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该死的混蛋,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把自己搁在这种地方!
找到他以后,一定要好好地教训!
小猫儿在心里立下誓言,然后估计在这两个人身上自己是得不到答案了,于是转身就往门口走去,准备自己去找人。
不过他才迈出一步,原来还在他身后的少年就刷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不能走。”少年终于开口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杜小猫儿很不满,非常不满,觉得看见他就要有火从喉咙里冒出来了。
“凭什么!”他扬起下巴,十分不屑地说了一句,又要从少年身边走过。
可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很明显,继上次的李栖凤之后,杜暮雨杜二少又再一次被人华丽丽地点穴了!
小猫儿暴跳如雷,奈何跳不起来,只能动嘴。
“你卑鄙,无耻,下……”
流字还没说完,他发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徒劳地张着嘴,只剩下大眼睛可以发动火辣辣地攻势了。
少年立在他面前,冷哼一声:“不知死活!”(莫莫点头,点头,再点头。杜小猫儿,你真是太不知死活了,为娘我真是很惭愧啊……
被小猫儿踹飞~)
话音一落,小猫儿的视线更加火辣辣了,完全足以媲美火山爆发,熔岩肆虐。
此时白衣男子也终于笑够了,走上前来。
他安抚似地对气得面红耳赤的杜暮雨笑了笑。
那笑容绝对可以称得上俊朗不凡,但可惜,到了早已将他视为脑残人士的小猫儿眼中,这俊朗,这潇洒,都变成了扭曲不堪,无比神经
。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小猫儿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意见。
“哼。”少年轻哼了一声,不屑的意味非常明显。
男子摸了摸鼻子,显然没想到自己在外面无往不利的笑容居然在少年之后,再次遭受巨大挫败。
“杜二少爷,”没办法,他在心里叹了声,这世上总有人不识金镶玉啊,终于开始说正题,“我是来带你去见沈公子的。我们庄主和沈
公子都在正厅等着你呢。”
小猫儿的眼里火焰烧的更烈了,不过这次是针对另一个人的。
这另一个人,当然就是沈行归沈大少了!
只是怒火冲天的杜小猫儿没看见男子眼中闪过的一丝诡谲。
钟 情 21
沿着长而曲折的走廊走了一刻多钟,三个人才走到了正厅门口。
还没到门口,杜暮雨就已经一眼瞅见了那一个熟悉的身影。满腔怒火,掺杂着小小的喜悦一起在心头燃烧着,第一时间就已经想要蹿过
去,大大地发一场火,然后再好好地被那人抱进怀里哄一哄。
当然了,后面这个念头,骄傲别扭的杜小猫儿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不过,估计是杜二少刚才把那白衣少年惹毛了,或是白衣男子担心他再多话会不小心被少年劈死,所以那两人一路上就没打算解开他的
哑穴,所以杜二少满腔抑郁都只能压抑在心头,真是有话在心口难开啊。
更让他郁闷的是,他刚想跑到沈行归那边去,双肩就被人牢牢地制住了,挣扎不得,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们走。
唉,就这么几步路的功夫,受到的这些挫折,这些不公正的待遇,直把小猫儿给委屈的……
啧,一路直直瞅着沈行归不放松的大眼睛里已经涨起了水雾,眼看着只要沈大少一个温柔的眼神,一句轻轻的哄劝就会有晶莹的水珠子
滚落下来了。
就这么几步路啊,小猫儿感觉真是走了很长时间呢!
但是,直到他已经跨过了正厅的门槛,走到了距离沈行归不到五步远的地方,那人的眼光居然始终没有向他的方向投来。
即使是迟钝如小猫儿,也觉得不对了。
“啊,啊……”小猫儿有些急了,张着嘴巴却只能勉强吐出难听的单音。
不过还好,终于引起了沈行归的注意。
但是,那人向来只会或温柔或调笑着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在看过来的这一刻,却让他感觉如此陌生。
那惯来含情的眼里没有了调笑,更没有了温柔,有的……只是漠然。
如同从未相识,仿佛不曾相遇。
在那样的漠然里,曾有的欢乐如泡影已碎,过往的柔情俱已成空。
虽然只是一扫而过的视线,杜暮雨已呆立当场。
从来没有想过,即使是在分离的十年里,即使是用最恶劣的态度对待他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他用这样的目光扫过。
只是扫过,甚至不是看着。
一阵心悸,从胸口传来连绵的疼痛。
“沈哥哥……”按着胸口,习惯性地唤出口,才发现哑穴已经解了,原先一直扣在肩上如同铁钳一样的手也已经松开。
他向沈行归走去。
短短的五步路,他的眼里看不见其他人,只有那个他依赖了,眷恋了,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
他不相信,他的眼里竟会没有他。明明,他一直就只看着他的。
他更不相信,他的心里会没有他。那一声声陪伴日夜的温柔倾诉,那一个个颤动心灵的浅啄深吻,绝不会是假的。
杜暮雨的心这样告诉他。
也许,他很笨;
也许,他别扭;
也许,他迟钝;
但是,他能够辨得明心上的人眼神的真假,话里的情意。
沈行归,是他的沈哥哥。
沈行归,是那个爱戏弄他,爱惹恼他,却更爱宠着他,护着他的人。
沈行归,是他爱着的人。
他相信他。
五步,如同一次对心灵的冶炼。
炼的是爱,炼的是情,炼的是信。
五步,他终于站在了他的面前。
伸出手就能抱住他,感觉他胸膛的温暖。
仰起头就能吻住他,感觉他嘴唇的柔软。
而他,也的确伸出了手。
所有站在厅中的人都在看着他们。
安静,沉默。
等待着他们眼中注定的结局。
下一个瞬间,一声清脆的响声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啪!”杜小猫儿的爪子狠狠地扇到了沈大少的脸上,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而沈行归随着掌势而偏过的脸,以及他的左脸颊上立时间冒出来的红色掌印证实了这一掌的力度绝对没有半点作假。
看见这一幕,站在杜暮雨之前位置的少年也不禁挑了挑眉,而一直带着轻佻笑意的白衣男子更是禁不住低呼了一声,倒仿佛被打的人是
他一般,惹来身旁少年不屑的一个冷眼。
而那个被打的人,慢慢侧回脸,眼神终于放到了站在自己身前的比自己矮了一个脑袋的男孩身上,空茫的眼神里浮起了一丝讶异。
男孩精致漂亮的小脸挂满了泪珠,但是被泪水洗过的眼里燃烧着炙热的火焰,正狠狠地瞪着自己。
很……熟悉的……火焰。
他感觉自己方才还是空荡荡的心因为这双眼睛浮起了一丝奇异的熟悉感。
他迟疑着开了口:“你,你是……谁?”
这句话说得很艰难,看着男孩听见自己的话时脸上的悲伤,眼里刚刚停住又滚下的泪珠,虽然下一秒就被他狠狠擦去了,沈行归觉得自
己的胸口传来疼痛的感觉。
不是很强烈,但是无法忽视。
像是一根针,要从一个空洞的袋子里钻出来。那尖锐的力度即使只能钻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洞,却足够打破封闭的空间。
“沈行归,你这个大笨蛋!”男孩恶狠狠地瞪着他,脆生生的声音即使说着恶言也让人觉着好听。
“笨到你这种程度,打你一个巴掌都是轻的了!你要是再不恢复正常,小爷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你个大混蛋!光看着我干嘛!你变哑巴了啦,还是被传染了,喜欢装哑巴!”
“我早就知道你头脑不正常了,小爷我大人有打量,都不计较了!你居然还竟和不正常的混在一起,现在看吧!傻成这样了!”
杜二少这骂到后面,明显的就是在迁怒,绝对的就是在指桑骂槐,虽然也许他不懂这个成语是啥意思。
被骂的那两棵槐树听的一个绷着冷脸故作镇定,一个爆着青筋涕泪纵横,脑袋里面只有四个字在盘旋──不知死活。
不过气势正盛的小猫儿已经完全把自己背后冷飕飕的空气冰冷冷的眼神隔绝在了自己的感知之外了。
只见他越骂越来劲,昂着下巴,单手插腰,单手指着沈大少的鼻子,劈里啪啦干劲十足。
但诡异的是,被指着鼻子骂的沈行归注视着杜暮雨的眼底竟然有了笑意。
虽然很浅很浅,但始终关注着他的表情的三人还是捕捉到了。
沈行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想要笑,只是觉得比起之前那让他胸口疼痛的悲伤,这样有精神的怒冲冲的表情出现在这男孩的脸上
要适合的多。
杜暮雨也看见了这个笑意,叫骂停了下来。
那根针尖锐的顶端穿透了出来,一点光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四个人的眼睛都注视着沈行归。
近在他眼睛的那双大大猫儿眼里是惶恐紧张和期待,不远处的两双是防备疑惑,还有一双,那黑衣人的眼,则是首次掠过了一点情绪,
惊讶。
是的,惊讶,难道沈行归对这男孩的情感居然强烈到可以冲破曼陀散的控制!
但惊讶也只是瞬间而已,很快那眼又恢复了漠然。
不过若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漠然的深处藏着一丝嘲讽,以及……怨愤。
他拿起那管长箫,凑到嘴边。
箫声起。
急促的音调,从响起的那一刻就极具侵略性,铿锵之声且行且急,步步催人。
竟是杀伐之音!
曼陀散,可随皮肤,空气渗入人体内,可使人忘却前尘迷失本性。若识迷音诀,则更可以不同音韵操纵其人谋事。
钟 情 22
在浮浮沉沉的梦境里,杜暮雨痛苦地辗转着。
箫声回荡在大厅里,凄厉急促的让听者无一不想要揪紧胸口,退避而去。
但是自己却只能注意到眼前那个刚刚对自己露出了熟悉的温存笑意的人,猫儿眼紧紧地盯着他,一点一舍不得移开。
杜暮雨知道,自己的沈哥哥就要回来了。
但是……
没有。没有回来。
随着箫声愈见急促,愈见凄厉,那人眼里的温柔迅速褪去。
他对着自己高高扬起了手,眼里一片冰寒。
心,很痛!很痛!
痛的自己无法避开,不想避开,只能够继续仰着头,注视着他。
杜暮雨不知道自己眼里的神情是怎样的,只能看见,至少在这时,在他冰寒的瞳眸里还是只有一个小小的自己的。
所以,当他的掌落下的时候,杜暮雨轻轻地笑了。
那笑容仍然是单纯而明净。
模模糊糊的意识里升腾起一个鲜明的念头──
喜欢他,爱他,在这最后一刻一定要全部告诉他知道。
于是,开了口。
从来没有那么坚定,从来没有这么确定。
“沈哥哥,我喜欢你!”
生死一瞬,他的眼里是满满的爱恋。
生死一瞬,落下的掌堪堪止在了杜暮雨的面前。
接着的一切,都不再真实。
那人脸上的表情不再冷漠,变得疑惑,双手紧紧抱住了头,跪倒在地,五官痛苦地扭曲了。
但那双深邃的眼始终牢牢盯着杜暮雨,那里面血色的杀意和难舍的深情变换交替着。
紧紧咬住了的牙关,难以抑制的呻吟,唇角溢出的一丝红艳的鲜血。
到了最后,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再次高高举起了手。
只是,那手,重重地,重重地……
“不!!”
大叫着梦中惊醒,杜暮雨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
他的目光直直地瞪着前方,眼底满满的都是惊恐,梦中的那一幕还在头脑里回放着。
太可怖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是梦?
是梦吗?
不!不是!!
猛然从呆滞中反应过来,那是真实的,是他亲眼看见的。
沈行归的鲜血从口中喷出,灼热的,滚烫的,洒在了自己的面上,世界在那一刻全部变成了红色,比梦境还要不真实,还要可怖!
但,那是真的!
顾不得胸口处细密难忍的刺痛,杜暮雨迅速翻身下床,他要去找他,要去找他!
可脚还没着地,人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了回去!
抬起头,瞪大了猫儿眼,眼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正是之前那个白衣少年洛离。
顾不得其他,杜暮雨伸出手,一把揪住洛离的衣领子:“沈行归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
洛离稍一用力就把他的手拉了下来,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没死。”音调连点起伏都欠奉。
听他这样的回答,杜暮雨并没有安心多少。
没死,但也不会好过吧。
他们会好好照顾他吗?他吐了那么多血?
心下更加焦急了起来,又要下床。但下一刻就又被推了回去。
这一次,直接被推得躺倒在了床上。
他愤怒地瞪向洛离:“你干什么?我要去找沈行归。”
边说着,又要起来,但还是在下一秒就被推了回去。
大概是也觉得这样烦了,洛离终于冷冷地又开了口:“你不能下床,也不能去见他。”
这话一出,杜暮雨觉得从昨日开始就憋在心里的那股怒火直直地就烧上了头,一拳登时就砸了过去。
不过这结局也是可以预见的。
杜暮雨的拳头在离洛离的鼻子还有整整一个拳头,嗯,也许还要多一点的时候就已经被少年握住了,无法再前进半丝半毫。
洛离冷漠的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和不屑。
呼啦,杜二少的左手又上去了。
想当然耳,又被制住了。
可洛离也显然是低估了杜暮雨的杀伤力了,没有半点警戒的后果就是,虽然牢牢制住了上面的猫爪子,却没防住下面,杜暮雨一脚重重
地蹬上了他的肚子。
洛离闷哼了一声,没有闪开,只是抓着杜暮雨的手的力气大上了两分。
但只是这两分也够杜暮雨受得了,本就有些苍白脸色刹时就疼得发了青。不过饶是如此,那大大猫儿眼仍然狠狠地瞪着洛离,眼中火光
半点也没减弱。
两人对视片刻,洛离冷哼一声,先松了手,指尖轻点,再伸手一推,就直接把被定住的杜暮雨推得躺了回去。然后便不再理会他,径直
坐到了桌边,背对着他,只当身后那一道火烧火燎一样固执地瞪着自己的目光完全不存在。
片刻之后,洛离低头从袖管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口笛,放到嘴边吹响。
吹的是很简单的曲调,口笛清亮的音质吹来却别有一番令人心旷神怡的意境。没有多久,一曲就终了。洛离便又重头吹起。
曲调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回旋往复,没有起始不见终点,一切都在其中停顿。
杜暮雨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一直听着这不停息的笛音。渐渐的,他的心绪从最开始的愤怒烦躁中安定了下来,意识慢慢朦胧,瞪得
大大的眼睛很慢很慢地合上了,重新进入了梦乡之中。
直到听见身后的呼吸声变得细密绵长,确定杜暮雨已经熟睡,洛离才停止了吹奏。
他来到床边,看着杜暮雨熟睡的脸,眼神有些复杂,但几次变化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解开了杜暮雨的穴道,想了想,又捏开他的嘴,塞了一粒药进去。这样,应该能让睡到半夜。
至于到那时候他再闹要怎么办,就让那个混蛋来操心好了。
想到那个混蛋吃瘪的嘴脸,就觉得心情有些愉快起来,少年习惯抿紧的唇角翘起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
不过这笑影很快就消逝在了他重新凝起的深黯目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