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只是麻里绘的附属品,不管什么时候都只是她的替代品。我明明不讨厌麻里绘,我明明那么爱麻里绘……可是有时候,我会难以控
制地憎恨麻里绘,憎恨到极点。有时候,我会非常羡慕,非常嫉妒她的存在。只是作为麻里绘替身而存在的自己,有时候会让我觉得难
以形容的渺小和可悲。有时候,我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秀峰抱紧了呜咽的史贵,好像安慰一样在他耳边低语。
"没关系的,我喜欢你,史贵。我喜欢的不是什么麻里绘的替身,而是现在在这里哭泣的你本身。""我也讨厌会有这种想法的自己。
"
用手指拭去了史贵的泪水,好像是为了让激动的史贵平稳下来一样,一只手则不断抚摸着他的脊背。
"秀峰,秀峰,请你不要轻视我,这么久久以来,我一直希望能够有个人听我诉说……"在秀峰的怀抱中,史贵好像孩子一样哭泣不止
。
"啊,对,他现在已经完全睡着了。"
回头看了看睡在起居室长椅上的史贵,秀峰压低声音向电话另一端的对象进行报告。
"啊,马上吗?我明白了。"
低声地简短承诺后,秀峰将话筒放在了厨房的橱柜上,自己蹲在了睡在长椅上的史贵身边。
因为秀峰加在白兰地中的药物的关系,史贵带着微微哭肿的眼帘,以及比平时更加年幼的表情陷入了熟睡。
他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史贵的面颊,由于药效强烈关系,史贵一点醒来的意思也没有。几乎是接近了昏睡状态。
天真无邪地仰慕自己,哭着向自己诉说痛苦过去的史贵是如此的让人怜爱。
想到当史贵睁开眼睛的时候会怎么看待自己,秀峰的胸口就隐隐作痛。如果可能的话,秀峰希望能够永远把这个好心室友的角色扮演下
去。
秀峰摘下眼镜,将头发拢到后面,轻轻地吻上了陷入沉睡的朋友。他好像对待宝物一样轻轻地捧住了那张小小的脸孔,一次又一次地吻
上了没有意识的青年的嘴唇。
第五章
晚上十一点左右,在曼哈顿的某家酒吧的昏暗后门处,三个经过了检查的中国人,偷偷摸摸地运进了一个毛毯包裹的东西。
在还可以听得到店内的爵士乐的后门口,在光秃秃的电灯泡的照射下,率领着部下们的意大利人温赛多•马吉诺环抱着双手站立在那里
。
温赛多混杂着北方意大利人的血统,虽然拥有一张不逊色于男明星英俊面孔,但是在那双轮廓清晰的双眼皮黑眼睛中,却栖息着普通人
所没有的血腥味的冰冷色彩。
拥有和那张英俊面孔毫不符合的"毒蜘蛛"这样恶劣绰号的意大利帅哥,尽管才不过三十多岁,却已经是纽约市四大地下家族之一的罗
西尼家族的老大。
脱下了外套,只穿着高级丝质衬衫的温赛多,拨开了被放在地板上的毛毯的一部分,用那双颜色深沉的眼睛俯视着被包裹在毛毯中的日
裔青年的苍白脸孔。
"没有错了。"
"对,确实是史贵•高木。"
他身后的男人隔着肩膀确认一下,立刻进行了回答。
掀开了毛毯后直接凝视着青年面孔的温赛多本身其实也凭借直觉有了这样的确信。那个失去了意识的东洋青年与妹妹高木麻里绘过于酷
似的美貌,让他确信这就是高木史贵本人。
按说这个青年应该也是二十岁左右了,但还是好像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样,既没有胡子也没有任何的青春痘之类的东西,拥有着非常细致
的皮肤。也许是因为是兄妹的关系吧,那张好像东洋人偶一样的端正面孔,看起来和他的妹妹麻里绘几乎一样。好像磨砂玻璃一样带着
不透明底色的象牙色肌肤,在温赛多至今为止所见过的东洋人之中最美丽、最拥有不可思议魅力的面孔。
温赛多朝着那些人点了点头。
"替我向你们的老板郭先生问好,就说我非常感谢他的友情。"知道了。带着东洋人特有的无表情的面孔,好像是三人中的首领的男人
如此回答后,几个人就消失在门口。
温赛多关上了房门,命令部下将青年运到二楼。将双手双脚都被绑住,包裹在毛毯里面的青年平放在长椅上后,他走进走廊,敲了敲酒
吧二层的一个房间的房门。
从里面出来了两个日本人,其中一个是六十岁左右,短发中混杂着相当部分白发的小个子老人。这个号称东京生东京长的老人连一句英
语也不会说。另外一个则是老人的侄子,作为翻译而从日本来到这里的小个子年轻男人。
老人是郭焕荣作为礼物和高木史贵一起送到温赛多这里的刺青师。据说他出身于刺青世家,即使在日本的刺青师中,也是少数的不使用
机械,而是直接用手完成刺青的男人。比较让人惊讶的是,老人因为刺青技术的高超,至今为止已经不止一次受到邀请而前往国外了。
郭焕荣是统帅着纽约市的四大黑手党之一的中国黑手党的男人。在很久以前,这个城市的地下社会是由若干纯粹意大利黑手党所瓜分统
治的。但是现在他们的主导地位早已经被混杂着多国人种的黑手党所集团取代。这在以前的话根本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事实上,由哈勃•K•格雷所统帅的现在号称黑暗社会第一大势力的格雷家族,就是拥有各色人种的犯罪组织,而郭焕荣率领的中国黑
手党,则是主要由六十年代来自香港的中国人所构成的黑暗组织。
就算是由作为老大来说似乎还太年轻了一些的温赛多•马吉诺所支配的罗西尼家族也没能摆脱这个规律。尽管上一代的乔鲁杰•罗西尼
确实是西西里亚人,但是温赛多本人的母亲就是北方意大利人。而这也是温赛多至今都没有完全得到组织中的老牌干部们的信任的理由
之一。
但是在现在的组织内,父亲或者母亲之一是美国人的年轻人并不在少数,所以罗西尼家族也已经无法再称为纯粹的西西里亚人组织了吧
?
而且在温赛多等人看起来,老牌干部们那种拘泥于西西里亚人的想法,在如今的时代看起来只能说是过时落伍的表现。
而德•萨鲁来•古洛切所率领的古洛切家族在这一点上也面临着相同的问题。虽然德•萨鲁来•古洛切本人的父母都是西西里来出身,
但是组织内的年轻人有不少都是娶了金发碧眼的美国姑娘。
现在黑手党这个单词已经不再是像以前那样只是指意大利人的犯罪组织,而是成为了那些以非法手段获得组织资金的犯罪组织的统称。
而这次温赛多在郭焕荣的协助下所抓住的高木史贵,就是哈勃•K•格雷的养子,也就是家人。
最初温赛多所盯上的目标是格雷家四兄妹中唯一的女性,最小的孩子玛利埃,也就是高木麻里绘。格雷家的兄妹,除了排行老二的叶因
•格雷以外,全都是哈勃从孤儿院收养来的养子。
最大的孩子阿莱克斯•卡纳鲁拥有俄罗斯血统,既是二十一岁的一流阻击手,也是组织内的暗杀部队的首领。排行老二的叶因•格雷就
是哈勃唯一的亲生儿子,二十岁,目前在哥伦比亚大学就读,号称迟早要继承组织。排行老三的就是就读于哈佛大学,这次被温赛多所
绑架的十九岁的日裔青年高木史贵。而最小的孩子,同样是日裔的高木麻里绘今年十七岁,是和史贵有血缘关系的美貌少女。
在温赛多于一年前看到哈勃这个女儿的照片的时候,还只是觉得她长得相当出色而已,但是当一年后温赛多在宴会上见到麻里绘本人的
时候,女孩已经成长为了楚楚动人好像雪白的花朵一样的少女。
少女拥有足以让温赛多这种程度的男人都执着的美丽。因为叶因小时候叫不好她的日本名字,所以一直都把她叫成玛利埃,而这个名字
也就成了其他组织之间对于少女的通称。
温赛多为了逆转和哈勃之间的势力关系,就是打算绑架麻里绘,通过让麻里绘成为自己的女人而向哈勃进行挑衅。但是,绑架以失败告
终,麻里绘的警卫更加的密不透风,无论如何也让人找不出再次下手的机会。而在这个时候,从以前就和温赛多有过合作的郭焕荣向他
表示出协助的意思。
郭焕荣声称自己可以随时把哈勃的第三个儿子毫发无伤地交给他,而且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温赛多在寻找会刺青的男人,所以还提出
了将日本的刺青大师和史贵一起送来。
性好女色的温赛多虽然执著于麻里绘的美貌,但是对于麻里绘的哥哥史贵这个人倒没有太大的兴趣。可是他也不打算拒绝郭焕荣好心为
他准备的礼物,特意去得罪那些让人摸不出深浅的东洋人。
"在那里的就是我希望你们进行刺青的对象。"温赛多把两个人招到了史贵所在的房间,指着史贵如此说道。
头发剪得短短的,满身专业人士物特有的傲气,表情顽固的老人,听到充当翻译的侄子如此解说后,皱起了已经混杂着相当多白色的眉
毛,好像是为了要给让自己施展手艺的对象估价一样,凝视着长椅上被毛毯包裹着的人。
"确实是个大美人,不过应该是男人吧?"
老人突然开了口,他的侄子原封不动地进行了翻译。
史贵只有脸孔露在了毛毯的外面,紧闭的双眼,散落的黑发,苍白的脸色。如果只是看到那张雪白端正的面容的话,一时间确实有些难
以分辨这个猎物到底是男是女。老人会惊讶也算不上奇怪了。
温赛多靠近长椅,剥下了覆盖在青年身体上的毛毯。
穿着很有学生味的淡蓝色衬衫和牛仔裤,双手双脚都被绑住,昏迷不醒的青年纤细的身体出现在了几个人面前。
"如你所见,就是个男人。"
温赛多冲刺青师傅耸了耸肩膀。
"是外行人吧?而且这个少年好像不是自己情愿来到这里吧。虽然说是工作,还是让人很不舒服啊。"老人看到史贵被紧紧绑在背手的
手腕后,紧紧抿住了嘴唇。
就算老人确实是郭焕荣送来的礼物,但是身为职业刺青大师的老人,对于温赛多来说也依旧是客人。
大概是关系到自己的信用吧,郭焕荣也再三强调一定要保证老人和他的侄子这两个人的人身安全。所以尽管老人看起来不太愿意接受工
作,温赛多也还是不能像平时一样拿枪口顶住对方的额头去强迫对方动手。
"算了,既然我已经答应了郭先生进行这个工作,也就没有权利对比赛多先生的指示说三道四了。不过心甘情愿接受刺青的人,和被强
迫刺青的人相比,作品最后完成的感觉可是完全不同的。"抬头看着温赛多的脸孔,无法准确发出温赛多名字发音的小个子老人皱着眉
头,再次摇了摇头,叹着气说道,真是没有干劲啊。
"我不管你是不是能产生干劲,这小子关系到我的生意。如果你不能完成出色的作品,我可就要头疼了。"听到侄子翻译了温赛多即使
如此也依旧强硬的口气后,老人揉了揉鼻子,把手伸向了青年的衬衫。
"让我看一下他的皮肤。"
虽然个子瘦小,但是老人的手掌却大而坚实。此时这只手正解开了双手被绑的史贵的衬衫钮扣。
雪白纤细的肩头裸露了出来。从衬衫中出现的,是白人所无法想象的,即使在女人中也很少见的体毛稀少的光滑肌肤。虽然苗条到了让
人无法设想他是成年男子的程度,但不可思议地却并不会给人瘦骨嶙峋的印象。
"哎呀呀,这个皮肤应该可以很衬托刺青才对。颜色够白,也没有什么讨厌的毛和痣。虽然要看图案而定,但是这种好像千金小姐一样
的肌肤,也许会比较适合结刺吧?"用两根手指按着因为药物的关系而昏迷不醒的青年脊背上的肌肤,一边确认着弹力,老人一边如此
说道。
"贯刺是什么东西?"
"所谓的贯刺是指在刺青图案的周围不加入黑色或者红色的其他装饰以及用来模糊图案的东西,让图案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清晰显眼。
主要是面向女性的刺青方法。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把皮肤弄成那样未免太可怜了。"温赛多无视老人埋藏在皱纹中的细细眼睛中对于青
年的同情色彩。
"用什么都无所谓,刺青方法就全权委托你好了。只要你能完成我要的图案就可以。""噢,那么,你想刺什么?"
那个侄子和老人面面相觑,虽然两人看起来都有些非议的色彩,温赛多还是浮现出了残酷的笑容。
"我希望在这小子的脊背中刺上"毒蜘蛛"。我想要贯穿整个脊背的一只巨大的蜘蛛。还有,我希望刺青的图案是蜘蛛在吞噬我最想毁
灭的"king"。我要在那家伙的儿子脊背上留下一辈子都无法消除的挑战书。"至今为止都还是带着花花公子面具的意大利人,就好像
剥开画皮一样,展现出了完全符合他毒蜘蛛绰号的,让人不寒面栗的笑容。
周日早晨,阿莱克斯派去迎接史贵的男人,在电话中告诉了阿莱克斯一个恐怖的消息。史贵消失了踪影。就连他的同居人也消失得无影
无踪。
部下的通知让阿莱克斯失去了血色,立刻赶向了前不久才刚拜访过的波士顿。但是,就如同他的部下所通知的那样,虽然房间中还原封
不动地残留着史贵使用过的衣服以及家具,但是无论是史贵的身影,还是关于那个中国人室友的线索全都消失和无影无踪。
和史贵一起失踪的那个名叫郭秀峰的青年,虽然自称是经营中华料理店的华侨家的孩子,但是一想到他和中国黑手党老大郭焕荣同姓,
就让人未免有些在意。
至今为止,中国黑手党在格雷家族和罗西尼家族之间的争执中一向表示中立,而且阿莱克斯也不认为狡猾的郭焕荣会公开发出宣战布告
。上次曾经见过的秀峰确实很符合华侨子弟给人的感觉,是个头脑聪明,而且看起来家教很好的青年。但是,这些都并没有什么确切的
证据,而只是近乎于直觉的东西。而且阿莱克斯并不象史贵那样,从头到脚彻底信任这个青年。
总而言之,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那个中国人以某种方式和史贵的绑架扯上了关系。
但是,他们并没从任何组织收到勒索绑架赎金或者对于事件负责的通知,就连史贵是活着被抓走还是已经被杀害都不能肯定。房间之中
并没有发现遗体,而且从郭秀峰也一起失踪来看这一点,至少可以假设在现阶段史贵还没有失去性命。但是一旦史贵失去了对方需要的
用处的话,毫无疑问一定会抹杀掉吧?
麻里绘也好,史贵也好,他们对于组织的内部都一无所知。只是因为是哈勃的家人就受到阻击,阿莱克斯实在无法理解对方的道德观。
虽然是黑手党,但是不把女人孩子作为猎物自古以来就是黑手党之间的不成文规定。至少阿莱克斯至今不止的工作中从来没有把女人孩
子卷进来过。
敌人总是会袭击你重要的东西,理查德•维鲁达姆曾经说过的话回荡在阿莱克斯的脑海中。如果只是为了向哈勃挑衅的就绑架了史贵的
话,这些家伙绝对是应该被诅咒的混蛋。阿莱克斯咬紧了嘴唇。
想到在毫无预兆下就消失了踪影的史贵,阿莱克斯只能无计可施地僵立在无人的房间之中。
在床头装饰着以前他们在院子里面包围着哈勃所拍下的照片。
就在几天前自己还在楼下的厨房里面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史贵,那时候被自己强行咽下肚子的话如果能说出来的话……如果这份感情能够
让他知道的话……想到弟弟现在也许已经成为了冰冷的尸体,阿莱克斯就不禁在胸口中产生了深深的悔意。
阿莱克斯从来没有过因为一个人的失踪就如此不安的动摇的经验。他也没有想到,原本以为已经冰冷无情的自己,居然在心底的深处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