耸肩,我两手一摊,说道:“我说温玥,与其在这里骂我,倒不如先将这些人救出去,这火焰烧的,你不怕热,他们可受不了了……等
之后我们到一个安静的地方,随便你怎么骂,把我骂活都成!”
萧北辰因为伤势过重,已经昏厥过去,而且热得大多数人是的确受不了了,温玥撇撇嘴,望着外面,他说:“我方才闯进来的时候,发
现那些人在外面又放了一圈火,火势太大,这么多人肯定穿不过去。”
半扶着他人的燕信虚弱得张口:“我们回到水牢……火应该烧不到那里……”
此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可当我们进入水牢之时,脚踏之处的遍地尸首令我触目惊心,我不由转头望向燕信,他重重地喘气,眉宇一阵悲痛神色,不做言语。
这种气氛下,没有人愿意说话,我也不好开口问。
等到了水牢,火势确实蔓延不下来,人人脸上凝重的表情似乎轻松许多,而人们以为安枕无忧的时候,水牢上头的房间竟出现大面积坍
塌,几个帮众前去查探,说是坍塌的巨大石块将出口给堵住了。
福祸交加,人们不知是喜是悲。
到头来不过是换种死法,很多人都绝望地就地而坐,声声泄气,毫无斗志可言。
突然想到当日潜进这里的时候走的那条密道,我便站了出来,指着顶上说道:“大家别泄气,我们上面还是有条密道能出去的。”
率先摇头的是略微苏醒的萧北辰,他同样望着我指向的地方,微微叹气:“我们试过了,那个密道口很特殊,只能由上往下翻开,我们
尝试多次都不能打开。用内力震坏洞口的方式我们也试过,但是密道口里墙壁太远,人根本找不到着力点,所以到了上面根本半点力都
使不出来。”
是这样么。
“那不一定。”我指着地面到密道口之间的空隙,“大家应该都知道叠罗汉吧?这里到洞顶大概有八九个人的距离,只要下面的人能站
得稳,能支撑上面人的力量,我想以内力震开密道口的方法也不是不可行。”
反正那边都被堵住了,就算只有一点点办法也不应该放弃希望,只不过,这个方法有些危险。
若是下面的人站不稳,上面的人可就得活活摔下来,这可不比平常叠罗汉,高度决定危险,而且掌碎石板之后,落下滚石若是砸中人,
可不是开玩笑的。
人们面面相觑,最后一名叫李二牛的粗壮大汉走了上来,他回头大力吆喝道:“凡是还能动弹的人都给兄弟走上前来,反正横竖都是死
,与其活活等死倒不如给弟兄们开路,什么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怎么能死得如此没骨气!打死不当窝囊废!”
说动了不少人,但是绝大多数身上带伤,温玥叉腰,什么都没说就站在那群人之中,温柔回头望了望我,点点头说:“临临,我也去。
”
说不担心那是骗人,但是温柔确实也有能力帮忙,于是我悄悄拉下温柔,在他脸颊偷偷亲了一下,说道:“小心点。”
天知道他的反应会这么大,众目睽睽之下他居然死命了要亲我,边奋力阻挡他,我边后悔莫及,早知道就不亲他了。
受到推拒,温柔跺脚,不死心地硬拉我的手臂,眼看有大哭大闹的趋势,而被我们这边动静吸引过来,一直旁观的群众终于忍不住了,
他们高声呐喊:“别拒绝了,就给他亲亲吧!看得我们多心急!”
敢情不是为了早日出去,而是为了看戏着急而要我给他亲,这群没心没肺的看客……
最后得逞的傻男人兴高采烈的飞身上阵,徒留满脸口水的我无奈地擦擦脸,视线碰巧望见萧北辰的,他发现我看他,愣愣的转过头,仿
佛受到惊吓一般。
这又是怎么了?
疏散人群之后,那厢早已叠好的罗汉阵法,温柔立在最上头,慢慢将气息汇于掌心,然后发力向上住洞口,但是那块石头似乎被扣得很
紧,温柔又试了几次,依然是以失败告终。
最下面的李二牛早是满脸通红,双目鼓出,但他还是稳稳支撑着,宛如雪压的古松,在山头屹立不倒。
温柔略显沮丧,我冲他招招手,示意他继续努力,他认真地点头,预备再尝试一次,而处在他下面的温玥则面无表情,待着温柔聚气发
力的时候,温玥突然将自己的内力一齐灌进温柔身体。
连同两股强劲内力,那块本来已被温柔打得松动的石头是立即碎裂开来,叠罗汉的几人马上使用轻功散开,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们散
去的一瞬,掉落的石头硬生将他们原本站着的地方砸出了个窟窿。
惊险的画面令在场人统统抹一把汗。
傻男人飞到我身后,一把将我抱起,朝我脸上又是几口。
抬头。
顶上是个黑乎乎的洞口。
现在……只希望那个出口没被封。
19.帮主
自告奋勇前去查探的人姓庄名劳,人称快脚老庄,身材矮小,武功平平,但脚力极快,轻功亦是驰骋天下,无人匹敌。
不过片刻,老庄便脸色铁青的回来了,燕信见状,小心地问:“怎么……莫非那条路也被阻了?”
老庄摇头,说:“路是通畅的,只是……”
“只是什么?”众人的脸色都慢慢凝重起来,生怕有变数。
见大家紧张,老庄立即摆摆手,撸起衣袖擦了擦满是汗水的额头,脸色依然不好:“各位兄弟别着急,我方才只是被出口景象吓着了…
…火没烧到这边来,路很通畅,并无异样,出口连通这个山庄后的林子,等火势小一些,我们便可以从此出去。”
众人微微松了口气,自行休憩,随后忽然有人小声问道:“老庄,你到底看到什么,怎么吓得如此颜色?”
明显看见老庄背部颤抖了下,坐在人群间,他喘了口大气,皱眉回道:“实在太骇人,出口处尽是腐烂的肉块人头,看样子是被人残杀
肢解后扔到那儿的……”
没说完,老庄就不忍说下去了,而其他人也纯当听听,毕竟江湖上的血腥场面见得太多,所以大概没几个人放进心里去。直到自己真见
到那惨象之后,才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而面对这惨象,我只是默默回头,望着同样面色凝重的温玥。
“他们是谁。”有人忍不住问,并非恐惧,并非幸灾乐祸,满满充斥话语间的,是愤怒而难以置信的同情。
人生本是残杀搏斗的修罗场,死死生生,生生死死,根本没什么好感慨,血流成河的惨状,也不过等同于倒头将血流入碗里的鸡,以及
被马蹄踏死的蝼蚁。
但是,厮杀不是残杀,见惯残忍场面并不等于爱见这种场面,谁都一样。
回想起公孙惠的书信,再次望向这些人,只叹息有时候人们终究逃不过命途。公孙惠牺牲自己,他家人定然也不会静坐等死,但就像有
人说的,命由天定,纵使再如何挣扎,也没法逃过。这并不能怪谁,或许这就是人人嘴里的天命,人说天命伦常自有定数,不可违逆,
由不得你同不同意,于是天地不仁,浮游蝼蚁般的人除了接受,根本毫无反驳的权利,也没人多少人愿意反驳。
望着地上肢体,我默默开口:“他们是,公孙惠的家人。”
待众人回到归元帮,我便将于山庄查探到的事情大致描述了一番,包括公孙惠的绝笔,以及我对整件事前因后果的猜想。
如果关联到清,我大致可稍作猜想。
首先,他是为了一些不知名而极其重要的目的。所以他早就设计在凤京见到已亡故的归元帮帮主姬无欢的挚友:南都富商公孙惠。成功
夺取公孙惠的信任,清绝对做得到,他也的确做到了,这就为他之后的计谋及目的做了最初的铺垫。
之后他来到泷城,有意笼络一直对帮主之位野心勃勃的吴碾,以及道貌岸然的常思。
为何我会怎么说?那是因为之前有提过,当夜由帮主亲自开封和斟与帮众的那壶酒,是绝对不可能经由他人之手,这就说明吴碾下药确
是无疑,而转念一想,吴碾只想夺权,他没必要做这么怪异的举动,由此看来,定是受他人指使。还有一点,他临死之前说的那番话,
似乎早已暴露这其中的玄机。
并非处心积虑算计的燕信,尽管聪明的猜到姬无欢之死乃出自他人之手,可他仅仅只看到表面,处处针对吴碾的做法也实在惹恼吴碾,
他本不想轻举妄动,怎奈燕信相逼,只能将计就计,试图提早铲除这个绊脚石。
只不过,随着我们探案的深入,清自然明白真相定会大白,所以他很快放弃吴碾,而用了一个暗地里的棋子——常思。
关于常思,我本来并不怀疑他。但之前一直使我有点儿疑惑,掐准了时间,仿佛早有准备守株待兔等我回来的清,究竟如何知晓我的归
来?按单纯的想法,只有当夜在场的归元帮帮众才知道我与萧北辰前去寻求解药,排除早就有人潜伏偷听得知消息之外,似乎也只有自
己人才会做出这种通风报信的事情。
这个理由太过牵强的话,我们可以暂且不谈。
“也就是说,吴碾早就是他们放在归元帮的一颗棋子?就连无欢的死也是那些人一手造成的?!”燕信瞪目,从床上猛地坐起,切齿狠
声问我,“那人是谁……”
是谁么。
我也想知道。
自他离开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也许他回到凤京见到尚君,然后带着那群傀儡为了某种目的而要吞了天下第一大帮派,当然,
这只是猜测,因为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一个名字,甚至连他是谁都不清楚。
他的目的。
他的身份。
一切都是谜团。
默默摇头,我说:“稍安勿躁,真相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你们现在需要的是休养生息,归元帮这次元气大耗,不宜再立即深入追究,
若等往后恢复元气,再追查也不迟。”
燕信不语。
从燕信房里出来,看看天色,阳光普照,接近正午。
温玥交予几人药方,结果自己不放心那些人办事,硬是要自己亲自前去,顺带拐走温柔,说是要找人当苦力。
在温玥威胁的眼神之下,我妥协了,摸摸极不情愿的,将头死死埋在我颈窝后的傻男人:“去帮帮忙吧。”
话一刚落,那小子嘟嘴而上,齿间不清晰地冒出几个字:“临临,亲亲……”
所以说,男人宠不得。
无论是多少岁的男人,一宠他,那家伙立即学会得寸进尺,张扬跋扈,恨不能嚣张得上房揭瓦,自己除了生闷气也只好接受,因为这种
事情往往没有回头路给自己走。一旦停止宠他,他脾气就上来了,横眉冷脸约莫几日不说话已经是好现象,碰到温柔这种情况,他不会
不说话,只会大哭大闹,而且,专门寻着人多的地方,哭天抢地,非让我顺着他的意不可。
亲亲他的脸颊,我无奈地笑了笑。
谁让我疼你。
被温玥带走傻男人后,我无所事事地在总舵走动,偶尔听到一些轻声谈论,得知燕信等人昨晚即将离去时,碰到闻声赶来的常思,于是
双方不可避免的动起手来。人多势众的燕信众人自是优势连连,但不想常思自知不敌,竟临阵脱逃,燕信气愤不过,立即带人上前去追
,结果人没追到,回来却看见满地尸体以及伤痕累累的帮众,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趁着燕信带着几位长老出去追寻之时,成功用了调
虎离山计的常思立即折返回来,带着那群杀人傀儡展开大肆杀戮。
余下之人大多不是武功了得之人,自然难以抵挡那些傀儡的利刃,幸而萧北辰及时出手,护住一些人,但终究寡不敌众,仍旧有许多人
惨死于白刃之下,就连萧北辰也身负重伤。眼看萧北辰为保自己脱力倒下,许多武功平平的人不约而同举起地上散落的刀剑,上前几步
,与对方展开厮杀。
拥有灵魂的人,绝不可能败给一群傀儡。
当他们攻上那群人之时,萧北辰秉着擒贼先擒王的思想,转而将目标对向一直在后方站着的常思,而常思大惊,拼了命的呼救,但那群
傀儡似乎无动于衷。
快刀斩了常思,那群傀儡不知为何统统停了手,迅速闪身离去,太出乎人们预料。
不然。
傀儡者,只会听从主人的命令,他们只由着命令听从常思的攻击命令,根本没有责任及义务去救他,况且常思一死,任务等于说提前结
束,傀儡自然收手离去。
不管有意无意,总之臭小鬼做了一个极为正确的决定。
“与其与那些杀人傀儡搏斗至死,倒不如杀了常思,就算傀儡不住手,好歹也拉了个人陪葬。”这是少年的原话。
他平躺在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不计其数,最大的伤口大概有五寸多长,看他这架势,能够活下来还真亏他执着不死的信念,就像当
初一样。
于是我开玩笑地说:“你看看你,身上多了这么多伤痕,真像久经沙场的猛将!”
少年微微转头,望着我,眼中多了抹类似于得意的神色,他说:“别小看我,我义父告诉我,我爹曾经是血战沙场的勇士,身上真刀真
枪全是保家卫国的战绩,如今我也不差,这叫虎父无犬子!”
你这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无事可做,望着直挺挺躺在床上的少年,我问:“要喝水么。”
少年点头。
起身走向桌边,翻开茶壶盖,里面有些温热的茶水,缓缓倾斜壶嘴,倒进旁边的茶杯中,茶色呈黄绿状,些许残渣漂浮在水面上,幽幽
茶香沁入心脾,定人心绪。并不是由于它是极品好茶,大概是现在心境平和的缘故罢。
扶起少年,他一口口喝下茶水,替他擦干沾到嘴角的水渍,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平,躺下之后的臭小鬼呆呆望了我几眼,被我察觉之
后,他马上闭目侧脸,耳根有些红。
瞧他这模样,我又忍不住涌上玩弄他的想法,手当然比想法快,还没等我考虑要不要玩弄一个受伤的病人,就已经死死捏住他的鼻子:
“臭小鬼,你当自己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么,做什么不好意思。”
“你瞎说!我没不好意思!”鼻子与脸是一起红的,萧北辰自然极力否定,岂料动作幅度过大,拉扯了伤口,痛得他满头大汗。
“没有就没有,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弄得好像要掩盖什么似的……”见他又要发飙,我立即转开话题,“不说这个了,刚才听你说你爹
是个战士,不知哪里人士,姓甚名谁?”
怎么说我也曾经是个将军,当然对这种事情比较关心。
萧北辰缓了口气,说道:“我几乎没什么爹的印象,都是义父告诉我的。义父没有告诉我爹是哪里人,只说我爹是跟他一起打仗的朋友
,还说我爹有一天不知为了什么突然消失了,直到很久义父才在偶然中遇见我爹……对了,我爹,单名一个艾字……”
笑容僵持在原地,手一时间不知该往哪里放。
萧艾。
如今听见这个名字,竟恍如隔世。
回过神,其实也早已隔世。
苦笑。
那个老实男人之后就离开军营了吧。
我不是已经说了没关系么。
“尚临?”摇晃着我的手臂,萧北辰些许担心地问,“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低头轻笑一声,我再次突然捏住他的鼻子,少年微微挣扎一番,我则得意地说:“就是要等你松懈,中招了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