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要寻访的是何物?"
王怜花道:"此物沈兄自然也是知道的,便是百年前‘无敌和尚'仗以威震天下的‘无敌宝鉴七
十二种内外功秘笈'。"
一言既出,举座皆惊。
要知这"无敌宝鉴",本是十六年前,王怜花的父母"万家生佛"柴玉关与"云梦仙子"王云梦
诱杀武林豪杰的幌子,当时沈浪之父沈天君,亦因此事而死。原以为柴玉关与王云梦一同赴死之
后,此事终于尘埃落定,不想七年之后,王怜花又提起这本秘笈来!若真有这秘笈留于世上,可
不是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么?
沈浪心下戒备,冷冷地道:"王公子又是从何得知这秘笈在何处?莫不是令尊与令堂说于阁下的
么?"暗指多年前柴玉关与王云梦以此为饵,诱杀武林豪杰。
王怜花只是笑道:"若非此物真在世上,又怎会让武林同道趋之若骛?‘九州王'沈天君也信的
事,沈大侠反倒不信么?"亦是语带讥诮,指当年沈浪之父也卷入此事,最后羞愤而死之事。
沈浪心知有诈,却无可驳斥,只得道:"王公子说有,便是有了,不知此物现在何处?"
王怜花摇头道:"只知藏宝之处在关外。确切何处,在下也不清楚,只是在下有家母无意中所得
地图,定可依此寻访。"
朱七七叫道:"你若是早有这藏宝图,怎的不自己去找了来?"
王怜花道:"之前在下也动过这心思,无奈当时快活王为关外之主,家母令在下不可前去冒险,
免得在下便是寻得了秘笈,最终也落入他人之手。自七年前关外一役,快活王与幽灵鬼女俱消失
于江湖之后,又有一组织"鸣沙帮"突然兴起,也不知领头人是怎样人物,竟于一月之内,诛杀
‘龙卷风'大半将士,遂称雄关外。若无可靠之人相助,在下又岂敢独自冒险去寻那秘笈。"
沈浪与朱七七明知王怜花所说之事,便是真的也定有蹊跷之处,但此时爱儿的命捏在他手里,哪
有暇多想,便是地狱魔窟,也是要去闯一闯的。
沈浪苦笑道:"王公子话都说到这份上,怎由得沈浪不答应。还请王公子尽快为小儿诊治,之后
一切,尽听王公子安排。"
沈浪此话,早在王怜花算计之内,他只是微微一笑道:"有沈兄这话,王某定尽全力为令公子诊
治。"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朱七七自与沈浪婚后,虽也有离别之时,却从没有一次,如这回一般的心乱如麻。风波虽未起,
可以想见的是前方必定危机四伏。
遥想当年之劫,虽然也是险象环生,至少两人可以共同闯荡,便是遇到莫大危机,也总是想着若
能与爱侣同生共死,也不失为人生最后一件美妙之事。
现如今她不仅仅是朱七七,亦是沈星之母,仁义庄女主人,再不能任性地一扬头抛下一切,只为
追随爱人而去。
沈星的病症,已经好了八分,躺在朱七七怀中,呼吸停匀,好梦香甜。
沈浪轻声道:"你且先回仁义庄,好生照顾自己和星儿。我办完了事,即刻回来。"
朱七七乖顺地点头,看王怜花站在一旁默默无语,神情无辜地仿佛局外人一般,不由得来了气道
:"王怜花,你若敢害沈浪,我朱七七必不放过你。"
朱七七的威胁于王怜花自是不痛不痒。王怜花此时却十分认真,轻施一礼道:"在下若要害沈兄
,早就害了,怎会搞出这般曲折来,实是求沈兄之助,沈夫人尽管放心。"
一拽缰绳,坐骑如风,留下那绝美女子痴望的眼神。
春天,本该是相聚欢会的时刻,不想却遭遇离别。几多相思,融入春意,愈加醉人。
此次虽是因王怜花之请而去,沈浪心中却有莫名的解脱之感,仿佛又回到意气风发少年时,身无
家世之累,仗剑天涯,游侠四方。
真正的江湖人,永远热爱自由多于享受安逸。
镶金饰玉,供在中堂的宝剑,绝不是真正的利器。
王怜花回头看,犹见远处那女子仍在那里,不由叹道:"我也想有个女子,如朱七七一般,于我
离去之时,在后面痴痴望我,直站成了望夫石。"神情竟有些萧索之意。
沈浪只淡淡笑道:"你自己不肯真心待人,此时又来怪无人真心待你。"
王怜花哼一声,拿一双桃花妙目盯着他,冷笑道:"沈大侠,有这样的女子在后面望你,你也不
回头多看她几眼,倒真可算得无情。"
沈浪也不辩驳,只是微笑。七七于他,是心之所归。未必时时念着,却总是藏在心底最温柔的角
落。虽从未有过什么要生要死的炽热情感,但对他这样淡定的男子而言,也许便可算是爱的极致
了吧。
遥望前方,只见桃花如霞,一派绚烂美色。
江湖不远。
(四)
此次随王怜花去关外,沈浪自是不希望江湖中人知晓。
这两人都是足以动辄影响武林大局的人物,偏生又是明里暗里的对手,若是此事被人发觉,黑道
白道莫不要揣测到底是怎样的大事,令这两人一齐出动,难免又会多生事端。
可这王公子,还真不是......普通地惹人注意啊。
且先不提是否会被江湖中人认出,看他穿那锦绣衣衫,又是一副富家公子的柔弱形貌,可不是进
城招偷儿,出城招劫匪么?
打发走路上所遇到的第三批劫匪,一进了长安城,便有一个形容褴褛的小乞丐上前来讨钱。
小乞丐那眼睛,却是直勾勾盯着王怜花的衣袋来的。
王怜花也是装模作样地掏掏衣袋,拿出一张五十两银票看看又欲放回去,对沈浪道:"沈兄可有
零钱么?"沈浪心想他是故意惹事,说不准是找这小乞丐寻开心,也就不理。那小乞丐看得眼睛
都放出绿光,冲上来便夺那张银票。
原本沈浪以为会听到小乞丐手骨折断之声,不想却见王怜花一脸茫然地看他,手中已然空空,那
小乞丐早就抓着那银票跑得连影子也不见。
如此这般,便是傻子也知道王怜花肯定有些算计。沈浪笑道:"王公子好大方。"
王怜花却打哈哈:"王某偶尔也做善事,当周济这些小儿。"
正说话间,便又有几个乞儿上来,竟是要将二人团团围牢,竟是想要明抢了。也难怪,五十两银
子于一个乞儿,简直已是宝藏般的财富。
王怜花轻笑道:"沈兄这回可是出不出手?"明摆着是讥笑沈浪怕被人识破行藏一事。
沈浪低声道:"反正他们是来抢你又不是来抢我,我出什么手?"作势拉了王怜花便走,那群乞
丐堵围堵上来,便作手足无措状:"王兄,这可怎生是好?"
王怜花更是唱作俱佳,表情惊恐:"光天化日,连乞丐也要拦路打劫,还有没有王法了?"
话音刚落,便有人大吼:"光天化日,连乞丐也要拦路打劫,还有没有王法了?"竟然是和王怜
花说的话不差分毫,听得两人不由失笑,便一起转头看过去。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半旧褐色衣衫的青年,轮廓深刻,颇有几分北方人士的粗犷形貌,英伟不凡。
那群乞儿里领头的一个道:"少管你大爷闲事,否则连你也劫了。"
那青年一挑眉,伸手便抓住他领口,一只手便将他轻轻举起往远处一丢,那乞儿半天也爬不起来
,看得周围那些乞儿也全都一哄而散。
沈浪抱拳道:"多谢大侠相救。"
青年却不看他,径直走到王怜花跟前,说道:"这位公子,长安城内,丐帮横行,以后钱财切莫
露白才是。"
王怜花点头:"兄台说的是。在下愿请公子饮酒小叙,以报兄台相救之恩。不知兄台可否赏光?
"
青年大笑道:"既然公子相邀,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仿佛一见如故,视沈浪如无物搬,相携朝不远处的酒楼去。沈浪苦笑一声,摸摸鼻子也跟上
去,心里正寻思王怜花在打什么主意时,似与青年相谈甚欢的王怜花却突然回过头来朝他一笑。
笑得他心里莫名一动。
一进了仙客楼,小二见王怜花衣衫华丽,连忙小跑着来迎接。那青年与小二似是认识,笑骂道:
"你董爷平日来,就没见你如此殷勤过,还真是狗眼看人。"
小二陪笑道:"董爷见怪了,平日偶尔忙碌,怠慢了董爷,小的给您陪不是。"
王怜花道:"原来兄台姓董,可否请教大名?"
青年哈哈大笑道:"在下名少英,方才一时开心,也忘了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王怜花道:"在下姓柴,单名一个亮字。"
沈浪听得不由心里一惊,柴亮,可不是柴玉关的本名么?还容不得他细想,董少英便朝他道:"
也还未请教这位兄台的名讳。"
沈浪也只胡诌道:"在下姓李名远。"
三人挑了僻静处一张桌子坐下,点了些酒菜。交谈间便知董少英是长安本地人氏,父母早年亡故
,留有薄产,董少英在一小武馆里做武师,十分痴迷武艺,平日里也好打抱不平。王怜花也谎称
他们二人乃是表兄弟,此次是去兰州城探访一位远亲。
酒过三巡,便有一年约六十的老人,来坐在了厅中说书台上,朝酒客们施了一礼,便道:"今日
在下,说的是赫赫有名的沈浪沈大侠,七年之前与快活王之斗,还请各位捧场。"
董少英第一个叫:"好!"
王怜花此时看着沈浪,口里却道:"董兄,不知这沈浪是什么人物?"
董少英道:"柴公子,说起这沈浪,可是在下顶顶佩服的人物。想当年那恶贯满盈的快活王便是
沈大侠制服的,之后沈大侠便被武林群雄推举为盟主,可说是中原武林第一人。"
王怜花只是笑:"原来这快活王竟是沈大侠制服的,那可真是了不起。"
沈浪苦笑:"这沈浪倒也未必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
听得沈浪此话,董少英却跳了起来,正色道:"李兄,在下顶顶看不过眼的,便是如阁下一般,
身高体壮却任人欺凌,实在有失男子气概。那沈浪沈大侠,年纪也不过如你我,却已建下如此之
功业,才是男儿本色。"
沈浪除了说"董兄说的是极,在下失言"便再无他法。看那王怜花虽面色如常,那眼里的笑意,
却是掩也掩不住
那说书人自沈浪去兰州始,直讲到被幽灵宫主所困,竟连幽灵公主属意于沈浪一事也讲了出来,
自多夸张臆想之辞。董少英听得津津有味,直是叫好,王怜花也跟着起哄,沈浪却是只想钻到桌
子底下。
董少英叹道:"若在下空闲,倒也真想随二位去兰州,去瞻仰下沈大侠当年所到之处,遥想沈大
侠当年风采。"
王怜花笑道:"我们三人今日相聚,也是有缘。如此相伴而游,也是一件美事。"
于是便继续饮酒谈话。三人足足喝了两坛酒,董少英酒量竟也极好,只是酒喝越多便言语越多而
已。王怜花和沈浪装作半醉,三人互相搀扶着出了仙客楼,拉上马匹便往客栈而去。
刚转过街角,便有一个小乞儿从角落里跑上来讨钱。董少英从衣袋里摸了几文钱来,笑道:"大
半夜还遇到讨钱的,今日可真是与乞丐有缘了。"
那乞儿却不接他的铜钱,竟朝董少英直撞上来。
董少英骂道:"撞你大爷作甚?"正要抓大小乞儿,却抓了个空。小乞儿已在半丈开外,嘻嘻笑
着看他。
沈浪看出那小乞儿的身法十分轻灵,着实是有些轻功根基,心里暗叫一声不妙,便拉了董少英道
:"不要与小孩子一般见识,我们且走吧。"
"你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街口竟然冒出二三十人来,都是乞儿装扮,说话的正是领头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乞丐。只见他做
了个手势,一群人便无声无息地围了上来。
(五)
三人见势不妙,跨上马匹,一挥鞭马便开始狂奔。不想那领头的中年乞丐一晃就晃到他们眼前,
拉住了王怜花与董少英同乘的那匹,嘿嘿笑道:"哪里去?你们乖乖把钱财交出来便罢,否则休
怪我用抢的。"
董少英挥鞭便向他抽去,那乞丐却拿手腕一卷,将马鞭卷在了手腕上,一拽便将董少英拽下马来
。
董少英跌在地上滚了一滚,即刻跃起,伸手一拳打向中年乞丐面门,那乞丐冷笑道:"这点武艺
,也敢丢人现眼。"一掌硬接了他虎虎生风的硬拳,反将董少英打退了几步。董少英叫一声:"
好!"又扫出一腿攻他中路,乞丐闪身避过,又是一掌击中他胸口,打得董少英啪地吐出一口血
来。
王怜花急得大叫:"董兄!"一边见那一大群乞丐都围上来,突然便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往乞丐群
里一丢,叫道:"银票都给你们了,放过在下吧!"那些乞丐闻言愣了一愣,其中一个抓了一张
一看,大叫道:"是银票啊!二十两!"众人一听,哪还管沈浪与王怜花,乱作一团哄抢那些银
票,竟自己人也扭打作一团。
那与董少英相斗的乞丐见此情景,大急,连忙把董少英丢开也奔上去抢,口中还骂道:"小崽子
们抢什么,都是你大爷的!"
沈浪叫道:"还不快走!"把还没反应过来的董少英拉上马匹,三人便飞也似的跑了。
没命地直跑了几条街,心想应该暂无危险,三人才停下来。董少英喘息道:"这回累得柴兄丢了
盘缠,可怎生是好?"
王怜花笑道:"董兄莫慌。我兄弟二人离家前,便是怕遇到这种事端,早做了准备。小弟方才丢
出去的都是些仿得精细的假银票,一时看不出的。真的还在身上。"
董少英大喜道:"那是最好不过。那二位便去前面的客栈歇歇,在下也回家去。"
王怜花道:"董兄,此次事件,这些当地恶贼也不会放过你,不如明日也和我们一起去兰州,一
是躲避这些恶贼,二也好一圆董兄之心愿,去瞻仰沈浪大侠当年智斗快活王之处。"
董少英沉吟了一番,道:"且待在下想想,明日来见柴兄。"
三人话别了一番,董少英告辞回家,沈浪与王怜花便朝着前面的八方客栈去了。
沈浪在客栈卧房中睡至半夜,忽觉一股杀气袭来,连忙睁眼,却见一个蒙面人正握了一把匕首,
正往他刺来,连忙往床下一滚,堪堪躲过了那一刀,连带着将那蒙面人也撞在地上,反身压牢,
伸手便按住了他持刀的手。
沈浪摇头叹道:"王怜花,你什么时候,又爱上了夜半偷袭的把戏?"把那蒙面人的面罩揭开,
赫然正是王怜花。
王怜花嘻嘻笑道:"你莫不是又从我的手认出我来的么?"便把那匕首一丢,径直举起手看。那
只手修长白皙,十指纤细,在窗外映进来的月光下,真好似透明一般。
沈浪苦笑道:"若不是认得你这双手,恐怕早就死在这手下。你半夜来偷袭我,意欲何为?"
王怜花看了他笑道:"在下只是想试试沈大侠的警觉心而已。之后几日,恐怕会时常有人来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