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滚你的生活+番外(床玫瑰)上——IAP

作者:IAP  录入:03-30


1、 
在去北京之前,我曾经问过散打教练周伟关于北京的印象。他是本市的散打名人,前几天刚有黑道上的高手来找他单挑,他一个重拳就把那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打得中度脑震荡,因而名声又一次水涨船高。
我之所以和他关系良好,纯粹是因为相同的性向。我还小,也没试过和男人谈恋爱,不过喜欢男人这个事实我是一早就已经知道了的。周伟今年已经25岁,结婚了,夫人也已经有喜,只是听他说,他真正爱的人是自己的亲生哥哥。
周伟在前年去过北京一次,一下火车就懵了。他说那是北京么,简直和个普通的中等城市差不多嘛。总之,和他想象中的大有距离。他说他觉得北京最牛B的建筑,应该就是妇联大厦了。
听了他的话,我倒不觉得有多失望。去北京读大学一直是我的愿望。在那里,有我从网上结交的几个很好的朋友,无一例外都是GAY。到目前为止,我仍旧对自己GAY的身份耿耿于怀,而那几个朋友却好象活得很洒脱。如果去了北京,和他们多接触一些,也许我会想开许多。
 
去北京必须到武汉转车,爸妈陪我一起过去。在汉口火车站候车大厅坐着等火车的时候,爸爸语重心长的跟我说,这个机会来之不易,让我一定要好好珍惜。妈妈没多说什么,只是眼睛里含着泪光,默默看着我。我想我应该不会辜负他们的,他们为我赚读大学的钱的确很不容易。自己虽然不算安分守己,但作为一个学生,应该还是很称职的。
因为有录取通知书在,所以我的火车票打了五折。到现在为止,我也一直为节省下来的近百块钱车费感到自豪。毕竟,这几百块钱的意义非同寻常。
 
我们买的是硬座票,晚上七点半上的火车。火车上的人大多数都是去北京上学的大学生,爸爸为人一向健谈,所以很快就和对面坐的一家三口攀谈了起来。这三口之家来自湖北的农村,女儿考上的是北京的一所女子大学,隶属妇联。听着那个女孩的父亲激动的谈起女儿可能会去妇联任职的将来,我也跟着笑了起来。的确很不错,毕竟是周伟眼里唯一瞧得起的北京建筑所在。
 
半夜十二点多的时候,车厢里的灯已经暗了下来。我放下手中的书,开始打盹。已经快到郑州了,寒气一阵阵重起来,爸爸从他以前出差就开始用的旅行包里翻出一件外衣,嘱咐我穿上。妈妈把爸爸从我身边赶开,抱着我的头,让我靠着她多睡一会儿。躺在妈妈的怀里,我并没有多少睡意。要去北京了啊,过着一个人的生活,无拘无束,不管平日我的感情再淡漠,这个时候也渐渐激动起来。
 
去到中华工商报了名,爸妈在学校边找了个便宜的地下室住下了。他们准备在北京呆两天,先给我买手机,然后再去逛逛王府井和西单,最后带着我去看天安门。寝室里的同学已经到了,都来自不同的地方。上海,福建,江苏,江西和四川。我近乎本能的打量了他们很久,遗憾的发现里面似乎并没有我的同类。
四川人唐冬和我最谈得来,因为老家离得近,四川话和我家乡的方言也很近似。我和他开玩笑似的用家乡话神侃了几句,就溜出了寝室。大学门口有个电话亭,我掏出一个记有沈峰电话的纸片,跟他打了个手机。我和沈峰在我十六岁那年就认得了,很能侃的一个人,曾经有段时间他同时陷在对两个男人的感情里不能自拔,天天拉着我在QQ上诉苦,而我也不停的近乎幼稚的跟他形容自己对家庭的苦恼。我和他的友情,大概就是从那个暑假的互通隐私开始变得深厚的。
沈峰在电话里的声音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兴奋。我告诉他我已经到北京了,他哦了一声,说自己正在中关村那边上班,很远,没时间过来看我,让我周末几时有空了再跟他打个电话,约出来见一面。我的心里倒真有些失落,不过很快也就过去了。
 
北京的天气在九月中旬这个时候就已经很闷热了。街上的太阳很大,我到地下室里看了看爸妈。虽然家里住的也是平房,但毕竟有电视有空调,比这个除了两张床之外空荡荡的地下房间还是好多了。妈妈看出我有些不舒服,就安慰我说,这地方虽然条件不怎样,但一个人一晚上才15块钱,将就着住也就过去了。爸爸正在用冷水泡脚,他一直有脚气病,一到热天脚丫子就有些发臭。他的心情看来很好,对我嘿嘿笑了几声,做了个捂住鼻子的手势。
 
我学的是社会学,不那么热门的一个学科,但是我的高考分数并不太高,被调剂到了这个专业上。既然如此,好好学就是了。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我应该慢慢让自己喜欢上这个专业,不然,大学生活或许会过得很辛苦。
 
爸爸给我在王府井的一个手机店里买了个科健K-18,电池和充电器加起来一共2000块。他自己也在老家花了两百块钱买了个已经淘汰的TCL宝石手机,开玩笑说自己回去一定要好好学习拼音和打字,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短信联络。这样我们双方都可以节省电话费,这叫双赢。
家里的经济条件并不宽裕。但父母为了我读大学,的确下足了血本。
第二天去天安门,我们先坐公共汽车再倒地铁。我的普通话不算差,却也一时听不清楚售票员北京味十足讲得又快的报站提示。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出门在外的不方便,心里又有些发酸了。自己从小到大去外地最远就是武汉,而且因为晕车,所以都是直着去横着回来,从来没有离开父母超过两天。他们明天就得走了,想想就觉得有些无依无靠的感觉。
我想起了沈峰,这个网上的所谓知交。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这下就看这个朋友的心,到底真不真了。
 
2、
 
在北京第一见到沈峰是在人大东门口。那个时候我到北京已经一个星期,天气也渐渐转凉了。爸妈在回到老家那天给我打了个电话,一听见妈妈的声音,我的声音竟然就哽咽了。他们回家的第一天就开始上班,妈妈是从早上七点半到下午六点,爸爸则在一个私营企业里做电器维修,班制是很辛苦的三班倒。我跟他们说别太累着,极力不让他们听出我在哭。唐冬在一边理解的拍拍我的肩膀,随手递给我一张餐巾纸。
 
北京的公交比老家方便很多,一站很长,只要听习惯了,售票员的报站可以派上大用场。学校门口有直接到人大的公车,一个多小时之后,我才精疲力竭的到了站。在车上我吐了一次,初到北方,水土不服,吃不下东西,身体很虚弱。幸好当时我身上带着一个装药的袋子,呕出的酸水都装在了袋子里,并没有洒在车上。坐在我周围的乘客都纷纷避让,有些人脸上还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下午了,人大的学生都已经下课,来来往往的人有很多。人大比我们学校要高一个档次,我饶有兴趣的观望了一下,也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异之处。不时有民工打扮的人上前来问我要不要刻章办证,我一一打发掉了他们,就尽自坐在了一个铁栅栏下,又给沈峰打了个手机。他连声说着抱歉,告诉我公司里临时要召开一个紧急会议,他必须参加。我反正也不赶时间,就告诉他我可以多等他一会儿。
 
约莫过了四十多分钟,我的头越来越疼了。学校门口的人已经很稀少,来往的人也都行色匆匆,而对面的当代大厦却似乎依然十分热闹。我呆呆仰望着这个大城市里闪烁的霓虹,和老家对比一下,竟然有些恍如隔世。
 
有鸟叫声响了起来,是我的手机,沈峰打来的。他说会已经开完了,他人已经从公司里走出来了。听见他的声音,我的头痛轻了些,轻笑着问他有没有什么外貌特征。他说自己个子不高,有一米七五左右,黑衣服黑裤子,戴眼镜,胸前还挂着个牌儿。我笑问他是不是扫大街的,怎么胸前还挂个牌儿?他嘿嘿讪笑了几声,只说让我乖乖等着,他十分钟之后就到。
我站起身子,看着高楼掩映之下的北京的黄昏,心情有些期盼,也有些紧张。说句实话,沈峰在圈子里的风评并不太好,我一直对那些流言将信将疑。毕竟他是我在北京即将见到的第一个同道中人,这种感觉是相当难以言说的。
 
几分钟后,远远的,有个一身黑色的男人向我走来。我第一眼就看见了他胸前那个显眼的工作牌。我迎了上去,强迫自己展开微笑,自己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肯定很奇怪。他看着我呆了一下,没有打招呼,开口就是十分熟稔的语气。他说他一般只在公司里佩带这个象征着苦工的牌儿的,因为公司说在外佩带会影响公司形象——。他的语调很诙谐,我听着就忍不住笑了。他连骂几声操,拽着我就向人行天桥走去。
沈峰是北京人,北京某个农业大学毕业,学的是计算机专业,现在就业的公司是A美电子,国内很有名气的PC游戏代理商。他边在人行天桥上拉着有些莫名其妙的我走着,边说他是刚刚从欢乐数码跳槽过来的,还是实习工,一个月就1700,所以不能请我吃好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就硬撑着在天桥上停了下来。太阳已经西沉,夜晚的凉风阵阵袭来。我拨弄开纠结在嘴边的头发,问他说,你要请我吃饭?他看怪物一样看着我,说我是主你是客,我当然要代表北京人民请你吃饭——你丫还真挺逗的——
我有些失却了主张,心里泛起些感动,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向前走去。这一个星期以来,我几乎天天彻夜不眠,回想着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以及自己曾经喜欢过的某个男孩。那种孤独简直刻骨铭心。我试着播过周伟家的电话,是他妻子接的,一听我说要找周伟,就连声问我最近到底有没有见过他,他已经失踪了好几天……当时我茫然的放下电话,也没有心思去考虑周伟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自己好象真的是一个人了,在偌大的一个北京城里。
 
沈峰一直带着我到了当代的五层,说要请我吃吉野家。吉野家的连锁店我后来才知道在北京很多,只是在老家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点了两个大碗牛肉饭,找了个座位和我面对面坐下了。他边大声嚼着饭,边不时的抬头看我。我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开玩笑的跟他说你干什么啊,我会吃完的,不会浪费你的钱。他倒没说什么,只是突然有些沉默。
我细细打量着他,发觉他虽然显瘦,但是并不单薄,脸上的轮廓也很明显,应当是那种比较受欢迎的同志了。我打开话题,问他最近和琴有没有见面。琴是和我们一起在那个同志聊天室里的朋友,也是个北京小孩,19岁了,还折腾着在读高三。沈峰一听见我提起琴,一口饭差点喷了出来。他说你甭提那个沙锅肚的小屁孩儿,他最近郁闷着呢——半年前被男朋友给甩了,成天暴饮暴食,猛长了四五十斤。
我听着听着也乐了。琴在聊天室里是最能贫的一个孩子了,成天乐呵呵的,也不和谁讲点心理话,想不到竟然还这么痴情。以前听他自夸自擂过,说自己190CM的身高,体重只有68公斤,标准的瘦猴儿身材,一个上海的拉拉在北京见了他之后,还每次在聊天室看见我就跟我提这茬子事,说琴那个帅啊,简直无与伦比之类的。现在,他的引以为傲的身材应该全毁了吧?
沈峰见我若有所思,就说有机会我带你见他一面吧,这小孩儿被关在香山一所私立高中里,只有周末才回家。他家住在西直门,不算太远的。我应了一声,心想着跟你见面都要一个星期,跟不那么熟的琴见面的话,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吃完饭,沈峰陪我走出当代,找到一个车站。风已经很大了,我瑟缩着捂住身子。沈峰的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很温暖,我猛的一颤,但随即就释然了。他恐怕只是害怕我冷吧,朋友之间的普通关心,不该想那么多。他抬手招了辆出租车,不由分说在我手里塞了30块钱,让我快点打车回去。他自己家住在望京那边,和我不同路,没法送我回去。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跟师傅说了声我学校的地址,车也已经发动了起来。
我快速的摇下窗子,伸出头往后看着他。他显然也很冷,双手抱住胳膊,胸前的牌子还在双手间晃晃悠悠。看了一会儿,我回过头,静静坐在车子里,心想这次的见面还算成功,至少,我对沈峰并不感到失望。
 
3、
 
在后来的一个多星期里,我没有见沈峰。那天我一回到学校,就接到他发来的短信,说他真的很喜欢和我在一起,很轻松,没有负担。我不明白他怎么会对一个才见一次面的朋友说出这样的话,不管在网上聊天时多么毫无保留,可我们面对的始终只是一个冰冷的屏幕,而不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他会在每天早晨七点,我刚刚起床晨跑完,在食堂排队买早点的时候发来一条短信,很简单的内容:‘早安’。开始觉得还好,可是慢慢就觉得有了些心悸。他这算是什么?变相的追求么?他有几次都发出了见面的邀请,我都以学校上课忙为名而拒绝了,我还没有做好再次见他的准备。
 
学校里的生活其实很无趣。因为是第一学期 ,所以并没有专业课,上的都是诸如高数,普通心理学之类的基础课程。这些东西都很简单,所以我通常都会自己泡在寝室里看书看电视,而不是在教室里耽搁时间。
寝室里同学的性格也一个个突显了出来,唐冬还是和我相处得最好的一个。他是成都人,为人很热情,吃饭的时候常常拉着我去风味餐馆吃麻辣烫。虽然我是湖北人,照理说应该比较能吃辣,但是因为长年生活在爷爷家,老人家做的菜都比较清淡,所以还是经常被辣得鼻涕眼泪一起流。
福建人游帆和上海人吴启君相处得比较好,两个人都来自沿海,都喜欢漫画和诸如此类比较流行的东西。我常常会看见他们两人窝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讲些什么。江西人黄英子是预备党员,平时活动比较多,不到晚上十一点不会回寝室。而江苏人史维则是个胖子,最感兴趣的东西就是吃。
 
我的英语一直不太好,高考时分数只有110出头,虽然班上比我高的人并不太多,但是那些上海人北京人的听力和口语却相当厉害。我不愿意去听枯燥的英文听力磁带,所以想到要买一些英文歌回来听一听,说不定对提高听力水平很管用。向周围人打听了一下,他们说新街口那边买碟的比较多,所以,我准备在这个周末去一趟。我无意中将这个想法透露给了沈峰,他说我陪你一起去吧,你刚到北京没多久,说不定找不准地方,而他是经常去那边闲逛的。
后来我考虑了一下,上次毕竟还是吃了他一顿饭的,而且也是名义上的好朋友,老憋着不见面,也说不过去,所以还是答应了。
 
那天天气不算冷,太阳出来了,把寒气驱得有些遥远。我穿着T恤和九分裤就出门了,身上套着一件深绿色的薄外套。我看看学校门口的站牌,果然是没有直接到新街口那边的,所以拐了个大弯,和沈峰约在西单的地铁站出站口会面。
沈峰那天的穿着比头次见面时显得年轻了许多。他没戴眼镜,应该是换上了隐形的,一双凹陷的眼睛看起来很有魅力。看着他这么大张旗鼓的打扮,我倒真有些惶恐了,直到他走到面前问我怎么不说话,我才勉强吭出一句:走吧。
到了新街口,在不算宽敞的街道边上逛了几家CD店,都没有找到满意的。沈峰很有耐心,一再陪着我找,还开玩笑说他曾经追过一个在加拿大温哥华留学的男孩儿,那孩子唱英文歌很不错,曾经给他传过来一段自编自唱的歌,如果我实在找不到,他把那个刻成CD送我得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想着快些买完快些回学校,和沈峰呆在一起,我真的有了些不明不白的拘束。
中午约莫十二点多,我们还是没买到盘,沈峰又张罗着想请我吃饭了。这次我很明白的拒绝了,说这样我很不好意思。我不想再多欠他的情,虽然我们两个喜欢的都是男人,但如果真要说到和他在一起,我心里总有些似有如无的抗拒。不是他的外貌问题,他的外貌可以称上中上等了,主要原因还是我不了解他。他如今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到底心里的想法如何,我一概不知。在网上,没有人知道你是一条狗,而且在来北京之前,因为高考的关系,我也有三四个月没有和他聊过了。这是一段不短的时间,已经可以让一个人发生一些不小的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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