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岁东风晚 下(出书版)BY 沐雨聆音

作者:  录入:03-29

就会被灭得一干一净!」
谢啸峰神情凝重,喃喃道:「如果他执迷不悟,就是自己向绝路上走......世外五绝成名多年,几乎已经成了江湖上的传说,

如果他们真的出山......我爹恐怕都不是对手,更逞论他了!」
「不如我们去找二哥,把他打昏了带回山寨好了!」小芸突发奇想。
谢啸峰摇头:「他那种个性,如果我这么做会恨死我!再说他现在学了流云剑法,我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打昏他,更是没把

握。」
「......那我再去劝劝他?」
「千万别!他、唉,他应该正在气头上,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谢啸峰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当时......唉,当时

怎么会打他呢。」
小芸托着腮望着他,眼波如水,柔声道「大哥,你真的好在乎二哥。明明是他伤了你,你却还这么内疚自责。」
谢啸峰垂下头,道:「我曾在霞夫人面前立誓,绝不伤他半根手指头,当时却一时冲动......」
「唉,二哥他也真是的。为什么就这么固执,不撞南墙不回头!」
谢啸峰叹了口气,正色道:「其实......妳二哥他天资并不差,除开个别天赋异禀的奇才,他这样文武双全、饱读兵书的人才

并下多。所以完颜亮才三番四次给他机会,笼络恩宠他。可是他出身不够高贵,运气也差,总是心比天高却功亏一篑。一事无

成。长期下来,强烈的自卑和自傲混杂在一起,就造成他的性子像个孩子般执拗又偏激。我明知道这点,应该好好劝他,却还

是没按捺住脾气......归根结底,还是我的不是。」
再说了,他被二弟捅一剑也不是第一次了。捅啊捅地就习惯了......
......那现在怎么办才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我们眼睁睁看着二哥去当什么见鬼的使臣?最后被世外五绝或是师父

给灭掉?」小芸伤起了脑筋。
「唉,等我伤势好了,再去试试吧。要是真的不行,就照小芸妳的法子,出其不意把他弄昏了带走。」谢啸峰苦中作乐地笑道


小芸一双水润杏眼洋溜溜乱转,忽道:「其实,师父传了我对付二哥的法子。」
谢啸峰失笑:「妳,哈哈,妳就算真学了什么罕世绝学,也还是要多练些时日。」
小芸见他不信,撇撇嘴,一溜烟跑出去了。不一会儿,外间就传来霞王妃边走边哭的声音:「贝子,你真的醒过来啦!唉,妾

身好生担心你啊!」
谢啸峰背上嗖嗖流下一排冷汗:二妹,妳够狠!我才刚好一点而已,有必要让霞夫人的鬼哭神嚎来茶毒我么!
话虽如此,他能够死里逃生,还是要仰仗霞王妃救治及时。见他醒了,霞王妃更是亲手熬了养生汤过来喂他。
谢啸峰脸皮薄,起初还害羞,可霞王妃硬要手把手地喂他喝汤,亲切温柔,一双美眸哭得又红又肿,仍是不减风韵。谢啸峰心

中感动,不由想起自己的亲生娘亲完颜芷和养母柳芳。一个是从出生后就天各一方,一个则是虚情假意冷淡疏远。相比之下,

霞王妃虽然眼泪多了点,却更接近他心目中的慈母。
小芸笑瞇瞇地看着谢啸峰就着霞王妃的手喝汤,道:「大哥的娘亲如果看到这一幕,死也瞑目了。干娘是她的好姊妹,大哥是

她的宝贝孩儿,称得上母慈子孝。」
霞王妃却摇头:「妾身这种人,怎配和郡主相提并论。」收拾碗盏下去了。小芸心头一动,对谢啸峰摆摆手,悄悄地跟在霞王

妃身后去了。
--她一定要搞清楚,干娘到底为什么会如此妄自菲薄!
 
未染7搬
 
中都西郊大房山云峰寺。
大金皇陵所在。
檀玄望一身锦袍,负手立于云峰寺楼院的桃花树下,心潮起伏。
前往临安诱降的使臣团不日即将出发,他果然被金主完颜亮钦点为使节,母亲栖霞忧心忡忡,一定要来皇陵寺院祈福,他虽然

不耐烦,也只好奉陪。见母亲跪在殿前虔诚叩首,他心弦微颤,想问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吞了回去,终于独白走出殿门。
谢啸峰自从被他刺伤后,一直留在霞王妃那里养伤,想要探问伤势如何,只需他启口一问便知。可是......
他问下出口。
那一日,那个一贯温和憨厚的男人满身鲜血疯狂大笑的模样深深刻入脑海,每想起一次就心痛一次,叫他如何能在错手重伤他

之后,再腆颜探问他的伤势?
他追逐功名权势心比天高,谢啸峰却自甘淡泊胸无大志,终究是陌路,就算问了,又能怎样?
忽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警觉转身,只觉眼前一亮。
小芸一身素白,挽髻挎剑,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轻纱罩体,珠裙曳地,掩住了她的残疾。虽然年岁尚稚,却也别有一番风情


--她身上穿的,正是那一日三兄妹一起买的那件裙裳。
「二哥,小芸好想你喔!」她笑靥如花,扑了过来。
檀玄望却错身避开,连退数步,冷冷地道:「皇陵寺院,妳怎么进来的?」
小芸笑道:「干娘带我一起来的啊。」
「干娘?」他微一迟疑,随即知道指的是自家娘亲霞王妃,不由面色一沉。
小芸站定,翘起唇角道:「是啊,二哥的娘亲也认了我做义女喔,小芸现在不但是哥你的金兰义妹,你的同门师妹,还是你的

干妹妹啦。」
「......妳到底想干什么!」檀玄望拂袖转身,十分烦闷。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二哥你才对啊!」小芸笑嘻嘻地道。
随即她神色一凝,肃容道:「二哥,你把大哥刺成重伤,十来天里竟是一次也没去探望过,你不觉内心有愧么?」
「我自己的事,何时轮到妳这个小丫头来指手划脚!」檀玄望恼羞成怒,十分暴躁。
小芸却一点不害怕,径自徐徐而谈:「师父传给你流云剑法,对你有活命之恩,授业之情,你如今却要出任金国使节去临安诱

降,谋夺大宋江山,你不觉对不起他么?」
檀玄望怒道:「呸!我本就是大金贵胄,王府世子,出任使节又有什么......」
话音未落,小芸轻浅一笑,掷地有声地说出最后一句质问:「干娘生你养你,她本是大宋子民,就连你亲生爹爹也是汉人书生

,你认贼作父,肋纣为虐,该也不该!?对是不对!?」
此言一出,宛如青天霹雳。檀玄望惊得一脸煞白,好半晌才颤声道:「妳胡说什么?」
小芸踏前一步,不依下饶:「我是不是胡说,二哥你分辨不出么?」
「二哥你禀性聪慧,才智绝俗,就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干娘成日里以泪冼面,畏畏缩缩,那般倾国容颜,便是稍稍懂得逢迎

一些,还怕讨不来王爷的欢心?就算再退一步,王爷对大哥的娘亲飞燕郡主情有独锺,不肯稍稍看别的女人一眼,可干娘也是

得到皇上正式册封的堂堂王妃,何必在王府里屡受排挤,敢怒而不言?那种畏畏缩缩的处事态度,与其说是怯懦,不如说--是

心虚!」
小芸仰头睇视他,见他神情惊惶,长叹一声道:「二哥哪,你其实早就怀疑过对不对,所以你力争上游,誓要样样争先,不弱

于人,因为你骨子里早就隐隐觉察到,自己跟那帮堂兄弟们起步之初就不平等!可你又比谁都骄傲、偏激、固执,所以你绝不

承认这个事实,相反,却拚命去证明自己比他们都强,甚至,不择手段,不计代价!」
檀玄望嘴唇颤动,说不出话来,只能一步步向后退,向后退。
小芸痴痴地睇视着他,看他苍白的脸,清俊的眉眼,惊惶无助的神情,胸臆间忽然涌上脉脉柔情,连心绪仿佛也变得柔软起来


顿了顿,她柔声道:「干娘告诉我,当年她怀了落魄书生的孩子,可书生又冲撞了大金官家子弟,被押进监牢,不数日就熬刑

不过去世了。她一个弱女子,彷徨无依,幸好飞燕郡主怜她孤苦,收她做了婢女,带回府中,此后更是央求王爷把她收房,连

未出世的孩儿--也就是二哥你,也求王爷视若己出。王爷深爱郡主,加上不久后郡主就去了江南一去不返,亲生孩儿也从此失

踪,二十年来王爷思慕郡主,故而从未说出真相,对你这个养子也算是上仁之义尽,可是,无论如何,二哥啊,你仍是不折不

扣的汉人,绝不是什么济王府世子、金国小王爷!你可想清楚了,真的要替完颜亮当使节去诱降?真的要帮金国去攻打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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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啊,你既知身世,还不赶紧悬崖勒马,及时悔改?
就算你不念那从未谋面的生身父亲,可干娘成日为你担惊受怕,你就不顾惜?
就算你不念金宋之别,民族大义,可师父对你恩深似海,你就不报答?
就算你这些都不念,大哥他对你情深义重,你就这样无动于衷!?」
      
第二十章  生死纠缠
 
三个「就算」一气说下来,小芸口口声声的质问,让檀玄望汗流浃背,无言以对。兜兜转转到了最后,原来他什么都不是!他

以为自己是大金的子孙贵胄,真相拆穿,不过是宋国的平民百姓。他总认为只要自己更努力一点。就能追上堂兄雪衣侯、义兄

谢啸峰这种天赋异禀的怪胎。他想要攀附于完颜亮的野心之下一展长才,平步青云。可是--
他一直以来,苦苦追求的,不过是空中楼阁,一旦身世揭穿,便会轰然倒塌!
向来运气衰到极至的他啊,人生中究竟还剩下些什么?
他唯一曾经真正拥有过的是......
抬起头,看着小芸娇俏的面的靥,窈窕的身影,他忽然想起那一日,他们兄妹三人街上遇袭。谢啸峰竟是毫不犹豫选了先护着

小芸......
他知道,谢啸峰对他死心塌地迷恋不已,这个沉稳正直、温厚可靠的男人,是他一生中只能遇见一次的那个人,是他如今仅剩

的、唯一的珍宝。
依那家伙的性子,绝不会轻易移情别恋,那天的举动也不过是顾虑到小芸不会武功而采取的权宜之计。
可是,那天以后呢?
『滥杀无辜、栽赃陷害、卑鄙无耻!』
那声嘶力竭的怒骂声仿佛又在耳畔回响起来,檀玄望痛苦地蹙紧了眉。
『哈,仔细想想,我究竟是迷上你哪一点?你除了这张脸可取,还有什么好处?心狠手辣、坏事做绝、贪恋功名利禄不择手段

、恩将仇报,只怕中山狼也不过如此......」
桃花林中,谢啸峰拥着他,在耳畔轻柔吐诉的,是连那男人自己也弄不懂的迷惘情思。
他心比天高,一心想要做一番事业,扬眉吐气:又自怨自艾,总以为世间众生都有负于自己,于是不择手段,逆天而行,不惜

双手沾满鲜血,恶行罄竹难书,落得天怒人怨......可天意弄人,时运不济,他想要什么,老天就偏偏不给。
他追求功名权势,到如今仍是一事无成,他想习得盖世武功,偏偏遇到的高手一个比一个强,怎都追不上;他想要立于云端俯

瞰众尘,可完颜亮乖戾多疑,喜怒无常,一旦得知他的真正身世,还会提拔他,给他这个机会么?
算来算去,一切都是梦幻泡影,他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是。自以为是的才情谋略、身世地位,徒为天下笑耳。
更何况,一直以来,他对待谢啸峰的态度,实在称不上好。一而再、再而三地任性伤害,那一日更是把他再度逼到生死边缘,

手段太狠太绝......
--那么,这样的他,又有何德何能让谢啸峰倾心相待,百死无悔?
只怕眼前的小芸,都比他更易博得谢啸峰的欢心!
那一日他辣手无情把谢啸峰刺成重伤,是小芸伴在他身边衣不解带,日夜照看。他却连探望都没有去过一次。这十多日下来,

一个是狠戾毒辣,一个是慧黠温柔,是呆子也该知道选哪一个......
就算他现在回头,还有没有等着他回去的那个人呢?
那个总是守候在身畔,温柔呵护的男人,会不会已经决心要放手了?
如果没了那个人,他回头还有什么意义?
小芸见他目光闪烁,神情变幻下定,忍不住踏前一步,道:「二哥,你到底听进我的话没有,我和大哥约好,不理会这场战祸

,一起回石屏山,你也......」
「住口!住口!」檀玄望看着她,越发暴躁。这丫头、这该死的丫头......
「二哥,你别太过份!你、你想想看,你对大哥那样狠毒绝情,除了大哥,还有谁能这样待你?我下山时,师父说过,如果你

一意孤行,怙恶不悛,便让我代他清理门户,取你性命!」
「嘿嘿,就凭妳,」他仰天狂笑起来。
「......二哥,你太过份了!我来王府的那天就对你说过,小芸跟师父学了专门克制你的功夫,以后你要是欺负我和大哥,我

就会真的动手替师父清理门户!」
「呸呸呸!妳这是自寻死路!」檀玄望双目戾芒闪动,一拍袖底,顿时机簧开动,白眉针如同漫天花雨纷纷扬扬洒出!
这时却见小芸不慌不忙,短剑出鞘,划了一个圆弧,那此毒针针竟然如泥牛人海,倏地消散无踪。细细瞧去,竟是全被吸附在

了那柄短剑的剑身上!
檀玄望大吃一惊,退了一步撤出流云创,嘶声道:「这是......」
小芸启齿一笑,两颊的酒窝儿甜美可爱:「对啊,师父教给我的,是专门克制你的功夫喔!这柄剑,专门对付你的毒针,还

有......」
她话音未落,檀玄望忽觉鼻端嗅别一股如兰似的香气,中人欲醉,缕缕不绝。他身体一颤,手臂内侧的手太阴肺经、下方的手

少阴心经和手臂外侧的手太阳小肠经忽而有数条冰凉细线一路扩散开来,钻心疼痛和微微的麻痹感在四肢百骸弥漫,浑身无力


「......这是......蜂毒!」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他曾经在石屏山后山上中过的古怪蜂子的剧毒。
「没错!这是师父养的蜂子带的毒!」小芸笑嘻嘻地跨前一步,「二哥你曾经中过一次毒,虽然服过解药,但只要嗅到师父特

制的药香,便会再度发作。师父早在传你流云剑之前就留好退路啦。」
「哦呵呵呵!小芸说的对不对?我是不是能替师父清理门户,取你性命?有些事情不一定要靠武功才能做到的,二哥你太小看

我哩。」檀玄望不支,单膝跪倒以剑拄地。小芸托着腮,蹲在他身前,仰着小脸问他。
他咬牙水答,清俊脸庞惨白如纸,挺秀的剑眉纠结着,连牙齿也紧咬住下唇,水色薄唇上涸出点点猩红。
小芸呆呆地睇视着他,轻轻抬手,想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手臂方动,就见眼前寒光闪,檀玄望流云剑狠狠递出,冰冷的剑刃穿

过她的心坎透背而出,离得太近,刺得太狠小芸一时间竟感觉不到疼痛。
剑尖在后背尚透出近尺,剑身轻薄,竟没带出太多鲜血,只有透体而出的剑刃上,殷红点点。随即,巨大的冲力带得她娇小的

身子向后便倒,洁白的裙裾沾了泥,染了血,黯淡在尘埃里。
天边的斜阳血一般红。桃花的香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魅惑迷离,彷佛有一种剧毒已经透过肌肤渗入骨血深处。
檀玄望挣扎着爬起,将她身子踢翻在地,一脚踏住小芸的心坎,冷笑道:「小贱人就凭妳,想杀我还未够级数!」
小芸躺在血泊中,痴痴地望着他,大口地喘息,说不出话。手中的短剑也无力握住匡啷一声落了地。
檀玄望下意识看过去,剑柄上居然还歪歪扭扭刻了两个字,拙劣的字体,一看就是出自小芸自己之手。
「沐雨?」他喃喃念了一遍,随即冷笑,「啸风沐雨?嘿嘿,妳对谢啸峰还真是情意深重!」
他笑得那么恶毒,又是那么绝美。血一般的夕照给他苍白的肌肤抹上了一层病态的嫣红,漆黑的头发披散下来,使他的轮廓显

得越发清秀。冷黯的眼瞳中,亮丽的霞光跳动着,有如浮着碎金的黑,又仿佛随时会溢出来。

推书 20234-03-29 :一切从相遇开始 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