憔悴一天涯,两厌厌风月。
几个月前就答应某人要写的文,现在总算可以动笔了,基本设定是弱攻弱受型的~
1
初春时节,分明是微风和煦,我却只觉寒意逼人。
面前是一座荒废已久的院落,北边立着几间精巧的厢房,琉璃碧瓦,依稀可见当年的风华,院子
内则是一片断壁残垣,杂草丛生。
"这几日忙着筹备我的婚事,请了不少人来,只怕屋子不够住,所以只好偏劳你暂住这里了。"立
在我身前的美艳女子挑了挑眉,掩唇笑道,"文悠不是常说你性情沉静、温文淡雅吗?想来,还
是这僻静的小院最适合你,对不对?"
我握了握拳,感觉指甲已然陷进了肉里,生疼生疼的,却仅是抬眸看了她一眼,浅浅笑道:"嗯
,我的确不喜欢热闹,还是安静些的地方住着比较习惯。"
闻言,袁心转身往旁边扫了一眼,盛气凌人的吩咐道:"听见了没有?以后没事,少来这儿打搅
大少爷。除了送餐之外,一律不准踏进这‘冷竹院'一步!"
话落,一众奴仆连忙低头应声,惟有一个圆脸的小丫头冲了上来,大声道:"不行!少爷的腿脚
本就不方便,若没人在旁伺候着,怎么得了?还请小姐收回成命。"
"又是你?"袁心瞪她一眼,眸里升起了几分怒意,冷笑道,"好个不要命的丫头!你若放心不下
你家少爷,随时可以过来,帮他砍砍柴,挑挑水什么的,夜里再替他暖暖床,省得人家身娇体弱
的,动不动就着凉。啊......"她顿了顿,暧昧的笑笑,续道,"我差点忘了,你家少爷只爱男子
,看不上女人。可惜,难得你这么忠心,却连他的床都上不了。"
那嘲弄的眼神望过来,刺得我全身都在痛,却只能慢慢偏过头去,连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苦笑,毕竟她说的全是事实。
"小姐,你莫要欺人太甚了!"小丫头咬了咬牙,一字一顿的顶回去。
"怎么?我就是喜欢欺负人,不成吗?别忘了,袁家现在的当家是我,而不是你家少爷!"
"......你!"
一个是傲气十足,另一个则是倔得要命,这两个女人只要凑到一起,就绝对会闹出事来。
我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扯了扯小丫头的衣袖,淡淡的说:"焚琴,小姐说得没错,我这儿确实不
需要什么人伺候。"
"可是,少爷你的腿......"她回头望了望我,神色柔软了几分。
我低头按了按自己虚软无力的双腿,笑道:"我不过是行动不便罢了,还不至于活不下去,你别
担心。"
"但是......我......"
"乖乖听小姐的话,平日没事,也少来我这儿走动,好吗?"我说着握了握她的手,算是安抚。
拖了一会儿,焚琴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下头,站回了人堆里。
"假仁假义!"一旁的袁心轻轻哼了声,神情很是不屑,然后转过身,领着一干婢女翩然离去。
眼见那些人越行越远,整个院子里只剩了自己一人,唇边的笑意才渐渐隐了下去。
这世上本就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为何要笑?不过是装出来骗人的罢了。
我轻叹了一下,推动身下的木倚,费了不少功夫,才进了北面的某间厢房。
一开门,就觉满室的尘土扑面而来,呛得我咳嗽了好一会儿。
这屋子许久没人住,到处积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光是打扫,就要花上不少时间。
房子虽是年久失修,但总算还有一间书阁,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一个人住在这里,也不至于太过
无聊。而且,与其待在前院,眼见那大红的喜字贴了满屋,我倒宁愿在这僻静的地方自生自灭。
我非但行动不便,体力也称不上好,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光是整理干净自己的床铺,就已经入
夜了。
下人大概忘了送晚膳过来,我也没那个胃口吃东西,所以一早便躺到了床上。
我一向浅眠,睡到半夜的时候,一听窗外传来奇异的响动,整个人就清醒了过来。
勉强坐起身来,侧耳细听了一会儿,似乎是有人打开了窗子,由外头爬了进来。
贼?
窗子就在旁边,所以我只一伸手,就抓住了那人的袖子。
屋内立刻响起一道抽气声,对方显然吓了一跳,慌乱的说:"抱、抱歉!在下不知这里住了人,
擅自闯进来,打扰了。"
一道温温柔柔、干干净净的男声,很是好听。
那人一边说,一面又转过身去,似乎又想爬窗离去。
"你受伤了。"我却仍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放,淡淡的开口。
我对气味素来敏感,那浓烈的血腥味教人想忽略都不行。
"......是。"那人应了一句,声音愈发慌张了起来,"在下还有要事在身,麻烦这位姑娘松手。"
"我不是姑娘。"虽然常常有人认错,但我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
"呃......那,这位夫人,你能不能放开在下的衣袖?"
皱了皱眉,正欲出言澄清,那人却突然倒了下来,正巧将我压在了床上。
他微微喘着气,压低嗓音道:"别出声。"
隔了一会,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是几句低语。
"怎么样?找到人了没有?"
"还没,不过那小子受了这么重的伤,铁定跑不远!"
"快追!教主说了,无论死活,都得把人带回去!"
人声渐远。
我眨了眨眼睛,道:"已经走了。"
"事出突然,冒犯了......"
月色透进来,只照见了他的一双眼睛,那里头波光流转,极是动人。
我没有作声,只等着他自己站起来。
但隔了许久,也没有任何动静。
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才发现对方竟已经晕了过去。
身受重伤,又被人追杀,怎么办?我似乎又惹上麻烦了。
一年前,我也曾救过这样一个人,到最后,甚至爱上了对方。可结果呢?再过几个月,那人就要
娶我的妹妹为妻了。
"呵......"明明很痛苦,却偏偏低笑出声。
所谓的缘分,我从来斗它不过。
血腥味越来越浓,其间却又夹杂了几缕淡淡的花香。
片刻之后,暗香盈室。
2
打从记事起,我就常会捡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先是小猫小狗,到后来,甚至发展成了人。
因此,当焚琴看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躺在我床上时,并未惊叫出声,反而异常冷静的取了药箱过
来,帮我处理他的伤口。
"少爷,这个人伤得很重,要不要请大夫过来?"
"没关系,死不了的。"我摆摆手,一面又问道,"你身上有没有带绣花针?给我一根。"
"咦?少、少爷......"焚琴身子一僵,脸色惨白的说,"你要把他的伤口缝起来?"
点点头,自顾自的撕开了那男人的衣服。唔......果然伤得很重,简直可算是血肉模糊了,也难
怪他会晕过去。
我这几日迷上了学医,尤其好奇怎么用针线缝合伤口。如今,正好用这男试上一试。
于是便照着医书上所说的,不慌不忙的动起手来。
"少爷,我们别救人了成不成?好恶心......"
"啊啊!少爷,你好像缝地方了!"
"少爷,血......全溅在你脸上了!"
"......不行,我得出去吐一下!"
我和焚琴忙了整整一个上午,才终于替那人包扎好了伤口。
为他换衣服擦身的时候,那一股异香又窜了上来,而且分明是由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手顿了顿,微微皱眉。
实在不明白一个男人身上怎么会有这种花香。
"少爷,你可清楚这位公子的来历?"
摇头,细细想了一会儿,才道:"他似乎......正被人追杀。"
焚琴愣了愣,眼里闪过一抹异光,压低声音道:"这位公子......该不会是那个吧?"
"哪个?"
"就是......"她将头凑至我耳边,微微红着脸,道,"相公啊!他说不定是由哪间妓馆里逃出来
的。"
我心头一怔,脸不由自主的热了起来,斥道:"别胡说!"
嘴里虽然这样念着,却到底有几分相信了。
毕竟,面前这男子的容貌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红颜祸水。眉目如画,静雅出尘,即使身受重伤
,也不减那一身风流气韵。
我用手巾拭去他额上的薄汗,轻轻叹道:"果真是个麻烦。"
"什么好怕的!"焚琴撇了撇嘴,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全是笑意,"反正姑爷这么厉害,任谁找上门
来都讨不着便宜。"
那一声姑爷听得我全身一震,胸口猛得刺痛了起来。
我抬头看她一眼,凉凉的说:"小姐还要再过三个月才出嫁,你这‘姑爷'两字倒是唤得顺口。"
焚琴一下就愣住了,呆呆瞧了我一会儿,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都是奴婢不好!
奴婢一时口快说错了话!那个薄情寡义的王八蛋才不是姑爷,他根本不配!"
她一面说一面竟又微微的抽泣了起来。
我忙伸手去扶她,暗怪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重了,心情不好,却偏要把气出在人家头上。
"好了,好了。我也不过随便念一句,瞧哭你成什么样了?快起来吧。"
焚琴却只是摇头,哭哭啼啼的说:"少爷,你若心里不痛快,即管打骂奴婢就是了。可......千
万不要再现出这种表情来了。"
"我现在是什么表情?"手指抚上自己的面颊,木然的笑了一下,"有这么可怕吗?"
"奴婢情愿少爷大哭一场,也不愿见你这般笑。"她咬了咬唇,哑着声问,"为什么?为什么少爷
你明明这么难过,却还笑得出来?"
心头微微抽搐着,嘴里全是涩意。
我闭了闭眼睛,缓缓擦尽她脸上的泪水,低喃道:"傻丫头,你年纪还小,所以不懂这些。"
一个人真正痛苦的时候,甚至连哭泣也做不到。
因此,我无论何时都只能微笑。
我在书桌旁坐了整整一下午,结果就只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字:宋。
"宋文悠......"一手支着下巴,无意识的念出深藏在心底的名字来。
明知我不该想他的,却始终控制不住自己,一得空,就会忆起他的俊美容颜。时时刻刻,心思只
会绕着他打转。
想念他的一言一行,想念他练剑时的样子,甚至想念他的冷漠疏离......
文悠,思君至此,君可知?
"咳咳......"躺在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发出细碎的呻吟。
我神色一凛,惊愕的望了过去。
那人......已经醒了?
他伤得这么重,又被我胡乱治了治,竟然还能清醒过来?
我推了推轮椅,费了好些功夫,才行至床边,倾身一看,那人果然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眸里盈满了水气,似梦非梦的样子,此刻瞧来,竟有种勾人心魂的魅力。
"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我稍微偏了偏头,尽量不去看那一双眼睛。
"我......你......"他张了张口,却几乎发不出声来。
"在下姓袁名若,就是昨夜被你压在身下的那个人,我见公子你受了伤,所以就擅作主张将你留
了下来。此处是苏州袁府,府里只有我和一个小丫头晓得你的存在,所以那群人暂时不会寻过来
。"我一口气念出一堆话,而后神色平静的说,"公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他眨了眨眼,面上浮起浅浅的笑意。
"既然没事,那我先失陪了。"说着,便要掉转身去。
那人却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袖。
我微讶的挑了挑眉,却没有动,任凭他的手指在自己掌心慢慢划动。
片刻之后,他已写完了两个字。
"陆信?"
点头。
"你的名字?"
再点头。
似乎有点耳熟,他是哪间勾栏院的头牌吗?
"你......"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那一双漂亮的眼眸睁得更大了,暗光流转间,风情万种。
我呆了一下,略微有些失神,随即起了一种罪恶感。
自己究竟想从他口里问出什么来?非得要见别人比我更加悲惨,心里才会好受?
轻轻摇了下头,将陆信的手臂塞回被子里,打消了探问他身世的念头。
每个人都有不欲为人之的痛苦,我又何必多管。
既捡了他回来,自然只好负责到底,即使是个麻烦,我也只能认下了。
3
接下来的几日,陆信的伤势一直没什么起色,从早到晚,整天昏昏沉沉的睡着。
我为了方便照顾,就让焚琴在床边搭了张窄铺,白天的时候倚在床头看书,夜里再和衣躺一下,
也算不错。
这日,焚琴一大早就进了我的屋子,来来去去的,将整间房收拾了个遍。却始终是一副心神不宁
的样子,而且拖了又拖,迟迟没有离开的打算。
我受不了她一直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于是抬了抬头,状似不经意的道:"你今日......有心事
?"
"没、没有啊!"焚琴猛得震了一下,一个劲的摇着头,说话间,顺手打碎了桌上的花瓶。
"是吗?"我看她一眼,面无表情的念出一串东西来,"两只花瓶,三只瓷碗,一轴古画,外加一
面镜子。光一个早上,你就弄坏了这么多东西,真是可喜可贺。"
"少爷~"她立刻垮下脸,满目委屈的望住我,"奴婢今早去厨房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可是又不
知该不该告诉少爷你。如果说了的话,少爷心里肯定会不好受,如果不说的话......"
"那就算了。"低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书上。
话落,焚琴马上扑了上来,紧拽着我的衣袖不放。
"咦?咦?少爷,你真的不听吗?你不好奇吗?你一点都不想知道吗?"
我偏了偏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无论什么惊天大事,都给我在半柱香内说完。"
"呃,今天早上,我听厨房的那位大婶说,宋公子......"
挑眉。
焚琴缩了缩脖子,即刻改口道:"不对!应该是那个姓宋的大混蛋,他不是去扬州参加什么武林
大会了吗?结果,有传言说,武林大会的前一日,邪教的人使了些卑鄙的手段,悄悄潜入武林盟
主府中,暗杀住在那里的江湖人士。各路英雄豪杰,死的死,伤的伤,损失惨重。"
死......?
我只觉心口狠狠抽痛了一下,霎时就失了心魂,手里的书掉到了地上,也无暇去捡,只直直盯住
焚琴的脸,慢慢开口问道:"他......死了吗?"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她连忙摇了摇头,一面又伸出手来,替我顺气,"虽然大部分人都被
‘那个'了,但姓宋的去的比较晚,顶多也就受点伤,应该没遇上什么麻烦。"
"喔。"我呆呆应了句,心底凉凉的,依旧缓不过劲来。
"少爷你别怕,那混蛋这么坏,怎么可能轻易就死了?何况,他若真出了什么事,小姐第一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