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毕竟......
毕竟,有太多的毕竟。
然而--
如果只有肉体关系存在--
「一直傻傻的看我干嘛?」龙驹没好气地捏了一下我的鼻子。
「唉唷!很痛耶,放手!」我狠狠地打了他的手。
「这是你偷看帅哥的处罚。」他眯起了那一双大大的眸子,笑容成了一支羽毛,骚动着我的心。
如果只有肉体关系存在,这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如此温柔?是因为除了性之外,我们还是众人眼中的「好哥儿们」吗?
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无论是课业或是在宿舍,有困难总会帮我;那是因为我们是室友的关系吗?
在每一次狂乱解放的性爱后,那种轻抚着我脸颊的吻,又是什么?
突然,只觉得有一种难过的情绪贯穿了心脏。
我极度渴望爱;所以期待有人能分享我灵魂中的一切,仲骏是开凿了我万年冰封的心,然而他死了。
然后,在我寻求真爱的的艰辛途径中,龙驹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是,神的试练亦或又是一场虚无的梦想?
我不要这个样子,不上不下、要讲不讲的态皮已经让我失去了一次表白真爱的决心,促骏再也不会回到我的眼前,我不要让历
史重演!
我不要!
「嗯,怎么不走了?」
他发现了我的异样,回过头去,看着我。
「......你到底想要怎样?」我问他。
「啊?」龙驹皱起眉头,对于我这一番不知来由的话不明其意。
「我是说,」我放开了他握着我的手。「你觉得我这样欺骗明娟,跟明娟这样下去好吗?」
龙驹起先是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又换上了那一副无所谓的脸孔。「......那是你跟明娟的事吧?跟我这个旁观者无关吧?」
「有关!」我大喊着,不怕穿梭在西门町的人潮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喂......你太激动了。」
可恶!他为什么还是这样无动于衷的样子?难道都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在一头热?都是我在自做多情?
我眼眶一热,转身掉头跑走。无视于龙驹在身后的叫唤,我只想逃离这个让我气愤的环境。
十二月的风,毫不留情地灌穿著我的胸口,泪,在人群中闪成无声无息的萤光。我拼命地跑着,奔着,就是想要将这种不被别
人所接受的感情全部在这一段沿途倒出我的胸口,不想再有这样被人冷漠拒绝的经验。
我跑了好久,最后发现自己站在宿舍的大门口。
我黯然地登上楼,我们寝室的灯依旧是暗的,这表示龙驹还没有回来,或许,或许他又在街上找乐子,在某一个不知名的床铺
上渡过耶诞夜。
我头好痛,睛也感觉酸涩不堪。我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觉,不再想那个混蛋。我开了锁。进了房间--
「哇--」
我惊叫着,然后被抛在床上。然而在同学都回家过节的情况下,我的惨叫声似乎在这个宛如鬼城的地方毫无作用可言。
「......你这个王八蛋!」
龙驹,龙驹的声音在黑暗而寒冷的空气中回荡着。
「你跑去哪里了?害我在西门町里找你找个半死!」他的声音带着与平日不同的怒火,熊熊地烧着我。
「......你干么找我?」我反而极度地平静地问他;或许是因为已经跑累了,无力再激动。「我们充其量也是炮友的关系,不
是吗?」
「......你吃错药了喔?讲那什么话?」
「这是你说的啊?」我平静地再回答他,「我们第一次上床的时候你说的。」
「我哪有这样说!」
哇靠!这会儿翻脸不认帐。明明就他说的,居然不承认。
「如果我只是把你当炮友,我会这样陪你,不直接一放假就回台南吗?」
「那你倒说说看,我是你的什么人?」我冷冷地问着用手撑在我上面盘问我的那个人。
「......」
他无言,不知如何应对。
「说不出来了吧?」我叹了一口气,心里或许早已有了失恋的预感;所以,在面对这样的情境来临的时候,我居然还是那么地
冷静。「放我走吧。」
原本起身想推开他,却又被他像扔行李一样地抛回床上。
「你要做什么啦?」我对于这个怪力男不耐烦地叫着。
从亮度少得可怜的月光中,我看到他不安的表情--
我第一次看到沉熟稳重的白龙驹欲言又止的表情。
「嗯!」
好痛!
龙驹这小子,居然「冲」下来吻我,我的牙齿碰撞到他用力过猛的门牙,发出了疼痛的响声。
「......你猪啊你......!」我推开他,原本想要好好地骂一骂他,然而,然而我却听见了他如蚊子般细小的声音--
我喜欢你--
世界,时间,心跳;全部都因这一句话而停止活动了。
龙驹,跟我告白了。
我被一双颤抖的臂膀拥住了。
「......龙驹?」我问他。「你在害羞吗?」
「......」不回答我。再问。「你在干嘛?冷吗?抖成这样?」
「干什么啦......」他埋在我颈窝的头没有抬起来。
「我的门牙被你撞断了。」
「什么?」他吃惊地抬起头来,那一张担心我的脸写满着焦虑:「我看看--」
我趁机给他一个轻吻。
「......」龙驹瞪着我,不发一语。
「我也喜欢你。」
那一夜,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柔。
龙驹不再像以往那样的狂暴,我们进入了一个未知的境界,一个......
一个我们真的以为是永恒的神驰境界。
我们交换着吻,无论是深吻或轻吻,我们探触着对方的身体,小心地在对方的身上弹着最美丽的自创舞曲;我们试者做灵魂的
接触,试着将彼此的灵魂紧紧地拴在一起,直到永远。
我们再也不像野兽一样的疯狂;因为爱将我们进化了天使。
「......以诺。」
「嗯?」龙驹的声音透过他结实的胸膛传到我疲惫的耳膜。
「......我们......到欧洲去,好不好?」
「咦?」我抬起头来,看着他。
「我们到欧洲去,在那边住。」他的笑容让我真实地感觉到这个梦是可以实现的。「在维也纳,奥地利,在那里弹琴。
我笑着他,因为这一点也不像现实派的龙驹会讲出来的话。「你在说梦话喔。操过头了吗?」
「我是说真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地认真。我们互看了数十秒,最后啊翻了白眼,没好气地说:「酸了,只有我一个人在
想。当我没说。」
「你干吗生气啊!」我揪着他瞧,「我又没说不跟你去!只是,那些东西不是应该要长程计划吗?」
「......我只是想跟喜欢的人一起生活罢了。」他好象有些不好意思地,「我想拯救你。」
......
「......你还记得你刚开学的时候,爬上树上要救小猫的事吗?」
「......当然记得,那么丑的往事你提它干什么?」
「我比你早到宿舍,听到猫叫。」他搂着我,在我的肩上厮磨着。「我爬上树,喂它喝我的午餐。没想到......」
他笑了一下,很轻的震动传来我的身上。「我看到了另一张待救的小笨猫的脸。」
「去你的!我哪有啊!我一点也不像猫!一点也不像!你听清楚!不像!」我又捶了他几拳。
「围!好痛唉!我不是这个意思啦!」他连忙抓住了我的手。「我是说你的感觉好象在求救--」
我收了手,翻过身骑在他身上看他。
「......我会救你的。」他收起了笑容,躺在床上看我。
第二个。
第二个男人这样跟被诅咒的我说。
我俯在他的身上,听着他规律的心跳,深怕被人再度多走我的幸福。
「......以诺?」
「......嘘......」我亲了一下他的胸膛,再度地占领他的胸口。「就这样,不要说话......」
我们,就这样渡过了圣诞夜。会发生奇迹的--
圣夜。
翌日,早上七点。
整条街上仍是安静的;没有人会像我们这两个沉溺在爱情里的傻子一样那么早爬起来演十八相送。冬天的早晨看不见阳光;如
同我们不可告人的爱情一样庇护着我们这一群无法见光的人身上。
「会不会冷?」龙驹问我。
「还好。」其实我的手早就没有知觉了;我裹了一件厚外套仍无法阻挠冷风灌入我体内的决心,我想多看一眼龙驹;小小冷风
,算得了什么?反正我现在是个傻子,一头栽入爱情的傻子,随便吧!
「进来!」
龙驹将他那件黑色的大衣解了开来,将我强拉进他的怀里取暖。
「车要来了。」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我低声地提醒他。
「......我知道。」他紧紧地抱着我,就在空无一人的单行道上,就在随时可能会被学校同学看到的大街上,他,紧紧地抱着
我。
我们,没有说话。
只是安静地,让时间在我们的手中,在他的怀中,在冷冽的十二月天空里蒸发,蒸发;然后返回天上,还原做最纯真的水滴。
我忍不住对于龙驹的满腔渴望;他跟我不同,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一对关心他的父母,有三个感情融恰的姐弟。他不像我
,我那么地贫瘠--我的手中所能摇篮有的,只有此时此刻他温暖的拥抱,还有寻一双握着我的手的大手。
我一无所有;什么也不在我的身旁。拆散我们的公车,急速往我们这一条大路驶来。那仓促地加油声鸣着怒吼,好象再再地说
着我们这一段不可告人的恋情是卑贱的,是见光即成灰的,龙驹的手脱离了我,招了手。
争驶的公车,在我们的面前停下。
「再见。」我极力地,不让自己的声音和脸孔看起来像是极欲崩溃的前一分钟。我的眼睛直视着黑漆漆的柏油路,直到看到龙
驹寻双穿著NICK的脚登上了阶梯,我闭上了眼睛。
「喀吱--碰!」
我听到了关门的声音,还有一个不寻常的声音。
我慌张地睁开了双眼,在黑漆漆的柏油路上,那双染着尘土的NICK居然还在原地驻留。
「你......」我不敢想相信那个平常做什么事都有一定规划的龙驹,他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我回来了。」他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地看着我。「不欢迎我吗?」
泪水,在我的脸上融成了严冬中的一条温暖的支流。
「当然欢迎----」
我狠狠地抱住了他,那股我熟悉的温暖再度地包围住喜极而泣的我。
「......不要哭泣了,喔?」他舔着我的泪,咸咸涩涩地再来期着我的唇。「不然就枉费我跳下车的苦心了。」
「你个浑蛋......」我在他怀中,哭得像个孩子。
嘘......你太大声了,会把还在睡觉的阿公阿嬷大街小巷的人通通吵喔......
你管我--!
反正我家少了我一个人回去过节也无所谓......
你这个猪头......
他在我的耳畔唤着,说着不浪漫的安慰辞。
而我,在他怀中幸福的哭泣。
或许,就是因为太幸福了。
以至于我们都没发现,站在宿舍附近,带了耶诞蛋糕给我的明娟。
「哇--」MOMO吹了一声口哨:「非常幸福咩?那个小弟弟非常爱你这个小笨蛋嘛!那后来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你个混蛋。」我笑骂着MOMO,「这是我自己种下的因,所以果也要我自个儿收。」
「怎么说?」家琪好奇地问着。
「......是因为我的一时心软,答应当人家男朋友,却又跟别的男人乱搞的下场。」我苦笑,然而对现在的我而言,那些回忆
都已经成了故事的题材;像是别人身上发生的事一样。「谣言是十分可怕的,人言可畏。」
我再度地穿过时光碎片,企图抓住那些曾站我痛苦不安的回忆。
一九九九年一月初,我们不管别人把我们讲得多么不堪入耳,仍继续疯狂地爱着对方。
我们的事,在学期末的时候如同可怕的瘟疫一样地传染开来,在这个属于女人占优势的校园里,我被描述成可恶下流龌龊的负
心同性恋。龙驹周围的麻雀像是被这样的谣言给惊得到处乱钻,再也不敢跃过雷地一步。明娟在众人的眼中成了受害者,被我
这一个披着羊皮的狼给骗了真心--呵!天知道我连她的手都还没牵过呢!十二月初刚交住,到现在也顶多只能算比同班同学还
要更近一点点的关系吧?可这谣言的速度永远比真实的现况超速了好几倍。我也懒得理她们;反正女孩子就是这样,喜欢在背
后放冷箭。
「......你知道最新一期的谣言是什么吗?」
我感觉到龙驹在我体内的火热慢慢地随着他所释出的精液在我体内缓慢地消退着,我们两个喘着,从天堂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嗯......是什么?」
「好象是说你为了跟我在一起,逼明娟去随胎。」他亲了我一下,然后就着这个姿势趴在我身上。
「卟......」我笑着,「真是厉害!不到一个月的交往可以制造出小孩喔。鸟--不--起!」
「嗯......」他抓着我方才释放出高潮的地方,一边暧昧地笑了。「你的确很‘鸟'不起。」
「白痴啊你。」
我们咯吱咯吱地笑了。
反正,这个年龄的女人对于我们是GAY的事,大概也只会在背后说坏话吧;又不敢对我们有什么激烈的报复行动;(比如说像电
视日期在演的,撕课本啦,在我的抽屉倒垃圾、在我琴上摆菊花......)随便她们说吧,讲到死我也不会去理会的。
然而我们想得实在太简单了;这年头的女人可不是随便用这种老套的方法就可以解决她他的仇恨。在我跟龙驹两个人爱的死去
活来的寒假结束后,我们才真的发现了事态严重。
我们学校是一座历史传统悠久的老古板学校,对于外来的新事物所能接受的能力非常的不好,然而它之所以可以成为人人称赞
的第一志愿,也就是因为在这样不符合人性的铁血政策下,造出了许多音乐界的菁英份子。
然后,这个故事也应该走入尽头了。
事情的开端是非常地突然的。就像是三月午后突然刮起了一阵不符时节的狂风暴雨,好坏钟错愕不是每一个都能接受的。
「你平时表现良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偌大的会议室里,我的级任导师用一种不可相信的音调跟我个别谈话。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有人在寒假期间向校方密告我跟龙
驹的事情所带来的祸事。详细的内幕对于我这个人气逐渐下滑的「王子」而言,是没有任何援兵肯告诉我的;在我一点也没有
心理准备的状况下,开学的第一天,我便被导师单独会谈。
「老师。」我仍直视着她;对于这样一个遵守传统即是美德的古董教师而言,我的言论显得偏激而经离叛道。「恋爱是个人自
由吧?宪法有规定男人爱男人是犯法吗?」
「你--看着我这样的说词,头发灰白的导师冒三丈。「都已经有人出面检举你们这种伤风败俗的行为了,你居然一点悔意都没
有?你......你把学校当做什么了?你瑞是在自毁前程」
导师怒瞪着我,我明白在她的的眼中我和龙驹的事对即将要退休的她而言,是相当头痛的问题,我相信没有一个将退休的老师
会希望在自己完美的教职生涯上留下班斑污点。对于校方来说,「同性恋」对他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优良传统校誉,是一群
致命的白蚁,烫手的山芋。
「我们这礼拜将举行校务会议,」导师似乎不想再和我谈下去。「然后决定是否取消白龙驹到澳洲留学的申请资格,以及对你
们的处分。」
「什么?」我叫了起来,「你们不能这样做!」
「我们当然可以。」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胜利的微笑。「对于处罚你们毁坏校誉的罪行,我还觉得这样的惩罚还太过便宜你们
了!」
澳洲,与我们学校缔结姐妹校的音乐学院。
龙驹,一直想去那儿念研究所的。他每天,每天都在念着。
我的心凉了一大截,对于我们这一段将没有明天的爱情,我该何去何从?
一九九九年,三月。龙柏和木麻黄依旧在我们寝室窗羊狂妄地张着一张张翠绿的网,阻止我们对于阳光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