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而要做一个成功的反派,更是艰难!
「时运不济」这个词无时无刻不围绕在檀玄望身周,他真怀疑老天爷是不是耍着他玩!
命运咄咄逼人不留余地,风声萧萧几番起落坎坷。
也许非要到山穷水尽、无路可退的那一刻,檀玄望才会真正知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或许是谢啸峰爱他爱得太深,总是纵容呵护不求回报,所以他才会贪得无厌。
如果他能够爱得更浅一点,更若即若离一些,或许他会更加在乎这个男人。
如果他这一次没有用谎言、没有欺骗、没有耍手段......
谢啸峰,你会不会原谅我?
调寄蝶恋花
东风晚 何事凭栏空望断?
骤雨狂风,
吹罢流云散。
忍把真情归一叹,
子规啼血声声怨。
第十一章 反目成仇
「二弟,你到底是什么人?」
石屏山的后山,纷纷扬扬的杏花雨中,谢啸峰再遇檀玄望,被他抢先偷袭,中了白眉针不支倒下,却仍是坚持着问出这么一句
话。
颤抖的语声,虽是疑问的口气,但真正的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
谢啸峰的确是公认的憨厚淳朴、不谙心机,可他并不是傻子。自从遇见檀玄望以来,虽然因为初见时的阴差阳错,他一直没怀
疑过自己这位金兰义弟的身份。可是,奇秀峰上的混乱,客栈中的穿心一剑,种种太过明显的迹象,由不得他不去怀疑,不去
查证。
最明显的就是姓氏!檀玄望在西湖畔与他邂逅的时候,就被李思南喝破名姓。只是谢啸峰心地纯良,一直把他所姓的「檀」当
作「谭」。谭氏在中原亦不多见,武林世家当中也只有岭南谭家勉强称得上字号,可惜......
「区区是什么人?」迷茫夜色中,檀玄望摇着折扇,姿态潇洒自若,笑得开怀,「区区檀玄望,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大金檀
氏的世子。唉,是你自己一直误会的,怪得谁来?」
--檀,好个檀,金国仅次于皇族完颜的大姓,历年来出过无数皇后高官,乃是世代缵缨的阀阅之家。所谓的大金最显赫的外戚
豪门,不过如是。
什么抗金义士、有志豪杰,都是谢啸峰一厢情愿的误会。真相揭露的这一刻,事实竟是如此不堪!
风声凄厉,月照荒山。皎皎月华映在檀玄望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里,泛出狠戾的寒芒。谢啸峰的心渐渐冷下去。
「你蠢笨如牛,有眼不识泰山,活该被骗!」檀玄望笑吟吟地说道,谢啸峰却瞧见他眼神中全无半丝喜悦。
「嘿嘿,上次有完颜芷这个老贼婆救你性命,区区倒要看看,现在还有没有人来救你!」他踏前一步,瞧见谢啸峰携来后山拜
祭完颜芷的供品纸钱,十分不忿,冷笑一声踢翻竹篮,春酒麦饼倒翻了一地。
谢啸峰看着他,忍不住道:「完颜前辈也算你的救命恩人,何况死者已矣,你又何必......」
「呸呸呸!你是不是想说,你自己也是区区的救命恩人?」檀玄望怒极,一掌拍在身畔的杏树上,震得枝叶乱颤,「你这
个......」
老贼婆在山谷中害得他狼狈不堪,有什么恩情可言!更不要说这土包子在临安客栈中趁火打劫,以祛毒为名,却对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
忽然瞧见躺在地上的谢啸峰满脸惊惶之色,他一愣,就听见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嗡嗡异声。还来不及回身,那株杏树的枝叶间忽
地飞出灰蒙蒙一团蜂子来,月色下仿佛一股浓烟,直扑自己而来!
「啊啊啊啊啊......」
夜色中,檀玄望一边哀嚎,一边没命地抱头鼠窜。他身后,一团灰蒙蒙的蜂群正在紧追不舍,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该死的!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啊啊啊啊......
一面逃,一面还得不时挥动折扇扇出劲风,让追得过近的几只蜂子缓得一缓,阻住来势。檀玄望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加黑
线,怎一个衰字了得!
原来先前他气怒之下掌击杏树,那棵树上却有一个大蜂巢,树干本就被他和谢啸峰的掌风交击所波及,微微震颤,他这一击之
后,蜂巢更是摇摇欲坠。这么一来,檀玄望算是名名副其实地捅了马蜂窝啦。成千上万的蜂子为了保卫家国,气势汹汹地倾巢
而出。
最初檀玄望还不当一回事,他自问太玄真气已经练成,手中兵器描金折扇又恰好算是此类虫蛊的克星,区区一群蜂子根本不足
为惧。见蜂群到了面前,他不慌不忙地挥扇一扇,一股浑厚罡气犹如飓风刮出,料想那些脆弱的小虫必是挨着必死,碰着就亡
,怎知那群蜂子乃是异种,十分机灵,见到劲风袭来,顿时一分为二,从两侧重又扑上,分夹包抄,其声势更加宏大。檀玄望
一个疏忽,已经被数只漏过的蜂子螫中额头,顿时肿起几个红包,又麻又痒。
檀玄望吃了亏,才知道大事不妙,他自己本就是擅长用毒的人,多年来制毒试毒,体内多少有些抵抗力。普通蜂毒对他来说,
根本是不痛不痒,造不成任何损害的。可是额头的大包奇痒难当,渐渐还夹上了一丝刺痛:凉沁沁的,顺着血液弥漫到四肢百
骸,逐渐加剧,最后变成难以忍耐的钝痛,显然是一种从未听闻的奇毒!现在只是略中了一点,如果蜂毒再深,只怕他立刻就
要痛得昏倒。
再说,就算他现在内力大增,可以静坐运功把体内毒素祛除,可是--
他平日最是在意仪态风度,现在前额上顶着两个又红又肿的大包,算是怎么一回事!
没奈何,再有绝世武功也无能为力,他只能挥舞袖子护住头面,狼狈不堪地急奔逃窜。
其间他也好奇蜂子为什么只追着自己一个人不放,结果远远听见躺在地上的谢啸峰喊道:「鞋子......二弟,鞋子...... 」
檀玄望一边逃窜一边下意识低头,略一思忖顿时恍然醒悟:原来自己踢翻了谢啸峰祭吊完颜芷的供品,一盏新酿的春酒洒了一
小半在自己的鞋子上,馥香浓郁,竟是沾染了一身的淡淡酒香!
--而那些该死的蜂子不但机灵,还是一群「饿酒鬼」!
呸呸呸!檀玄望脸上成排地挂下黑线。这些古怪的蜂子是谁养的?居然还嗜酒!老天爷你不会这样玩我的吧!?
不过既然发现了灾殃的根源,当然要及早解决。檀玄望蓦地停下步子,凝聚真气,展开折扇对着迎面追来的蜂群就是一扇。那
蜂群黑压压、灰蒙蒙怕不有成千上万只,但遇上他蕴含浑厚太玄真气挥出的这一扇,劲风凛冽,还是势子一顿,散乱了阵型。
檀玄望暗叫侥幸,抓住这转瞬即逝的一剎那,双足连蹬,把脚上的鞋子甩脱,只穿了白袜就转身狂奔而去。
没过一会儿,他听见身后那阵嗡嗡之声低了下去,回头一瞥,见蜂群停住他脱落的鞋子那里盘旋飞舞,没再继续追上来。
檀玄望顿时心中一定,「刷」地一声展开折扇,随便挥了数下,绯色薄唇微微勾起轻浅的弧线,笑了起来。
嘿嘿,谢啸峰,念在你提醒我鞋子一事,今天我就大发慈悲,留你一个全尸,不跟你计较先前的事......
此时浮云渐散,明月当空。皎皎桂华映在他的脸上,那双比月色更清亮的桃花眼里,闪动着狠戾阴毒的光泽。
--受死吧,谢啸峰!
他缓缓落下步子,向杏树下走去,杀机已现,浑身笼罩着阴沉的煞气。
......忽然,那群蜂子嗡嗡异声又起,灰影晃动间,又是黑压压一大片飞扑了过来!
檀玄望这一惊非同小可,下意识举起扇子遮住脸,提气急退。敢情这群蜂子也懂得「示敌以弱,麻痹敌人,诱敌深入」的战略
战术吶?
「......小心!」
躺在地上的谢啸峰虽然对他心情复杂,还是好心地提醒了一句--是啊,鞋十是脱了,可身上沾染的气味还有啊。
可惜,这个提醒稍微迟了那么一点儿......
檀玄望急退中慌不择路,只穿着布袜的脚忽然踩上青苔滑了一下,地上那块凸起的岩石早就松动,崖上地势倾斜,顿时扑刺刺
向后翻滚,冲势不减。而他本人,也因为迎面扑来的蜂群而在急速后退,来不及看路,脚下顿时连踩几个空,踉踉跄跄止不住
冲势,又向后连退数步--
最后一脚踩上崖边湿腻的苔藓,连人带石头,先后倒栽下去!
半空中,檀玄望凝神提气,竭力扭动身子,力图避开大石砸下来的方向。然而--
那群「饿酒鬼」蜂子对他的追求可谓锲而不舍,嗡嗡飞至,见他在空中无所避挡,于是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地螫过来......
扑通两声,瀑布下的水潭里激起了剧烈的水花。脸肿得像猪头的檀世子又被紧跟着掉下的大石头砸个正着,口中狂喷鲜血,一
个倒栽葱没入了水潭里。
那群蜂子又围着潭水绕了半晌,在水面盘旋飞舞,良久不去,最后又自飞回杏树上的蜂巢中。而可怜的檀玄望,终于觅得机会
浮了上来,只是一张俊脸已经面日全非,肿胀如同猪头。
他全身上下湿淋淋的,深一脚浅一脚从潭水里爬上岸,扇子也丢了,发髻也散了,狼狈之极。好在浸在潭里泡了半天,身上沾
着的些许酒气早就散光了。
......谢啸峰,谢啸峰!你这该死的家伙!你总也大难不死,都快把我逼疯了!而且一遇到你,我的衰运就如同黄河之水滔滔
不绝,老天爷是想玩死我吗!
他狠狠地在心里咒骂,理所当然地把自己所有的「不幸」遭遇归结到谢啸峰头上。留
下一路水渍,他终于走到杏树下,看着躺在树下的谢啸峰,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无语。
片刻后,生怕毒针药效消褪,他啪啪数指一口气封了谢啸峰身上十几处穴道--
没办法,本来应该立刻杀了他才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可现在......
檀玄望在谢啸峰身前蹲下,沉着脸去解他的腰带。
「......二弟,你、你......」谢啸峰脸上齐刷刷挂下数排黑线。不对啊,他没认错人啊,虽然一张脸变成了猪头,但还是他
那心狠手辣的二弟没错啊!那么,二弟此举......意欲何为?顿时,他古拙的脸庞浮上两片可疑的红晕。
檀玄望见他脸红,愣了一下,忽然醒悟过来,顿时格格磨牙不已:「谢啸峰,你、你敢...... 你再敢乱想......」幸亏他现
在满脸青紫肿包,羞愤的表情不那么容易看得出来。
想他堂堂一介风流王孙,竟然老是被这个憨厚土包子在心里......呸吓呸!色迷心窍的混蛋,变态!真衰!
心里烦躁,他手上的动作也粗鲁起来。扯开腰带,扯开衣结,他双手一分,就把谢啸峰的外衣剥了下来--
没错,要不是自己不想穿死人身上剥下来的衣裳,早就杀了这土包子一泄心头之恨了!
把自己那身湿漉漉的衣衫除下,随手把刚剥下的外衫披上,檀玄望又低头去解谢啸峰的裤子。没办法,后山渺无人烟,他又掉
进潭水里弄湿了全身的衣裳,急切问哪有替换的,只好用土包子的将就一下。虽然他的衣裳布料粗劣、样式古拙,甚至因为倒
在地上还蹭到了泥污,不过非常时期也不必那么讲究了......
忽然,一声尖利的叫声撕破耳膜--
「啊啊啊啊啊......」
檀玄望愣愣地回头,就看见对面山径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劲装少女。她满面通红地指指檀玄望,又指指躺在
地上的谢啸峰,口里尖叫个个不停。
「......」檀玄望下意识看看半裸的自己,再低头看看光着上身的谢啸峰,而自己的手还停在谢啸峰的裤腰上。半晌,总算意
识到这幅画面在外人眼中的效果了,额上青筋黑线齐下,嘴角抽搐不已。
那劲装少女叫了半天,见两人都是不言不动,大概自己也觉得无趣了,突然低头缄默片刻,又抬头道:「......对不住......
你们继续,我打扰了!」立刻转身疾奔而去。
「......」这下,檀玄望觉得自己头顶上青烟瞬间腾起,浑身上下僵硬石化,半个指头都动弹不得。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啊啊啊啊......
看着一溜烟跑远的少女,檀玄望欲哭无泪。或许他应该庆幸自己现在脸肿得像个猪头,连亲娘都未必认得出来?
本来大家都是男人,更衣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可......都是谢啸峰这个土包子不好,一定是他龌龊的用心太明显了,才害得他
这个风流王孙也被人误会!
此地是石屏山的后山,虽然偏僻,但从那个莫名出现的少女看来,也不排除有更多的人经过的可能性。若是再被来人瞧见谢啸
峰光着身体躺在地上,而自己半裸身子在更衣的情景......
--那他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这里,檀玄望阴恻恻地开口:「谢啸峰,你说,这附近可有什么隐蔽的山洞?最好没人知晓的?」
谢啸峰愣了一会,大约也是想到刚才尴尬的场面,讷讷地道:「这瀑布后面,就有一个悬泉洞。因瀑布水势宏大,内力不够的
人都无法进去,知道的人也极少......」
檀玄望大喜,隐蔽的山洞固然能够提供非露天的更衣场所,听他说来,更是藏身潜伏的好地方。自己要留在山寨中继续打探有
关武林大会的秘密,躲在那悬泉洞里最合适不过。想得深远一点,就算自己杀了谢啸峰灭口泄愤,悬泉洞也是个再好不过的抛
尸所在......
他心思阴毒,面上也不自觉带上笑意。可惜俊脸现在青肿不堪,那点风流含笑的倜傥意味不但荡然无存,且阴森森的笑声是怎
么听怎么毛骨悚然。
谢啸峰暗暗皱眉,只是那篷毒针钉在他肩头,毒性剧烈且不说,还带有强烈的麻痹感:趁着檀玄望被蜂群追的时候,他竭力运
气想把毒针逼出,刚运功运到一半,又被补点了穴道,现下情况十分不妙。
檀玄望的身份已经被他自己亲口证实:金国的皇亲国戚、王府世子...... 这么说,他亲身潜来石屏山武林大会的缘由就更值得
人深思。虽然谢啸峰本人因为那一夜的事心怀愧疚,就算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也不愿还手,可是事关国家存亡,又岂能因
私废公?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劝得二弟收手?
两人各怀心思,暗自思忖。檀玄望费力地拖着谢啸峰绕过水潭,定睛端详,果然发现了一个洞口。月光下,飞流直下的瀑布溅
起大片水花,泛出皎皎光华,仿若七彩帘幕,如果是在阳光下,更不知是如何的璀璨夺目,也因此成了一条天然的水帘屏障,
一般人不留意确实很难发现这个洞口。
水声轰鸣,响若郁雷。而瀑布冲击而成的水潭也足有六七丈宽,檀玄望自认自己无法带着一个人越过去。侧眼瞥了谢啸峰一眼
,看见他低眉敛目沉默不语,伸手拍开了他的穴道。想了想又不放心,恶狠狠地道:「你最好不要想着逃跑!你中的白眉针只
有对症解药才能解,要是敢逃,嘿嘿,就等着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苦楚吧!」
其实虽然有毒针的威胁,他解开谢啸峰的穴道仍然十分冒险。别的不说,如果谢啸峰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声叫人来捉拿他的话
,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逃不掉。檀玄望脑子里电光火石间闪过千百个念头,却发现自己一点都没有害怕谢啸峰的感觉。其实他
这人一贯最是胆小谨慎,但或许是先前与谢啸峰攀交的时候占上风的感觉太过明显,心里下意识瞧不起这个蠢笨的土包子,就
算见到对方的武艺惊人,内力已经登峰造极,还是不把他当一回事儿。
果然,即便被解穴之后,谢啸峰还是没有什么动作。檀玄望暗自庆幸自己判断正确,沉声道:「你先跳过去!」
谢啸峰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自己肩头毒针未曾逼出,功体受创,要想飞跃这六、七丈宽的水潭实在不是易事。檀玄望此举,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