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跪地求饶。"
愣了愣,不禁哑然失笑。
这丫头,实在是越来越离谱了。
于是板起脸来,瞪了她一眼,轻斥道:"焚琴!你怎么能对陆公子说这种话?"
"可是,陆公子文文弱弱的,又手无缚鸡之力,遇上危险的时候,肯定保护不了少爷你。所以,
只剩这么一条路可走了。"
她撇了撇嘴,答得理所当然。
"焚琴,你实在是太失礼了。"说着,掩唇轻咳了一下。
就算是事实,她也不该当着某人的面说出来。
"没关系,焚琴姑娘说得一点都没错。"闻言,陆信仅是微微笑了一下,道,"不过,姑娘尽管放
心。若当真遇上什么贼人,陆某就算被对方砍死了,也一定会护得你家少爷周全的。"
说罢,转过头来望了望我,轻轻眨了眨眼睛。
他本就生得极为好看,此刻这么一笑,自然更是桃花乱飞。
心中一动,不由得面上发烫,急忙偏过头去,不敢再看。
隔好了一会,焚琴才收拾完一切,终于不甘不愿的送我和陆信出了门。
我其实并不喜欢热闹,虽然嘴里说着要去街上走走,真正想去的地方却只有一处。
因而,一离开苏府,我便要陆信径直往城东行去,最后在一座无名小桥上停了下来。
缓缓抚过那石刻的阑干,手指竟微微的抖了起来,口里酸酸涩涩的,全是苦味。
"上一回,是宋文悠陪我来这里的。当时......当时......"张了张嘴,后头话却是如何也说不下
去了,只觉万般愁思皆哽在了喉间,堵得人快要窒息了。
那时节,情爱正浓,怎么料得到会有今天?
爱也好,恨也罢,到头来终究只化做了一声长叹。
罢了,罢了......
宋文悠既然对我无情,我又何必再心系于他?
当断则断,用情太深,只会害了自己。
于是,由怀里摸出了那把折扇,缓缓伸出手去。
当初,既是在这里山盟海誓,那如今,也该便在此了断前缘。
深吸了一口气后,到底还是松开了手,眼瞧着那把扇子直直坠进水里。
心痛已极,却偏偏静静的微笑了起来。
至此,前尘往事,烟消......云散......
11
静静望住那水面,隔了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感觉上,似乎整颗心也跟著沈了下去,再不复见
。
"袁兄,你......还好吧?"陆信倾下身来,盯著我看了一会儿,问得小心翼翼。
摇了摇头,轻轻的答:"一时半会儿的,还死不了。"
"啊......"他呆了呆,僵硬的笑了下,又问道,"那你可是要回府了?"
"这麽快回去做什麽?难得出一趟门,自然该去街上走走。"说著,转过头来,不再看那一池碧波
。
"啊?可是,刚才,你......他......"陆信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水面,神情很是困惑。
他那一句话说得含糊不清,我却偏偏听懂了。
於是推动轮椅,缓缓向前,一面又笑道:"我刚了却一桩心事,只觉轻松不少,哪里用得著伤心
难过?更何况,是那人无情於我,又不是我自己的错,何苦为这种事伤神?"
他急步跟了上来,抬眼望了望我,却是悠悠一叹,"袁兄果然是个爽快之人,单只这一点,陆某
就远远及不上。"
"呵......"轻轻哼了一声,扬唇浅笑,"我只不过是喜欢自己更多一些罢了。"
我这一路走来,究竟有多少痛楚,旁人又怎麽会懂?说来说去,最了解那些痛苦的,也只有我自
己而已。
正因如此,我才不愿为那男人浪费心思,不愿继续为他伤心伤神。
人生在世,最要紧的,便是要待自己好一点,若是连我都不喜欢我自己,又凭什麽要别人来喜欢
上我?
这世上,根本没有失去了一个人,另一个就活不下去的道理。
怕他什麽?少了宋文悠这个人,袁若仍旧能够好好活著。
纵然此刻相思入骨,痛如刀割,等过些时候,终究还是会淡了的。
情到浓是情转薄。
所谓的情爱,不就是这麽一样东西?
可叹我总是看不透,因为太过寂寞了,总想找个人来陪著,总会莫名其妙的陷进去。如今是暂且
想通了,但以後会如何,又有哪个说得清楚?
只好走一步是一步,有缘无缘,全看是怎麽个定数。若命该孤苦一生,袁若也只能认了。
这样想著,那日倒的确没有多费功夫在宋文悠身上,只痛痛快快玩了一回。
我平日甚少出门,陆信也不像个喜欢玩乐的人,结果两个人只得四处乱晃了一阵,在人堆里挤来
挤去的。回府时,俱已累得说不出话来了,夜里什麽都没吃,倒头便睡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日也没什麽精神,当然就懒得出门了。偶尔看看书,闲聊一会,再同焚琴斗斗嘴什麽
的,不知不觉间,日子就这麽过去了。
念起宋文悠的次数,越来越少,心里头似有些麻木了,再不若以前那般,疼得厉害。
陆信的身子也一天天见好了。
那一日,我正倚在窗边看书,他则在一旁吃著药。
喝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朝窗外望了望,开口说道:"在下的伤势已恢复的差不多了,打扰袁兄
这麽久,也是时候告辞了。"
我听他这般说,只觉心里一愣,慢吞吞的抬起头来,死盯住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
遍:"你......要离开了?"
"是。"他浅浅笑著,神色温柔,"袁兄的救命之恩,陆某他日一定尽力报答。"
谁在乎那麽一点恩情了?只不过......非要走得这麽急不可吗?
心里微微的不快了起,却偏偏脱口道:"你身上的伤才刚好,不再多养些日子麽?反正你留在这
儿,於我也没什麽妨碍。"
"多谢袁兄美意,不过,"陆信顿了顿,一双眼睛微微的亮起来,声音更是柔情似水,"我许久不
见那人了,心里一直记挂著她,所以......"
也对,这男人与我完全不同。他还有回去的地方,还有一个心上人在痴痴等著。
该来的要来,该走的也总是会走,他不过是个过客,迟早是要离开的,留也留不得。
心里虽这样想著,却犹不死心的说道:"你的功夫也已经能使了吗?万一遇上仇家可怎麽办?"
我记得,当初有一堆人追著他跑,还说什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可见,外头一定是危机重重的
。
他瞧起来文文弱弱的,哪里应付的了?
"这一点,袁兄大可放心。"他微微笑了一下,将剩下的汤药一口饮尽了,道,"陆某当时是一时
大意,才会著了邪教之人的道。如今,只要回了扬州,自然会有朋友帮著,并无性命之虞。"
我眼瞧著没了留他下来的借口,一时竟觉心头空荡荡的,也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以後大概......也无相见之期了吧?
隔了许久,才缓缓垂下眼去,道:"既是如此,我也就不多什麽了。陆公子打算什麽时候出发?
我好叫焚琴备些水酒,送你一送。"
"哎,不必麻烦了。"他连连摆手,笑说,"焚琴姑娘她......"
正说著,却见焚琴推门而入,径直朝我走了过来,神色慌乱。
"少爷,不好了!"
我见惯了焚琴大惊小怪的模样,因而只是扫她一眼,淡淡问了句:"又出什麽事了?"
"小姐怒气冲冲的说要见你,正往冷竹院这边过来呢。"一边说,一面又朝门口望了望,急得满头
都是汗。
"她要来就来,怕什麽?"低了低头,继续看书。
"少爷忘了吗?你屋里可还藏著个人!"
我一惊,这才想起陆信来,若让出袁心见了,不知会闹出什麽事。
思及此,虽然不似焚琴这般心慌,却到底有些不自在了。
"怎麽办?"焚琴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突然叫道,"窗!陆公子,你赶快从窗口跳出去!"
"啊?可是......"陆信才刚开了口,就已被焚琴拖到了窗边,死命往外头推去。
"焚琴!这屋子临水而筑,外头就是荷塘,你此刻把陆公子推出去,是想淹死他麽?"这丫头,非
要弄出人命来,才会甘心吗?
"啊?那可怎麽办?屋里又没有可躲的地方?"
叹气。
"将他藏到我床上去吧。盖了被子,再由我挡著,应该瞧不出什麽。"
焚琴击了下掌,急忙将陆信拖到了床边。
"两位,在下......"他张了张口,还欲说话,却被一床被子蒙住了脸,闷闷的再发不出声来。
12
手忙脚乱中,袁心已然到了门口。
抬眼看去,但见她冷着张脸,径直朝我走来。
那一张美艳的面孔上,毫无表情,仅一双黑眸里,染了淡淡的恨意。
袁心在我面前立定后,击了击手掌,身后立刻有人送上一样东西来。细看时,正是我前几日才绣
成的大红喜被。
上头的戏水鸳鸯依旧栩栩如生,只那一整片的红色,实在是太嫌刺目了些。
"袁若!"她死死盯住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你送这种东西过来,算是什么意思?好叫某人
天天对着,睹物思人吗?"
我愣了愣,正欲答话。b
袁若却已从桌上拿起了剪刀,狠着劲将那一床水绣云罗被给绞了。
一边剪,口里还喃喃念着:"贱人!杂种!我要的东西,谁都不许抢!"
顷刻之间,血红色的碎片飞了满地。
我呆呆望着那一地狼藉,一时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痛又痛不起来,恨也不知该恨谁,只觉
得......可笑而已。
从头至尾,我们三人也不过演了出戏罢了。
如今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脱身要走了,袁心却反而紧抓着我,不肯放手。
她这样闹腾了半天,总算是发泄够了,这才回转身来看我,面上怒意未消,只骂道:"野种!这
天下间断手断脚的人这么多,就只有你一个人最惨么?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是想勾引谁
?"
皱眉。
我就算脾气再好,也受不了她这般胡言乱语。
因而也板起脸来,沉声道:"袁心,你为人做事,总要知些分寸,不要太过分才好。"
"我?"她微愣了一下,伸手点了点自己,竟放声大笑起来,"袁若,欺人太甚的,分明是你自己
才对吧?"
说着,整个人突然扑了过来, 又推又打,又拉又抓的,样样使了出来。
"为什么?凡是我喜欢的,你样样都要抢?以前是爹,如今是我的心上人,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就不能放过我一回么?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个家里?如果没有你的话......没有你......"
她断断续续的说着,声音哽咽,眼里的恨意愈加深浓了几分。
手上的力道自然也重了起来,那狠厉的神色,分明是恨不能将我碎尸万段。
我的体力本就不济,如何斗得过她?
立刻就倒在了床上,动也动不了,只有任人打杀的份。
所幸,站在一旁的家仆慌忙冲过来劝解,七手八脚的将袁心拉了开去。焚琴更是一步跨了上来,
正正的挡在我身前,容不得任何人近身。
发了一场狠后,袁心总算歇了气,披头散发的立在那里,恨恨的瞪住我。
我挣扎着爬起身来,瞬也不瞬的回视过去。
隔了许久,她突然冷笑一声,手指了指门外,咬着牙说:"你给我滚出去!从今往后,再不许踏
进袁府大门一步!"
心头一怔,顿时僵在了那里。
她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当真是一点都不再顾及兄妹情份么?
又或者,原就只有恨,没有情?
为了一个男人,兄妹反目到这种地步,也算得上好笑了。
闭了闭眼睛,也不许焚琴替我说话,只慢悠悠的问:"为那个人付出这些,值得么?你该晓得,
他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
袁心偏了偏头,淡淡的说:"那又如何?我只知道,所以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将他留在身边。否
则,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即使......"顿了顿,声音有些嘶哑,"他并不喜欢你?"
她并未答话,只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的往门口走去。快出门的时候,忽又停了下来,轻轻叹着
气,柔声道:"是好是歹,总该赌上一赌。"
我听得袁心这样答话,一下竟失了心魂,只呆呆坐在那里,半日都回不过神。
她那种不顾一切的勇气,我只怕一辈子都不会有。
所以才注定跟某人有缘无份么?
原来,我竟是输在了这种地方。
可惜发现的太晚,事到如今,连后悔两个字,也已说不出口了。
罢了......
本就无缘,如何强求得来?是非对错,且随他烟消云散吧。
于是慢吞吞的爬下床来,跪坐在地上,静静捡起那满地的布料。零落的碎片里,依稀可辨几对鸳
鸯的影子。
越看,越觉得心下凄然。
曾经成双成对,而今却是......一切成空。
"少爷,你在做什么啊?地上的东西交给奴婢来收拾就是了。你身子不好,快回床上躺着。"焚琴
说着,就要扶我起来。
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凉凉的说:"不要管我。"
"少爷......?"
微微叹气。
"我没事,只不过心里有点闷而已,一下就过去了。你先去忙别的吧,不必顾着我。"
"可是......"她张了张口,却是欲言又止。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只乖乖转过身去,收拾其他
东西,却又时不时的偷觑我一眼,见我无事,方才安心。
我半个身子都坐在地上,感觉有些冷。
先是心上人离自己而去,再是被亲妹妹扫地出门,自己如今这样,该称得上是众叛亲离了吧?
焚琴......至少还有她,总是关心着我的。
正想着,陆信突然从床上探出头来,直瞧着我的眼睛,问:"袁兄,你没事吧?"
他在被里闷得久了,一张俊脸微微的红着,眼中全是担忧之色。
差点忘了,这人心里也是记挂着我的。
总算,还未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于是轻轻笑了一下,不急不缓的答:"不只陆公子你要走,看来,我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其实,我早在两三年前,就已经有过这个念头了。也曾为此蓄下一些钱,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找好
了,只因顾着袁心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不忍离去罢了。
如今,已经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
心里微微刺痛着,倒也没有太大的不舍。
疼得太久,早已麻木了,我既斗不过这天地,自然只有认命的份。
心比天高,却偏偏断了双腿,被困于此,我难道就不恨么?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却只是一场骗局
,我难道就不怨么?
只是,无论如何,人总是要往前走的。
双腿不能动又如何?我就算用爬的,也非得爬过去不可。
13
既然决定了要走,自然第二日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其他的都好解决,就只有焚琴,一直哭哭嚷嚷的,硬要跟着我一起去。
从早到晚的,费了好些功夫,才勉强将她劝了下来。
我这几年靠着卖字画,虽然攒下了一些钱,但毕竟数目有限,最后只在城里买了间小宅子,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