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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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好的热汤送到温柔嘴边的时候,他用力一扬手,碗勺落地,热汤全部打到我脸上,烫得很疼。
旁边的小丫鬟吓得不轻,动都不敢动,只得呆呆的看着我。
我用袖子擦擦脸,蹲下拾起他打落的碗。
温柔冷冷的说道:“不用你假惺惺,你有什么诡计就直说,大不了就一死,我不怕!”
看你,一点都不温柔。
拾起碗之后,我回头问道:“是不是汤太热了?我再帮你煮一碗吧。”
温柔愤恨的扔过茶碗,砸在我额角上,瞬间鲜血直流。
“茶也凉了,我帮你去热热吧。”
05.暗尘不起
我常在想,人好似一阵青烟。
轻绕舒卷,柔纱飘渺,那么平稳,那么漫长,那么寂寥。
得不到的东西就永远的不到,无论是什么……因为得不到,所以宁愿什么都不要。
所以,一直一直,在属于自己的宁静中,看他人笑语。
我的额角流血了,很疼。
但是不至于让我难过,我心里一片空白,竟然没有任何感觉。
我回头,微笑着说:“茶也凉了,我帮你去热热吧。”
温柔瞪着眼睛,满脸的神经似乎快要被愤怒撑爆,庆幸他行动不便,不然他未必只是扔茶碗在我额头。
“滚。”温柔低吼。
我点点头,退了出去。
径直走到厨房,我找到药罐,揭开盖子,里面还有不少药材,能够再次煮一碗药汤。于是我便招来一个小男童,叫他帮我生火。
“王爷……你的额头?”小男孩惊讶道。
我拍拍他脑袋,说道:“没事,撞着了,替我好好生火。”
“恩。”男孩熟稔的搬弄柴火,从厨房角落拿了两块打火石,边摩擦边自顾说道:“厨房的煤火其实一直不熄的,只是最近厨房大娘有
事回家了,照应的哥哥老是忘记守着火星子……”
不久,终于生起火,小男孩趴在地上,用嘴巴把火星子吹旺。
我望着小男孩,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回头看我,他说:“我叫小顺。”
“小顺?你是不是香儿的朋友啊?”
男孩被炭火熏黑的脸上挂着一丝纯真的笑,有些羞赧地点头。
香儿突然冲了进来找小顺玩,看到我,尖叫了声,喊道:“临哥哥!你的头!”
我放松的耸肩,道:“没事啊,不小心磕到了……”
小丫头掏出手绢,替我擦擦,旁边的小顺倒是看呆住了,好像有点委屈的模样。
我揉揉香儿的头发,对她说:“你跟小顺去玩吧,我还要熬药给温柔。”
说罢看着小顺,让他带香儿出去。
待他们离去,我便一人坐在炉灶前,两眼直直盯着那团已经烧旺的火苗,久了,竟不觉滞住。
凝眸一瞬间,浮生如斯。
我在看着你,可谁曾看过我。
自己的世界,从来没有天下,却又不可摆脱的活在它的下面。我遗憾,遗憾回首看不到的过去,遗憾身后那些寂寞的影子。
就像这团火一样,我害怕它的熄灭,却不能阻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已是黄昏,我想起为温柔熬的药,拖起有些麻的脚,倒好药汤,端了过去。
服侍温柔的小丫鬟们全部站在浮生阁外,问道才知,原来温柔把她们都赶了出来。
看着这些惶惶的小丫头,我挥手让她们去做别的事情,便独自进去了。
温柔见我,泛青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好,张口就咬牙切齿:“我说过让你滚。”
“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要滚?”我好笑道。
温柔瞥眼不理我,马上就要起身的模样。
“你做什么。”我走过去。
“我不呆在你的地方。”
温柔挣扎地站起来,由于没有气力,他又重新跌了回去。
我叹气,道:“叫你吃东西,你又不听。我知道你想走,但最起码你得要有力气才行吧?”
说完我就递上刚刚熬好的药汤,送到他嘴边。
他冷哼一声,拍手就打掉我手中的碗,这次,碗碎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温柔揪过我的衣襟,用力朝我吼叫。
“杀了你?”我望着地下的碎片,“杀了你我能得到什么?”
随后,扯开他紧抓的手,我蹲下捡碎片,低声道:“你若是恨我,就一定要活下去,不是么?”
温柔没有说话,于是我继续:“我再去帮你熬药,刚才那副药已经用完了。”
没有回头看他的表情,我径直走了出去。
步行于回廊中,见小阁幽幽,疏桐吹绿,映着落日的余光,零落中带走了温暖,却不想天际另一头,早已泛着星光点点。
我的步履如此轻盈,是为了暗自躲在草丛中吟唱的蛩萤。
还好,这个春天,不寂寞。
如此想着,心境也变得宽广起来,嘴角不时露出丝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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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端药过去,已是深夜。
温柔早已熄灯,我站在门口,端着刚刚熬好的药,看着他紧闭的大门。
推不开他的门,就像推不开一个人的心结。
顺着暗黑的夜色,我只得抿嘴嘲笑自己。
对一个人好很难,对一个恨你的人好更难,让一个恨你的人接受你对他的好,难上加难……
我轻声低吟:“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住来,飘渺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
这是我以前最喜欢的一首词,在我感到落寞的时候,总会激励自己,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坚持自己便好。
纵然会感到寂寞。
抬头,看见我房门外,有人在等我。
“扬。”我唤道他的名字,心里突然感到安慰许多。
“临……你的额头怎么了?!”安扬抬起我的头,手指轻轻触碰我的伤口。
“疼……”
伤口结痂,但还是隐痛非常。
安扬拉着我的手,走进房间,熟练的找到我房中的药瓶,然后打来热水,缓慢轻柔地擦拭我的额角。
近看他的脸,觉得更加亲切了,有种想靠着他哭泣的冲动。
他边擦拭边皱着眉头问我:“疼么?”
我摇头,不疼,一点都不疼。
“是他弄的吧。”安扬平淡的口气中隐约含有怒气。
我继续摇头,伸手抚摸他垂下的青丝,有股淡淡的清香,醉人心脾又令人心安。
“不要怪他,是我以前不好,让他发泄一下也是好的。”
“临,你变了很多。”
他的话让我有些颤抖,不过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我变了哪里呢?”
安扬点头,微微笑道:“其实我更加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老是喜欢一个人站在安静的角落,”端起药瓶,轻轻撒了
些药末在我额角,动作轻柔,然后他继续说道:“我一直看着你,所以我很明白。”
“你明白什么。”
心中隐隐有所期待。
“你……只是一个害怕寂寞的人。”
我一直期盼能有一个人了解我,在我站在他的身后的时候,能回头看着我,告诉我,你不过是个害怕寂寞的人。
突然抱住安扬,把整张脸陷入他的身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流泪的模样。
我一直在等一个人,能看得清楚我最深层的情感。
让我这样抱抱就好,抱抱就好……真的,抱抱就好。
可是我的眼泪,怎么就止不住呢。
安扬放下手中的东西,轻轻把我搂在怀里,右手拍着我的后背,像我遗失了太久的记忆,重新回归身体似的……
“安扬,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你会带我走吗?”
“只要,你愿意把手交给我。”
笼愁淡月,我闻着静心的气息,睡着了。
安扬在我耳边呢喃着什么,但我听不清楚,我只依稀记得一个梦境。
掌心中,是一只死去的蝴蝶。
×××××××××
尽管我知道接下来即将会发生什么,但是我还是迈开步子走进去。
温柔不看我。
我知道他是在用沉默反抗。
他还是不理我……所以我坐在他的床榻边,慢慢地端详着他。
果然,他漆黑的眸子很美。
末了,我开口问道:“温柔,你为什么要叫温柔呢?”
他早已把我当做透明人的存在,眼神只呆呆的望着不远的窗外。
于是我便自顾说道:“不理我没关系,但是我想跟你说话。”
他仍然没有反应。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我抬头看看他的房间,来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他的房间里几乎都是植物。
“我听香儿说你很喜欢那株海棠,我也很喜欢。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像着魔似的,天天都跑来看它……原本它都要凋谢了,结果你回来
后,它仿佛得到重生似的……”
“为什么你要给这个小院取名叫浮生阁呢?我听说当时取名字的时候是分配给你们自己取的……我不是说你取的名字奇怪啦,只是好奇
而已……我听别人说,看一梦浮生是一种境界,你是不是也喜欢?”
“昨天被你打到的地方现在还是很疼呢,不过安扬帮我上好药了,你看,一点疤痕都没有呢……话说回来,他的药还真是好……你要不
要呢?我帮你问他要吧……”
“有没有人说你眼睛很美?像黑夜一般漆黑,很美丽……”
……
我在温柔房间一直自顾的说着,不知道他听见没有,他的目光从来没有在我身上停留,或者说,在他眼里,我似乎并不存在。
是夜,凉风习习。
我疲惫的走回房,忽而惊觉不妙,后脊背一凉,我闪身而过,一把寒剑立马伸到我的眼前,没等我回过神,身后伸出一只手揽住我的腰
,举剑迎上。
先前举剑的黑衣人挑剑刺向救我的人。
“安扬!”我大喊。
安扬闪身用力一掌将那人击倒在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黑衣人已经在地上抽搐几下,死了。
安扬回首,冲我跑过来,紧张地到处查看,说:“他没伤到你吧?”
“恩,”我特意动动身体,表示一切都好,想想问道:“那个黑衣人是什么人?”
安扬上前扯开黑衣人的面罩,神色突然凝重起来。
“没想到,还有余孽。”
06.迷雾
安扬仗剑挑开黑衣死尸的衣襟,我大骇,黑衣人的胸口分明有块乌黑的印记,又不像刺青之类的。
我想凑近,安扬猛地扯住我,说道:“小心,有毒。”
还没等我反应,那人胸口的黑印突然爆发,一股黑血霎时喷洒出来,黑血飞溅之处草木枯竭,就连来舔食血水的蚁虫也瞬间化为乌有。
没过多久,那个黑衣人的尸体便自然的化掉了,一阵难言的恶臭之后,连骨头都不剩。
而听闻打斗声赶来的家仆,看到这种情形也不由的惊呆,几个胆小的丫鬟甚至被吓哭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头一次看到这么诡异的情景,我手不由的发凉。
安扬皱皱眉头,抬头对赶来的家仆说:“你们看好,三天内不要让人靠近这里,否则下场就跟这个人一样,知道么?”
家仆们颤惊地点头。
安扬拉着我离开,我回头看着地上那滩黑色的印记,心有余悸地搓了搓手。
安扬没有说一句话。
按照香儿的说法,我知道安扬是我众多男宠的一个,可是今天看到他的身手,我又觉得事情变得迷离起来……安扬到底是谁?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有人会想杀了我?
照理说尚临除了强抢民男之外,好像也不会结什么仇家……好吧,我承认会有怒发冲冠为蓝颜的人……
正胡思乱想,不觉已经到了弱水阁,安扬带我进去,仍然未发一语。
半晌,我终于忍不住问道:“安扬……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我一直在你身后。”安扬答。
“在我身后?你是说你一直在我身后?为什么我都没有发现……”
安扬撇开眼。
“扬,你会武功?”
他点头。
“你……到底是谁?”
沉寂许久,安扬终于看着我,说道:“我是安扬,你第七个侍寝,也是你的暗卫,”他的眼神突然有点阴狠,“我的家族从很久以前就
发誓世世代代效忠尚式家族,几乎每个婴孩一出生就决定了他要跟随的主人。而我的出生,是多余的。”安扬陷入了回忆,眉头深锁,
“我的家族都拥有了要守护的人,而只有我没有……父亲不让我习武,直到五岁的时候,你出生了。”
“你出生的那天晚上,我随着父亲去拜见圣上,然后,我见到了你。”
我端坐望着他,安扬的声音永远都是这么轻柔。
“你小小的,样子还很丑……我当时很难过啊,就连长相最平凡的皇子都比你好看……可是父亲的命令我又不敢违抗,所以,我只好呆
在你身边。”
心里倏然攒进一丝凉意,我憋着想颤抖的声音,说道:“……那是我对不起你了……你一定觉得跟我这样的丑人在一起很难受吧。”
“不……”安扬将手覆在我脸上,“临,你一点都不丑。”
“不用安慰我。”我拍开他的手。
虚情假意,谁不会?
对上他有些委屈的眼睛,我突然觉得愧疚。
他幽幽地说:“我一开始的确觉得很难受,不过,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离你不远的地方看着你,看着你爬树,看着你掏鸟窝,看着
你破坏圣上最珍爱的古董,看着你用弹弓弹射丫鬟们……”我的嘴角已经开始不自觉地抽动,“看着你失神的站在门外,看着你一个人
默默地离开,看着你慢慢长大,看着你笑,看着你哭……”
他的眼眶红了。
“我的一生,都在看着你。”
嘶骑不来银烛暗,枉教人立尽梧桐影……
谁伴我,对鸾镜?
无他,突然而上的悲伤淹没了我,我站起来,对安扬说:“对不起,让我一个人安静安静。”便径直走了出去。
——我的一生,都在看着你。
你看着的人,不是我。
你要守护的人,不是我,也不会是我。
我又在期盼什么,那些对我来说,不过是奢靡的幻想。
有人说,人生不能太过执着,可是我悟性得太晚,待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步入迷惘。
回头是岸,可是在这深深泥沼之中,神说他会将我救赎,然而我等了很久,却没有能拉我起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