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祥云的眉头因自己的话皱了起来,巧儿赶忙善解人意地补上一句:“其实公子也不必过于担心。今日您的话已经把那个奴才吓坏了,断不敢再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况且,宝月公主毕竟公主,是皇上的女儿。下人们再胆大包天也是不敢太过分的,您就放心好了。”
“是吗,可是……”虽然巧儿的话很好地安抚了祥云心中的不安,却依旧有些无法释怀。
“您就别可是了,没有事的。要不然奴婢不时到涟漪宫打探一下消息看宝月公主是否安好,您看可好?”
即使仍有些不放心,却也只好如此了,否则自己真不知道能为那个可怜的孩子做些什么。感激地望着巧儿,也难为这个丫头了,整天跟在自己身边大小事情考虑的周周到到。于是望着面前秀丽的少女真挚地感谢道:“巧儿,谢谢你了。”
听到祥云的话,巧儿一张俏脸倏地羞红了。自小生活在这深宫之中,看多了人情冷暖,从不曾有人如此善待自己。心不由自主地嘭嘭跳了起来,只是这一切并没有被转身落然走向归程的祥云看到,因为他心中想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而已。
第13章
一个月后,大金和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到达因都。随行护送的除了大金三皇子外,还有镇远大将军谭启辉。在简单却不失隆重的仪式后,大金公主正式入住福祥宫。并在当晚于朝衍厅设宴,宴请朝中前来贺喜的臣子与大金使臣。
“公子,咱们得快点了,否则一会儿开宴了才出现会有人说闲话的。”巧儿催促着显然十分落寞的祥云。
错过才好吧。祥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穿上如此华丽的锦袍,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出席这场宴会。不禁在心底产生一丝怨尤——那个男人竟是如此残忍,难道一定要看到自己含笑恭喜才行吗?竟然连让他躲起来独自咽下伤悲都不肯。
就在祥云思绪烦乱的时候,却蓦地感觉有什么猛然撞了自己一下,稳住步伐才看清楚竟然是多日不见的宝月公主。大概是今日日子特殊,所以面前的女娃显然被人精心打扮过了,不若上次见过的狼狈。可爱的小脸上也用脂粉装点过,唇红齿白甚是可爱。
“蝈蝈……”宝月依旧口齿不清地喃道,却将祥云心头的乌云趋散了一些。因为突然间明白孩子话中的含义,她是在叫自己哥哥。
“宝月乖,就你一个人吗?”祥云俯下身轻轻抚摸女娃的发咎,却不想一旁传来了冷冷的声音——
“宝月,过来!”
祥云转头一看,一名华衣少年正冷着面孔命令般唤着宝月。
“巧儿给二殿下请安。”巧儿连忙行礼,来人恰恰正是二皇子李容旭。
意识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宝月茫然地仰起脸往李容旭的方向望去,却是依旧抓着祥云的衣襟没有丝毫挪动脚步的意思。
“宝月,你还不快点过来!快点!”
本来耐心就不多的少年有些烦躁地提高声音唤道。这个傻丫头果真不是普通的傻,居然连谁是自己人都分辨不出。竟然还跟那种不洁之人靠在一起。
似乎是被李容旭突然提高的声音吓到了,宝月更紧地靠向祥云,口中喃喃道“蝈蝈……蝈蝈……”
“二皇子,您吓到宝月公主了。”感受到身边女娃的惧意,祥云善意地向李容旭劝解道。
“你这个傻丫头在讲什么鬼话!我才是你哥哥,叫你跟我走没听懂吗?”终于决定不再忍耐的李容旭几步上前,扯起宝月的一只手便往身旁拽。却不想更是吓到了自己的妹妹。被拽疼了的女娃放声大哭起来,另一只手却仍牢牢握着祥云的衣襟。
祥云刚想再出言劝解,却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嗤笑:“二皇兄,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呀。难道嫌今晚父皇的婚宴还不够热闹,所以要再表演一番吗?”
讽刺的声音让祥云不禁抬头望去,只见回廊前方亭亭立着一个秀美少女,年纪不大,眉目却是如画般无可挑剔。但此时那张脸上布满的却是不和谐的轻蔑。
“要你多管闲事,走你的路吧,小心绊到群裾,摔个灰头土脸可就大为不妥了!”素来不愿多说话的少年在碰到自己刁钻刻薄的妹妹时,总忍不住反唇相讥。但也因此才有了些许16岁少年该有的气息。
“你!——” 美嘉公主气恼地狠狠跺了一脚,嘴上仍不留情地回道:“那总也好过跟这种龌龊的人绞一起。看来小妹以前是走眼了,竟没有看出二皇兄有此嗜好!”
“你……”
“美嘉!”还没等有些脑羞成怒的二皇子开口反击,一个严厉的声音响了起来。
闻言,连向来娇纵的美嘉公主也不免有些怵头,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面对来人的时候已经是一副娇俏可人的模样,半点不见刚刚的跋扈。
“母后!您都没瞧见,刚才二皇兄他欺负我呢。”象个撒娇的孩子一般,美嘉急于在母亲面前撇清自己。
“你以为我没看到吗,明明是你出言不逊,居然还恶人先告状!”谭蝶翩一脸严肃地教训女儿。见美嘉撅起嘴角,却又不敢再分辩。她将面孔转向一旁有些尴尬的三人。
“容旭,这是怎么回事?宝月怎么哭成这样?”
李容旭见皇后的目光落到自己还拽住宝月的手上,赶忙放开了手,躬身行礼道:“回母后,是儿臣想带宝月同行,却不想她一直抓着——一直抓着这个人不肯松手。”
望着冷着面孔的李容旭和一旁正轻声安抚着宝月的祥云 ,谭蝶翩心中已然明白了面前的状况。叹了口气道:“祥云,既然宝月公主这么喜欢你,不妨就由你带她赴宴吧。”
见祥云低着头答应了。又对李容旭道:“时间不早了,你也先行去吧,免得你父皇一会儿见不到你人又要发怒。”
“父皇才没有心思理会我们呢……”一旁小声嘀咕的美嘉,在收到母亲警告的目光后不服气地咽下了后面的话。
“我们走吧。”随着皇后的一句话,美嘉上前扶着母亲的手移步前行,身后一队侍女、太监也赶忙跟上。立在一旁的李容旭在躬身送皇后离开后,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有些抽噎的宝月和帮她拭泪的少年。似乎有些不甘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感觉到身旁的人都离开,祥云才起身牵起宝月的小手也向那个灯火通明的宫殿走去。看得出主子的落寞,巧儿想要安慰却又无从言起,只能默默地跟在前面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背后。
今晚的朝衍厅张灯结彩、烛火辉煌,四处都充满了喜庆的气氛。大臣们都纷纷为皇上大喜的日子献上贺礼,国外的使节、皇亲贵族、嫔妃皇子们也都已纷纷入坐。最上首的位子当中端坐的自然是大殷的国君李鸣,明黄的绸缎上用黑、红、白的上等丝线混了金丝、银丝绣着双龙戏珠的图案,腰间束着滚了银边的束腰,上面坠着带有长流苏的贴身玉佩和香囊。头顶的发鬏用黄金发冠束着,上面镶嵌着龙眼大小的绿色宝石。方正的面孔刚毅中透着英俊,一身华贵至极的装扮更衬得他气势惊人。
李鸣的左手边照例是皇后的位子,而右手边则是一名妖娆艳丽、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年轻女子——大金最小的公主达图丽雅。
祥云的位子设在众位姘妃之旁,而另一边则是冷着一张脸的二皇子李容旭。一直粘在他身边的宝月公主在进来大厅后被阮贵人派过来的宫女给半拉半哄地带走了。姘妃们的窃窃私语和大臣们投过来的暧昧目光,让祥云难堪到了极点。但与生俱来的傲气却更让更他挺直了消瘦的肩膀。
李鸣的目光在看到祥云的那一瞬间闪耀了一下,真的很想将那个人儿带在身边。但这大厅之上还有大金的使臣,而且这种场合,若是冷落了金国公主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能默默看着祥云面色苍白地坐在角落。那个羸弱肩头所承受的,他都看在眼中。其实原本就不想让他参加今晚的喜宴,但宫廷自有宫廷的规矩。这等两国和亲的大事后宫中上至皇后,下到等级最末的宫人都必须参加,以显示重视程度。只是,此刻祥云眼中深深的落寞让他有些心疼。
歌舞升平、杯盏交错。华光丽影中闪过的是众人各自不一的心思。对于祥云来讲,最无法忍受的并非来自各方浮动的眼神,而是台上大金公主一整晚粘人地缠住李鸣。大概是来自番邦的缘故吧,达图丽雅丝毫没有本朝女子的扭捏羞涩,很明显她在看到李鸣的第一眼便为这个年轻神武的皇帝倾倒了芳心,全然不顾厅中众人,也不管一旁皇后不以为然的表情,几乎整个凹凸有致的身体都附到了李鸣的身上。
李鸣向来锐利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但碍于场所不便发作,只能忍耐着。
但这样的情绪并未传达给底下的祥云。在他眼中,李鸣坐拥美人好不快活。于是,终于无法容忍地他悄然离席,尽量不惹人注意地退出了朝衍厅。但在着热闹欢腾的气氛中,依然有人注意到了他的一举一动。二皇子李容旭只是冷哼了一声,继续默不作声地饮着面前的美酒。而坐于主席的李鸣自然也看到了,却苦于自己是主角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个冰雪般的身影黯然离去。除了他二人之外,席间还有人一直在默默关注着那个纤弱的人儿。
“巧儿,你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可是……”离开了金碧辉煌的朝衍厅,外头显的分外黑暗。即便知道随从们都尽职地远远跟着,巧儿依旧不放心让祥云独处。
“别可是了,你下去吧。”祥云摆了摆衣袖,语气中的坚持让还想说什么的巧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乖巧地躬身退到了远处。
月色很美,明亮的月亮圆圆地挂在夜空中。是谁说的,月圆人团圆?如今却似乎成了讽刺。无法忘却刚刚看到一幕,火热美丽的女子亲昵地偎依在那个男人身旁。他们看起来是如此登对、和谐,只是这种和谐却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知道时间已经不早,却迟迟不愿回凝雪居。那个美丽的宫院象是个华丽的牢笼,紧紧缚住了他,也缚住了他的心。更重要的是,那里有太多让他觉得心痛的记忆。以往,那些记忆总会在那个男人不在的夜里温暖他。但是今夜,那只会让他更加看清自己的可悲而已。
如何能埋怨,又从何埋怨呢?明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不是吗,一个男宠,一个只能象宫中其他女人一样哀怨地期待君王临幸。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居然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凄惨的境地?那个心思单纯、无忧无虑的祥云哪里去了?还是从接受那个男人施与自己身上所有一切的时候,便注定了——注定了今日的黯然神伤……
“为什么每次见你,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呢?”沉稳的声音在夜色中突兀地响起。
祥云转身一看,竟是应该还在宴会中的镇远大将军谭启辉。礼貌上也该寒暄一下的,但此时的祥云没有丝毫兴致。而这夜色也阻隔了许多平日中的警惕与烦琐礼节,因此他只是淡淡望了来人一眼,便回到了自己的沉思中。
“末将已经承蒙陛下恩宠,被招回因都了。”仿佛毫不在意祥云的冷淡,谭启辉依旧叙说着。
似乎觉得再不开口便太过无礼了,祥云终于还是道了声恭喜:“那祥云该恭喜谭大人了。”
“公子客气了,这还要感激皇恩浩荡。只是末将多年陈居边关,突然间回都城反倒有些不适。”
“这大概是因为将军乃习武之人,原本便应该是翱翔于天际的雄鹰,如今回到这充满束缚的宫中,自然会不习惯。”顿了顿,祥云道:“夜色已晚,祥云该回去了。”
看出祥云匆匆结束谈话是不想再与自己交谈,所以即便仍有些不舍,却也不敢造次。只得道:“那让在下护送公子回凝雪居可好?”
拒绝了谭启辉的好意,祥云转身离开,却不想听很快到了身后传来的急促脚步声。一转身,居然是大步追来的谭启辉。而那张黝黑结实的面孔在夜色中竟蒙上了一层忸怩的神情。望着祥云不解的目光,半晌才从口中挤出一句话:“皇上新任命莫将为京畿防卫,因此今后会经常出入皇宫——如果……如果公子有任何事情需要帮助,只要找下人通知末将一声,末将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言罢,象来时一样蓦然转身大踏步离去,只留下怔在原地不明所以的祥云。
各有心事的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黑暗中,有双眼睛一直牢牢盯住他们。
“竟有此事?”萧妃精细装点过的面庞上闪过一丝讶异。
挥挥手示意附在耳畔的贴身侍女退下,萧妃优雅地举起了面前的酒杯轻吮了一口。弧形优美的嘴角却随即上挑了起来,声音轻地仿佛是自言自语般:“看起来事情倒是蛮有趣的。”
“什么事情让姐姐觉得有趣,不妨也讲给妹妹们听听。”一旁的嫔妃出声打破了萧妃思绪。
“哪有什么呀,我只是觉得这大金公主美丽非常,倒似个尤物一般呢。”掩饰般地,萧妃称赞起皇上身边的达图丽雅。
在身边赞同或者不赞同的悄声讨论中,萧妃美丽的丝毫未被岁月眷顾的眼角微眯,在无人注意到的片刻有丝诡异从中悄然闪过。
14
明明已经是初夏了,但不知为什么今夜却觉得格外寒冷,直叫巧儿多添了一床棉被。或者是因为少了那个人的体温,又或者是今晚所见的一切让自己的心格外冰冷的缘故。
怎么还在想他呢?如今他定是醉卧美人帐中。有那等美丽女子相伴,必定忘记自己的存在了吧。酸涩的情绪涌到了喉间,也扯痛了胸口起伏的处所,痛的连用手压住都无法止歇。睡吧,睡着了便会忘掉一切了。自我催眠般,对自己默念着。
但就在半梦半醒间,敏感的身体蓦地察觉到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的体温。还没等惊慌涌上,那熟悉的气息便让他整个人松懈下来。
“你怎么会来?大金公主呢?”说不惊喜是骗人的,明明该良宵苦短的人居然会突兀地出现在自己房中。这是不是表示——这人心中的确是有自己的。
“大金公主?——奥,应该也睡了吧。”仿佛才弄清楚祥云口中的大金公主是谁,大掌牢牢霸住身下纤腰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醉了?”鼻端充满酒味的气息让祥云转过身望着目光迷离的情人。手也不由轻抚上近在咫尺有些泛青的方毅下颌。
张口含住了细致的指尖,充满情欲的目光在看到少年眼睑下方的湿润时倏然一紧。
“怎么又流泪了呢?”轻轻地用手指轻拭着那片晶莹,怜惜地探问。
“没什么,只是——只是以为今夜你定不会来了……”将头埋进那个温暖的胸膛,祥云喃道。
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用力将纤瘦的身体拥的更紧:“若胗不来,你岂不是要哭上一夜?”
呼吸着令人安心的男性气息,祥云并无意分辩。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种塌实的感觉。
轻吻着柔软的发丝,李鸣的目光中浮现着一抹柔情:“胗说过不会辜负你,告诉胗,要如何才能让你相信呢?”
闻言,祥云终于抬起头,却是突然吻住了那含着叹息的唇。从未曾主动过的生涩稚嫩平白增添了一抹诱惑的味道,引得那人的眸子逐渐转暗。很快,主动出击的反倒成了被眩惑的一方。吮吸、轻噬、连同唇齿间灵活的游走迅速压榨了娇唇中所有的空气,直到羸弱的人儿不堪如此激情而近乎昏迷的时候,那个霸道的人才肯撤身放过。
骤然离开了包裹自己的温暖怀抱,祥云有些不解地半睁眼帘,只见那人只是离开一会儿,迅速剥除了自己碍事的烦琐礼服,仅着内衣的身体迅速又贴靠了上来。
只是这次,不安分的大掌开始在祥云已经有些神志恍惚的身体上四处游移。而薄薄的内衣衫也随之剥落。似是被刚刚带有酒意的吻给灌醉了一般,半清醒的人儿面上布满了可人的红晕。这等景象,看在某人眼中更是增加了几分情色的味道。
成串的吻密密落在洁白的肌肤上,两颗绽放的蔷薇微微颤抖地挺立着,更是引来贪婪的蜂鸟恋恋不舍地采食。
“呜……”不知是痛楚还是享受的呻吟,还未待溢出唇畔,就已被人温柔地如数吞下。
酒气与熏香缭绕的空气中多了一丝属于情爱的迷乱气息,夜风乍起,窗外的明月也似不敢再看,害羞地扯过身旁的云层遮住了自己。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