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会报警,不会。」阿福知道自己仍是不会违逆维轩所说的每句话语,弯身把他抱起,疼惜说道:「我们去医院吧!」
「工头,拜托你别报警,还有跟工厂借一下小辆的出货车,把这些人全送去医院吧!」阿福说着,赶紧下楼上车。
工人们七零八落地整理办公室,忙了好一阵子才把这堆人全请了出去。
挂彩的一堆人全挤进了医院急诊室,还好工头顺便带了几个工人过来,否则那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又想对阿福攻击。
阿福双手各有几处刀伤,缝了几针缠上厚厚的蹦带,其它的伤处也都消毒上药后,医生说这样就可以回去了。
至于维轩,有点轻微的脑震荡,肩头的伤口不大,倒是很深,幸好没伤到骨头,缝了七、八针,住在医院里观察一晚。
那些小混混下手真不知轻重,就是因为年纪轻,只会逞凶耍帅,一点也不知道生命可贵,要是哪天玩出人命来才知道什么叫做
后悔,工头一边斥喝着,一边劝说,要是再惹事下次就叫警察。
阿福没有回去,他只想留在维轩身边。
一进入病房,维轩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阿福,你没事吧!」
坐在病床上的背对身影,维轩那件血衣早就换了下来,穿着医院提供的绿色服装。
「放心,我很耐打的。」
「这里实在是太可怕了,我看,我还是早点回去好了。」然后,不会再回来了。
维轩转过身,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但是眼底却像在哭,强忍着、压抑着另一种情绪般地难受。
「……不要走,好吗?」那表情令阿福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又来了,为什么你总能这么直率地说出口呢?不用考虑,不用烦恼,不用想到未来结果,就如那天的紫色池畔,就如那句令人
动心的话语。
「你叫我不要走,那你要用什么留住我?」
「维轩,我……」
「再说一次你喜欢我吗?哼,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呢,只因为我一时的不高兴就退缩了,你对我的喜欢不就那么一点点而
已,可有可无吧!」冷冽地说道,他要把这一切摧毁。
「不、不是这样的!」
当然不是这样的,维轩非常了解。因为你太温柔了,害怕伤了我,所以你就停手了。
「而且,老实说,我真的讨厌死这里了,又落后又偏僻,没电脑没冷气,什么也没有,无聊死了,每天吃的就是那些一成不变
的粗茶淡饭,天天听到的就是那些吵死人还半夜乱叫的狗鸡鹅,马路边那条臭水沟你知道有多臭吗?我觉得我简直到了超级十
分落后的国家,这是什么烂地方,还热的要死,工厂里又吵又热,还有你这个同性恋死缠着我,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怕你吧!
每次只要我一想到你吻我,我就想吐!」维轩用着机器人般的声调连声抱怨着,把能想到的全都七拼八凑地说了,说到后头,
两行清泪直流怎么也停不下来,「可恶,都是你啦!」
天呀!都几岁的人了,还这样失态,维轩在心底责备着自己,人的情绪果然是会累积的,维轩此刻相当地附议。
呆愣听着的阿福,过了一会儿才有反应,他仍旧像往日般不慌不忙地回答着:「维轩,我真的很喜欢听你讲话,有时你说话很
有趣,就像个赌气的孩子,有时你说话很冷酷,就像在工作的时候,有时你说话很残忍,我听了总是好伤心,可是,又有时候
,你说话我实在很难分清你是不是真的在生气,因为你看起来比听的人还难受好多倍。」
阿福想伸手擦掉维轩脸上的泪痕,手指在半空中迟疑了一下,停格数秒,见维轩无避开之意,才敢轻轻地放到他的脸上抚去透
明的水痕。
你真的太温柔了……
「我以为我会死。」维轩轻声道:「头一次遇上这种事,吓得都忘了要反击,只有呆呆地被打。」
「没事了,我保证他们不会再找你麻烦,真的。」
一阵晕眩倏地袭来,维轩知道这是脑震荡的症状,他记得当时有人踢他的头,好大力地踢,然后,他只能双眼紧闭,弯起自己
身躯,双手护着头部,尽量把伤害减到最小。
「我有点头晕,你回去吧!阿婆会担心你怎么还没回家。」在床上躺好,背向阿福,维轩闭起眼来假寐。
「那我不吵你睡,我晚上再过来。」
「不用来了,我明天自己搭计程车回去就行了。」
「……维轩……对不起,都是我没有注意到……」
「你用不着道歉,那全是我自作自受,你快回去吧!」
仍然背对着,直到阿福出了门,维轩才敢转过身来。
能活着真好!维轩发出一声感慨,能再见到他真好。
维轩差点就要说了,说了那个发誓绝不说出口的心中秘密。
当阿福打开门的瞬间,不管是下午的那场混乱时,还是刚才阿福进来时,维轩心中总是有股按捺不住的冲动,他好想对阿福说
,说他有多么多么地喜欢他,但是,不行,因为说出来会更后悔的,他就要离开这里了,绝不能说。
睡了一会儿,睁开眼没想到已是半夜了,维轩爬了起来,动动身体,头是不晕了,但是,全身酸疼无力,尤其以肩窝为中心的
四周相当地痛,阿昆那刀正好刺进了左肩,在锁骨跟肩头之间,左手手指是能动,但是连曲一下手都很痛,更别提抬手了。
真是的,看样子青少年的斗殴是不分地方一样凶狠,还以为乡下的小孩会纯朴点,没想到跟飙车族一样疯。
维轩现在想起仍心有余悸,他们不是在打人,而是在玩。
早知道裁员时就该请几个保镳候着才是,维轩夸张地想着,那群人还真可怕,希望下次别再遇上这么倒楣的事了,否则就算命
再多条也不够用。
好渴!这医院的饮水机在哪呢?
一走出病房,维轩吓了一跳,但,随即又感动得差点掉泪,阿福在顾着他,一直在这儿守着,自己竟然都没有发觉。
病房的走廊上也有像阿福这样照顾住在这医院的人,深夜时刻,大家也都累得睡了,病人的眷属们都躺在简便的折叠椅上入眠
,整条昏暗的长廊上弥漫着规律的呼吸声,还有护理站小姐们辛勤的工作声。
好静,跟那天一样静。
医院的冷气很强,阿福裹着一条医院里的绿色床单,就这样斜倚在墙边睡着。
呵,好像流浪汉,护士小姐竟然没来赶人。
维轩蹲了下来,细细地端详着,这张熟睡的脸孔是那样的稚气,这才是该属于他的表情。
只可惜也是同样挂了彩,青一块紫一块的。
「阿福,你不觉得丢人我觉得丢脸耶!」竟然就坐在地板上睡了,地上很脏的。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维轩低下他的头,轻轻地将自己的唇印在对方厚实的唇上,轻啄一下,然后,在吵醒对方之前倏
地离去。
长长的昏暗走廊,只有细碎的脚步声音。
第十章
喝完了茶,再躺回有着消毒药水味的床上,维轩却难以入眠,辗转反侧地翻动身躯,一移一挪都牵动着伤口,虽然疼痛,可是
皱起的眉头却怎样也无法掩去双颊的腓红。
他觉得自己的心仍跳得跟方才一样快速、一样慌乱,大力抨击着自己的胸膛,他真害怕这样嘈嚷的心跳会将隔壁床上的病人吵
醒。
自己是怎么了,竟做出那样异常的举动,好丢人呀!维轩压着自己的唇瓣,对方的体温仿佛还残留在上头,那股热烫的感觉把
维轩的脸烘得炽热,宛若要把理智都燃烧殆尽了。
不行,冷静点!一叫自己冷静,维轩马上又浮出别的念头。
自己竟然吻了男生,而且还是主动的,天呀!变了,真是变了,维轩觉得自己再也不像以前那个自己了,变得好奇怪,好难以
控制,乱糟糟的脑袋又一阵兵荒马乱,干脆一骨碌儿坐了起来,维轩长长地吁了一声。
「别想了吧!别想了吧!……」一直到天明,维轩就是喃喃地重覆这句话。
打开电灯,半掩上门,维轩用着每间病房都会附设的厕所,才清晨六点,整间医院的人都像醒了般,陆续传来琐碎声响,不知
是哪间的病人,咳嗽得相当大声。
左手像断了似地垂吊,一点也派不上用场,只好所有的动作全有劳右手帮忙,怎么刚好穿的是休闲裤,如果有拉链就简单了。
长这么大头一次受这么重的伤,维轩连车祸都没遇上过,全身所弥漫的痛楚真不知该如何形容,稍微动一下骨头就要散了似的
,跟记忆里的抽筋比较起来,发觉现在真的很痛,肩头又热又烧,仿佛连另一边肩膀都被传染了,好累,一动也不想动,宛若
虚脱了。
咬着牙,用单手有点小艰难地把裤头褪下,掏出宝贝泄洪,好不容易尿完了,门却吱哑一声被推开。
「哇!对不起!」来人惊慌地说了一声。
僵着动作,维轩忘了这是公用场所,还是锁上比较好。不过,这应该是所有男人的通病,谁叫便池是那么开放的东西,站着就
尿了。
「……维轩?」
原来是阿福呀!松了口气,维轩脑筋突地秀逗开口道:「帮我个忙。」右手拉着裤头,「帮我拉一下另一边的裤子。」
果然双手万能,阿福轻而易举帮了维轩这个忙,不仅帮他把裤子穿好,连衣服都理好了。
「手抬起来伤口会不会裂开?」
「不知道耶,还是别这么做好了。」
总不能光着上身出院,阿福到附近买了件上衣帮维轩换上,既然左手不能抬,套在维轩身上的衬衫就成了有穿跟没穿一样。
办好出院出续,医生交待如果伤口没恶化的话,下星期来拆线就行了。
坐在那辆没有冷气的小货车上,从车窗灌进来的凉风把维轩半敞的衣衫吹得飘荡不定,曼妙诱人,让开车的阿福浑身不自在。
依旧没任何发觉的维轩瞥了对方一眼,说道:「你昨天有回去吗?」
「当、当然有呀!」
骗人,明明就看到你。维轩没有戳破阿福的谎言,他只是心疼地看着阿福手上的伤。
「你手不痛吗?看起来比我严重多了。」
「还好,因为不深,动起来没什么感觉,你别让这只手骗了,绷带缠最多,其实才划破层皮而已,二、三天就会好了。」
「是吗?」倚着车窗,维轩的头发也跟着衣摆舞动着。
「你的头还晕吗?」
「不会,只剩下肩膀很痛而已。」
出院后,维轩觉得一扫阴霾,心绪澄明了不少,像是可以更坦然地面对一切,他有种超然的洒脱。
维轩不想痛苦地压抑自己的感觉、自己的心情、自己的感受,他承认了所有,但,他不会泄漏,绝对不会,因为这是最后一道
防守,给自己的最后退路,任何一粒沙子、一滴水珠,都不可能从缝隙中溜走,密合的心让他把对这里的最后牵挂全部上锁。
从冷气房出来后,汗一流,全身的感受比未吹冷气前还难过,昨天的一场混杂,又流汗又流血的,阿福觉得不舒服,维轩就更
不用说了。
「我觉得我好像去爬了座山,好几天都在外头露营的感觉。」回到家后,维轩慢条斯理地说着。
阿福一听,冷汗直流。
「我想洗澡。」直视的眼神,不愠不笑,「你帮我?」
阿福无法看透维轩的表情,也无法从他的声音语气里猜出他的想法。
四周无人,阿妈又是女性,能帮他的只有自己了,可是……阿福踌躇着,维轩明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怎还敢做出这样的要求
?
早晨在厕所里也是,因为在床上瞧不见他,连厕所也去找,只是没料到维轩会突然叫住自己帮他忙,吓得魂差点飞了。
「你……不怕我?」
「怕你?怕你什么?」
阿福搔搔头,是你昨晚在医院里说的呀!被维轩突地转变堵得说不出话来,阿福只好点头照办。
超级危险暧昧的气氛,浴室里,阿福静静地把维轩的衣物全部褪下,霎时春光满室,让阿福的心跳是又快又急,双眼不敢直视
。
坐在马桶盖上的维轩,密处盖上一条毛巾,全身裸露的滑腻肌肤映着健康的光泽,原先白皙的皮肤已让乡下炙烈的阳光给晒黑
了,黑色素深深地覆在维轩的皮肤上,如染料般溶进去镶入每颗细胞,维轩有身比自己淡了点的均匀麦色皮肤。
这是自己每日朝思暮想一直想碰触的肌肤,维轩的肤触,维轩的体温,现在都真实地显现在自己的手掌下。
只是这身体上所布满的青紫伤痕,清晰可见,东一块淤血,西一块红肿,映入阿福眼帘,心疼难过。
明明是和自己相同的男性身体,可是阿福一点也不排斥,他反倒有种渴望能一睹风采,不晓得原因,不晓得理由,他只知自己
非常非常地喜欢眼前这个人,这个叫维轩的男人,在自己的心中,他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他爱他所有的一切。
在维轩的肩头和自己的伤处各裹上数层塑胶膜,用胶带黏牢,伸出战战兢兢的手,用着温水把对方身体打湿。
阿福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维轩,要怎么帮你洗呀?」
「就照你平常洗澡的样子就行了,难不成还有顺序之分?」
平常的样子?还是不太好吧!记得自己曾帮小诚洗澡过,粗鲁地像在拔鸡毛,小诚后来就不让自己帮他了。
「要是我太大力弄疼你要说喔!」
不知怎么地,维轩一听脸红了起来,刚刚所有的举止全不为所动,怎么现在才有反应?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单纯的阿福呆愣地问着,倒了点沐浴乳,阿福在维轩身上搓出一堆白色泡沫。
「没有,你动作快点啦!」
「喔,好。」
搓完了手脚、身体、背部,就剩那个地方了,阿福僵着手,喉头咕噜一声,幸好维轩右手一伸把沐浴乳抢了过去,否则真不知
要如何下手。
「你转过去,我自己来。」维轩站了起来,快速地抹好,接着说道:「帮我冲水。」
虽然维轩的动作是那么地敏捷快速,但,阿福还是听到了一声轻轻的「痛」,轻轻地溢出维轩的口。
一片匆促下,这件洗澡的大工程总算完了一半,帮维轩穿戴好衣服后,阿福的心跳才逐渐平缓下来。
宛若跑了场马拉松,阿福直想坐下来好好喘息一番,但,这工程还得继续。
「你会帮别人洗头吗?」
「我尽量试试。」
有模有样地学着理容店小姐的架势,披了两条毛巾在维轩脖子的前后,先倒了点水在维轩的头发里,然后又压了些洗发精在双
手撮出泡沫来,阿福按摩似地搓揉着维轩的发丝、头皮,从头顶一路抓了下来,瞬间,维轩的头上全是白色泡沫。
维轩的头摸起来不像看时那么大,还有,他的脖子好细喔!在心里发出这样的感慨,阿福觉得自己一手就可以圈住这细长的颈
项。
按摩着后脑与脖颈间的凹槽,奇妙的触感一丝丝地传进阿福心里,满足地储沉沈淀起来。
方才洗澡像打场混战,进入眼帘的景象根本就目不暇给,不敢多瞄,现在,双手虽忙,但,精神感觉上宛如悠闲得可以看报,
阿福回想着,不,是脑袋不自觉地浮现刚刚眼睛所收集的一切情报。
维轩的身体好漂亮,没有一丝赘肉,胸下的肋骨些微地突出,宽宥的肩膀线条再往下修束出他的窄腰,紧实平滑的背部,四肢
纤细修长,曲线实在皎好高挑。
记得他的每寸肌肤,只要自己的手掌一抚过,恍如为它染上了一层云彩,映出了淡红脂泽,像是皮下的微血管瞬间都充血了般
粉嫩。
虽然背对着,可是阿福仍瞥见维轩那光洁圆实的双臀,那两丘间所夹的深陷细缝……一想至此,内心有股莫名的焦灼,连血液
也骚动似地颤栗起来,急于寻找出口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