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说,你真的是……”
“是,那又如何?你要怎么做?”笑声过后,紫冥音含笑静了下来,只是看向他的眼神却变了,变得不再淡薄,变得悠远而难测,不过却是始终的带着一丝温和笑意,此刻的他和白悠记忆中的那个静雅的面孔更为地相象了。
“……我不知道……”直直地望着眼前的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素从胸口涌了上来,那是一种既陌生又亲切的感觉。
望着那张茫然的面孔好半响,缓缓的吐了一口气,紫冥音的表情奇异地消失了那一惯的冷漠,取而代之的是出现了一种很无奈的表情。
“你和父亲大人真的很一样呢,一样的那么傻,一样的那么执着……”一面说着,紫冥音走近了床边,在白悠的身边单膝跪了下来。
仰头望向那双惊疑不定的黑眸,执起那只摆在床边无力的秀长而苍白的手,温暖的热度捂上了那冰凉的虚冷。
“……为什么你们都这般呢?父亲大人是,您也是啊……父亲!” 紫冥音语带无奈的摇摇头道。
“你……你叫我什么?”震惊地微俯视着紫冥音,虽然心有所觉,但他还是第一次用这种低姿态和他说话。
而且还称他……父亲……
笑一笑,紫冥音倒是很温和镇静。“您的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吧,所以才要走这一步的。很险,但也很有效,不是吗?”
细细的打量着就在身前的容颜,白悠的心中激动不已。不禁伸出手轻轻的摸索着。
那张与月极其相似的面容上是那么的带点刚强的线条,在柔和中带出了坚韧,那种熟悉的轮廓与自己又是那么的相象。还有那头应该传自月的纯蓝长发,却偏偏在尾端有那么一截乌黑,兴许是多了点杂质啊!再有那双眼睛,在一片的净蓝中点上了淡淡的灰,不纯却也奇异的显得和谐。
“你真的……真的是我的……”
无血色的脸上因为激奋而出现了一抹殷红,白悠乌黑的眼眸在昏暗的房中闪闪发光。
14.父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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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人间的时间来算,我今年刚好二十。” 微微一笑,紫冥音缓缓道出一切。
“您知道吗?在光之域中有一个红湖,那里是聚集了天地的灵气,是我族精气的凝聚地。而我,正是诞生在那里。”
“……红湖?!”
“是的,我族因为长年征战所以战士居多,因而也就男性占了绝大多数。所以在很久之前,我们族就定下了咒誓,只要是能过得了血誓的伴侣,无论性别都可以把精气放于红湖之中孕育新的生命体。”
“不过在红湖孕育的过程中要有父母的精神力量伴随,若是离开了,就不能成长了。”紫冥音说着,眸子闪了闪。
“……所以,我的诞生也可以算得上是奇迹了!”
一个由执着而生的奇迹!
白悠的眼中神彩在不断的变换着,但听到了最后的话时,却难以自控地黯了黯。
“……对不起……”
“您无须道歉的!”紫冥音似乎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手微一撑床边,站了起来。“这不是谁的错!”
洒然的一甩长发,紫冥音仿佛是不愿多谈自己的事那般,转移了话题。“好了,您已经知道了我的事了。那么,现在,是不是也可以告诉我,您行这一着险棋的目的了?”
依然微笑着,但是同样的表情却在这一刻回复了冷漠和锐利。
微仰起头改为仰视,白悠看到紫冥音的那双蓝灰的眸中精锐必现,一时无语。
紫冥音挑高眉毛,瞪视了片刻,然后深深的把眉头蹙了起来。
弯身一手按到了白悠的左臂上,一股灼热顿时烫伤了手心。
这是……
抬头想说什么,就见到白悠的面上也出现了痛苦的表情,却死压抑住了呻吟。
紫冥音惊了一下,立即放开了按在他手臂上的手。
咬了咬唇,额上一抹的虚汗,白悠本来就不甚有劲的身体感觉更虚了,整个人软软的摊在床上。
“你知道了吧……”凉凉的一笑,白悠看到了紫冥音那紧皱起的眉。
“为什么要这样做?与虎谋皮从来都没有好结果的!”
“我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望着这个虚弱的笑容,里面什么也没有,直视的目光没有回避,反而是坦荡荡的。
紫冥音觉得心中有点发苦了,或许就是这种执着吧,执着得打破了言咒的界限啊……
无奈的暗暗叹了口气,紫冥音问道,“那么内容是什么?应该和我有关,对吗?”
“……”
“一直以来,您都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断不会出现如今被人钉死的局面,更不用说是一个如此明显的破绽了。我想就是连仁皇也对此起疑了吧。”紫冥音的微微眯起的眸子深邃而变幻,缓缓地道出疑惑。
“再者,此事也是您在日阳山上对我起疑后才发生的。虽说仁皇一直在找您的弱点,但在时间上也未免太巧合了。仁皇虽然还算是个厉害的角色,不过我想,他还是不能斗得过您的。毕竟就经历来说,他可是差了您一大截啊!”
默然的听着,白悠把眼帘降下,遮住了眸子,也避开了与紫冥音的相视和探究。
不过此举更是使得紫冥音肯定了猜测。
“果然是这样的吗……”
白悠依然是闭嘴不语。
“您不说的话,就让我猜猜好了。您对皇位没有兴趣,但仍然拥有权势,那么您的目的应该只有一个,就是能操控朝政,或者更贴切的说是掌握住皇室。”紫冥音见他不答,劲自分析道。
“传止今世,白氏中的子嗣也只有您,仁皇和神勇王三人而已,那么您要掌握住的就是他们两人了。以您之前的行动来看,您的确是有心把他们两人铲除的,但是后来却改变了主意。但是,您自从猜测我和您有关系后,便完全放弃了原来的打算和计划,而且……想用死亡来避开那个「约定」的履行。若是说这个决定是因为我和您们有关联的话,那么就只有一样东西了。”
紫冥音深深的凝望住白悠,“父亲,您不是真的用那样东西和「他」定盟约吧。”
疑问的话语,却是更乎肯定的语气,紫冥音眼神沉了下来,那双带点复杂神色的眼眸有点不可置信的瞪着略为低头避开他的视线的白悠。
“……我很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沉默半响,白悠依然是避开了问题。他口中说累,还真的顺势躺了下来。
不过从他着实苍白而憔悴的面容上可以看出,他说的也不是假话。
紫冥音见了,怔了怔,也着实不好再说什么。
只好伸出手帮忙把一边的锦被盖在了他的身上。看着他疲惫的闭上眼,还真的不到一会便睡着了。
微吐一口气,紫冥音始终松不开蹙起的眉头,心下的担忧更甚了,想不到果然的是如此啊!
那个人还真是算无遗漏呢……
不妙了,这下要怎么办好呢……
15.试探[1]
黑夜笼罩了整个天地,把一切都收入了它的怀中。
如此宁静的深夜,本是酣睡的好时光。
然而,在天朝最宏伟的建筑——皇宫中却依然灯火通明,而皇帝所在的御书房中更是人气十足。
“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好,朕要你们何用啊?!”当今仁皇白戎大发雷霆,一手把案几上的翠玉雕龙纸镇劈头便向跪在面前的几个侍卫砸去。
当先一人不敢闪避被砸个正着,顿时头破血流,却依然跪着不敢动弹。
“皇上恕罪啊,只是当时……当时……”
“当时什么?不就是一个刺客而已吗?你们这么多人,难道就斗不过他一个?真是饭桶!”
一说起,白戎就感到气愤难平。眼看着就要目的就要达到了,却在最后关头被打断了,连人都被带走了,真是气煞他也!
几个侍卫统领一个劲的磕首,“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当时我们真的就要抓住那个刺客的了,不料,不料……”
那名统领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白戎的面色,生怕一个说不好,就会象旁边的同僚那样,血流当场。
“说下去!”
“是,是!不料那时却从天赐宫那边出一个人,还把紫齐王和那个刺客给一起带走了……”越说越小声的,那名统领把头垂得低低的。
“天赐宫?!不可能,那里已经封起来了!怎么还会有人?”白戎的眼中凌厉闪耀,语气越发的严厉了。
“真的啊,皇上。当时在场的所有都看到了,那个人有着一头蓝色的头发,就连眼睛也是蓝色的。他真的是从天赐宫走出来的。”生怕他不相信似的,那名统领连忙把见到的都说出来。
“那个人一到就把臣等都怔住了,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的!”
“而且臣等见到在那个人的身后面跟着……圣兽……”
“什么?怎么可能?圣兽不是已经归天了吗?怎么可能还在?”白戎听得大吃一惊。
“真的!皇上,臣等句句属实啊!我们真的见到了圣兽,所以,所以都不敢怎么阻拦啊!”
白戎用眼神紧紧的瞪着他,一字一句的道,“你最好不要为了推卸责任而编造谎言来蒙骗朕,否则的话,你应该知道后果!”
一听这话,跪在地上的众人马上争先恐后的说那是真的,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兼加发毒誓,弄得白戎更是惊疑不定。
“王兄!”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白令于此时出声轻唤道,打断了那些人的求饶,也打断了正在发火的白戎。
白戎侧头望了过去,只见白令蹙起了眉头,看来象是沉思着的看着自己。
多年的默契使得他知道白令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他说,想了想,白戎当即对那些人道。
“你们先下去,此事待朕查明了后再来决定怎么惩罚你们。还有,今天的事绝不能向外人泄露半句,明白了吗?”
“是!”
挥推了众人,御书房中便迅速的只剩下白家的两兄弟。
“……王兄,或许臣弟忘了对您说一件事。”白令望着白戎,慎重的道。
“什么事?和这次的事有关的吗?”白戎也不禁紧张起来了。
白令点点头,“嗯!就是……”
接着,他把一直隐藏的楼如风的事情对白戎和盘托出。
一面听着,白戎的眼眸中神色变幻不定,在听完了以后,更是沉默了下来。
“王兄,依臣弟来看,这个人应该也和楼如风一样,恐怕也是神族中人啊!”
“……你为什么不早和朕说这事?”
“臣弟答应过楼如风,非到万不得已,绝不泄露半句。”
“那你……为什么又现在告诉朕了?”
“……因为,臣弟觉得您应该知道了。不然的话……臣弟怕会影响到您的安全……”
听得他最后的话,白戎本来已经握紧的拳头松了开来,就连绷紧的面容也不觉放松了。毕竟自己在他的心中还是很重要的,如此一想,不禁原谅了他隐瞒之罪。
不过……
叹了口气,白戎无奈的道,“啊令,你不相信我吗?”
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但是白令还是下意识的逃避和他的面对啊!
白令半降下眼,避开了他的逼视,有点困难的道,“……不是,我只是……只是不想您受到伤害……”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不能放下心结来接受那人的好,难道说当年的事对他的影响,要比自己估计的来得要深吗……
两人沉默了半响,白戎率先把话引回了正题上。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应该是紫冥音了。”
白令一震精神,道。“是的!依臣弟的估计,正是他。而且,王叔和他也应该有某些关联。”
“说起来,我们的这个王叔从小就很神秘。即使是到了现在,朕也猜不出他的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嗯。臣弟也是如此认为的。不过种种迹象看来,王叔应该和他们有什么关联吧。”
“说得也是,当年他出生的时候,从不睁眼的圣兽因他而开眼也可说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15.试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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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说本王吗?”
突然地,一把声音在本应没有地第三者的御书房中响起,把正在密商的两兄弟吓得不轻。
两人立即转过头看去,只见一人直直的站在他们身后,一身的黑衣显得诡异非常,正是他们在谈论的主角——紫齐王,白悠。
见他们脸上均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白悠略带苍白的面上不着痕迹的泛起了一丝讽刺的笑意。
“怎么?见到本王很吃惊吗?还是说你们已经当本王是已死之人了?”
白戎和白令面面相觑,在清早时分那杯由白戎亲赐下的酒中加入了宫庭秘制的“醉梦香”,是专门用于皇室间的赐死。喝了虽然不显于面上,使人昏昏欲睡,却是药性猛烈,发作时间绝不超过半个时辰。
而且回来复命的人也禀报说白悠已经把那满满的一杯“醉梦香”饮尽,那么的确早该死的了。
若真是如此的话,他现在又怎么会这般若无其事地站在他们面前?
这叫他们怎么能不吃惊呢?
“你……”
白悠依然气定神闲的负起双手,把两人面上瞬息万变的表情欣赏个遍,之后才缓缓的道。
“在奇怪本王怎么没有死吗?还是在奇怪本王怎么能如此无声无息地进来御书房?”
听到这话,白戎和白令面色马上一变,煞白起来。因为他们的确是听不到外面有任何的预警,外面遍布的侍卫竟然没有一人出手拦住或是出声报告。
这也未免太过奇怪和太让人心惊了。
“呵呵~~我英明的王侄皇上啊,难道你就没有听说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句话吗?本王只不过饮了一杯你给的酒而已,你当真就这般的放心了?看来你的经验还是不够啊!”既是叹息,又恍如是可惜地说着,白悠一脸的讽刺。
白戎咬牙,无话可说了。
论手段,他果然还是斗不过白悠啊!
输得也不算枉然了,只是可惜了啊令……
眼睛瞥了旁边一眼,心下更是难过。
恰逢此时,白令担忧的目光也射了过来,刹时之间,四目相视,百感交杂,不知是什么滋味涌上了心头。
白悠没有什么波动的目光在望了两人半响后,奇异的出现了一种放松的慈祥,那是一种恍如长辈对后辈的审视。
这是在他们三人之间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