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弄疼我了,放手!”美嘉再怎麽刁蛮,也毕竟是个女孩子家。如何能经得住李容旭怒气下的力道,只能痛呼出声。
“容旭,放手!”眼前混乱的场面让谭蝶翩也有些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女儿的呼痛到底让她清醒过来,赶忙喝令李容旭放手。
再怎麽气愤,李容旭也毕竟不敢忤逆皇後的话,只得愤然甩开美嘉的手。
“母後──”一得自由,美嘉就赶紧跑到母亲身旁,娇美的脸庞布满了委屈的泪水,“您都看到了,二皇兄他欺负我!”
恶人先告状的话让李容旭气的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忘记了面前的皇後,愤怒地上前几步,冲著躲进皇後身後的妹妹一字一字地说道:“李─美─嘉,你再说一遍看看!”
“母後──”被兄长喷火的眼神吓的不敢探身的美嘉只得拽著母亲的衣角求助。
“容旭!”谭蝶翩用眼神制止了李容旭的进逼,转而又回身厉声对瘪著嘴的女儿道,“你二皇兄说的没错,即使祥云再怎麽错,能处置他的也只有你父皇而已。你这又是在做什麽,一点公主的样子都没有!”
“母後──”美嘉还想分辩,但看了看母亲的脸色,还是将话咽了回去。撅著嘴应道,“是,美嘉知错了。”
见女儿认错,谭蝶翩深吸了口起缓和了一下脸色。看了看跪坐在床塌上狼狈的祥云,这才转身面对李容旭道:“闹了这麽久,都回去吧。”
言罢,也不理美嘉,径自走了出去。不管怎麽说,得先求皇上放了在外面跪了好几个时辰的谭启辉再说。因为无论再怎麽生气,那也终归还是自己的外甥。可怜自己的兄长只有这麽一个儿子,拼了命也要保住谭家这棵独苗才好。
见母亲离开了,美嘉瞧了瞧祥云,显然还不解气。但慑於兄长喷火的眼睛,只得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出御书房。
“喂……你──还好吧。”见人都走光了,而外面的太监宫女依然不敢进来。李容旭有些生硬地开口问道。
祥云却只是捂著面颊,怔怔地跪坐著,紧咬著下唇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也没有一滴泪水。
“你……”有些不知所措地耙了耙头发,李容旭不知该怎样开口劝慰。原本已经跟母妃离开了,但左右思量终归不放心,还是没有理会母亲的呼唤,径自跑了回来。萧妃脸上的那抹得意让他始终觉得不对头。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自己的母亲,但尽管如此,既为人子他也不能多说什麽。只能尽可能地……
“唉,不管你了!相信父皇还是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那麽生气。你……你自己好自为知吧!”语罢,望了一眼依然如同泥塑的祥云一眼,跺了跺脚大步出了御书房。
“……喜欢吗?”祥云原本呆滞的脸上,突然浮现了一抹苦笑。
PS:本来情节不是这麽设想的,但是最近两天心情实在不爽,可以说是坏透了。常常糟糕的连胃都痛,所以也不晓得是怎麽回事,很多情节就这麽自己跑进偶脑子里了。所以说,不是偶故意对小受不好的呦,只是小小地虐一下──很轻很轻呦~~
第 十 九 章
“公子,好歹吃点东西吧。”巧儿端著莲子羹在祥云身边小心地劝道。
但毫不意外的,并没有得到回答,祥云依旧目光定定地望著一个地方。自打昨日从御书房回到凝雪居,祥云就几乎滴水未进,也不肯休息。只是一动不动地坐著,不让任何人进入自己的世界中。
“公子?……”见祥云的样子,巧儿的鼻端酸酸的。自从被派到祥云身边伺候,还从未见他这般模样。昨日的事情她都清楚,因为是她帮祥云联络的谭启辉。也是她帮祥云传的话,支开了所有的侍卫。原以为是主子有话对谭将军讲,却不想竟然引发了如此大的骚动。
皇上寒著脸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有那麽一刹那,她甚至以为祥云已经被杀死了。而等到皇後和公主以及二皇子都离开,她偷偷进入书房内见到一动不动、面色惨白的祥云时,担心的泪水怎样压抑都压抑不住地拼命涌了出来。
对巧儿而言,祥云是份很特别的存在。不是爱情,也无关恩情,却是混合了所有情绪,无法放任不管的人。即使失去了皇上的宠爱,即使从此要忍受别的宫女、太监的鄙夷眼神,祥云,始终是她的主子。
叹了口气,巧儿只得端著碗向外走去。已经热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却不见祥云吃一口,这样下去怎麽得了?
想著想著,却险些撞到一个人身上。当巧儿回过神看清来人时,慌忙跪下行礼:“皇後娘娘千岁千千岁,奴婢该死,冒犯娘娘了。”
谭蝶翩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巧儿,并没有出言训斥的意思。反倒有心事一般,只是示意她起身,淡淡问道:“你家主子呢?”
巧儿惶恐地起身回话:“回禀娘娘,公子在里间。但自从昨日回来,便水米未进。唤他也不回答,奴婢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看了一眼巧儿手中的莲子羹,谭蝶翩的目光略微有些改变。但还是什麽都没有说,只是吩咐道:“你先下去吧,哀家有话跟你主子讲。”
“是,奴婢遵旨。”巧儿自然不敢违背皇後的懿旨,尽管心中仍有不安,也还是恭身退下了。
对贵为皇後的谭蝶翩而言,若非迫不得已,她是不会在这种时候来凝雪居的。祥云的背叛,无论是对皇上还是对整个皇室,毫无疑问都是一种不可饶恕的过错。这在从小便熟读经书、被礼法规矩层层包裹的谭蝶翩眼中,更是无法原谅。若在以往,她一定会禀照後宫的规矩严加惩办。至少也是会等著皇上下旨,绝不会踏进这种人生活的地方半步。但今天,她还是来了。
握紧了衣袖下的双手,谭蝶翩深吸了口气,抬脚踏入了内室。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见到眼前的人儿时还是吃了一惊。仅仅一日而已,那个相貌清秀,温和羞涩的少年俨然变了个人般,木然地坐著。原本清澈的眼睛中,看不到丝毫焦距。
“祥云?”试探地唤了一声,祥云却动也不动,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屋内多了一个人。
在心底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有些不忍。谭蝶翩上前一步,将一只手放到祥云消瘦的肩头。手下分明的骨骼让她的母性也不由冒了出来。不论面前的少年犯了怎样的错,他毕竟也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祥云?”
温和的嗓音终於让祥云原本呆滞的眼睛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他双目中的焦距才终於对齐。只是当看到面前的谭蝶翩时,又不由掉开了视线。
这种时候,他不想见任何人,但耳畔的声音不理会他的意愿依旧传入了耳中。
“祥云,事到如今,哀家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哀家今天来,是为了求你一件事……”
谭蝶翩话语中的恳求让祥云产生了一丝疑惑。只是没等他将思绪理清,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谭启辉已经在御书房外跪了整整一天一夜,哀家跟大臣们已经把能说的话都说了,可皇上还是丝毫没有原谅他的意思……如今,只有你才能说服皇上饶启辉一命。希望你能念在好歹他是因你才有如此下场,去向陛下求情,饶了他吧。毕竟这麽多年来他为大殷立下了汗马功劳,若陛下在盛怒中杀了他,日後必定难服悠悠众口……”
闻言,祥云的身体不为人知地颤动了一下。终於张来了干涩的唇:“他……没有说什麽吗?”
祥云沙哑的声音却象带给了谭蝶翩莫大的希望。因为自从出事後她那个倔强的外甥就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肯说,任凭她和大哥如何苦口婆心地劝解、斥责,却都只是默默无语地跪在那里,不肯开口。若非如此,她也不必勉为其难地来到凝雪居找祥云。因为做为一个旁观者,她清楚祥云在李鸣心目中的地位。即便发生了这种不能原谅的事情,他依然不肯惩处祥云,这便是最好的证明,不是吗?
“就是因为他至今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肯说,皇上才会那麽生气。──祥云,算哀家求你,去劝劝皇上,让他饶启辉一命吧。这麽长时间水米未进地跪在外面,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祥云自己都是待罪之身不是吗?娘娘如何以为我能说服皇上放了谭将军呢?”祥云苦笑著说道。他没想到谭启辉居然没有将自己找他的原由说出来。为什麽呢?为什麽不告诉那个人你是无辜的,只是被我连累而已。为什麽要担著这不白之冤呢?
祥云的话让谭蝶翩微微一怔,美丽的眼角有些湿润,半晌才开口道:“……无论成不成,好歹总得试试不是吗?”
仿佛被面前向来高高在上的妇人眼中的泪水撼动了,祥云怔怔地望著,半晌後才默然垂下了眼帘,缓缓道:“好吧,我去见皇上。”
“朕说过不许人进来,你不要命了吗?”当寝宫的门被人推开的时候,里面的男人愤怒地转过身怒斥著,却在看清来人後突然一僵。
该死!明明该生气的,但却不知为什麽,面前那张憔悴的面庞竟会让他的心觉得一阵绞痛。
“谁准你进来的?”努力将自己的视线掉开,李鸣强迫自己转身望著墙上的字画,“朕现在不想看见你,出去!”
冰冷的话象利剑一般,倏地戳进了祥云的心口,刺骨的痛让他原本便虚弱的身体一个踉跄。
紧咬著下唇,祥云强迫自己稳住身子,痛楚地望著面前背对自己的男人。涩然开口:“如果我说──我没有背叛你,我跟谭将军之间是清白的……你信吗?”
李鸣高大的身体突然震动了一下,衣袖下的大掌早已紧紧握住,却仍是不肯回头面对身後的人儿。
“出去!”声音冷的凛冽,似乎唯有如此才能掩饰他心底的波涛汹涌。
扑面而来的冰冷话语让祥云几乎站立不稳。直觉地想要逃开,逃出这个折磨人的房间。但理智又立刻将他拉了回来,毕竟,来这里──并非是为了他自己。
闭上双目,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颤抖的不那麽厉害:“不论你信或不信。这身子,除了你,从来不曾有其他男人碰过……”
李鸣心底一悸,但不知道为什麽,却依然没有回头。
沈寂而压抑的房间内,连彼此的呼吸都听的分明。
望著面前高大背影,那曾经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代表著安全与温暖的背影,如今却清楚地散发著痛恨与拒绝的气息。祥云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去解释了,因为如今的他根本无法肯定自己是否还有去要求的资格。罢了,原本便不曾拥有过的,又何谓失去呢?
苍白的唇角突然浮现了一抹微笑:
“既然你不要……那我也不想要了……”
祥云声音中充满了一种让人心惊的东西,仿佛刚刚做了一个什麽决定,也仿佛刚刚放弃了什麽,空洞得让人不安。终於还是按捺不住,李鸣霍地转身,
却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祥云!”终於喊出了那个一直在心头盘旋的名字。李鸣大步来到祥云身边,牢牢抓住了那只纤细的胳膊,把祥云的手从燃烧的蜡烛上拽开。
“你疯了吗!为什麽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狂躁地低吼著,说不清心底涌上的痛是为了什麽,望著祥云几乎焦灼的掌心,他觉得自己快要抓狂了。
“祥云说过了,这个身子──如果你不要,那麽……我也不要了。”豆大的冷汗顺著祥云苍白的脸颊划落。目光中的绝然突然让李鸣觉得莫名的恐惧,仿佛怀中的人儿马上就要消失一般。
“御医!给朕宣御医!……”一把捞起了那个看起来摇摇欲坠的身体,李鸣大声吼著,混乱的脑海中已经容不下任何事情了。
“求你……放了谭将军……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求你……”感觉到自己的神志越来越迷离,祥云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紧紧抓著李鸣的衣衫恳求著。
李鸣说不出在自己内心翻腾的到底是什麽,也不知道喉间涌上的苦涩是为了什麽。但怀中人儿闪烁著泪光的恳求眼神,让他终究无法狠心置之不理。最终还是咬紧了牙关,点了点头。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後,祥云还是不敌袭上的晕眩,放松了手掌,任凭意识被黑暗取代。
祥云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目的,居然是红肿著双目的巧儿。
“公子!你醒了!”见到祥云微微睁开眼睛,巧儿惊喜地叫了起来。
皱了皱眉头,手上传来的痛楚让他记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巧儿,谭将军怎麽样了?”祥云虚弱地问。
“听说皇上让他回去了呢,因为跪了整整一天一夜,所以几乎是被家人抬回去的……”巧儿快人快语地说著,但瞥见主子苍白的脸上似乎闪过一抹担心,便又赶紧道,“不过公子也不必担心,谭将军是习武之人,修养两天也就没事了。倒是公子,您的手怎麽会伤的这麽厉害?皇上送您回来的时候差点把巧儿吓死了!……”
“他……送我回来的吗?”没有听到巧儿下面的话,祥云的思想只旋绕在一件事上。
“是呀公子,是皇上亲自把您给抱回来的呢。还一直守著您到天亮,刚刚才去上朝了。”
“是吗──”干涩的唇中脱力般地吐出了简单的词汇,便重新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李鸣来到床边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似乎熟睡的人儿。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显的那麽扎眼,失血的唇紧闭著。大概是因为疼痛,清秀的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是不舒服地微皱著。
轻轻在床沿上坐下,小心地不去碰到祥云露在外面受伤的左手,替他将滑落到胸口的薄毯拉到下颌。
随後,鹰眸中的视线落到了那只可怜的手掌上。御医已经做了处理并上了烫伤药,但由於天热,所以必须勤换药防止感染。掌心的烫伤非常严重,外面的一层肌肉全部都烧焦了,御医不得不切除了一部分坏死的腐肉,才能保住这只手掌。
该是怎样的疼痛呀,却不见这个人儿哼一声。那麽毅然决然地将手放到燃烧的烛火上……想到当时祥云苍白的脸庞上哀莫大与心死的表情,李鸣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拉扯了一下。
是朕错了吗?
祥云,朕可以相信你吗?事到如今,他已经不知道该怎麽做,又能做些什麽了。为什麽每次都是在不经意间伤害自己最在意的人呢?
还没有睁开眼睛,祥云便感觉到自己受伤的手掌正被人小心地捧,轻地生怕弄痛了他一般。知道是谁,却不知道为什麽不愿睁开眼睛。只是突然紊乱的呼吸已经让那人察觉他已醒来,灼热的唇轻轻落在了没有受伤的手背上。
“朕知道你醒了,为什麽不肯睁开眼睛?……是──不想见到朕吗?”低沈的嗓音从祥云的耳边掠过,让他细弱的肩头不自主地一颤。
为什麽还要来到这里?为什麽还要用那麽温柔的声音对我说话?为什麽还要象是真的在乎一般,让我误解?如果只是个替身,那就干脆放了我,别让我继续陷下去。别让我继续活在自欺欺人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怎麽又流泪了?……为什麽最近总是瞧见你流泪呢?” 近乎叹息的声音伴随著落在紧闭著的眼睑上的吻一并落下,压抑的呼吸喷撒在毫无准备的鼻端。
眼睑无法克制地震动著,泪水更加肆虐地顺著眼角流了下来。
望著这晶莹的泪水,李鸣觉得自己的整颗心脏都拧疼了。小心地将床上的人儿捞了起来搂在怀中,象对待初生婴儿般轻轻摇著。
“御医说今後你的左手大概无法象往日那般运用自如了……”
“…………”
“为什麽那麽傻,傻到去伤害自己……”
“…………”
“你是在惩罚你自己,还是在惩罚朕?”
“…………”
胸前的衣衫已经湿了一片,怀中的人儿却旧然沈默著。
“在你昏迷的时间里,朕已经想过了……无论别人怎麽说,只要你说没有,朕便相信……”
祥云依然沈默著,李鸣却可以感觉到怀中的身子蓦地一震。
“不要再伤害自己,因为──朕不许……”
祥云紧闭的双目已然红肿不已,却依然不肯张开眼睛去正视面前的男人。
如果这是梦,可不可以不要醒。让我可以贪心地去拥有这份关爱,即便是从别人手中偷来的也好,只要片刻就好……让我以为你是真的爱我,让我以为你爱的人是我…………
第 二 十 章
时光荏苒,转眼大半年过去了。祥云掌心的伤已经愈合,只是再也无法象以往那样自如地打开。半年前的那件事仿佛已经彻底被人遗忘了,谭启辉仍是官任原职,而李鸣对他也依然体贴入微。但即使如此,还是有很多事情不一样了。就如同掌心的伤口,即便已经不再痛了,疤痕却还是刺眼地存在著。无论用怎样名贵的生肌药水,留下的痕迹,依旧固执地提醒著他曾经发生的一切。