南大陆的剑术，北大陆的蛮力，西大陆特有的智慧为他们设置了很多阻止外物侵入的阵法屏障。

可惜啊！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已经是很小心地用石块在竹子上留下了刻痕 ，却还是迷失于其中，真不愧是西大陆四大智者之一布下的陷阱。
雨越来越大了。
男子站在原地，再没有进行无谓的行动，竹林中除了风声，雨声以及风吹竹叶的声音外，再没有一丝生气。男子闭上了眼，这种空洞的感觉他已经很熟悉了，就像是莰伊中剑的那一刻，当瑞拉的剑刺穿他的心脏的时候，一切的时间就已经停止了，一切的声音也静谧了下来。他只看见殷红的雨，一滴一滴地直淌到他的脸上，这样的情景一直纠缠着他，整日整夜。

蓦地，男子睁开了眼睛，一柄油伞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兰特二皇子，让你受困了。”

银色的长发几乎要垂到了地上，瘦弱的身子似乎是一折就断，苍白的肌肤上透得出根根青筋，外衣只是简单地披拂在肩上，伞下的苍白的脸也是小小的，眉细细的，鼻子小小的，嘴小小的，只有那双眼亮得出奇，在发丝间闪亮着。

兰特打量着玥灵的时候，也正被主仆二人观察着。

金发，蓝眸，不愧是南大陆的皇子，可惜本应是英气勃发的样子，却被脸上那一刀破坏了面相。那一刀直接从他左眼划下，生生毁去了一只眼睛，男子此时眼睛上罩着眼罩，暗黑的颜色在阴雨的天气中愈加显得阴沉。

“雨大，皇子。”玥灵悠悠地递过了手中的油伞。
兰特无言地撑开了伞，雨打在伞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随我来吧！”玥灵纤细的身形在前面引路。眼前的竹林只是竹林，细碎的脚步声轻轻地响起，兰特静静地跟随着玥灵，宛如闲庭信步。

“就这样出来了？”兰特不敢相信，就这样简单，也没有看出他的脚步有什么玄机，就这么走了出来。
“是啊！”玥灵始终是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万事求空。不求贪。空才能容。皇子过竹林，因为心中有所求，我过竹林只是当作闲庭散步，无欲无求，天地一片开阔。何处不能去？”

“皇子，寒舍到了，请进。”

第二十章 南方的神力

屋内的布置异常的雅致，竹制的桌椅，竹制的书架，琴架，简单削制而成的小竹筒里还旁逸斜出一枝春竹，明显地与伊利索撒大相径庭的风格。兰特看着只觉得有趣，这样清香四逸的小屋之中，也难怪会出现这样的人儿。
兰特不由地将目光移到了玥灵的身上，好细致的脸庞，若不是早打听得分明，今年继承南大陆两大智者名号之一——“玥灵”的少年是个弱冠的少年，还真是要将这脸庞，这身子的主儿看作一个女孩子呢！

“二皇子，可要更衣？”
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早在那片竹林中被雨打湿了，纯白的衣料已是斑斑点点，脚跟处还粘了不少泥，想必像是从水中捞起的自己现在一定十分狼狈吧！忍不住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道：“那就麻烦玥灵大人了！”却不知自己眼底的狠辣退了多少。
“盈月，带二皇子到后面去沐浴，更衣。”
少顷，兰特梳洗，更换了一身衣服走了出来，两人分主，客坐下。窗外的雨一直没有停，可是这样恼人的雨打在这小屋的屋檐上，空灵的敲打声有规律地一下又一下，兰特觉得自己竟有几分习惯这雨声了，喋了口热热的香茶，他的心也一点一点地暖了起来。
“二皇子来我处已经有三天了吧！伊利索撒国和我灵戒国的天气状况，风土人情相去甚远，也不知皇子适应否？”主人闲闲地开了口，却是全然的客套之辞，也算是尽一尽他身为灵戒国此任两大智者之一该有的礼数吧！
“还好！”来了三天，也在客房中闲了三天，看着这连绵不绝的春雨心中念着千遍万遍的还是自己的故土，哪里有什么心思再去注意其他什么，恨不能立即完事回到伊利索撒。偏偏被人放置了三天，衣食具备，却毫无相见之意，若不是今天自己冒雨前来还不知哪天才能见面！当然这些抱怨兰特也只能搁在心里，毕竟自己此行是有求于人。只是再也受不了眼前的这位玥灵智者说话的无关痛痒，直截了当地点明了主题：“玥灵大人不问问我此行的来意吗？”
缓缓地放下手中的杯盏，心中暗自轻叹了一声，却仍是温文有礼地浅声询问：“正要动问，可是与北大陆傲撒罗进攻伊利索撒有关？”
“是的！”兰特说着，这样一个本是傲视一切的男子却做了一件令谁也想不到的事，他突然离座，跪在了玥灵的面前。一向心无波澜的玥灵也被他惊人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挽扶：“二皇子何需如此！快请起来！快请起来！”文弱的手臂如何拉得动，只见兰特跪在底墒纹丝不动，仿佛生了根般，口中只是道：“我有事相求玥灵大人，请大人一定要答应我。”
“你请起来再说。”在灵戒国素来没有跪拜之礼，而玥灵虽然贵为灵戒国四大智者之一也并不习惯这种举动，何况面前跪拜的还是别国的皇子，他抑制已久的叹息终于无奈地从口中逸了出来，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皇子，你还是站起来说吧！你这个样子让我很为难，你的请求我会仔细斟酌的。”
“兰特斗胆请求大人能赐我灵戒国的神力以助我灭了傲撒罗国。”兰特起身，终于说出了他此行的真正的目的，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这个灵秀的男子。
“皇子想必是误会了。我灵戒国并没有什么神力存在。倒是东大陆上的魔法才是世所罕见的神力呢！皇子应往那儿求之。”瘦弱得似乎随时都将随风飘去的人儿却比睡都要镇定，听到了兰特的话他连眉梢也不稍动。
“兰特既然来到了这儿，自然有我确切的把握，希望大人不要再瞒我了！我伊利索撒国随时都有可能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若非如此，我也不敢贸然提出这样的请求。”兰特扬扬眉，根本不相信玥灵的推脱之辞，东大陆的魔法对于那个魔鬼根本没用，惟有利用这神秘的南大陆的神力。

在伊利索撒国，只有极其高贵的人才能进入的藏书处收藏着一个匣子，在匣子中有一件不知是用什么织成的看似“帛”一样的东西。在兰特幼小的时候，偷偷地溜进去打开过，在上面记载了一段很奇怪的话：
又一个清晨我在无梦中醒来
发现我仍在黑暗之中
黑夜与我不断循环，反反复复
我的眼睛寻找着属于我的光亮
死亡对我发出了嘲笑
我为自己编织了
欢乐与痛苦
而我的心灵却依旧脆弱得像有朵近晚的向阳花
终于知道末世之门已经为我打开
我交付了东方绚丽的魔法
瞬间的黑暗招致瞬间的死亡
同时也交付了他们黑色的外衣
我交付了北方凶暴的蛮力
孤注一掷地搏杀带来了摄人的力量
同时也交付了他们丑陋的外衣
我交付了南方无常的神力
纤细的身形迸发出深如大海般的莫测
同时也交付了他们冰冷的外衣
最后，我将战斗的精神交付了西方
神的福泽引来了无尽的悲伤
同时也交付了他们寂寞和痛苦的外衣
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
而真实的又未必是你所看到的
我将再次陷入无梦的黑暗
等着又一个黑夜与我循环，反反复复

“这大概就是神留下的指示吧！其中那一段南方的文字，应该就是有关神力的吧！”兰特咄咄逼人地追问着玥灵。
“玥灵还是不知有关神力的事。”不管对方如何气势逼人，玥灵却仍是一贯的云淡风清，仿佛根本没有看出眼前的人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该死的！”隐忍了好几天的怒火终于愈烧愈炙，一把扯过这个秀丽的不像男人的男人，不顾他踉跄地走了几步，此时兰特阴郁深沉的表情更衬出他蒙着眼罩的脸的可怕。
盈月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心救主地想要冲上来。
“别动！”呵斥声止住了盈月的脚步，“再上来，小心我折断他的手臂。”
“你……你想要干什么？快放开少爷！”
“我只是想以灵戒国智者身份的他来和你们国家做笔生意！”此时的他看来一点也不像是个尊贵的皇子，而像个土匪。
“你不用妄想了！”被人大力地扯住了手臂，生死完全操于对方之手的人儿却平静得半点也不像是个被擒的可怜虫，除了刚才促不及防的狼狈之外，他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如水，“即使我死了，也只是意味着下一个继承‘玥灵’名号的人要提早几年。”“玥灵”是他也不是他，历代灵戒国的两位智者都是如此，一个叫“玥灵”，一个叫“炎灵”。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他说的是真的。”一个清亮的男声突兀地插了进来，“灵戒国一向如此。”
兰特半侧着头，一个和玥灵有五，六分相似的人悠闲地倚在了门上。
这个人是谁？
手中的玥灵解答了他心中的疑问，他张口喊了一声：“表哥！”

第二十一章 宁静的时光

原来这就是灵戒国现任的统治者，也是两大智者之一的炎灵，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神采出众的男子，兰特丝毫不敢怠慢地点头示意友好之意，可是，手中的筹码却更是牢牢地抓紧了。
“因为这两日是炎灵大人的大喜之日，所以兰特也不便上门打扰，失礼之处还请炎灵大人不要见怪。”
“兰特皇子太客气了，你派人送上的贺礼——瑶琴，可是用上好的千年古木雕刻而成，珍贵异常，我妻怜心可是喜欢得爱不释手，我今次上这儿来，也是来谢谢皇子的。”炎灵唇边含笑，谈吐温文尔雅，比之玥灵似乎是多了几分生气。
两人你来我往，样子看来还真有几分熟络，可苦了亲爱的人质了，这样被扯住手臂一定会出现淤青，玥灵淡淡地皱起了眉头，被面对他的炎灵看个正着。他突然停止了寒暄，对兰特说：“二皇子，你这样拽着玥灵可是会伤着他的，不如就此罢手如何？”
“啊！”兰特像是突然才意识自己做出如此失礼的事，满脸歉意的笑容，“真是抱歉啊！我的行为实在是太卤莽了。”
“那你还不快放开少爷？”盈月还是有些愤愤不已。
“当然。”兰特是将目光放移到了炎灵的脸上，“现在灵戒国的当权者也在这儿就好办事了，炎灵大人，只要你答应借我灵戒国的神力，助我灭了傲撒罗，我不仅马上放开玥灵大人，日后即使你要取我的性命我也不会推辞。”平时的自己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尤其是对一个看来如此美丽柔弱的人，不过现在他什么也不在乎了，反正当父皇，大哥，兰陵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以后，他活着也没有意义了，只要能报仇他什么也无所谓了。
“有没有人说你很顽固啊，亲爱的兰特皇子？”炎灵的口气有点无奈，不过他的神情却没有什么紧张，为难之处，他甚至马上将注意力转向了一旁最激动的盈月，“盈月，你能不能帮我沏一杯香茶？”盈月纵然不想离开，也不能违背炎灵的意思。

“好了，终于支开你忠心的侍者了。”炎灵向人质摊摊手，“他的脾气可真不像是灵戒国的人啊！”
“他的血缘里不是还有东大陆的血统吗？可能东方急噪的个性对他有潜意识的影响，表哥，你将他们两个交付给我，可真是让我的生活聒噪了不少啊！”难得有机会抱怨的人显然是有点牢骚了。原本一直是一个人居住的，灵戒国的人本不喜欢群居，多是独门独户，自从表哥派了这两个侍者以后，他原本清净的世界就消失殆尽了。
“这样说很失礼啊！玥灵！我可是怕你生活太艰苦才让人多照顾你啊！”

两人你来我往说着毫无营养的话，完全无视于现在的处境。兰特恼怒地扯了一把人质：“你们当真要我下手？”
“请便！不过——”炎灵微笑着，很是冷静，“请皇子看在我两国素来无仇的份上，不要太折磨玥灵，如何？”
兰特有点无力了，一直以来都听说灵戒国的人向来冷静无比，现在看来与其说冷静，不如说是冷酷，冷漠来得恰当，他也并非是卤莽之人，一见情势并不有利，而且毫无胜算，立即松开了手，向两位智者低头谢罪：“刚才对玥灵智者多有冒犯，还请不要见怪，在下只是报仇心切，所以行为难免有点过激，希望两位能够体谅。”
“当然不会，我们都很为伊利索撒的近况很担心，所以能够体会王子的心情。”两个美得似画中的人儿仍是如此的多礼，客气，但是就是给兰特一种疏离感，而且这样的话对于他并没有实质的帮助。
“请带路。”兰特转身离开，他离去的脚步仍是毫无慌乱，一派尊贵之气，仿佛刚才的小人行经和他没有半点干系。

玥灵眨了眨美目：“这样的人我从未见过。”
“因为他不是我灵戒国的人。”炎灵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玥灵，“小心别爱上他了，那可是要心碎的。”
“怎么会呢？” 玥灵不以为然，“我还是感情上的伤兵呢！别忘了，物品可刚成为‘弃夫’呢！”
受不了地揉揉他的头发，“难得你也会说笑了，小心，别让你的侍者听见了，否则我又要被他们怨了。”

没有想到在这样大的太阳底下也会看到他的身影，以至于兰特在瞥见前方那一抹瘦弱的身形还不敢确定，他走上前去，一直站到那个蒙着白纱掩去丽颜的人儿身边，兰特笑吟吟地道：“没有想到，在这儿会看见玥灵大人。”
虽然很失礼，但是还是很想问这个男子一声他为什么还留在这里？是不是别国的人都是如此的顽固，话到了嘴边，终究因为素来的待人冷淡，不喜多言而作罢。
“这儿太阳毒，玥灵大人还是不要久留为好。”没有在意对方的冷漠，在灵戒国几日受到的冷落已经磨练地他很习惯这样的情形了。
“我在勘察地形，这块地已经荒废已久了，只要将水引导到这儿，应该可以种点什么。”温润如水的声音令人的精神也松弛了下来。
兰特大吃一惊：“想不到玥灵大人连水利耕种等事都了解。”这样瘦弱的少年，倒真是令人吃惊。
“我灵戒国一向生活清贫，而且生活环境也很艰辛，一切皆要自给自足，不比伊利索撒的福泽天赐。”仅仅只是就事论事，天下谁不知伊利索撒的四季如春，五谷丰收，百姓丰衣足食，是神眷顾的所在。却不料引来身边的人的一声闷哼。
“福泽天赐？”是被人睽视吧！若是真有神明，难道我们遭受的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不说这个了，要不要我帮忙？”
玥灵楞了下，才知道他指的是引水播种的事，慌忙应道：“这如何使得？”
“这没什么。看你们灵戒国的人个个都像弱鸡似的，这种体力活一定不习惯，还是让我也来帮帮忙吧！”兰特撩膀子，豪气十足地说，似乎过去那个直爽，友善的兰特二皇子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