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人未眠 上+番外——笨鸟先飞

军队之中，有人见从宫中跑来的骏马，纷纷举矛相对。怒吼：“什么人？！报上名来！！”

岩歌不怒，报上自己的姓名：“李岩歌……”声音平淡如水。

“皇？！”士兵急忙收回了自己的矛，急要下跪。

“不准跪！！”从帐内走出一名男子，依旧一脸傲气，藐视一切。他看着岩歌，冷漠地开口：“你找何人？”完全不顾一旁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的一群人。

“我要见陆翼青。”马上的人淡然浅笑。

翼青嘲讽的笑道：“怎么？堂堂凌羽王朝果真已没人了吗？竟要派一个病秧子来见我？”

微笑。“是啊，所以只好由我特来将将军放在我这边的这颗心送过来。”下马，将段香带到了翼青的面前。“‘心’我带来了，请你好好收着吧。”

一手拉过一边的段香，瞪着岩歌继续讽刺道：“多谢皇上挂心！”

第三章

岩歌将手中已经拟好的退位圣旨递到翼青的面前，依旧如从前一般地谈笑：“如今，这天下已是你的了。”

他把那颗‘心’还给他了，不仅如此，他还把天下送给了他。

容不得翼青说什么，岩歌已咳嗽了起来，一声连着一声，越来越剧烈，咳的渐渐弯下了身子。段香急忙上前，先将一颗小药丸塞入岩歌的口中，然后开始细心的为岩歌把脉，见他似乎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她本是舞女，不懂医学，却因长久在他身边而将这一切都如此熟悉了。

翼青俊秀的眉皱起，伸手拉过段香，沉声说道：“军中自有军医，这些事，用不着你来插手！”

“可是……”还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再说，只是站到了翼青的身边，不再言语。

军医很快便来了，把脉，开药，服侍完岩歌睡下。至此，近日久久驻扎在城门外的军队终于开始入城了。

翼青揽着怀中的段香，骑马走在前面。岩歌紧紧地跟在后面，咳嗽声不断，一声似比一声凄凉，扯的人嗓子都跟着疼痛了起来。

岩歌是与人同骑一匹马的，因为军中已经没有多余的马车了，而岩歌又病了，所以不得不让军中骑术最好的将领同他共乘一匹马，好随时照料。

翼青拿着圣旨逐步入城，守城的士兵们见了圣旨同后面的岩歌后，立刻开了城门，一切都没有任何的阻碍。

凌羽王朝二百年，五月，皇岩歌退位，将军翼青继位。朝中不服者皆被废除，改国号为青武，帝号单字誉。

同年，誉帝立凡女留白为后。至此，便不再闻前帝岩歌音讯。二年，番邦进贡，朝见新皇。

…… ……

参差不齐的杂草长满了院子，不像其他行宫那般的豪华，也没有高贵的花草，萧条的行宫甚至连一个简单的名字都没有。行宫内没有多少人气，整个行宫也只有宫女太监寥寥数人而已。

“咳咳咳……咳咳咳……”轻微的咳嗽声不断从行宫内传来，更加的给这个行宫添加了几分凄凉。

“主子，喝药吧……这药是皇后娘娘特意命人送来的，说是这药止咳特好。奴婢已经放了糖在里面了，不会苦了。”捧着药碗的宫女长相算得上清秀，说话时习惯低眉，性格同岩歌像极。

轻笑：“谢谢。”

“主子哪里的话，服侍主子本就是奴婢的本分。”

“你叫……什么名字？”岩歌在这里数日了，一向少言，也不曾问过什么事，今日第一次问这样的话，让小宫女受宠若惊，连忙跪下，颤悠地回道：“奴，奴婢，须眉……”

“须眉？巾帼不让须眉吗？是个好名字。是皇后娘娘取的吗？”

“恩。是。”

见小宫女一副紧张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岩歌连忙挥手让她起来。“如今我不过是一个阶下囚罢了，不用再这般待我了。今后，唤我岩歌便好。”

“奴婢不敢。”

“有何不敢的？就这样唤吧，已有许久许久没有人这么唤我了。”他的名字，已经被太多的人遗忘了，若是再不被人唤几声，怕是以后，他自己也要将这个名字遗忘了。

一个人的日子平淡得如一汪秋水，静无波。岩歌每日天晴了便坐在院中晒晒太阳，热了或是冷了，便回屋中。回了屋中，岩歌除了会坐在桌前执笔写字外，很少做别的事。

一日，须眉无意间看了一眼，发现岩歌是在写信，却不知究竟是要写给谁。她也从未见他寄出过，每次写完，岩歌都会将这些信放入信封，然后取出一个盒子，将信放入盒内，用锁锁上，再锁入抽屉之中，每次每次，都是这般不厌其烦的层层上锁。须眉常想，也许，终其一生，他都不回将信寄出去。

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信究竟是写给谁的。

“岩歌……喝药了。”她的主子，少言寡语，总是苍白了一张脸，相貌也算不得清秀，但却是所有人中最喜浅笑的人。总是笑，总是笑，那种如清风般的笑。似乎，有没有国家，有没有地位，有没有天下人的膜拜，于他，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今日，宫中来了一批外使，送来了好多贡品，外面热闹得紧。藏月和小顺子两个都悄悄溜出去瞧热闹了。”打扫着屋子的须眉开始对岩歌琐琐碎碎的说起宫中的见闻。

岩歌笑道：“既是如此，须眉为何不去？”

须眉也笑道：“若是出去了，便没有人再来照顾岩歌了呀。”因为性格相像，须眉特喜岩歌，整日陪着也不嫌腻烦，时而会说些宫内宫外的趣闻，但多数时都只是陪着，很少说话。

“这是何处？怎不见匾额？”说话间，宫外突然传来了响亮的女声。

坐在书房的岩歌又轻笑了起来，听见院外一声“本公主偏要进去看一看。”后对着须眉道：“今日宫中来客了。”说罢，便邀着须眉出去了。

院门被打开，一群小太监拥着一名约十四五岁的少女进了院子，叽叽呱呱讲个不停。

“哎哟！小公主，您就饶了小人吧，这儿可不是随便就可以进来的地方。”

“怎么？还来不得了？难不成有鬼？”少女一袭红装，装束奇特，想来怕是翼青新收的小国邦的小公主。

“哎哟！小公主您快回去吧！这儿真来不得，若是皇上知道了，定是饶不了小人！”

“偏不！”一昂头，大声叫唤：“人呢？这儿怎不见得人？”声音太响，把一群小太监都吓得紧。

“妈呀！小公主，您轻着点，万一吵到这院里的人，便不好了。”

“有何不好？我既来了，他便理应出来迎客。出来!这屋内的人呢？出来！”

轻轻地声音伴着笑意，从里屋传出来。“如是小公主这般喊，就怕是这院里当真有人也不敢出来了。”

病弱的男子被一宫女扶着，从里屋走出来，带着一抹淡淡的笑。白衣似雪，苍白的脸上眉眼生辉。

小公主有些看呆了，没了先前般吵闹，看着岩歌脱口说道：“你真好看。”

岩歌似是被小公主这突入其来的话惊到了，步伐稍有停顿，脸上的笑容更甚了。“那你肯定是未见过这个国家的皇后才会这样说。”

红衣女孩张牙舞爪说道：“怎么没瞧过，方才还和皇后姐姐一块玩呢。我就认为你比皇后姐姐好看，你笑起来更好看。”

须眉不禁笑了，冲着小公主带着些夸耀地说道：“岩歌笑起来本就好看。”

“岩歌？岩歌，你住这儿吗？你是什么人？为何他们说这儿进不得？”

“是啊，住这儿。”看着面前一袭红衣的外族小公主，突然的岩歌有些想逗逗她，坏心地笑道:“我是仙人啊，仙人的住处凡人自是进不得的。”

“你骗人！你才不是什么仙人呢。本公主不信，说，你是何人？”小脸涨的红红的，气嘟嘟的嚷道。

负手欲走，“你若不信，我也无法。本仙要休息了，不陪你了。”

小公主急忙抓住岩歌的衣角，眉宇间有些生气。“你若不说清楚，我便不让你走。”

挂了笑容，“仙人若是想走，凡人是挡不住的。”

“你若是仙人，便变个法术给我看！你变了，我便相信你。”

“既是如此，我便变一个给你看看吧。”岩歌轻笑着，伸出手，在小公主的发迹一拂，手中突然多了一朵红艳艳的鲜花，娇嫩欲滴。可一翻手，手中的鲜花便又不见了，那小公主还来不及惊呼，那原先晴朗的天空中却突然间下起了美丽的花瓣雨，娇嫩的花瓣一片一片的落下，似乎永远也下不完一般，而岩歌便站在这花雨中，一袭白衣，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在场的人全都惊愕，小公主更是惊得在花瓣雨中尽情地旋转，甚至连这场“雨”已停止也不曾发觉。

“你当真是仙人？”停下，跳到岩歌面前，欣喜地问。

“你说呢？”岩歌不答，伸手拈起她发间的一片花瓣，双手轻巧地翻转，花边变成了原先的那朵鲜花，只是那花已不是鲜红色，而是洗尽鲜红，洁白胜雪。

“是了是了！”小公主高兴地拉住岩歌，颇有些任性的硬是要缠着他给自己讲述仙界的奇闻，小太监们推了好几次也不愿意离开。

“那么，凤凰爱上的究竟是不是龙女呢？”

岩歌笑着摇头：“不是……咳咳咳……真正爱着他，咳咳咳……也被他爱着的人，其实，只是一只当年在西海边，被龙女随手捡回来的海螺而已。咳咳咳……因为一直和龙女在一起，才化成了龙女的容貌，咳咳咳……”讲得有些多了，咳嗽声不断。一边的须眉心疼得紧，连声劝道：“岩歌……别再说了，今日该休息了。”岩歌笑笑，表示无妨，但也有停下的意思了。“小公主，今日便到这里吧。”

小公主虽是任性，却也是颇识礼仪，起身笑道：“恩！好，但明日我还会来，岩歌要等我哦！”已经亲热地唤上了名字，约定明日定会再来。

岩歌笑：“好。”

“对了，岩歌，我叫红锦！”临走前，又回过身子，很正式地将自己的名字报给岩歌听，后又带着点威胁的说道：“不准自己偷偷去天界不回来！”

“好，岩歌暂时便不走了，在这儿等红锦明日再来。”

“恩，岩歌再见！”这个弱弱的仙人，已经扎在红锦的心里，跑不出去。

待红锦走了，须眉才又疑惑不解地问道：“岩歌，刚才的花瓣雨当真是法术吗？”

岩歌摇头笑道：“哪有什么法术，那只不过是一些小把戏而已，以前一个人太寂寞，便学了这些小把戏，希望能借此让自己心爱的人注意到。”说话的时候，眉宇间淡淡的光彩，带着一些失落，却又似是已经将所有的事情看透了一般。

须眉有些痴了。

“岩歌喜欢……娘娘吗？”轻声地小心问道。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喜欢吗？关于那个人……便让他，随着我们那段情，成为永远的秘密吧。”

我学习这些是希望将你的眼神吸引过来，只是，我还未能学成，你已有了她了。那就让它成为秘密吧，已经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了，关于我爱你的事……

“岩歌……”想说的，却又止住了，突然想到了那些被严格层层锁起的信件，那些新信件里，必定是埋藏着所有的秘密。

第四章

红锦一从岩歌那边出来便被段香拉住了。翼青虽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却用情极深，整个后宫只有段香一个人。住在宫中寂寞得很，难得如今有人来与她做伴。故而段香对红锦喜欢的紧，她一不在，她便派人去找了。

红衣的女孩有些撒娇的唤道：“皇后姐姐，午睡起来了呀！”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早起了。”红锦刚来此处，因此对宫中的礼节尚未了解，同段香说话时也没有太多的约束，天真的脸上还未能沾上世俗的尘埃。这是段香这么多年来都不曾见到过的。段香也特别喜爱她。

天色的确不早了，俏丽地笑道：“今日玩得太尽兴了，便忘了时辰了。”

段香道：“去哪里玩了？到现在这个时候才回来？宫里有什么这么吸引我们的小公主？”

红锦一听便乐了，拉着段香就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把今日见到的那些神奇之事全说了好几回。

“恩！那个仙人长得真好看，比锦儿时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哦？这么好看？那本宫也得去瞧瞧了。”

话虽然是这般说，但翌日却只有红锦来了岩歌的行宫。国中有祭天活动，段香和翼青同去了。红锦并不是这个国家的人，所以并不用去参加这个祭天活动。

红锦第二日来的时候还搜罗了从自己国家那里带回来的“九凝丹”，像是献宝一样去了岩歌的住处。去的时候岩歌已经醒了，正坐在树荫底下看书。

“九凝丹？”拿着手中的小药瓶看着红锦。

“恩！别小看这九凝丹。这可是我们国家的圣品，一下子也只有五颗。送了两颗给这个国家的皇上和皇后姐姐。一颗在我王上哥哥那，还有一颗嘛！嘿嘿，当初被我给偷吃了，这颗是最后一颗了。这种九凝丹具有凝神净气之效，可化百毒，去百病的。”

“既是如此，这东西我可是万万吃不得的。”将九凝丹又推回了红锦手里，淡淡地说道。

“为何吃不得？”红锦有些生气地回道。

“这般贵重的东西，怎好给我吃？”若是以往，他是皇，便也算了，可如今他只是一个被禁在宫中，又毫无用处之人罢了。为他这种人，浪费一颗如此神奇的丹药根本不值得。

“我说吃得便吃得！本公主的话可是从来没人敢违抗的！”公主脾气重得很的红锦，哪管得什么，一气之下直接将九凝丹塞进了岩歌的嘴里。那丹药滑得厉害，岩歌一个不慎它便已滑进了肚里。而一边的须眉原就想让岩歌吃了那丹药，所以根本就未曾想过要阻止，反倒很“好心”地即时送上一杯参茶。

岩歌却因此咳了半天。看着身边两个因计得逞而露着笑意的女子气极。但两人分明也是为他好，所以他又发不出什么气来。何况自己又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吃了，如今也还不出来了，更是对红锦发不得火了。

“哎……这事以后再不可这般做了。”想要说得严厉一些，但天生好脾气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威慑性。

屋内的藏月将椅子和茶水逐一搬了出来。

“小公主想是要在这儿听罢？”红锦一进来便嚷嚷着要听故事。他们这儿很少有人来。藏月热心得紧，昨夜听了须眉说了白日的事后便已想着该如何如何、这般这般地准备了，就怕红锦翌日不来。

“恩！便在这儿听罢。岩歌吃了我的九凝丹，今日一定要多讲些。”虽然红锦生活的地方不似这般，不得出宫，但却也鲜少能在外走动，见的东西就更少了。听到岩歌讲什么都觉得新鲜，结果这日留得又很晚。

小公主这日出来未带什么人，岩歌不免有些担心，便让小顺子送她回去。小顺子在送完红锦回住宅的路上却意外地遇见了皇上。一进宫便被送去岩歌住处的他，这次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着当今的天子。吓得他连手中的宫灯都未能握准，一下子便掉了。宫灯一路小滚，竟滚到了翼青的脚边，还险些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