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聊天了,先工作吧。”
陈雅静翻了翻白眼,但只能乖乖去工作。
严君廷则回到休息室,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曾经以为不可能的事情,如今确有—点点复燃的迹象,说不欣喜是骗人的,只是真的会如自己预期吗?
自昨天下午陆定语说要睡觉后,等他回到家也没见他清醒,已经足足睡了十八个钟头,直到严君廷进房把他叫醒。
“七点了,该起床了。”
陆定语眼睛先睁开一条缝,然后慢慢看清眼前的人是严君廷,他张眼四处看了一会儿,像是在确定自己身在何处。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来吃吧。”严君廷扯开窗帘,让阳光照遍房内每个角落,他从来就不太喜欢阴暗。
跟着严君廷来到餐桌前,望着桌上的食物,陆定语没有半点兴趣,反而静静凝视窗外,屋子楼高十楼,视野还不错,落地窗外的景致吸
引住陆定语。
严君廷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问:“看什么?”
“我一直很喜欢站在高的地方,俯视、远望的感觉都很棒,有种睥睨人间的自在。”他向往高处,喜欢站在人群的至高点,享受被人簇
拥的优越感。
“这里风景不错,喜欢的话可以出去看看。”总算有让陆定语愿意开口说话的话题,即使是毫无关联的也好。
陆定语转过头瞅着严君廷,两人目光胶着。
然后他一步一步走往阳台,开了窗,将自己置身于凉爽的风中。
有时候他觉得说话很累、思考很累时,他只想坐着,盯着天空发呆,其他的什么都不管,暂时这样就可以了,因此他才会突发奇想放纵
自己去流浪。
说也奇怪,离开了范宇希,失落感不会很重,反而还有一种得到自由的奔放,教他获得重生的感觉。
严君廷来到他身旁落座,陪着他远眺碧蓝的天色,几片白云缓缓自眼前飘过。
忽然,陆定语开口问:“你家人知道你的事情吗?”
“知道,还很支持我。”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幸运,我父母很希望,不,应该说是要我非当医生不可,我没有休闲活动、不能交朋友,每天就是念书,从小
就被灌输这样的观念,好像没当上医生就是—种罪。我不晓得其他人的想法如何,但我真的快被逼疯了。
但课业也就算了,我还可以应付,然而就在我发现自己有可能是同志之后,一切全部走了样。我想去爱人、想要被爱,但我接受不了女
人,我的目光只会追逐男人的身影,可我这样子他们肯定无法接受,我很怕被发现……”说到一半,他神色漠然地握住左手的手表,上
头的时间就停在他自杀的那一天。
“所以你—直压抑,始终不肯面对自己是同志的事实吗?”
陆定语笑了笑,“要不然能怎么做呢?我家可不开明。”
“但人生是你自己的,如果你不尝试,就永远不晓得结果会是如何。定语,你左手上的伤好了吗?”
“早好了。”他按了按手表。
“那心里呢?”
陆定语没有应声。
“如果你的心伤还没有复元,你的爱就会是扭曲、自私的,这样的你绝对无法爱人,也接受不了其他人爱你。心里的伤口永远只有自己
能治疗,谁都帮不了你,你懂吗?”
抬起眸,陆定语深沉而专注地凝视严君廷的脸,还带菩一丝丝的期盼。
“你摸摸我好不好?”
严君廷没有拒绝,伸手抚摸陆定语的脸,他也闭着眼似在享受。
喜欢严君廷温柔的抚触,他总是很温柔地对待自己,他的指尖、掌心的力道适中,彷佛将他当作钢琴般轻柔地敲着,弹奏出优美的旋律
,让他觉得舒服,不自觉地又朝他挨近,希望得到更多的怜爱。
严君廷的手自他的额、眼、鼻到那张总能引出他体内骚动热浪的唇,来回地流连,学过按摩的他巧妙地控制力道,教陆定语发出陶醉似
的低吟,一股难耐的欲念又窜起。
陆定语蓦地睁开眼,将他揽向自己,以唇瓣轻轻地在他颈子上的敏感带摩擦着;严君廷则是抚摸他的发,抵着他的额头,耳鬓厮磨的销
魂让他们意乱情迷。
好半晌后,两人紧紧相靠。
“流浪这些日子,你知道我都在想什么吗?”
“我哪知道。”严君廷闭着眼享受。
“我都想着跟你做爱的感觉,使我念念不忘。”
瞬间,严君廷整个人僵住。
陆定语犹如盯住猎物的豹子,在严君廷来不及反应之下扑上他,将他压在阳台上。不再用语言,陆定语直接身体力行,一手制住他,一
手探入他的衣服底下,很快地找出他的敏感地带搔弄着,然后再缓缓下滑,隔着裤子探索他的欲望,力道均匀地揉压着,转瞬间就令他
发出低喘。
“你不想要我吗?”
严君廷浑身一颤,因陆定语的动作而有最原始的反应,他克制不了身体热切的渴求,心底的欲火蠢蠢欲动。
“有没有搞错?这里是阳台啊!”
“又如何?在十楼不会有人看见的。”
“别闹了,快让我起来。”
“难道不在阳台你就可以接受我?”明知严君廷拒绝自己,陆定语却假装不明白,非要他接受自己不可。“到你房里好不好?”
在严君廷耳畔喷了—口热气,陆定语晓得他拒绝不了自己的诱惑,手也使坏地开始在他身上放肆。
瞅着陆定语已经着火的眼睛,纵然心底有几分抗拒,可身体激烈的碰触却让他的欲望升腾。“到房里去。”
最后,严君廷兵败如山倒,两人彻底沉溺于欢爱之中。
同在一屋檐下,他们相处了平静的几天,,期间也不乏甜蜜。
严君廷现在习惯七点半前回来,就为了家里的陆定语,只是今天晚上,同样的时间却没看见该坐在客厅看电视的人。
餐桌上放着一人份的菜,盘子下还压着一张便条纸——
我去找宇希,不必等我。
短短的九个字,平贴在白色的纸上,挺拔俊雅的字倒是跟陆定语的气质很像,他却狠狠受到冲击。
“去找他了吗?”抓着便条纸,严君廷整个人瘫在沙发上,一手按着两侧的太阳穴,亏他昨天说想吃牛排,他今天还专程去买回来。
不晓得自己呆坐多久,等到回神之际,脸颊已经淌着两行泪水。
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想哭的冲动,跟范宇希分手的时候,他还能冷静帮病人分析他的状况,怎料这回泪水却轻易地就滚落下来。吸了
吸鼻子,他又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满腔的酸楚并没有顺着眼泪消逝,反而愈积愈重。
他将便条纸放在桌上,回头看了眼餐桌上的菜。
老实说,他还真不明白陆定语临走之前的用意,死刑犯才会有这种好待遇,是不是那几样菜也宣告他们的结束?
不管陆定语的用意究竟如何,他今晚实在不想独自待住家里。拎了钥匙,踏出黑暗的房子,这是他头一次觉得最温暖的家也藏着一股冰
冷。
等严君廷再回到家,已经是十二点以后的事,没有点灯的昏黑屋内,有一个呆坐在沙发上的身影。他是喝了点酒,却还没醉,不至于看
不清是谁在他屋内,只是对那个不应该也个可能出现的人,他有几分错愣。
听见开门的声音,原本怔住像是没有动力的陆定语随即走向仍站在玄关处的严君廷,他伸出大手抚过他的脸颊,继而搂紧他,像是怕他
会消失不见似的,双手在他背后扣住不放。
“怎么了?”被这样抱着今他几乎快要窒息,严君廷仿佛感受到陆定语心头的紧张与担忧。
“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说什么笑话,他才以为陆定语不会再回来了。
“这里是我家,怎么会不回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找宇希?”
“为什么不回来?”陆定语反问,严君廷摇了摇头,推开陆定语,令他头重脚轻的酒意让他必须坐着,等理智稍微回笼后方开口,视线
却不肯看着陆定语。
“你总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洒脱得很,是当我这里能来去自如吗?我—直想跟你保持简单的关系,为什么你明知道我抗拒不了你,
却偏偏要来诱惑我?这样的玩法,我真的很累、很不想再继续下去。如果你想走,我不会拦阻你,让我们的关系变得单纯一点好吗?”
对于陆定语不断释出让他以为他们两人有可能永远在一起的讯息,使他更加放不开他,想要陆定语的整个人而不再只是分到他半颗心的
欲望也渐渐攀升,然而这种满心的期盼却在今晚看见他去找范宇希的字条后彻底焚尽。
他确实累了,再也玩不起那种你追我躲、我追你逃的爱情游戏。
包容,忍耐的确是感情的一种附加物,但那不是爱,他要的是专注,单—而又完整无缺的爱情,陆定语给不了他想要的。
“假如你不爱我,就放我走。”严君廷要自己不去看陆定语,这样他就能抗拒他,重拾无忧的自我。
陆定语轻轻在严君廷颊上印了—吻,下巴抵在他肩上,双手环住他。
“我的性格真的很差劲,心里明明喜欢着宇希,却在认识你后不由自主被你的笑容、你的温柔吸引。我打过电话给你,你始终不接,我
一直希望你来找我,没想到却是宇希先来;因为你先放弃了我,我转而渴望宇希,或许你会认为这是我的烂藉口,但我承认我的确只是
想要有个人在我身旁就好,就算不是你也无所谓。
那时候的我不够坚强到可以独处,所以想要寻求温暖。然后我对宇希做了可恶至极的事情,在对他说了那么多遍喜欢后,我才发觉自己
爱的人是你。我爱的人不是宇希,而是你,是你让我对宇希的感情逐渐淡薄,是你让我不断在感情上徘徊,成了一个很混蛋的人,都是
你!如果你肯牢牢抓紧我就不会这样了。”
“全部怪我?”严君廷睁开眸子,感动的眼泪又流下来,唇角却微微上扬。
“当然要怪你。”陆定语不停地亲吻严君廷,真恨不得将他融入体内。
“你真的爱我?”
陆定语闻言放开他,在昏暗如厚重绒布幕的夜色里,严君廷终于能适应黑暗,他与陆定语互看,视线仿佛凝住,谁也不愿意先动。
“君廷,我只爱你,真的关心我,就永远留在我身边。”捧着严君廷的脸,陆定语眼底布满渴切。
这回严君廷静静地任由陆定语抱住自己,那乞求的态度勾起他的心软,清楚自己无法抵挡他的索求。什么是傻子,他现在的行为便是了
,飞蛾扑火的蠢事他不只做了一回。
严君廷不语,把头埋在他肩上的动作使陆定语明白他的应允,心头顿时涌出满满的喜悦。
两人相拥的身躯没有空隙,仿佛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们两人的问题已经结束,范宇希跟江旭东之间却起了一个很大的冲击。
江旭东由米兰走秀回来,竟听见范宇希对陆定语说了“喜欢”,让他再次误会范宇希,随即返回美国。
范宇希因此而病倒,等他醒过来时,接受了事实,对江旭东的名字绝口不提。
“真的不去找他?”这天下午抽了个牢,严君廷来到范宇希家里。
范宇希低头喝着咖啡,掩不住的落寞完全纳入严君廷眼底。
“就怕来不及了。”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放手去追一次,什么都不要怕,要不然你会后悔。”
范宇希低低笑了。“你跟夏光倒是有同样的共识。”想到前几天妹妹范夏光又在耳边劝他去美国,不免觉得温暖。
“因为我们都希望你快乐。”
无意间,范宇希发觉严君廷的颈边有个类似吻痕的印子。
在他的记忆中,严君廷是个即使做爱也会有很多规距的人,其中一点就是不能在明显的地方留下痕迹,但这会儿却被他看见。
对方是谁呢?竟然能打破严君廷的规则,令他很好奇。
范宇希的手臂忽然横过桌面指了指严君廷的颈子,带着笑意问:“你这里的痕迹是谁留下的?”
严君廷继续喝咖啡,仿佛一点也不在乎,神态自若地回道:“没什么。”
“是吗?你从来就不喜欢我在你这里留下痕迹,现在有人打破你的规矩,我很好奇你的新情人是谁?”他曾经伤害严君廷太深,如今自
己有了新情人,理所当然希望他也赶快找个最适合他的人。
“我们是不小心在一起的。”自己与陆定语的事情,他暂时还不打算说。
看见严君廷一副不太想说的态度,范宇希也不好继续逼问,随即转移话题。
“不小心也是能变成永远,别轻易放弃幸福了。”
“别老说我,你就没勇气追到美国。”
“我当然有,只是万一是自讨没趣呢?”
“那就回来,身为医生的我会帮你治疗的。”严君廷挖苦地说。
“还真多谢你了。”
好看的男人是很赏心悦目,但若是那男人的脖子上有吻痕还不懂得遮掩的话,就很教人嫉妒了。
“医生。”双手撑住下颚,陈雅静开始研究起严君廷的脖子究竟有几颗草莓。
“怎么了?”严君廷翻着杂志,头也不抬地问。
“你昨天应该过了一个很热情的夜晚吧?”
严君廷看向笑得贼兮兮的陈雅静。“怎么说?”昨晚的确是十分美妙,但他可没傻到表现在脸上。
“别假了啦!我看见三颗草莓了。”她笑嘻嘻地道。
严君廷依旧一派镇定,放下杂志,稍微将衬衫拉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太清楚他是欲盖弥彰,便要他说出真相。“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了?”
他点了点头。
“真的啊?确定吗?他不会是想脚踏两条船,你就傻傻地就让他上船吧?”
“雅静,他的确是跟我在一块了。”
在严君廷的眼中读到笃定的意思,陈雅静这才放心。“那就好,要是那家伙还想将你当作备胎,就来告诉我。”
“告诉你做什么?”
“帮你跟他摊牌啊,谁教你是个笨蛋,都不懂得保护自己,身为你的护士,当然只好站出来捍卫你的权益。”陈雅静仿佛准备好随时要
为严君廷冲锋陷阵。
严君廷忍俊不禁,摸了摸她的头。
“好啊,到时候就麻烦你了,女侠。”
“不敢当。”她甜甜地笑。
他与陈雅静很熟了,熟到像是手足,他当然疼她,有时候也会有这种亲密的动作,对他们两人而言并没什么;只是一个类似关爱的简单
动作,看在外人眼中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刚踏入诊所的陆定语就看见这看似亲昵的画面,一时间,他心底真有些不是滋味,很不习惯严君廷跟自己以外的人如此靠近。
面对大门的陈雅静首先看见陆定语。“医生,有人来找你了。”
严君廷回头,陆定语高大的身影立刻跃入眼帘内,占满他的心。“你怎么出来了?”早上出门前,看见他睡得熟,也就不忍心吵醒他。
“想跟你吃午饭,我来得不是时候?”他别有用意地问,眸子淡淡扫过陈雅静。
很轻,很浅的一瞥,却看得她不禁吞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