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 第二部 绝尘江北——南州

作者:南州  录入:03-27

整天以泪洗面?偏偏我的皇妹就跟人相反。”

仪真微微笑道:“哪个离开家会高兴?只是小妹明白父皇和皇兄的一片苦心,也便想得开了。”

江原点点头,终于收起调侃的语气,叮嘱道:“真儿,日后到了南越,皇兄不能在你身边照顾,凡事要多加小心。”

仪真应道:“小妹知道。”也叮嘱道,“皇兄公务繁忙,也要注意身体。”

江原不在意道:“你不用担心。”

仪真笑道:“可是父皇和贵妃娘娘十分担心呢,小妹就要出嫁,却不知道皇兄何时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

我听到仪真突然问起江原私事,笔下不由一顿,倒很想听听他怎样回答。

可是江原却似乎不愿回答,仪真见他迟迟不答,又道:“上次母妃提起的王翰林的女儿,听说贤淑聪慧......”

江原冷冷打断她:“这件事我不想考虑。”

仪真劝道:“皇兄怎可不考虑?你常年在外征战,府中实在应有个内助帮你打点家事,麟儿尚未成人,也该有人疼爱教导。皇兄若不

想娶妻,便是挑几个知进退的女子作妾也好啊。”

江原不耐烦道:“我府中没什么家事,麟儿我自己会教导,皇妹就别抄心了。”

仪真见江原如此说,有些急道:“不管怎样,皇兄还年轻,总不能一辈子这样孤身一人。何况皇嫂已经去世八年,皇兄难道还放不下

么?小妹想她在天之灵,一定也不愿看到皇兄这样。”

江原清冷一笑:“真儿,当年的事你不知道。你以为我是为了忘不了她,才一直不娶么?”说着又自语般道,“对,我是忘不了她,

这八年来,她留给我的阴影,无时无刻不跟随着我。兰溪若知道她害我这样,一定十分开心。”

第三十一章 谁解风情

仪真惊道:“皇兄,你为什么这么说?”

江原低声一笑:“因为我知道她恨我,恨我拆散了她的美满姻缘,从成亲的第一天起,她就预备让我万劫不复。我当时只是个十五岁

的少年,从未尝过情爱的滋味,分辨不了真假,就这么一步步地被她引入陷阱。”

仪真颤声道:“就算她在嫁给你之前有了心上人,但皇兄毕竟是她的丈夫,她为你生了麟儿,又怎会......皇嫂去世时我只有十二岁

,记忆里兰溪姐姐是个温文知礼的女子,我......实在想不出,她怎样对待皇兄。”

江原似乎有些自嘲:“开始我也这么认为,起初她也确实对我温柔体贴,所以尽管事先对她毫无感情,我还是决定好好对她,甚至在

刚成婚的一年里,我还以为自己爱上了她。现在想来真是愚蠢。”

仪真小心道:“皇嫂她骗了你?”

江原目光不知望着何处:“她不但负我,还想害死我,最后她负罪而死,却不能抹掉曾做的一切。”

仪真似乎是第一次听江原提起往事,隔了好一会才低声道:“皇兄,难道八年前你孤军在幽州遇险并非偶然?羯人突然入侵,京中却

因消息闭塞,迟迟不发援兵,难道是......”

江原放在桌上的手颤了一颤:“这件事不要再提。”

“麟儿知道么?”

“他永远都不用知道。”

仪真将自己的手覆在江原手上,有些痛惜道:“皇兄......”

江原反手握住她的纤手,安慰般拍了几下,淡淡一笑:“真儿,或许哪一天,我会遇见值得为之心动的人,但这一生我不能再容忍任

何女子成为我的妻子。”

仪真语声焦急,似乎在努力挽回他的心意:“皇兄你千万别这样说,世上好女子多得是,若是你真的动了心,自然会想娶她为妻。”

“我知道,”江原将手撑着下巴,向我这边看了一眼,我连忙低头写字,江原似乎笑了一下,那笑容与他忧伤的语气实在不相符,我

忍不住又瞄一眼,只见他呷了一口茶,开口道:“可是真儿,好人家的女子出嫁之前,大概都像你这样养在深闺之中,连见一面都难

,除非娶了她,你永远不能真的了解她,谁又知道她是不是另一个梁兰溪?我要做的事太多,不想浪费菁力去试着爱上一个陌生的女

人。”

“但是皇兄......”

江原伸手拿过仪真手中的卷轴:“真儿你也一样,你嫁去南越不是为了相夫教子,应该懂得自己要做的事有很多,不要将菁力浪费在

这种无谓的事情上,更不要指望一个灭了别人国家的人会对你一见钟情。”

仪真垂下头,却没有说话,看得出她受了打击。

江原静静看着她:“不管你嫁给谁,都要时刻记得自己是我北魏皇族的女儿,就算你将来动了真心,也不能让别人觉得可以掌控你,

否则只会让自己付出惨痛的代价。”

仪真轻咬嘴唇,过了一会她重新抬头,语气平稳道:“多谢皇兄教诲,小妹会记得。”

江原点头道:“记得就好,你闷了就找几位娘娘散散心,我改天再来看你。”说着便起身。

仪真忙跟着起身道:“那幅字......”

江原回头道:“凌主簿的字给你留下,这幅字我会拿走。”

仪真急道:“小妹以后不会再练了,求皇兄为我留下。”

江原不为所动道:“等到了南越,只要你的未来夫君肯教你,你练多少遍我都不管。”

“皇兄!”仪真站在后面,声音有些发颤。

江原似乎皱了皱眉,回身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摩挲她的肩头,低声道:“真儿你看,如果不是一开始对这幅字太过珍爱,拿走它你就

不会这样不舍,对人亦是如此,皇兄不希望你受到伤害,明白么?”

仪真沉默半晌,终于点头,江原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他转头向我道,“凌主簿,把你的字拿来让公主鉴赏

一下。”

我瞥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笔,奇怪他居然还能注意到我已经写完了。江原从宫女的手中接过我的字,向仪真道:“你看凌主簿的字怎

样?”

仪真似乎根本没心情看我的字,只是淡淡道:“很好。”

江原笑道:“改日叫人装裱一下,挂在你房中罢。”

仪真低低应了,又谢了我,便让宫女送我们出门。

江原一出云翔宫就将手中的卷轴塞给我,淡淡看我一眼:“你刚才对我皇妹胡说些什么?是不是想要她觉得四处征战不仁不义?”

我瞧着他道:“你心虚什么?我只是想告诉她,越凌王不值得她这样倾心,这不也是你希望的么?”

江原不屑道:“那些话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还想用来迷惑我皇妹?记得我当初问你蜀川之灭,你说‘弱肉强食,天道使然’,现在

倒来假装好心了,我看你是别有用心罢。”

我挑眉道:“你又好到哪里去?你提起梁兰溪,一边博取你皇妹的同情,一边用这种血淋淋的事告诫她,是不是太狠了些?”

江原淡淡道:“送她去南越,本来就是需要下狠心的事,与其看着她对越凌王的一切越来越迷恋,不如让她有些准备,免得将来承受

不住痛苦。”

我撇撇嘴:“你还怕晋王与她的关系太过亲密罢?你用别人看来难以启齿的切肤之痛告诫公主,足见用心良苦,公主为你难过之余,

一定会觉得你是兄长中对她最好的一个,以后不管她过得好不好,都会更信任你。”

江原突然用犀利的目光盯住我:“你为何这么想?”

我微微笑道:“我只是从公主的话里感觉,她与晋王的关系似乎更随意,看来若论为人亲切,你比不上晋王。俗语说长兄如父,你这

个大哥只能以关怀教导取胜了。”

听我说完,江原敛去了眼中锋芒,若有所思地看我:“仪真无意中一句话,让你想到这么多,我并不觉得太意外,真正让我奇怪的是

,你居然会将想到的说出来。”

我一笑,将目光转开:“这不算什么。”

江原微微弯唇:“凌悦,比起过去装傻充愣,我更喜欢你现在这样。”

我抬眼笑道:“我总要对得起现在这职位,不是么?”

江原眼中露出笑意:“不过你刚才说的,都是自己的推测,我并不会承认。”

我干笑道:“殿下胸中光风霁月,微臣怎么敢怀疑殿下的用心?那只是我的小人之心罢了。”

江原眉梢飞扬:“既然不是我的主意,你还猜到了什么。”

我瞧他一眼:“我没猜到什么,只是从刚才就一直在奇怪。”

“什么?”

“我奇怪一个人怎么能在提起自己的惨痛过去时,还笑得那样轻松。”

江原皱眉道:“我笑了么?”

我凉凉地看他:“你不会得意到连自己笑都没察觉罢?”

江原收起笑容:“哪个人会在提起这种事时心里好受?只是日子过久了,痛苦就会变淡。”

“淡到可以随意提起的地步?”

“那我该怎样?一提起过去就泪流满面么?”

我轻轻一哼:“我倒更愿相信,你根本从没为此痛苦过。”

江原冷下脸:“凌悦,你不要乱说。”

我冲他一笑:“殿下心里有数,乱说的恐怕不是小臣。”

江原有些挑衅地看我:“那你倒说说,我怎么乱说了?”

我放低声音道:“被一个女子相负而受陷害,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若是你心里真的在意,一定会尽力隐瞒,可是你将自己说得好不

可怜,倒象在尽力博取别人的同情。以我对殿下的揣测,殿下此举只能是为了掩饰一个更为不可告人的事实。”我注意到他的神色,

微微一笑,“我猜,你若是将真相全部告诉仪真公主,她就不会为自己的皇兄难过了罢。”

江原听了哼一声:“好像在你眼里,我就该使尽手段才算对得起人。”

我勾起嘴角:“事实难道不是如此?听说燕王妃成婚以来,行为不检的传言就未断过,既然外间都知晓,殿下更是没有被蒙在鼓里的

可能。不管梁兰溪如何负你,毕竟生下了世子,她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却费尽心力要你死,她应该很清楚失败后的下场,如果不是走

投无路,绝不会出此下策。”

江原眸子幽深:“那又怎样?”

我眼角轻扫过江原,觉得应该及时住嘴,可是实在抑制不住戳穿他的冲动,便继续道:“殿下的婚事,本来就是国主为了借梁家势力

稳巩固皇位的手段,你父皇坐稳皇位以后,必然要反过来打击梁家势力。梁兰溪身为王妃却不守妇道,就是最大的把柄,她万一被废

,梁家在朝中就会抬不起头来。我在想,当时殿下远走边疆,是否是一个诱饵?因为对梁兰溪来说,你战死沙场,恐怕是保住自己和

梁家的最好办法。”

我说完之后,马上疾走几步,与江原拉开距离。根据以往经验,若是惹得他恼羞成怒,还是会有些危险的。可是出人意料地,江原一

言不发地跟在我身后,似乎没有发怒的打算。

道旁的各色花草早已衰黄,所幸有许多常青树木,即使在深秋时节仍然透出殷殷绿意,此刻眼前是一条岔路,向左右望去,却都不知

通向何处,我不得不站住。江原赶上来,深深看我一眼,表情平静:“向左还是向右,你也可以猜一猜。”

我隔着无数灰黄的枝叶展眼望去,只见左边的路曲曲折折,远处可见一条菁致的游廊,右边的路笔直向前,消失在一座假山之后。入

宫时并没有走过这里,但我由方位断定,出宫的路应是往右,便试探问道:“是这条罢?”

江原没有说话,却首先踏上了那条路。

我皱眉问道:“关于当年的事,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江原淡淡道:“你已经说得够多了。”

“那只是我的猜测,你就没有要解释的?”

他冷然一笑:“那我更没什么好说的。”

“等等,” 江原已经顺着道路转过假山,我只好跟上去,“等......”

“怎么?”

他猛然回头,眸子里燃烧着一丝怒意,我急忙再后退半步:“这似乎不是出宫的路。”

江原向我走近一步:“我知道,因为我没打算出宫,所以你还是选对了。”

他盯住我,我突然觉得气氛诡异,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不早说?”

江原伸指在我胸口点了点:“凌悦,不管你这里怎么看我,可是必须承认,你的想法还是很与我契合的。”

“你是指我刚才的推测?”

“我指的是这条路。”

“......”我只有瞪他。

江原脸上终于有些松动,拉起我:“我还要去一个地方,你也去。”

我站着不动:“又是哪个公主的寝宫?我不去。”

“由不得你。”随手一带,将我拖着向前走。

“你放开!”我愤愤然冲口而出,引得旁边恰巧经过的一群宫女太监偷偷侧目,江原眼神一扫,他们匆忙对江原行了礼,无声躲开。

江原眯起眼睛看我,突然伸手将我拉到面前,拉得如此之近,近到看不清他的面目,只听他冷森森道:“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引人

注意,不如再喊得大声点。”

我挣不掉他的手臂,几乎与他碰在一起,眼角余光注意到还有几个太监没有远,不由得脸上一阵发烧,怒道:“是你先硬拉住我不放

!”

“那是谁先说不跟我去?”

我更怒,却没有再接话,总觉的那几个太监走得分外缓慢。

江原似乎知道我想什么:“他们不敢回头,但你若想更引人注目,我就将他们叫回来看看。”他眸子一低,忽地邪邪笑了,手臂用力

,又将我逼近几分:“你说,让他们看我将你怎样呢?”

我抬头怒道:“你还想威胁我?”

江原对上我的眼睛,微怔了怔,我趁机逃脱他的控制,谁知刚走几步,又被他拉住。江原有些发狠般一字字道:“凌主簿,你是不是

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也微微一怔,半晌才僵硬道:“殿下要往哪里去,小臣只管相陪便是。”

江原冷冷道:“我看出来了,你这人不惜好心,我要去西园的宣清殿,你随我来罢。”

我无可奈何地随着他,沿着道路拐了几个弯,再往前走,居然到了方才远远见到的游廊跟前。江原望着游廊漫漫开口,似是有心又像

无意:“凌悦,你刚才一定以为左边那条路才会通向这里罢?有的路看似笔直通达,实则最为迂回,往往与你的期望南辕北辙,有时

候走着会很失望,可是,谁又知道这不是早便注定的结果?”

我白他一眼:“我看,不如说是你安排的罢,就算我选了另一条路,你不是一样将我拉回来?”江原令人难以捉摸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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