麽,然後我妈不得不这麽那麽,我这麽那麽,然後去了这麽那麽,很痛苦很孤独得以至於这麽那麽,吃没吃的穿没穿的读书连
书本笔都买不起等等这麽那麽,再加上这麽那麽,所以我觉得生不如死那麽这麽,当时有志愿者,新民哥就是一个,他告诉我
这麽那麽,他就像我的父亲,他那麽这麽,我这麽那麽,後来这麽那麽後来……”
费劲站在那里,腰背挺得笔直,头却始终低垂着,手里拎着工具箱,声泪俱下地说着他悲惨的童年和少年,到了青年时代,他
终於懂事了,知道不能消沈,要努力养活自己,不能成为别人的负担,所以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吃饭喝水都在店子里面,赚
的钱舍不得花,存下来自己买了房子,房子里面好多箱方便面,不敢让老娘担心,也不敢麻烦别人。“直到他在我们店里面出
现……我怎麽会喜欢一个男人呢?我跟所有的男孩子一样,都有那种梦想的啊,可是他对我好,好到我没有办法……”
苦情戏。典型的地道的苦情戏。那个本来是湖南卫视的拿手好戏,可是那些导演制片看到了费劲的表演,一定会自愧不如,买
块臭豆腐一头撞死的。
詹远帆开始发抖了。他是觉得太过肉麻而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更多的,他感到了恐惧。费劲说的话,跟上次的颇有重复之
处,可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居然没有穿帮。高人。太高杆了。詹远帆觉得身子发凉,直到终於忍不住,大吼一声:“够了!
闭嘴!”
费劲闻言立刻赶快把嘴闭上,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慌慌张张抬手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转向詹远帆,楚楚可怜泪眼婆娑,抽泣
了一会,道:“是不耐烦了吗?受够了吗?觉得得不偿失了吗?”
詹远帆直喘气不做声,脸憋得变成了紫色。费劲没有听到詹远帆的回音,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做出小心翼翼的样子说:“
我不知道该怎麽办,怎麽让你们接受我……只是我刚才听远帆说,他说詹伯伯有肩周炎。我突然想起,我们那边有一种精油,
加上按摩手法,对肩周炎很有好处的。所以我想给詹伯伯做一下,如果詹伯伯觉得效果不错,可以多做,可以很有效地缓解疼
痛……当然如果詹伯伯讨厌我,我也可以请别的人来,我师父或是我同事……詹伯伯身体要紧的哦……”
心眼(19)
詹远帆突然觉得万念俱灰。看着费劲那样,他觉得有些恶心难受。一个好好帅气的男青年,却摆出这麽一幅羞怯伤心地模样,
说不出的无助和可怜,这个,让詹远帆觉得分外难受。
就算是那时候跟欧鹏分手,费劲也没有这麽难看。他那时候的伤心一直都被克制着,他表现出来的,就算在詹远帆面前,也是
有节制的悲哀和难过。他有没有为那段感情的结束流过泪,詹远帆不知道,因为他没有看到过。
一直以来内敛温柔的人,在他的面前,张扬放肆,詹远帆很喜欢。就算是表现出奸诈,他也是很喜欢的。嬉笑怒骂,在他的面
前,费劲始终都是本色,就算是撒谎骗人,也在表明,费劲在把他当做最亲近最信赖的人。
不知道有多少次詹远帆在心中说,要爱护费劲,保护他,让他开心快活。在床上激 情的时候,詹远帆总是睁着眼睛,看着身上
那张迷醉的脸,想着,要让他快活。那笑,那快乐到狰狞的表情,是那麽地让他心动。
可是因为出柜,费劲不晓得多少次撕下自己的面皮,多少次地痛哭流涕,多少次的装腔作势,扯些瞎话……费劲最讨厌那样的
,可是什麽都做了,做了,自己还不领情,还觉得恶心讨厌。他在他家的出柜,自己没有受到任何委屈,而在他詹家……表现
出这麽弱势的样子,是费劲最痛恨的。他一直都那麽要强,为了不露怯,甚至连房门都不出……
可是父亲也很可怜。大姐和妈妈都在哭,可是不敢劝爸爸,也不敢斥责他们俩。爸爸张着嘴巴,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满脸
的沧桑和难过,气愤和悲哀,无比复杂的表情。二姐惊慌失措,对着他使劲地摆手。
自己也很可怜啊,护不了心爱的人,又不能对父母绝情。
詹远帆想哭,却流不出泪,只是呜咽着:“我……他妈的真是没用……”声音透着那麽一股凄苦。无能,太无能了。
詹远帆浑身无力,不晓得究竟该跟什麽去斗。他从来就不是一帆风顺的,最穷的时候,真的连下锅的米都买不起。他曾经通宵
达旦地在各个小区里捡拾垃圾,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公园里寻找别人丢弃的矿泉水瓶,他甚至还偷偷摸摸去工地顺一些建材,曾
经差点被民工抓住打死。他花言巧语地跟各色人等讨价还价,谄媚讨好,以至於别人有旧家电时都会特意地打电话给他让他收
购……後来有了一些钱,找地皮盖房子,到郊区跟农民村委磋商,再後来……詹远帆总觉得,只要他努力,就没有什麽做不到
的。
但是他却没有办法让家人接受他的感情生活,他没有办法让爱人无忧无虑。
詹远帆慢慢地蹲了下来,抱住头,身子摇晃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詹艳詹玲和詹妈妈低声惊叫起来。他们家的那个弟弟,那
个儿子,看上去无比的疲惫和心灰。詹妈妈顾不得老伴的想法了,朝儿子冲了过去。
但是费劲比她的速度更快。费劲一直在注意着远帆的动静。他怕詹远帆发宝气,然後听到了他的自责的低语以及坐在地上的声
音。费劲一转身,跪了下来,伸出手,准确地把詹远帆抱在了怀里。
詹远帆在发抖,不晓得因为痛苦还是因为克制。他把头埋在费劲的颈脖处,嘟喃着:“怎麽办,太难了,我好差劲,让你……
可是我爸妈……那有多难……”有多难,有多难。费劲为他付出的,有多难。此刻他知道。其实费劲一直都是心狠的人,对自
己心狠,对别人也心狠。包括对他的母亲。为了跟他詹远帆在一起,费劲那麽绝然地把他的母亲逼到不得不容忍的程度,还有
他最敬爱的王新民。他的一言一行,冒了多大的风险。费劲跟他詹远帆不一样。詹远帆有无数的朋友亲戚,就算没有知己,可
是他已经很久没有觉得孤独寂寞了。费劲只有他妈妈,只有新民哥。可是他搞定了,就算可能失败,他仍然尝试,仍然搞定了
,而且没有让自己受丝毫的委屈。
但是自己却这麽优柔寡断。就算到了现在,他仍然没有办法对家里人如何如何,他仍然不能承受被家人抛弃的结果,所以,现
在让爱人如此难堪,让家人如此难过。
无能为力。
费劲搂着他,轻轻地摇晃着,在他耳边轻声说:“傻了?这就傻了?你呀,就是傻了……这结果是往好的方向呢……想想看,
你爸妈没有把我们打出去是不是?他们也是有自己的主意,你看,要改变我们的主意好难,所以,改变他们的看法也不容易是
不?委屈啊,一个人委屈真的很难受,不过有人在旁边陪着,这委屈啊,就可以忍受了……再说了,我委屈,你爸也委屈呢,
我又没有吃亏,你爸也没有吃亏是不是?这个时候我要是软了,可就进不去了,你要是软了,可就不能爽了……”
詹远帆正绝望着呢,费劲的话差点把他噎死,这个,哪跟哪儿啊。
詹妈妈站在一旁,想要去抱儿子,却无从下手。那个看上去软趴趴的男人把自己的儿子搂得那麽紧,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插手。
那男子眼睛还是肿的,脸色也不好看,嘴巴也焦干的,没了红润,满脸的泪痕,可是仍然是个漂亮英俊的男孩子。此时抱着自
己的儿子,低声地说话,说些什麽,她也听不清。但是老人家却看到,儿子似乎有了些生气,身子也不再发抖了。
詹妈妈泪眼婆娑地看着老伴,想说什麽,却不知从何说起。
詹爸爸坐了下来,揉了揉头,无比疲倦地说:“头痛死了……”
詹玲马上跳了起来,要大姐给老爸倒热水,然後走到坐在地上的两个男子面前,蹲了下去,拉了拉费劲的手臂,问:“我爸头
疼,你能不能帮他按一下啊?谢谢你了。”
费劲抬起头,看着詹玲,轻轻地一笑:“当然可以,二姐,能不能请你带爸到一个舒服的地方,让他躺着,把房子弄热一点?
远帆,你快点扶爸去躺一会儿吧,看妈能不能给我弄点热水──我的手冰凉,要暖一下,不然会冰着爸的。呵呵,我这二十几
年都没有叫过爸的。现在有了爸爸,真是好。”
满屋子的詹家五口人全部惊呆了。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麽厚这麽能顺杆子爬的。詹爸爸心里呻吟了一下,活见了鬼了
,这麽着,那个瞎子就硬成了自己的儿子了。詹家三个女人倒是先吃惊然後悲喜交加。这男孩,比自己家的那个帆帆要机灵多
了。笑起来那个温柔谦和。詹远帆则差点没吐出来。
但是他虽然经常犯傻,此时总算还是开窍,从费劲的怀中钻出来,想要说话,啊啊了半天,啥都没说出来,只是闷头到老爸的
身边,蹲了下来。
詹燕詹玲忙一边一个,把詹爸爸给绑架了,扶着他趴到了詹远帆的背上。詹远帆一使劲,站了起来,背好了老父亲,上楼,到
了老爸的卧室,让他下来,把被子撩开,电热毯开好,又拿了红外线的取暖器,打开,然後开始给老爸脱衣服。
詹爸爸已经放弃了挣扎和语言。儿子很久没有背过他了。那还是高考那一年,他跟老伴病的病伤的伤,动弹不了。那个时候,
就是儿子背的。那时候的詹远帆,瘦成一把骨头,就连他的背,也都是硌人的。现在不一样了,他的背宽阔了很多,连肩膀都
变得宽厚有力。他的双手托着自己的身子,也那麽有力气。再多想一想,儿子从小到大,都跟瘦猴似的。小时候又瘦又小,後
来疯狂长个子,肉却是一点都不长的。很有本事,在家里却一直都阴阳怪气,让老俩口都有些怕他。
这一年多,变了很多了。长肉了,脾气小了,笑模样多了,开心的时候确实也多了。
从来不是很宠着这个儿子,大概是因为他从来不娇气,从来不需要特别的呵护吧?或者,像费劲那个孩子所说的,也许是因为
没有宠他,所以他不得不争气?
詹爸爸有些糊涂了,衣服被儿子扒了个精光,又用被子裹得死死地,老头儿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很快,一双温暖的手摸上了
他的额头,轻柔却又有力地按摩着他的太阳穴,又把他的头托起来,捏他的颈子,很舒服。
费劲认真地帮詹爸爸按摩着头部,没有说话。他很紧张,比考试时还要紧张。考试没考好,还有下一次机会,这个按摩没做好
,要弥补就更加难了。而且詹爸爸不是一般的客人。不,他简直就是考官,就是上帝,就是他妈的不能杵逆的存在。
詹家三姐弟和詹妈妈也挤在房子里不做声,盯着费劲和费劲手下的詹爸爸。费劲用力认真的样子很帅很迷人。他抿着嘴唇,两
只手,漂亮得很,拨弄着詹爸爸的头,心无旁骛。
过了一会儿,房子里响起了奇怪的声音。费劲抿嘴一笑,说:“爸睡着了,打鼾了。”
果然,詹爸爸的鼾声回响在屋内。
费劲和詹远帆同时松了一口气。
帮詹爸做完头部按摩,费劲又要帮詹妈做。詹妈不肯。孩子很辛苦,可是费劲却执意,再度露出可怜的样子,似乎不让他做,
就是不承认他和詹远帆之间的事情一样。老太太没法子,脱了衣服上床,躺在老头的身边,让这个新得的儿子给她按摩头部。
也许是费劲功力太强,也许是确实很晚了,加上白天折腾了一整天,不到二十分锺,老太太的鼾声也响了起来。
詹远帆哭笑不得,把电热毯关了,电暖气也关了,灯了关了,牵着费劲的手下了楼。
客厅里热气腾腾的。詹燕煮了甜酒汤圆,招呼他们坐下吃点夜宵。詹远帆带着费劲落座,说:“阿劲,我两个姐夫也来了,接
我姐他们回家,这个是大姐夫,这个是二姐夫。”
费劲便点头打招呼,然後开始吃汤圆。他没有多说话。俩姐夫,就用不着他应酬了,詹远帆就可以搞定。
詹远帆也没有打算再让费劲装样子,自己就直截了当地说了两人间的关系,还有今天跟老爸老妈的交锋。然後明确说,这门亲
,甭管他们同不同意,结定了。
大姐夫是很会来事的家夥,怕老婆怕得要命,自然是好话保证给了一箩筐。二姐夫不大爱说话,不过一直以来都很感激詹远帆
,自然也没有什麽好说的。
不过几分锺的工夫,詹家这一代的人就全部搞定,詹远帆不仅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真是不容易,太不容易了。这个,比人家
万里长征可不容易多了。
费劲撇撇嘴:“你也敢说……那个万里长征,牺牲了多少人。你这点子事,也敢跟人家相比,那还真是什麽,呃,萤火虫跟太
阳比光辉了。”
詹远帆得意起来,居然还敢还嘴:“也很难的,好不好,说不定也会出人命的。”
费劲哼了一声:“为了这事儿出人命,你以为你十五六,是什麽都不懂没有任何担当的少男少女啊!少拿这话丢人!要死要活
的,是大丈夫本色?怎麽着,熬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费劲神色不愉,詹远帆倒没有觉得扫兴。不论如何,今天是个太愉快的开始。以後,光明就在前头,道路,量来也不会曲折到
哪里去了。
那,从这一天开始,费劲就天天晚上到詹远帆到家里去,给老两口做按摩。开始的时候都很尴尬,就都不做声。费劲也不说话
,只是施展全身解数,尽量缓解老人家的痛苦。话说按摩推拿,对颈椎,腰椎以及风寒伤痛什麽的都非常有效果,比吃药什麽
的,更能减轻痛苦。费劲又确实是个高手,为人又低调谦卑。到过年的时候,当詹远帆说他二十九去费家过年,三十费劲,费
妈妈和杨伯伯到他们詹家守岁时,詹爸也没有表示不同意。詹妈妈则调动所有的亲戚,把土鸡土鸭河鱼黑山羊什麽的准备的满
满登登,就等着亲家上门了。
心眼(最终章)
大年三十很和谐地到来了,年夜饭也很和谐地吃过了。
费家人都多诡计。费妈妈一直拉着詹远帆说个不停,给他夹菜,给他擦汗,甚至还很慈祥地给他倒酒喝,弄得詹妈妈都有些眼
红了。费妈妈这招很绝,你看我对你儿子多好,你对我儿子,可也得这麽好。她的讯息,詹妈妈收到了。
王新民一家三口也来了。他跟他老婆主攻詹爸詹妈,从他们的体检到身体的各项机能的改善,还特别弄了食谱,带了些高级的
药材,据说是专门请教了老中医的,给老人家养生。他们是大医院的大医生,说的话,在詹家父母耳朵里,那句句都是真理啊
。
詹艳詹玲则带妞儿。他们都很久没有抱过这样的嫩毛毛了,尤其这嫩毛毛还是个肉球,让她们俩爱不释手。俩女婿默默地喝酒
,默默地看戏,不敢多说,也不敢多动。话说这也是这麽多年来俩女婿第一次在三十晚上到岳父岳母家吃团圆饭。中国的破习
俗,那儿子才是自家的,女儿都是别人家的。这一次,为了当缓冲带,俩女儿决定还是在自己家过年。
费劲,叹气,本来想安安稳稳地做一个安静听话的孩子,谁知道做得太成功了,以至於他觉得他坐在那儿简直就是个摆设,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