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岁东风晚 上(出书版)BY 沐雨聆音

作者:  录入:03-29

文案:
做反派做到他这么惨,也可以说是史无前例了吧?
想他堂堂大金的亲王世子,竟然会倒霉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简直是没天理了!
 
无论是耍心机手段智谋,只要是反派该具有的特质他一样都不少,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嗯......算来算去,唯一不足的,只有武功了吧?
既然如此,就盯准这个人吧!
北五省绿林盟主、抗金义军的中流砥柱、武功盖世却土得掉渣儿的笨蛋--谢啸峰!
 
只要他想的东西一定要拿到,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办到!
就算是命中注定,他也要逆天改命,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调寄蝶恋花.东风晚
柳困桃慵春意懒,
画舸兰舟, 
夕照波光璨。
莫道东风今岁晚,
烟蒙水皱春心乱。
 
 
第一章  西子湖畔
 
临安古称「钱唐」,历史悠久,风景优美。隋文帝平陈后,废除了钱唐郡,改称杭州。开皇十一年,越国公杨素指挥民夫在凤

凰山筑起周围三十里的杭州城。此后隋炀帝又开凿了江南运河,自京口通往杭州,长达八百余里。有了便利的海陆通航条件,

从唐朝以后,杭州城开始繁荣。
五代时吴越帝王曾以杭州为都城。到了北宋,杭州已经被称为「东南第一州」,商贾并辏,繁华富庶,冠绝一时。南宋建炎三

年,高宗南渡至杭州,升杭州为临安府。绍兴八年,南宋正式定都临安。
宋室南渡后,君臣不思进取,偏安一隅,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扩建修缮宫殿郊庙。除了方圆九里的宫城之外,在西湖沿岸又形成

了一个中心聚居区。达官贵人们享受着灯火楼台、夜夜笙歌的奢靡生活,正所谓「一色楼台三十里,不知何处觅孤山」。
宋绍兴二十七年,金正隆二年,临安。
这一年的江南冬天,天气格外寒冷。西子湖畔,却有一个仅着粗布单衣的青年缓步而行。他眼望湖畔楼台林立,园林斗艳,不

禁摇头叹息。
「唉,北方河山尚且沦落在金虏手中,金主完颜亮更是野心勃勃,有南侵之意。可叹江南却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不知大

祸即将临头!」
其时正是除夕前日,城内外空前热闹。已近黄昏,下了工的市民往来买卖年节用品,喜形于色,络绎不绝,更无人注意到这个

独自神伤、风尘仆仆的外地青年。
湖上画舫驶过,坐在船头的花娘摇着手绢儿向他抛了几个媚眼,唬得青年慌忙别过头去,脸一红,那张古拙平凡的脸庞顿时生

动起来。花娘眼前一亮,不禁扬声道:「好弟弟,莫害羞。上船来呀,姐姐今夜一定好好安抚你的异乡寂寞!」
青年更是窘得满脸通红,忙不迭地向后便退,像是生怕花娘从湖上画舫杀下来拖人。砰地一声,竟把身后一个人撞飞了出去。

他一愣,赶紧回身把人扶起,手忙脚乱,无比狼狈。
画舫上的花娘看到这情形,笑得打跌,道:「好个纯情的小兄弟!」船尾的老艄公轻轻撑开长竿,画舫从湖面滑过,溅破平滑

如镜的水面,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
原来,这质朴的乡下青年,正是北五省新任的绿林盟主--谢啸峰。他家学渊博,一身内力深厚之极,因此在无意间便把撞上自

己的路人给震飞出去。好在他及时发觉,赶紧收了内力,否则就要闹出人命啦。
这时谢啸峰打量着被自己扶起的人,疑惑地眯起了眼睛。那人不过十来岁的少年模样,褐布短衣浆洗得还算干净,却缀着不少

补丁。很轻易就能看出他不会武功,只是为何直到他碰触到自己身体时才被发现呢?一般而言,平常人不可能无声无息接近他

这种武林高手的身畔几步之内啊。
少年骂骂咧咧地道:「你走路不生眼珠吗?」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就想走开。
谢啸峰一愣,呆呆地正想道歉,忽地发觉不对,一抬手扭住了少年的胳膊:「小兄弟,要走可以,把你偷走的钱袋还来!」原

来就在刚才一撞之时,这少年竟然已经轻轻巧巧把他的钱袋偷走了。要不是发觉得快,就要做出「被卖掉还帮着数铜板」的蠢

事啦。难怪人家说江南临安连偷儿都是冠绝天下,真是好险好险!
少年眼珠骨碌碌一转,道:「莫血口喷人!谁拿你钱袋了!莫不是你刚才被画舫娘子勾了魂魄,竟是胡涂了不成?」
谢啸峰脸一红,心想这小孩也敢随便取笑自己。好在不会练嘴皮不要紧,直接来动手的!他也不多话,手一探,就想伸进少年

怀里去搜自己的钱袋。没想到那少年立刻杀猪般地大叫起来:「来人呀!有人当街猥亵幼童啊!」
谢啸峰一愣,心想:他是个男孩儿,叫什么叫?
不料四周目光「刷」地一下全聚拢过来,众人神色又是惊骇又是鄙夷。湖上那艘画舫竟也去而复返,花娘揶揄的笑声传入耳畔

:「哎哟,好弟弟,瞧不出你好这一口啊!」
谢啸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自幼在北方山寨长大,长年累月只懂得练武习艺,哪里晓得南方宗室贵族亵玩娈童的恶习?只

是他内功精湛,耳聪目明,稍一运功就听见了围观诸人的窃窃私语,顿时框啷一声,石化当场。
玩男人、走后庭、恋童、荒淫无耻......种种闻所未闻的词汇。
......江南的小孩真是狡猾可恶!
少年见他发呆,机不可失,身子好似泥鳅一般从他手中滑了出去,拔腿就跑。谢啸峰「咦」了一声,没想到这个小贼不会武功

,身法却十分机灵。不过他毕竟不是泛泛之辈,眼见少年已经跑出老远,一个纵身,剎那间便挡在了他面前。
「小兄弟,钱袋拿出来,我也不与你为难,放你走便是。」
少年看见他出神入化的身手,脸色有点发青,但仍是强撑着说:「这位大侠你误会了!小的真没有......」他看见谢啸峰脸嫩

,存心欺负他在自己大叫非礼之后不好再搜自己内怀,竟是死都不肯拿出钱袋。
谢啸峰微微皱眉,也看出了他的心思,稍一思忖,便说:「小兄弟,得罪了!」一伸手揪住了少年的后领,把他整个人腾空提

了起来。
围观的人群中传出惊呼。要知道这少年就算再瘦小,一个大活人怎都不会轻到哪儿去。谢啸峰竟然凭着单臂之力把他临空提起

,这份膂力实在惊世骇俗!当然旁观者中如果有练家子,更可以看出他这招已经用上了深厚的内家功夫。
这时湖面上那艘画舫也在岸边停了下来,那个娇俏多情的花娘走进舱中,片刻便卷起窗帷,有人自舱中朝这边瞧了过来。
只不过谢啸峰这时候可无暇他顾。他沉声运气,手中微一用力,把少年凌空一抛,单手抓住了他的脚踝,顿时把他头下脚上地

翻了过来。那少年身子被倒悬在空中,饶是古灵精怪也不禁哇哇大叫起来。
谢啸峰笑道:「看你还狡辩!」提着他的脚踝用力抖动,只听哗啦啦一阵响,从少年怀里七零八落掉下来许多零散东西,除了

他的钱袋,还有散碎铜钱数枚、石灰粉一包、小刀片、两片楠竹快板、一包油纸包的点心,甚至还有一副药包。
谢啸峰捡起自己的钱袋,看着地上那堆东西微微发愣。这时那少年也不逃跑,蹲下来把其它东西捡起来,嘴里还嘟囔道:「钱

袋你拿回去了,其它东西可是我自己的!」
谢啸峰微一犹豫,道:「这药包是......」
少年抬起头,望了他半天,忽然用力眨巴眨巴眼,挤出两滴眼泪,道:「大侠,我也不想做贼啊!实在是我......」
谢啸峰看到他的神情做作得惹人发嘘,忍不住道:「千万别说你家中上有八十岁的老祖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妹妹,还有母亲

身患重病无钱医治!」
少年僵住,隔了片刻干笑出声:「哈哈,怎么会呢!那也太没新意了!」伸手擦擦额上的汗水,忽然脸色一变,无比正经地道

:「大侠啊,你有所不知......」
竟然敲着楠竹快板按着莲花落的调子唱了起来:
 
小人我祖辈住在蔡州的城边,
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
谁知那金虏他兴兵来攻占,倾覆了大好家园!
幸有个岳爷爷力挽狂澜,收复失地只手回天。
只恨朝廷皇上都无眼,贪安逸枉顾江山啊枉顾江山。
十二道金牌把大军拦,蔡州沦落遗恨人间!
岳家军十年之功废于了一旦,情势已难挽。
为生存我爹娘只得背井离乡到临安。
谁知秦桧大奸贼实在太阴险,
莫须有的罪名把将军来冤,风波亭将毒酒来暗算,
可怜那岳将军忠魂归天!此恨更难填。
我爹亲忧国事一病不起命绝尘寰,
一家老小悲声叹,又遭官府陷害吞没家产,
我娘亲怀着我流落在街头庙前。
十数载乞讨为生命运多舛,母子俩真凄惨啊真凄惨!
到头来终是落得生死阴阳两分散。此恨更绵绵!
到而今小人我一十五刚满,孤苦伶仃无人管。
为讨生活身不由己铸大憾,偷盗之行非无端,
但求至诚君子莫为难啊莫为难!
 
这少年一整首快板儿现编现演,唱得字正腔圆,更难得的是挤眉弄眼了一阵后,小脸上终于挂下数行鼻涕几行泪水,显得情真

意切。江南虽多的是说唱娴熟的说书人,像他这样要哭便哭的,还真是百中无一。那坐在船头的花娘用手绢擦着哭红的眼睛,

不胜唏嘘:「太可怜了!真是太可怜了!」
谢啸峰忍不住问道:「那你这药包......」
少年接着唱道:
 
流落市井也遇见小弟同病相怜,
平日里相互扶持多照看。
入冬来冰冻三尺风雪连天,
吃不上三餐,衣裳单,他染了风寒,
眼见得无钱治病命悬一线,
做人大哥的寝食难安,牵挂在心田,
恨只恨奸佞当朝世道艰难,百姓受苦颠沛离乱,
这才迫不得已偷了您的钱!
 
听着这曲「莲花落」,谢啸峰不由思绪万千。
南渡君臣轻社稷。
这少年虽然瞎编乱夸张的地方很多,却把眼下朝廷颓势说得一清二楚。想到当年岳飞将军蒙冤而死,眼下金主完颜亮又是野心

勃勃即将南下。高楼将倾圮,可朝中哪里还有擎天栋梁?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举目眺望,湖畔地气湿润温暖,却因冬末最后的酷寒,新发的柳枝都是「绿柳才黄半未匀」。只恨东君迟迟不肯吹来春风,辜

负了垂柳桃花的满腹春心。
--他此番渡江南来,其实也正是为了替北五省的抗金豪杰联络江南武林的志士。然而若朝廷无人主持大局,他们这些江湖人士

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他拍拍少年的肩膀,说:「唉,好孩子,你莫哭了。就算如此你也不该做贼。这样罢,我给你些银子,你去给你小弟抓些药吧

。」
说来神奇,他此话一出,那个少年立刻抬起脸,袖子一抹,满脸的泪水瞬间就全没了,笑得眉眼弯弯:「大侠说话可要算话,

不能诓骗我喔!」
谢啸峰面皮抽搐了一下,但还是道:「我自然不会诓你。」
不论这少年说的是真是假,金兵南下以来,多少黎民百姓流离失所。像少年这个年纪的小孩,大部分都是战火中留下的孤儿。

他只须付出些许银两,便能拯救一个人的一生,怎么算都是值得的。
他心思单纯,立刻便从钱袋里掏出银两。这时那少年眼珠骨碌一转,道:「大侠,小的知道你宅心仁厚,自然也不好贪心。这

临安府虽是富庶,但贫户一家三两银子就能过上一个月。你就好人做到底,给我一人三两银子罢!」
谢啸峰大奇,他看出这个少年十分滑头,虽然未必是心坏,但借机敲诈却是少不了的。没想到只向自己讨要这么点。他此来临

安,身上带的盘缠已经不多,但是区区三两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掏银子递过去。
少年立刻接过银子揣进怀里,又笑嘻嘻地伸出手来:「大侠,还有小人的二弟......」
谢啸峰哑然,脸上挂下一排黑线:原来这小子打的是每个人三两的主意!不过原本他就打算多给些银子让他给小弟看病,当下

也不多言,又拿了三两给他。
少年纳入怀中,又伸出手:「小人还有三弟......」
旁边画舫上的花娘看得忍俊不禁,噗地笑出声来。谢啸峰又好气又好笑:「三弟给完了不会还有四弟吧?」
少年眨巴眨巴眼:「大侠,小人说的是真话哪!」顿了一下,中气十足地喊出来:「小弟小妹,还不赶紧出来向大侠谢过赠银

子的恩德!」
呼啦啦一阵,四下角落涌出一堆脏兮兮的小孩子,把谢啸峰团团围在中间。无数双黑乎乎的小手摊开在他眼前。
这时就听见那少年笑道:「小人只不过有......九个弟妹而已!」
谢啸峰脑门子上滴下好大一颗汗珠。他虽是武林世家出身,从小母亲却对他要求严格,衣食住行都极为朴素。此番南下大事,

他随身也不过带了区区二百两之数。按理说也是够多了,但哪里经得起他东施舍一点,西分发一点,广施善心的结果就是钱袋

瘪下去,现在只剩下三十两银子而已!
九加一共十个小孩,每人三两......嘿嘿,恰好把他榨得一乾二净!
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难道这小孩偷钱时就掂出自己钱袋里到底有多少银子了?
停在岸边的画舫上,卷起的窗帷后,隐隐传来男子若有若无的低笑。他忍不住回头,依稀瞧见舫上茜纱笼烟、珠帘摇曳,华贵

富丽到了极至。而轻绡纱帐后影影绰绰映出一个侧影,想必就是那发笑之人。龙脑特有的辛香气息混杂在湖面上的水气中隐约

传来,香氛迷离。
谢啸峰「咦」了一声,觉得十分蹊跷。龙脑香气辛辣开窍,一般是重伤昏迷的病人用以提神之用。这么一来,这人的身份却扑

朔迷离起来。若是个世家贵公子,又怎会像江湖草莽一般受伤呢?
他在出神发呆,那帮小孩子却是老实不客气地拿了他的钱袋,欢欢喜喜地「分赃」完毕。那个狡猾的少年把一帮弟妹集合起来

,正想「满载而归」。看见谢啸峰那副呆样,想了想又停下步子:「哎呀,大侠你莫再向那边瞧了!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他踏前一步,低声道:「那艘船是临安最出名的花魁--碧淇姑娘的船。大侠你虽然年轻英俊,可惜太寒酸啦。想做碧淇姑娘的

入幕之宾,还差得远呢。」
谢啸峰脸一红:「你胡说什么。我是看见船上似乎有位公子......」
少年大奇:「碧淇姑娘艳名远播,歌喉琴艺都是一时之绝,因此也生就一副骄傲脾气。要是不中她的意,便是一掷千金的王孙

公子也休想见她一面。更从来没听说她会让恩客登堂入室上自己的船。」
谢啸峰却想:我听说风尘之中常有奇女子。这位碧淇莫非就是唐时女侠红线隐娘之流?却不知船上那位公子是何方侠士,从笑

声中气不足听来,应就是那个重伤未愈的病人......哎呀,莫非也是我辈抗金志士吗?临安府狗官奸贼横行,却不知他被何人

所伤。
少年啧啧嘴道:「大侠啊,都叫你不要再想了。碧淇姑娘虽美,可不是你这个穷酸小子配得上的。哈哈,看你倒也忠厚,这样

罢......小芸,你过来!」
谢啸峰一愣,看见他从那帮弟妹中拖出一人,不由分说地交到他手上:「这是我妹子小芸。看大侠你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我

们一家受了你的恩惠,没什么可报答的,就把小芸送给你做童养媳好了!」
谢啸峰大惊,定睛瞧去,这才瞧出小芸瓜子脸儿,肤色微黄,五官却颇为俏丽,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谢啸峰赶紧甩开她的手,道:「胡说什么!我哪里要什么童、童养媳......」连耳根都红了。

推书 20234-03-29 :一切从相遇开始 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